第七章
乃蠻可汗的帳篷中,霍家父女三人及安則告都在,可汗並遣人召喚了策野和喬棉,見這對新婚夫妻攜手同來,每個人心裡感受都相當複雜,第一次著女裝的喬棉益發顯得嬌俏,宛如精雕玉琢的藝術品。
「沒想到你真是女子,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竟看走了眼。」可汗嘆道。
早說你發蒼蒼、視茫茫了,到現在才認老!喬棉心想,不過面上卻笑道:「一路長途跋涉,喬裝男子較方便,並非存心欺瞞,各位莫怪。」
「我怎麼會看錯呢?嗯,對了,是你的短髮?你為何將頭髮弄得這麼短?」
喬棉一怔,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當時她家中發生大火,燒到了她的頭髮,所以只好剪短了。」策野適時插口道。
「哦!真是不幸,姑娘無恙吧!」可汗關心地問。
喬棉差點笑翻了,但為免穿幫,還是正經地道:「無恙。多謝關心。」拜託,哪有人家裡發生火災只燒到頭髮的?白痴!
「卓公子、卓夫人,我今天特地找你們來,其實是有一事相商。」
「請說。」策野客氣道。
其實就算不請他說,他也一樣會開口,喬棉知道他八成沒安什麼好心眼。
「是這樣的,」可汗話聲一頓,瞥了霍玲一眼,而霍玲則垂下了頭。喬棉不禁眉心微鎖,這是什麼意思?
「小女玲兒對卓公子可謂一片痴心,相信卓公子再清楚不過的了,所以……」
「你到底想說什麼?」喬棉不悅地問。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玲兒還是希望能嫁卓公子為妻。」
「在人家新婚第二天就提這種事,你不覺得太不適當了嗎?」喬棉冷哼。
「天意,我知道這樣的要求讓你一下子很難接受,可是你也是女人,你可以了解我的心情的,是不是?」霍玲楚楚可憐地問。
喬棉嘆了口氣,「堂堂一個公主,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不會覺得委屈。」
「可是我不能讓喬棉受委屈。」策野堅定地道。
若說喬棉聽了心裡沒有一點感動那是騙人的,但看到霍玲那哀怨的眼神苦苦哀求她,她實在狠不下心一口拒絕。「你用不著求我,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若你能讓他娶你,我也無權阻止。」
策野一皺眉,她為什麼要那樣說?她明明不可能與別人共事一夫。略一沉吟,策野已明白了,若他對她有一絲絲的動搖,她立刻會退讓,這就是她!
「策野大哥,既然天意都不反對了,你就接受姐姐吧!她真的很愛你的。」桑兒忍不住道。
「我們要回中原了,」策野搖頭道,「我不可能長久待在這兒,玲兒也不該隨我去中原那陌生的地方。我和玲兒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一起生活的。」策野說到這裡,喬棉的心一沉,他的話擊中了她的要害,她和他也是兩個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在一起。策野沒察覺喬棉心情上的變化,徑自說道:「更何況,在我心中我的妻子只有一個,不會再有別人了。」
喬棉眼眶不覺有些發熱。這種甜言蜜語他從未對她說過,可是她此刻聽來卻覺得不真實,甚至懷疑那唯一的妻子指的是她嗎?是她自己跟他「求婚」的,到時候他若是以相同的理由拒絕她時,她又怎能厚著臉皮要地負責?
「你當真如此絕情,我有什麼不好,你要如此對待我!」霍玲哭了出來。
「你還是不明白。」策野嘆道,「感情的事沒有什麼好與不好的。喬棉,我們走吧!」
「你們要回中原了?」安則告問道。對於喬棉,他有一種又欽佩又懼怕的複雜感受,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竟有如此毅力,確是他生平所僅見。
「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策野淡淡道,向眾人一拱手,「告辭了。」
他牽著喬棉的手,轉身而出。兩人騎上馬,走了好一段路程,直到再也看不到乃蠻部落才停下休息,然後輸送上時光機。
「餓不餓?我讓小聿弄些吃的。」策野溫柔地問。
他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體貼?他對她愈好,她受的傷害就會愈深啊!現在已經離開乃蠻,他就要送她回去了,不是嗎?還是要再「恩賜」她一些日子陪伴他?算了,若他說不出分手的話,就讓她來說好了。
「我不餓。」她轉身踱開,背對著他。苦面對他,她怕自己說不出口。「大哥……」
「還叫大哥!該改口了吧。」策野笑道。
「送我回去。」喬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你說什麼?」策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不會的,她不可能不愛他!但她為什麼要離開他!
