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窗外,依舊白茫茫的下滿天地一色的紛飛大雪,又是一晚至寒的雪夜。

一盆爐火,一壺香茗,憑窗相對而坐的兩人,當此良夜寧靜安詳的品茗,坐賞雪景

看了眼前虛幻脫俗的人兒一眼,宮諭清楚的明白,留住梅漱是自己一生中的至幸。

無欲無求的他唯一摯愛的梅就伴在他身旁啊!

寒夜品茗、詠詩、賞雪梅……人生至樂也,尤其是身旁伴著摯愛,此情、此景,夫

復何求!

看著他,此刻,宮諭的心頭有著前所未有的溫暖、甜美。

但若硬要說這當中有什麼美中不足的話,大概就是他們尚未能兩情相悅吧!

梅漱不明了宮諭對他的心,絲毫不明白宮諭的情。

身為一株梅,他並不懂得何謂世間情愛。

單純回應著宮諭知遇之情的他,與視他為此生摯愛的宮諭,兩人的心情是兩種截然

不同的境界。

但不懂並不表示梅漱感受不到宮諭的情。

宮諭的愛意、憐惜、眷戀……全都明明白白的映射在每一道投向梅漱的眸光中,火

熱、摯情、真誠……誠摯的眸光總能輕易撼動著梅漱平靜了數百年的心湖,五味雜陳啊

甜蜜、甘美、酸楚、困惑……種種身為梅時不曾經歷擁有的情緒,卻在眼眸交錯的

剎那緊緊揪住梅漱的心不放。

「宮諭……」

又是一次深長的凝視,不懂得迴避的梅漱輕喚著那名盯著他、一瞬也不瞬的人。

「嗯?」

「你……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

梅漱心忖,縴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幻化而出的容顏,眸光困惑不已的回視著宮諭。

他雖然是第一次幻化成人形,但這影像確實是依據宮諭眼中梅的形象所幻化而成的

,應該不會有什麼奇怪之處呀!

「沒有,我只是想看你,忍不住想看著你。」

回答他的是宮諭的淺笑,深情包容的笑容中蘊涵著無限的寵溺。

宮諭的笑教梅漱的心為之又是一緊,感覺是這般的酸楚,揪心似的疼痛不已,莫名

的紛亂思緒在他的心中糾成一團,怎麼理也理不清。

這份莫名的心痛是什麼?禁不住卻又舍不去。

宮諭的眸中訴說著千言萬言,但,他真的不懂。然而,心為何會這麼亂、這麼痛?

沉溺在宮諭的眸光中,從來不知愁為何物的梅漱,眉宇間不由得泛起輕愁。

「別傷懷。」輕撫著梅漱細緻的面頰,為他眉宇間的愁緒,宮諭心痛不已。

「我的視線困擾了你嗎?」

「嗯。」就著宮諭的掌,梅漱輕輕的點了點頭。

感受著自掌心指尖傳遞而出的火熱與憐惜,揉合了心口的酸與痛,此時梅漱再也分

不清自己的心是何種感覺。

「怎麼說?」

「好難過……心……好酸、好疼……」

「梅……討厭嗎?」

「其實並不,只是……是不習慣吧!」

因宮諭的眸光,梅漱兩頰一陣火熱紅燙,莫名的、不知緣由的。

「你……你都是這樣看人的嗎?」

「不,只對你。」宮諭深情凝視。

「宮諭……」聞言,梅漱的心益加慌亂。

誰能告訴他這種心情叫什麼?為何會是這般的複雜?酸與甜,痛苦與喜悅……他,

真的不明白啊!向來無波的心此刻竟是紛亂無比,只為他——宮諭。

凝視著宮諭火熱的雙眸,眼波膠凝纏綿,不知不覺中梅漱醉了,雖不明白,卻也情

難自己的醉在宮諭眸中由千絲萬縷的情絲所織就的情網。

窗扉上燭影搖曳,兩人身影投映其中,如畫似詩。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叩、叩、叩……陣陣叩門聲驚醒了醉於宮

諭眼眸中的梅漱,莫名的紅霞染上他的雙頰。

淡笑中,宮諭是這般欣見梅漱醉人紅暈渲染的容顏,卻也不願為難所愛,只好清清

嗓子回應門外的人,若無其事的轉移注意力。

「有事嗎?」

「公子。」門外,老福伯低喚著。

「福伯,進來吧!」

嘆了口氣,宮諭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心思拉回,重新面對存在大廳內的問題。

「公子,第五天了,他們仍舊跪在大廳內不願起身。」

一進門,老福伯馬上矮了半截,跪伏在地懇求著。

「就算是老奴求您吧!您至少也聽聽任總管怎麼說吧!」

面對施行哀兵政策的廳內眾人,老福伯已是無計可施。

身為宮家元老,多年來早就看盡宮家內部的權力鬥爭。

明知自己的勸諫只會將已跳出是非之圈的公子再拖進其中,但……他真的看不下去

啊!

寒冬中,一群人就這麼五天五夜不吃不喝的跪在那邊,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起

眼看著有人已經撐不下去了……這些人無一不是宮家優秀的子弟啊!

「就算是為了老爺吧!您何不聽聽他們怎麼說呢?就算是為了斷絕他們的心思也行

,求求您現身一見吧!」老福伯哀求道。

耳聞老福伯的懇求,宮諭卻固執依舊。

眼看著宮諭背過身去的身影無言的散發著絕對的無情,老福伯不禁心涼了一半。

打小看著宮諭長大成人的他,對宮諭可說是再了解不過了,而今,宮諭的背影已明

白的告訴他,不論他如何勸解也沒有用,此事已無轉圜的餘地。

只是,廳內那群人又該怎麼辦?他不能就此放棄啊!

抱持著僅存的一絲希望,無計可施的老福伯正待再次開口勸說之時,眼角餘光不經

意的瞥見靜默一旁的梅漱,心思略微一轉,已然有所算計。

梅漱,無人知其來歷,卻突然出現於尋梅園的貴客。

恁地廣闊的尋梅園內,在空餘的客房尚有十來間的狀況下,向來喜愛寧靜獨處的公

子居然安排他住進自己的寢室內。

當初,在接獲這項命令時,他愣住了,完全無法理解公子的用意。

然而,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公子對梅漱的態度……這種片刻不肯分離,以梅漱的

喜怒為喜怒,鍾愛珍惜至極的心意……向來無欲無求的公子十分在意著這名清秀溫雅的

斯文公子。對他,可說是百依百順。

雖不明原因,卻也清楚的知道,這名飄逸出塵的絕世佳公子在公子心中佔有何等的

份量。

老福伯低伏的身子就地轉向梅漱,對之不住的猛力磕頭,「梅公子,老奴求求您,

求求您勸勸公子吧!求求您……」

而今,梅公子已是他唯一僅存的希望了。老福伯邊想,邊用力的磕著頭。

「福伯!」

梅漱慌了,手足無措的欲扶起老福伯,卻怎麼也扶不起,只見老福伯的頭一個磕得

比一個重。慌亂中,梅漱身不由己的將求助的眸光投向立於一旁的宮諭。

「起來吧!別為難梅公子。」嘆了口氣,見不得梅漱困擾,宮諭不得不出面,「我

答應就是了。」

「公子!」

「宮諭!」

聞言,同時出聲的兩人一喜一驚,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老奴……老奴馬上去請任總管……」

「不必了,我出去見他們。」

「是。」老福伯應聲答道。

但生怕宮諭改變心意的老福伯仍快步的奔向大廳。

看著老福伯離去的背影,梅漱輕扯著背對他臨窗而立的宮諭衣袖。

「宮諭……沒關係嗎?」望著宮諭不自在的神色,梅漱擔心的問。

雖不明白大廳內跪著些什麼人,但宮諭不願相見的情緒卻是這般的明顯。

「不要緊。」轉過身來,煩躁中,宮諭無法自己的將頭枕上梅漱的肩,「我只是去

聽聽他們怎麼說而已,一會兒就回來了。」他一面汲取著梅漱身上的幽香,一面安慰道

話雖是這麼說,然而宮諭的心並不似他所說的一般平靜。

一句淡淡的、幾不可聞的聲音傳入宮諭鬱悶的心中。

「我……我可以跟你一塊去嗎?」

話語問,依稀可察覺的是梅漱一片柔若春風的體貼心意。

聞言,宮諭不禁微愣半晌,雙眸無法自己的凝視著梅漱不放,意識到話中涵義的瞬

間,冰冷的的心霎時熱了起來。

梅擔心著自己!這事實明顯的暖了宮諭的心。

我的梅並非真的無情啊!只是還不懂而已!