「我想清楚了,我的問題我遲早都得面對,再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經過這一劫,我突然發覺自己成長了很多,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她沒轉身看他,只是若無其事地說著。
策野將她扳轉過身,扣著她的雙肩,臉色陰沉得嚇人。他沉聲道:「那麼我呢?你將我置於何地?你有沒有想過我?」
「這只是把我們未做的事做完罷了。你忘了嗎?若不是我被安則告抓去,我們早就分手了。」
「今非昔比,我們結婚了呀!」他大吼。
「一個古代部落婚禮關我們什麼事?它有任何約束力嗎?你自己也說兩個世界的人是不可能結合的!」她的分貝也不亞於他。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我不愛她就是差別。」
喬棉呆住了,瞪著他說不出話來。他這麼說是表示……他愛她?「你有沒有愛過我?一絲絲、一點點就好,有沒有?」他逼向。喬棉舌頭像打了結,他專註的表情,他的話……彷彿他愛她很深,很深似的。「老實告訴我!」
「我!」
他突然緊緊地抱住她.截斷了她的話,「不,還是別告訴我。無論如何,給我一個機會好嗎?跟我回二十五世紀,我們共組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答應我。」
喬棉滑下兩行淚,那是幸福快樂的淚,但卻似有些不真實。她仰起頭,凝視著他那布滿焦慮及期待的俊臉,「你愛我?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策野嘆道,「或許我也是一直在逃避吧!你還沒回答我。」
喬棉臉上浮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雙手捧著他的臉,送上香吻以示回答。策野興奮地緊擁住她,兩人之間的熱情已掩蓋了一切……
二十五世紀
「我的好太太,醜媳婦也得見公婆啊,何況你又不醜,走吧!」策野忍不住覺得好笑,喬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遇到陌生人一樣談笑自若,此時居然「近鄉情怯」?!
「就會說風涼話!」她捶了他一下,「我就這麼突然冒出來,你父母恐怕一時難以接受吧。何況我又該跟他們說什麼才好?都怪你,害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放心,他們的心臟夠強壯,而且你又這麼討人喜歡,不會有問題啦,他們一定會疼死你的。」
喬棉忍不住笑了,「看來你還真是個不孝子。」
「所以娶個孝順媳婦補償他們羅!」
「你又知道我孝順了,就會油嘴滑舌。」她不自覺地被他牽著走,一路談笑。
「哇,怎麼我當了你老公之後變出這麼多缺點!老婆大人果然調教有方。」
喬棉被他逗得直笑,沒好氣地瞪著他道:「你那兩位偉大的雙親一定有習慣性頭痛吧。」
「哎,你怎麼知道?」策野故意驚奇地眨眼問道,表情誇張逗趣。
「其來有自嘛,我漸漸可以體會了。」喬棉故意表現得心有戚戚焉。語畢,兩人哈哈大笑。
「你瞧,我就說你是個孝順媳婦嘛。連公婆的面都還沒見到就已經這麼體諒他們了。」他突然拉著她跑,然後在一扇門前停下來,按了門旁邊的其中一個鈕,笑道:「爸,媽,我帶了個人來見你們,我進來羅!」語畢又按了另一個鈕,自動門旋即被打開了。
他母親官薇如不以為意地仍是端著咖啡盯著電視螢光幕上的服裝展,一邊淡淡地道:「兒子,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說著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我要介紹你們認識我的新婚妻子喬棉。」他一把將喬棉拖進來,介紹道。
喬棉一進來正好看到她婆婆被嗆到似的噴出一口黑色液體,身上衣服幾乎全毀了。
官薇如還在猛咳著,策野拉著喬棉走過去,關心地問:「媽,你還好吧?爸呢?怎麼沒看見他?」
話聲甫落,便聽到一陣踉蹌的跑步聲,接著喬棉的公公便出現了。
卓璋平看了他們一眼,直接走到妻子身側,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責備道:「策野,你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開玩笑、惡作劇也得看情況吧,害你媽咳成這樣,我的電腦還差點被我弄得當機,一上午的心血都要白費了。你這麼大了,收斂一點好不好?」
策野看著忙成一團的父母,皺著眉道:「誰跟你們開玩笑?喬棉真是你們誕生不久的兒媳婦,我好不容易才娶到她,你們別把她給嚇跑了。」