心頭的鬱悶化作暖流緩緩流過宮諭的心底,梅漱的關懷輕易的融化了宮諭內心的風

雪。

宮諭輕輕的點了點頭應許,「嗯。」

留戀在梅漱的懷中,宮諭努力汲取著梅漱身上的幽香,宮諭的心思卻不自覺的飛到

了那一夜,初見時的情景……那一夜……梅漱沒有任何抗拒的讓宮諭將他收攬入懷,依

偎在宮諭懷中的梅漱輕顫,一顆心是恁般的慌亂。

手足無措的他僵在宮諭懷中的模樣叫宮諭不由得不心生憐惜。

嘆了口氣,宮諭小心翼翼的鬆開懷中所愛,「別怕我,」輕輕端起梅漱精緻的容顏

,眼對眼凝視道:「別怕我,我的梅。」

「梅……!」聞言,梅漱渾身厄然為之一僵。「他……他……為何這麼稱呼?難道

……」眼眸中,流露的是難以訴說的懼意。

「錯了嗎?這個決擇到底是對還是錯!?」驚疑中,梅漱順從的任由宮諭擺布不敢

有所抗拒,慌亂無措的心千迴百轉,困惑著,猜疑著宮諭全然出乎意料的舉止。

「因為是他,梅的知音人。所以我才會現身相見以報知遇之恩,這本是十分單純的

動機啊!曾想過,我的身份或許不能為他所接受,或許會因莫名的身份來歷遭受懷疑,

又或許……有太多、太多的或許,然而全然不是現在的情景。他,居然一無所惑的接受

全部的我!」

宮諭以著率真、誠摯的眼光直定定的凝視著梅漱……在他坦白無欺的火熱眸光下,

梅漱那數百年來平靜無波的心浪潮澎湃……無法自己……「梅!?」一聲輕喚打斷梅漱

的思緒,宮諭輕吻著梅漱困惑中仍舊無比清麗的容顏,一顆心是恁般的愛憐。

「為何這般喚我?」不懂宮諭的行為中代表著些什麼,梅漱不閃不躲,任由宮諭百

般親匿嬌寵,品味分析著向來平靜的心此刻所感受到的慌亂、羞怯、甜蜜……所有因宮

諭所起的悸動。

「喚錯了嗎?」停不住的愛憐輕吻,明了他的「梅」心中雖有千萬迷惘卻仍依順承

受,心中更添憐惜。

「不,沒有!就因為沒有,所以才疑惑。」輕輕搖了搖頭,連自己亦理不清的思緒

叫他怎麼說呢?

「你,是我的梅,我朝思暮盼的梅……」宮諭輕聲低喃,目光不自覺的飄向岸邊的

梅樹,「……我的梅……」

「你……你知道!?為什麼!?怎麼會?」隨著宮諭的目光,梅漱明白自己早已泄

了底,是那露出破綻了嗎?為何宮諭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這並不困難啊!」宮諭寵溺的笑道:「既為心之所系,不論你如何幻化,我豈會