聽到兒子這麼嚴肅的說話方式,才讓他們有「一點」相信眼前的女孩是他們的兒媳婦。他們互望一眼,腦筋一下子打了結,這實在今他們太震驚了。
喬棉有些手足無措,垂著頭,「很抱歉,我買在太冒昧了。」
「這女孩倒是很有禮貌!」夫妻倆心想,對喬棉第一眼的印象挺好的。
「沒關係,要怪也很怪我這個兒子。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都沒聽策野提過?」官薇如微笑道。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策野笑道。
「你昨兒個才出實驗室,怎麼今天就說結婚了?這麼大的事連身為你父母的我們都不知道!」卓璋平不悅地說,心裡還是不太相信。
「沒機會嘛,我們是在宋朝結的婚。對了,我已經銷毀那個殘骸,你可以放心了。」
卓璋平和官薇如不由得面面相覷。
「他是宋朝的姑娘!」官薇如失聲道。
「不是。」兩人剛鬆了一口氣,卻聽兒子又接著道:「她是二十世紀末的人。」
官薇如一聽差點沒暈倒,卓璋平也說不出話來。
喬棉覺得有些難堪,看來自己並不是個受歡迎的媳婦,新婚以來的濃情蜜意開始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是怎麼回事啊?」卓璋平問。「簡而言之,就是我去宋朝的途中,由於天意使然遇上了喬棉,然後兩人同游宋朝,結為夫妻。」策野看得出來自己的父母一時還不能接受這消息,可是他不會放棄的。「對了,我想我們還得慎重地舉行一次婚禮。」
「兒子,我並不是要反對你們舉行婚禮,」官薇如稍微恢復理智,「只是時間上是下是應該晚一點!畢竟喬棉她還不適應這裡的生活環境,也沒有一個合理的身分和背景。你應該知道自己在大眾眼中的地位,貿然結婚會引起爭議和懷疑的。」
「可是……」
「就照伯母的意思吧!策野。」她突然感受到一股現實生活的壓力,她知道老人家的顧慮是對的,也能體會,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更覺得無奈。
策野嘆了一口氣,不再堅持,他其實真正怕的是喬棉又反悔,嚷著要離開他。
官薇如微笑著握住喬棉的手,「很高興你成為我們卓家的一分子,以後就叫我們爸爸、媽媽。婚禮之前就先委屈你了,到時我會弄個盛大隆重的婚禮來補償你,好不好?」
官薇如的話令喬棉感到很窩心,「謝謝……媽。」
「那就這麼決定啦!媽,你快去換件衣服吧!我和喬棉不打擾你們了。」
等策野擁著喬棉離開后,卓璋平才開口:「薇如,你真的贊成他們兩個結婚啊?我雖然沒有什麼門戶之見,但最起碼也要有相同的時代背景,我看她要適應這時代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然怎麼辦?你看不出我們的兒子有多喜歡她嗎?我從沒見過策野對哪個女孩子用這麼深的情,我相信自己的兒子,他選擇的女孩一定不差。」
「我可沒你這麼樂觀。」
「困難是一定會有,但誰教你沒事研發什麼時光機,這叫自作自受!」
「誰知道你兒子會做出這種事!真不知道他哪根筋接錯了。」
「是噢,那你趕緊去找最頂尖的外科醫生幫他接回去吧!」
「噢!你怎麼凈說風涼話?我現在終於知道兒子是受到誰的遺傳因子影響了。」
「怎麼樣?現在後悔選錯老婆了,是不是?」
瞧官薇如那佯怒的母夜叉狀,卓璋平忍不住想笑。「我不敢,而且也太晚了。」
官薇如被丈夫逗笑了。「你知道就好!對了,現在有了時光機,你要是敢到別的時代去拈花惹草,看我怎麼對付你!」
兩個人一陣笑之後,卓璋平又道:「差點忘了凌優的存在,這件事她遲早會知道的,我看她沒那麼好打發。唉,我們怎麼會生了個這麼麻煩的兒子!」
「別擔心,你兒子會擺平的。」
卓璋平卻沒妻子那麼樂觀。
「你在煩惱什麼?」策野接著喬棉笑問。
「你老實告訴我,你在這個時代是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嗎?」見策野那一副沒什麼的表情,喬棉的心又一沉。他不願意談,可是她必須知道。「你起碼得告訴我,我即將面對的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我丈夫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的人,我又該如何扮演好你妻子的角色啊。」
「你別心急,慢慢來,別管別人怎麼看,我始終是我,我對你很有信心,你一定會適應得很好的。」
喬棉依在他懷中,嘆道:「我卻沒有這種信心,二十五世紀和宋朝的蒙古草原是不一樣的。」
「你只要儘力就好了,就算是為了我,努力一下嘛!」
「你可得幫我,除了你以外,我什麼都沒有。」
策野吻著她的鬢角,輕聲道:「我會讓你擁有一切,相信我,我愛你。」
喬棉暫時把這些擔心全拋諸腦後,好好享受她的蜜月。與策野在一起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和他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哇,沒想到你盛裝打扮起來還真有傾國傾城之姿啊!」喬棉沒什麼機會穿女裝,而著女裝的她風韻又是不同。
喬棉沒心情跟他抬扛,皺著眉道:「我真的非去不可嗎?」
「他們為了今天的生日宴會.幾個月前就開始籌辦了,我身為壽星不能不去,而你是我的妻子,又怎能不到呢?更何況我終究得帶你出去認識一些朋友的。」
喬棉嘆了一口氣,「是啊,人是群居的動物,我總不能像蝸牛一樣永遠活自己的殼裡面。我只是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麼,若他們問起我的父母是誰,讀哪個學校,職業是什麼,我該怎麼回答。」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幫你捏造了一個身分,就說你在很小的時候父母雙亡,一直由卓家撫養,是我爸的學生兼助手,從未涉足社交生活,沒什麼朋友,是我的未婚妻。」
「你爸是個科學家,而我讀的是商,高中以後就沒碰過物理、化學了,更何況見世紀后的科學知識更加廣博,很容易穿幫的。」她還是憂心忡仲。
「我沒忘記你瞎掰的本事,你會應付自如的,不然頂多保持沉默,微笑以對,同樣具有神秘感。」策野笑道。
喬棉無奈地看著他,在他眼中一切是那麼簡單。
或許對他而言,任何事真的都很簡單,所以他不能了解她心底的那種無助感。不過她還沒有放棄,她會設法振作起來,儘快適應二十五世紀的生活!她為自己打氣,挽著策野的手臂,她笑道:「人家等很久了,我們走吧!」
策野一踏入會場,立刻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受到大夥熱烈的歡迎。今天他是主角,相對之下,自己又是什麼呢?喬棉努力維持著臉上幾乎快僵掉的笑容,心裡卻是又苦又澀。
沿途和一些人寒暄過後,策野直接走到麥克風前,全場頓時安靜下來,喬棉到此時才算真正見識到了他的群眾魅力,一時之間他彷彿離她好遠,好遠,雖然他人就在跟前。
「各位,承蒙你們的愛戴,為我辦了這個生日宴會,又有這麼多的好朋友撥冗前來參加,我很感動也很慚愧,謝謝各位。」一陣掌聲之後,策野又笑著接道:「當然,我更希望大家都能玩得開心。此外,我還要宣布一件關於我個人的喜訊,那就是我訂婚了!」他說到這裡,眾人已鼓掌起來。喬棉注意到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一個女子身上,她微皺著眉,心裡漾著一絲懷疑,不過隨即被策野的話分散了注意。「我介紹我的未婚妻喬棉。」
鼓掌的聲音更加吵雜,喬棉敏感地察覺到眾人情緒上的轉變,望著策野伸向她的邀請的手,她只有笑著搭上去,站到他的身邊。她維持著笑容,無畏地迎視每一張震驚的臉孔,懷疑的眼神,更注意到那位美麗、氣質非凡的女子正以帶著震驚、不信、憤怒以及嫉妒的目光瞪視著她。不過喬棉有個怪脾氣,面對愈險惡的環境,她越是冷靜不屈。
她對著大家一特別是那位美女一露出一抹極其溫柔可人而甜蜜的笑容,道:「大家好,我是喬棉,很高興認識各位。」
「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做我的舞伴,跳這開場的第一支舞嗎!」策野溫柔地問,彷彿眼裡只有她,那種深情與專註驚訝了所有的人。
「樂意之至。」喬棉十分配合地道。
兩人隨著音樂翩然起舞,這支舞之後陸續有人滑入舞池,但有更多人圍著策野,自然也圍著在他身邊的她。
「好小子,你也太會保密了吧,居然連婚都訂了才曝光!」一個斯文的年輕人笑道。聽他的語氣,她知道這兩個人的交情一定很深。
「否則萬一被別人搶走,我不就慘了!」策野也笑道。
「喬棉,這位是簡昭旬。」
「你好。」喬棉禮貌地跟他握手。
「我們大家都對你們這段保密到家的戀情很感興趣,說來聽聽如何?」簡昭旬笑問,其他人則紛紛附和。
「噢,你客氣一點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追到她,你們這樣萬一把她嚇跑了,我可不放你們甘休。」
喬棉知道他這麼說,無形中提高了她在他們心目中的分量,她也知道策野很疼她,可是她為什麼還是覺得不自在。她聽著策野有技巧的轉移話題,談的東西她聽得是半懂不懂的,便借口離開策野身邊,到長桌拿了一杯飲料飲著,暫時透透氣。
「你就是桌策野的未婚妻?」突然有兩個女孩走到她身邊,其中一個語帶興奮地道:
「我好緊張喔,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卓策野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嗎?」喬棉對於這女孩的問話感到奇怪。
「我真希望我們是。卓策野是個傳奇人物,能和他交上朋友的都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我們今天能在這裡還是靠關係進來的,其實我們連話都沒跟他說過呢。」
「喬小姐,你一定很厲害吧,怎麼我們以前都沒看過你呢?你和卓先生是怎麼認識的唷!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麼方法使他愛上你?」
看著這兩個女孩用那種又好奇又羨慕又嫉妒的目光跟她說話,她的心裡又開始發苦,只能淡淡地笑道:「我只是他父親的學生兼助手,策野會喜歡我,我也覺得受寵若驚。」
「原來如此。」那女孩語氣顯得更加羨慕,好像是在說:原來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咦?你們看,凌優!她過去和卓策野說話了。」
喬棉順著她們的眼光看過去,正好看到那個氣質非凡的美麗女郎走到策野面前站定。
「真的,沒想到她到這種地步還是這麼有氣度和風範,真是不容易。」
喬棉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一句話中竟可以包含了欽佩和嘲諷兩種極端的意味在其中呢?
「她是誰呀!長得真漂亮。」她故意淡淡地問。她知道這位名叫凌優的女人和策野的關係一定不尋常,雖然策野從未和她說過,可是喬棉知道依策野的條件,過去的感情生活絕不可能一片空白。
「你不知道她嗎?」女孩語氣甚是驚訝。
「他沒跟我提過。」喬棉談笑道。
這時策野正好看向她,兩人隔得老遠相視一笑,他彷彿很放心地以為她已順利地展開自己的社交生活,又怎知她愈聽別人的這些話,心裡愈是傍惶、苦澀。
「在你未出現時,大家都認為凌優和卓策野是一對,他們幾乎已是公開的男女朋友了,訂婚想必也是必然的結果。其實放眼望去,卓策野身邊的女人也以凌優的條件最好,最能與他匹配,無論家世背景或智力、運動各方面,兩人都是出類拔萃,所以他們的交往一直很穩定,因為沒人會那麼自不量力。」
接下來她門又是一連串問話、說明的,喬棉捺著性子聽著,應付著,然後乘機擺脫她們。但是走到別處,又會有一些人走過來跟她說話。到最後她看到凌優跟策野在一旁說著話,凌優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覺得自己不宜過去,於是走到屋外透透氣,靜一靜。
「你說你在做實驗,為什麼出了實驗室也不來找我,又突然宣布訂婚的消息?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那個喬棉又是怎麼回事?你總該給我個交代啊!」凌優激動地說。
「我們不過是男女朋友,誰也沒資格約束對方,這一點你不是最清楚的嗎?我有權選擇我終生的伴侶,沒必要對你做什麼交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本來還好好的,為什麼你突然要娶別人,我們畢竟是男女朋友,你總該給我個原因吧!」
策野冷一笑,「你有你生理上的需要,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去找別人來滿足你。至於我,我也有我的需要,是感情的需要,除了喬棉之外,沒人能滿足我,所以我愛她,我要娶她。」
凌優聽得怔在原地,她沒想到策野已經發覺了。
她阻止他的離去、急急道:「我心裡愛的始終只有你啊!那對我根本不具任何意義,你相信我,別因此而離開.我好嗎?就像我也不會去在意你和別的女人怎麼樣,只要你心裡還愛我就行了。」
「我從來就不相信這種理論,那就好像一個人心裡想著要世界和平,而實際上做的卻是挑撥各國發動世界大戰一樣,荒謬到了極點。我現在十分肯定地告訴你,我們不可能了,我愛的是她。」
策野說完不再理她,他四處張望都看不到喬棉,後來才在屋外找到她。
「你怎麼出來了?不開心嗎?」
「也不是,只是突然間覺得這裡不是我的世界,而你在你的世界中,我走不進去。」
「別這麼說!」策野突然害怕起來,「你應付得很好,只是還不太適應,過些日子就會好多,別胡思亂想,答應我!」
她看得出來他很在乎她,心裡很感動,輕輕地靠在他懷中,嘆了口氣道:「如果你只是個普通人而不是個傳奇就好了,那我就會覺得容易多了。」
「我是個普通人啊!」策野笑道。