看不出?」

「宮諭……」梅漱無言以對,比起宮諭的話,更叫梅漱不知該如何應付的是宮諭那

充滿了眷戀的眼眸。

「答應吧!留在我身邊。」

「我是啊!一直,一直都在此啊!」梅漱不解。

「我明白,只是我更希望你不是以梅樹的模樣留下,而是現在的你。」

「為什麼?」

「你,不懂?」心,為之黯然一沉,原來,他的梅不懂啊!不懂他的情。

「嗯,我不懂。」他真的不懂啊!只是心中那陣陣的絞痛又為了什麼?心痛讓梅漱

不自覺的偎入宮論懷中尋求撫慰。

他,本是株卓立於世的梅,相伴的只有天地與風雪。是宮諭的真情憾動了他,叫他

情不自禁響應宮諭的情化身相見。

然而,這並不代表現身的他就能知曉趨使著他心中的憾動是什麼?他,只是單純的

響應著宮諭而已,對梅漱來說,這問題實在是太難也太複雜了。

「是不自知吧!我的梅。」為梅漱這全然不自知的舉動,宮諭黯然的心燃起無比的

希望。

「那麼,就留下來好嗎?直到你懂得為止。」

「宮諭……」

「答應我,求你。」

「……嗯……我……答應你……」

「梅……」回想中,梅漱答應停留時的喜悅心境重現心頭。

心弦突然為另一波思緒所撥動,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梅漱清雅的容顏一眼,「不

了,算是自私吧!我不想讓那些人見你。」再度埋首於梅漱的頸項間,宮諭的手偷偷環

住梅漱的纖腰,將他往自己的懷中縮緊,依戀著梅漱馨香的宮諭語氣輕鬆的答道。

「咦?可是……」

「我沒關係了,你不用擔心。」

「可是……」

「若你真的不放心的話,那就躲在一旁吧!不論如何,我就是不想讓其他不相干的

人看見你……」

語氣已不似方才的閑逸,濃濃的冒著酸味十足的氣息。

「宮諭……」梅漱嘆了口氣,「好吧,我不跟進大廳內就是。」

「嗯!」以落在梅漱額頭的吻作為讚許,宮諭心滿意足的笑了。

大廳內,一群人靜默的跪立於廳堂上。

其中有不少人因數日滴水未進,體力透支過度已呈搖搖欲墜的危險狀態,然而,就

算是如此,亦無人起身休息。

「任總管……」老福伯匆忙的來到廳內,「公子總算答應見你們了,你們趕緊起身

吧!」

老福伯對跪立於最前方低垂著面孔身著青衫的中年人勸道,喜悅之情顯現於色。

聞言,任吾昕驚喜的抬起頭來。一連數日滴水未進的他神色一片蒼白,卻掩不去心

中的喜悅。

「公子答應回府了嗎?」

搖了搖滿頭蒼蒼的白髮,老福伯老實答道:「不,公子只答應見你們一面,我老福

人微言輕,這已盡了我最大的能耐,至於回府與否則要看各位的勸說了。」

任吾昕神色間的喜氣盡斂,眼中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勸我什麼?」

和緩的語氣伴隨著淡淡的梅香飄送,跟在老福伯身後而至的宮諭已踏進大廳內。

「公子!」

「少主!」

眾人齊聲叩首,以任吾昕為首的宮家少壯菁英份子全都低伏在地,靜候著心目中唯

一繼承人的發落。

「起來吧!」

逕自沉醉於懷中沾染上的梅香,宮諭隨意問著:「任總管,你這趟千里迢迢的自江

南來到梅嶺,不知有何指教?」

「少主……」

「起來回話!」

「少主……」

「你眼中還有我的存在嗎?」聲音,不怒自威,充分顯露其絕不容違抗的威嚴。

此刻,跪伏在地的任吾昕等一行人仍猶豫不決,唯有知曉宮諭說一不二習性的老福

伯忍不住使了個眼色給任吾昕。

「是,屬下遵命。」

順從老福伯的暗示,任吾昕帶頭起身。以任吾昕馬首是瞻的眾人斂容垂首立於大廳

兩旁,全憑他發言。

「少主……」頓了頓,自懷中掏出一個軟緞的小袋子,任吾昕恭恭敬敬的呈向前說

道:「這是老爺臨終前交付給小人的,請您務必收下。」

「這是什麼?」

「宮家主人的象徵——碧玉翎。」

「碧玉翎!這不是應該在宮旨手中嗎?」

「碧玉翎只能交由宮家真正主人保管。小人受已逝的老爺之託暫為代管,現在百日

已過,小人已無立場代為保管,自當依故主遺言交付到宮家新一任的當家主人手中。」

恭敬垂首,任吾昕謹慎的將故主臨終前所託咐的事項一一言明。

「新一任的宮家主人!」宮諭語出嘲諷,「問遍大江南北,誰不知道江南宮家新一

任的主人是宮旨,關我這世外野人什麼事?」