「我在我的世紀充其量也只是個還算不太差的普通女孩子,要追上這個世界的水平已經不容易了,何況要達到當你妻子的程度,簡直是難上加難。」
「這麼說話可不像你了,我認識的喬棉是自信滿滿且充滿智慧的,是個把話說得天花亂墜,能輕易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天才,可愛善良又富巧思的偉大編劇。」
喬棉想起自己的「傑作」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即又嘆了口氣,「二十五世紀和宋朝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這裡和人交談我都不知道談什麼話好,怕萬一說錯話會被人恥笑,失了你這個『傳奇』的面子。人家一定會覺得奇怪:怎麼天才卓策野會喜歡上一個近似白痴的女人!」
「你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可是我真的覺得很奇怪,你明明已經有一個幾近完美,堪稱唯一能和你匹配的女朋友了,為什麼你會選擇我?」
「誰告訴你的。」
「你的事情怎麼可能永遠瞞住我呢?策野,我發覺其實我並不了解你,更不了解這個世界!」
「喬棉,你聽我說,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在我心中根本已沒有凌優的存在了。早在我遇見你之前,我就已經決定和她分手,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的。」
「是嗎?」
「喬棉!」策野真的不高興了,或許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作無奈吧。「我知道一下子要你適應是有些困難,可是千萬別放棄,更別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好嗎?我只要求你這個。」
她怕再說下去他們會吵起來,而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我會盡我所能努力用功的,儘早了解。適應你的世界。」
「謝謝你。」
「不客氣,誰教我嫁給你了呢。」喬棉故意這麼說。
「怎麼?很委屈啊?」策野佯作威脅,接著便開始搔她癢。
「我不敢……」她被他逗得直叫,怎麼躲也沒用,他硬是不肯放過她。最後喬棉只好叫道:「不會……不會啦……」他這才住手,兩人笑成一堆。
「策野,你們在外面幹什麼呀?該切蛋糕了!」屋裡有人在對著他們喊。
「我們進去吧!」策野摟著她進去。
策野知道喬棉雖然口頭答應地,也確實很努力地在適應這個世界,可是問題並未因此而解決。他開始擔心有一天她會告訴他:我辦不到,我要回我的世界。不,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你要出去呀?」這幾天喬棉花了很多時間在看一些與這世界有關的東西,策野通常會陪著她,有時為她講解,今天看他衣著隆重,八成是要出門。
「是啊,要和爸爸去參加一個科學講座,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還是留在家裡用功,否則我這個科學家的學生兼助手若被人發現一點都不懂科學,豈不是很難看?你們去吧!」
策野早知道她是不會去的。「那好吧,你乖乖在家用功,有不懂的等我回來問我,可別到亂跑。」
「又有哪裡能讓我跑?」她有些黯然地道。
「別這樣嘛,明兒個我帶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好啦,你快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策野親了她一下,轉身出門去了。
喬棉獃獃地坐在床沿,一時也不知道做什麼好。
來到這裡后,她和策野幾乎無一刻分離。策野真的很有本事,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就像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桃花源一樣,什麼事他都為她安排好了,像吸收新知、吃飯、睡覺等等,而且他總有辦法使她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
現在她孤單一個人,沒有策野的她能做些什麼?這麼大的一間房子連個傭人都不需要,電腦自動會弄好一切家務,她不用燒飯、不用煮菜、不用清理房子,而面對一大堆的新知,她竟也不知該如何著手吸收,這輩子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像個廢人。
頹喪下去是沒有用的,喬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現在要做什麼呢?先參觀這個家吧!來了這麼多天好像也沒好好逛過。等她逛完之後,她又開始傷腦筋了……找小聿吧!起碼她還有這麼個無所不知的老朋友。
「稀客!逛完這個家后,還會想到我,我已經很感動了。」一進入時光機,小聿調侃她道,它人性化的程度總是令她驚訝。
「連你也要欺侮我?說得我好像很無情似的。」
「好,算我錯了,我重新打招呼啦。大嫂,吃飽了沒?」
喬棉笑了出來,「你們電腦如此準確,哪會餓著我?」
「謝謝誇獎。」
「我剛才逛了一下這房子,大是很大,可是我總覺得空蕩蕩的,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和一堆電腦設備之外就沒什麼了,難道不覺得無聊嗎?」
「無聊?那是人類才有的感覺。不過人有更聰明的一點,那就是在我們的程式中加人滿足人類需求這一項,無聊的時候,想遊戲就給你遊戲,想運動就給你運動,我可以提供你的一切所需,又怎麼會無聊?你儘管吩咐吧!」
「問題就出在我連自己缺什麼、要什麼都不知道。」喬棉嘆道,「古人一天到晚辛勤工作只為了活命,哪有時間去想什麼無聊不無聊的?唉,算了,說說看你有什麼遊戲吧!」
「太多了,包羅萬象,列出所有項目你三天也看不完。給個範圍好不好,大嫂?」
「別叫大嫂了,叫姐姐吧!你歸納出一些類別,我聽聽看。」
「有文藝、武打、星際、歷史、益智、探險。」小聿簡單列舉著。
「探險?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喬棉眼睛一亮。
「光探險類就有五千多個,你要哪一個?」
「五千多。」她瞪大眼,然後無奈地搖搖手,「我聽了都累,你推薦一個給我吧,我相信你。」
「嗯,我看看。那就這個海底尋寶吧!」
「好,怎麼玩啊?」她一臉躍躍欲試的期待貌。
「戴上這個頭盔進人虛擬幻境,你會有足夠的東西應付一切突髮狀況,當然這還要看你會不會用。」小聿解釋。
「會有什麼突髮狀況?我又要用什麼東西來應付?」喬棉好奇地問。
「你玩玩看就知道了,我都說完了還有什麼意思?」小聿故意賣關子。
「也對,那我試試看好了。」
「如果不玩了,拿下頭盔就行了。」
喬棉答應一聲便進去了。首先要找到並拼出完整的寶藏圖,路途上遇到一大堆她見也沒見過的海底生物,有的善良、有的兇惡,而且居然都會說話,她可以有方法得知這些生物的名字、屬性和在這個遊戲中的功用,遇到攻擊她的,她還得一邊打一邊逃,非常驚險刺激。正當她要去尋找最後一塊寶藏圖時,她突然跳離遊戲,有人拿開了她的頭盔。她定神一看,原來是策野,只見他滿臉怒容地站在她面前。
「你在這裡做什麼?」
「來找小聿呀!你們都不在,我來找唯一的老朋友聊聊天、玩個遊戲,你犯得著生這麼大的氣嗎?」她比他還生氣。
她不知道他一回來找不到她有多擔心,知道她來找小聿之後他更加害怕,怕她一聲不響地離開他。
「以後你不可以一個人到時光機上來。小聿,聽到了沒有?」
「我知道了,大哥。」
「為什麼?」她不滿到了極點,可是他不理會她的吼叫,拉了她就走。
直到回到房間,他才又開口說話,「你想玩遊戲。找小聿聊天都沒問題,我把小聿的線路接上房間的電腦,你別一個人到時光機上去。」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他當然不能告訴她,他怕她一個人偷偷跑回二十世紀。
「實驗室一向是我和爸爸的禁地,連媽媽都不進去的,你若一個人在那裡可能會有些危險。我不是說你不能去,只是我希望你要去也得有人陪著才好。」他捺著性子解釋。
「你說的理由我無法接受。我在時光機上住了多久你最清楚不過了,我發生過什麼問題嗎?我弄壞過什麼東西嗎?」
「喬棉,別生氣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吵架。我都已經說要把小聿的線路接過來了,你根本不需要到時光機上才能踉小聿聊天,這沒有什麼分別嘛!」
「這不是有沒有分別的問題,而是我好像到了二十五世紀就成了一個無行為能力的白痴。是不是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得事先經過你的同意才行?你為我做了所有的安排,一旦沒有你的安排,我什麼事也做不了,這麼做使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你居然這麼說!」策野覺得難以置信,喬棉竟然變得如此不可理喻。「我費盡心血、用盡心思,得來的竟然是你這句話!是不是因為我愛你,所以你對我的付出不屑一顧?」