「少主!」聞言,任吾昕的眉心緊皺,答話的嗓音亦不由自主的提高。「老爺臨終

前的遺言交代得十分清楚,宮家繼承人是您,而非大公子。但因您一心退讓,是以才將

宮家主人之印信——碧玉翎交由小人暫管,命小人百日後再赴尋梅園規勸您回府。至於

大公子的事,請您放心,大公子永遠是宮家的大公子,與宮家的主人並不起衝突。

吾等雖然十分尊敬大公子,但宮家上下效忠的對象卻是您,敬重與效忠之間,吾等

向來區分得很清楚。」任吾昕急切的勸解。

「若我決意不回去呢?」輕輕的搖頭嘆息。

富貴於他如浮雲,而過往宮家的一切明爭暗更是一場不願再想起的惡夢,此刻宮諭

心中只有梅漱一人,只想守在梅漱身旁過完平淡無波的一生。

雖然,他早已明白此趟任務絕非易事,但細觀少主神色,堅決之情溢於言表,「少

主!請您三思呀!」

「不必再說了!」幾近無情的斷然語氣,宮諭已不想再聽任總管多說些什麼,正待

轉身離去時卻為任總管的驚人之語所駐留。

「少主……難道,您就願此見到宮家自此為塞北燕家所并吞嗎?」

「塞北燕家!」宮諭不由得高聲驚呼。

輕輕的點了點頭,見已達到留住宮諭的目的,任總管趕緊說道:「正是塞北燕家。

自老爺仙逝、您離開后,宮家的人心可說是分崩離析……」

見宮諭臉色凝重,任總管連忙解釋,「雖然,絕大多數的子弟均認定您就是宮家的繼承者,但亦有部份異議份子企圖奪權……不擇手段鞏固權利……老爺的頭七剛過,大公子立即請人赴塞北下娉,著手進行與燕家的婚事……」似乎自覺己身的身份不適合再多說些什麼,趕緊改變主題。

「少主,塞北燕家的現任當主燕爾傑是當世不出其二的絕代梟雄,以其不惑之年白手建立起遮蓋塞北半邊天的勢力,其雄才大略、智深謀遠自可略窺一二,而燕爾傑行事之心狠手辣雷是江湖上眾所皆知的事實;而且,他是老爺生前唯一吩咐需要特別留心注意的人物……」輕嘆一口氣,提起燕爾傑,宮家著名的智囊人物亦不得不自嘆不如。

「總之,與燕家聯姻當然是件大喜之事。然,燕爾傑卻非大公子所能駕馭的人物,再說,據老夫側面多方詢探,大公子欲迎娶入門的對象「燕芷茵」名義上雖為燕爾傑的義妹實際上,則是名不知從何處找來的女子,其真實身份為何實令人懷疑……」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老夫已盡已所能的勸就了,然人微言輕,大公子並不採納老夫的建言,並非老夫倚老賣老,而是身為宮家總管,小人實在無法眼見宮家數百年的基業就此毀在大公子手中。求您看在老爺的份上,返回宮家持掌大權吧!」

「任總管……」宮諭低喚,心頭沉重不已卻又放不下。

重回是非之地的宮家?

再次投入權力鬥爭的漩渦?

去?抑或是留?

不願捲入爭權奪利的漩渦中,但留在此處就能確保心靈的純靜、不再困擾嗎?

明知道宮家將為人鯨吞蠶食之餘,他真能平心靜氣嗎?

一連串的問題存於心頭,宮諭捫心自問,心知肚明,這是絕對辦不到的事!

性格造就命運,而命運留予宮諭的路就只有一條。

「這件事讓我考慮考慮,明天再答覆你們。」

垮下雙肩,宮諭無力許下承諾,心知重回宮家的事已是定局,但心中不禁挂念著那抹虛幻的影子……那是他尋尋覓覓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梅,他……他豈捨得放開……深知宮諭性格的老福伯,觀其言、察其色,自是明白宮諭的決定與猶豫,反應機伶的他暗暗輕扯任吾昕的衣角示意。

任吾昕亦是聰明人,馬上明白。

「少主……不,主人,小人任吾昕帶領宮家老少代表在此見過主人。」

一聲高呼,廳堂內喜形於色的老少欣喜若狂的跪伏於地,以宮家大禮拜見新任主人,宮諭卻一臉無奈的轉身離去。

自大廳返回寒梅居的路上,宮諭始終不言不語的邁著大步,而梅漱則安靜的伴隨在他的身邊。

然而,宮諭默然無語的冷靜假面在踏進寒梅居房門的剎那崩壞,他無法自抑的回身將跟在自己身邊的纖細人影緊擁入懷。

「宮諭,你要回江南嗎?」

梅漱反手環抱住在自己懷中尋求慰藉的偉岸男子,此刻的他是這般的痛苦、脆弱……倘若自己的懷抱能安撫他心中的傷痛,他心甘情願付出所有。

「不,我不走。」

沉默半晌,埋首於梅漱懷中的宮諭緩緩答道。

「為什麼?」梅漱不解。

宮諭的心分明是這麼放不下呀!為何不回去?

「嗯,因為有其他更重要的理由讓我不能離開。」

宮諭仍舊未將頭自梅漱懷中抬起,他的梅,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至愛,他絕不願就此輕易放手。

「什麼理由?」梅漱忍不住開口追問。

他心中隱約知道宮諭所指的理由為何。

「倘若我就是你駐足不前的絆腳石,請不要顧慮我……」

「不,你並非我的絆腳石,原因出在我身上,是我不願離開你。」總算自梅漱懷中抬起頭來的宮諭,一雙明眸炯炯有神的凝視著他。「我怎能在你還不明白前就離開呢?」

「明白?」

心,為宮諭坦白卻若有所指的眼神所顫,莫名的為之悸動不已。忍下一切的慾望,梅漱強壓住心頭的悸動,將話題重新拉回原來的問題上。

「倘若是為了這麼點無關緊要的小事就絆住你,我會於心難安呀!更何況……」

說著、說著,梅漱雙頰不由得染上紅霞。

不知為何,當初許下這句承諾時並不覺得有異的梅漱,如今,再度訴說卻有份難以啟齒的莫名羞怯。

「更何況我曾經答應過你,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句承諾適用於任何地方,你其實不必顧慮太多的……」

「梅!」一聲輕呼,忍不住雙手又是一陣緊縮,宮諭緊緊的將懷中的人兒擁住,訴不出的是心中無限的喜悅與激動。

「之所以現身,就只是為了你,所以,別顧慮我。宮諭,只要你不嫌我礙事,我願意跟在你身邊,永遠伴著你……」

話還未說完,唇卻已為激情難忍的宮諭所封緘……良久,兩人膠合的唇瓣才緩緩分開。

宮諭將梅漱擁入懷中,任由不住喘氣呼吸著的梅漱將紅艷的臉蛋埋在自己的懷中。

我的梅,不解世事卻仍回應著我的心思,撫慰著我心的梅……宮諭的手掌緩緩撫著梅漱的背脊,心思卻仍留駐在方才唇齒相接的甜蜜上……這一吻,他不知在心中想過、模擬過幾百回,然而真正吻住梅漱小巧的紅唇時,卻遠比任何想像都甜、都香……「宮諭……」梅漱情難自禁的低喚。

狂跳的心是這般的快速,唇齒相觸的感覺莫名的羞紅了梅漱的臉。

不明白宮諭為何突然這麼做,但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那顆瘋狂跳動的心。

這種火熱、心悸、羞怯卻又甜蜜的莫名情緒到底是什麼?

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呀!

梅漱唯一知道的就是這種莫名難解的情緒只為一人而興,只為宮諭一人。

「嗯!」輕吻著梅漱的發,宮諭漫不經心的應道。

「剛剛那是什麼?為何這麼做?」帶著些許不知名的羞怯,梅漱坦然問出心中的疑問。

「不喜歡嗎?」笑意隱於話語問,看著懷中人兒因自己的吻羞紅雙頰的模樣,宮諭的心不由自主的飛揚。

「咦?」

沒料到會遭他反問這麼一句,梅漱本能的抬眼,對上一雙明亮雀躍的眼眸,狂跳的心瞬間加速,嫣紅的雙頰益加紅艷。

「其實……其實,也談不上喜不喜歡啦!只是……」

羞怯中,梅漱忍不住將灼熱的容顏更加的往宮諭懷中深埋。

「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不討厭就好。」宮諭淺笑,忍不住興起逗弄懷中人兒的慾望,「至於你的問題……」

眼波流轉,望著懷中嬌羞不已的人兒,一抹堪稱不懷好意的微笑泛上宮諭端正貴氣的面孔。

「再多試幾次,答案自會出現。」說罷,薄唇再度落下,不容梅漱反抗的封住他那張口欲言卻來不及出聲的紅唇。

然,也就在那一刻,宮諭下定決心重返江南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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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取寒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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