喬棉怔住了,劇烈的疼痛撕扯著她的心,她知道自己正在傷害他,可是她沒辦法。她仰起頭,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深呼吸幾次,才說道:「以前我是個很獨立的女孩子,我一直很相信自已的能力,有一天一定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空,但現在我覺得自己像個廢人。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無法忍受這樣的自己!」
「別這麼說,你當然不是個廢人,你只是需要時間來適應,別想這麼多。」他抱住她,看她這麼痛苦,他比她更痛。
她掙脫他,背對著他,「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喬棉……」
「算我求求你行不行?」
策野無奈,雖然百般不願還是走了,這恐怕是他這輩子碰到最難解的一道題了,不過最起碼他用不著擔心她會離開,她命令不了小聿送她回去。
「策野?真難得你會光臨寒舍。」策野悶得很,已經半天了,喬棉還是沒動靜,他就上簡昭旬家來了。
「有沒有酒?我想大醉一場。」
就算預言天要塌下來也不會讓簡昭旬這麼驚訝。
「不會吧,老兄,你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嗎?怎麼……」
「沒有是吧!我到別處去喝。」策野打斷他,轉身就要走。
「嗯嗯嗯,算我怕了你了,你老兄一聲令下,我爬也得爬去買酒來,再說怎麼會沒有酒。」
策野在沙發上坐下,簡昭旬則去拿酒和杯子。一看到酒,策野就開始狂飲,希望能藉此忘掉喬棉那一臉的痛苦。
看他灌了整整一瓶烈酒,又開始去開第二瓶的時候,簡昭旬終於忍不住出手阻止他。
「策野,你這樣喝法會醉的,別喝了。」
「我就是要喝醉,一醉解千愁。」
「就怕你愁更愁。有什麼事說出來,別嚇我好不好?我心臟無力的。」
策野已經半醉了。「昭旬,你老實說,我的愛是不是會讓人很痛苦?」
「怎麼會?多少女人夢寐以求你施捨一點注意力給她們,只要擁有你一了點的愛,就會讓她們感動得痛哭流涕。」簡昭旬可不是在安慰他,這是事實。
「那為什麼她就是不領情呢?我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一個人,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珍惜,反而覺得痛苦呢?你教教我,我該怎麼做才好?」
「我看你真是急病亂投醫了。策野,你醉了,別再喝了,好好休息一下,別胡思亂想。」
「不,我還要喝!喬棉,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讓你快樂,怎麼樣才能讓你永遠都不離開我,喬棉……」
簡昭旬嘆了一口氣,安撫著策野,試圖讓他乖乖在沙發上睡一覺。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瀟洒得連他都會嫉妒的卓策野竟也闖不過情關,不過卻也因此令他更欽佩他這種為愛付出的勇氣。
這時電話響了,他順手接起來,「嗯?」
「昭旬,你有沒有空?我有事想問問你,能不能出來聊聊?」原來是凌優。
「現在?不行啊,策野人在我這兒,而且還喝醉了,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好不好?」
「怎麼回事?他從來都不喜歡喝酒的,要不要緊啊?」凌優緊張地道。她想約簡昭旬談話,無非也是為了想了解策野為何無緣無故跟別人訂了婚,簡昭旬畢竟是策野最好的朋友,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沒什麼啦,我會照顧他的。」
「我能不能也過去照顧他?嗯,我馬上過去。」
「喂,喂……」凌優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掛斷了。
不一會兒,凌優來了,他不讓她進來也不行。她十分諳熟地服侍策野,聽他喃喃叫著喬棉的名字,她似乎也不以為意。簡昭旬必須承認,他真的不了解女人。
在策野醒來之前,凌優就走了。臨走前,她對簡昭旬說:「他沒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照顧他,不用告訴他我來過,以免他覺得不自在。」
他沒答應也沒拒絕。有需要他就會說,沒必要說時他也不會多嘴,他可是策野最死忠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