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我忘不了……不管我怎麼做怎麼想……我就是忘不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從病房的窗戶跳了下去!」

「你也大可去對任何人說我失誤了,因為我雖然醫好了你的腳卻錯看了你的心!」

「碰!一手用力地擊在桌上,情緒煩躁到最頂點的展弄潮被沒由來的怒火搞到只想好好地發泄。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忘不了杜子昂?!該死的為什麼就是忘不了?!

而更該死的是——他為什麼會鬼迷心竅地吻了杜子昂?他竟然吻了和自己一樣性別的人,一個活生生的男人……

在躲回房間后的他內心所受的衝擊讓他無法靜心田心考一切,擁吻同性的事實徹底地打亂了他的理智,在還沒想出為什麼會去吻一個男人的時候,同性戀這名詞卻更快一步的摧毀了他的世界。

不是!他不是同性戀!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被自己駭人念頭所嚇到的展弄潮不停地對著自己催眠,只想證明自己性向正常的他開始躲避著杜子昂;但是就像現在的情況一樣,在看到人的時候他害怕的只想躲,可是在見不到人時,腦中眼一刖又總是不由自主的會想起杜子昂的一顰一笑。

越想心中越怕,越想胸口那股徘徊不去的鬱悶越加擴展開來,叫他無法呼吸,叫他難以成眠!

最後他將一切歸咎於杜子昂的存在!而要讓自己可以恢復到正常狀態的方法就是將主要的問題人物永遠的隔離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所以他選擇了以最殘忍的方式將杜子昂逼走—從他那天的自白中,他聽得出杜子昂最敬重的人就是他的養父,也最是無法忍受因為自己的因素而讓養父成了別人口中的八卦話題,那可說是他唯一的致命傷。

而他就是看在這點朝著杜子昂無情地攻擊,然後他成功地讓杜子昂離開了——用最難堪的言語做為復健的最後結束,在痛徹心脾的眼神中兩人就此分別。

但是就算杜子昂離開了,就算屋子裡再也見不著杜子昂出入的身影,他卻還是忘不了杜子昂曾經出現過的情景。

忘不了每天會為他準備三餐的身影,忘不了每天會為他按摩針灸的雙手,忘不了那個時常為了支撐他而汗流浹背的模樣,忘不了那張帶著邪氣壞心般的笑容,更忘了分離前的那一晚,被他的一一一一口語深深傷害到的蒼白臉龐。

待在客廳會想到他每天都會抽空看報的模樣,待在房裡會想到和他相擁而眠的溫暖,待在院子會想到他為他做復健的景象,就像被下了詛咒般的,不論他走到哪就是逃不開屋裡曾經住過一個名叫杜子昂的事實。

想念,他瘋狂地想念和杜子昂相處的日子,同時也拚命地抗拒他思念的心,就在這即相心又抵抗的心理拉鋸戰中,展弄潮的性情也越加顯得暴躁易怒,不到一個月,好不容易和鄰居建立起的友誼又迅速地冷凍了起來,而這樣的改變叫展弄潮更加煩悶。

就在煩到最高點時,展家的一個家族聚會的通知讓他找到了逃離這幢和杜子昂有關的屋子。

於是在離家族聚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他已迫不及待地先行回到了位於法國的展氏豪宅。

展家人都收到展弄潮的雙腳已痊癒的消息,可到底是痊癒到何種程度,知道的人卻少之又少—看過的人更是除了杜子昂和新加坡的鄰居外,展家沒任何人見過。

因此當展弄潮臉色不佳又是靠著拐杖回到展家時,眾人都以為所謂的痊癒並不如他們所想順利—會走和能走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要不然展弄潮不會仍像是剛出車禍時的性情和表情。

為了不刺激到展弄潮上自己成了莫名其妙的出氣筒,因此展家老老少少除了蘿倫外,沒人敢在展弄潮面前多說一句,怕的是在無心之餘說了句讓展大少爺感到被羞辱的廢話,那到時慘的還是他們。

而以為離開了新加坡就可以確實地將杜子昂從心底甩開的展弄潮,再度體會了異想天開和愚不可及的意思。

他怎會天真到以為離開了就可以忘懷?他怎麼會愚蠢到以為記憶可以像垃圾一像說丟就丟,家裡沒人敢接近也煩躁到不想理任何人的他,平時除了生悶氣外只更多了想起某人的時間,越想心中越加毛躁,因此展家脾氣暴躁的大少爺惡名也更加遠播了。

跟著帶路的女僕,越是向著目標而去,杜子昂心中就越加感到矛盾,不免開始懷疑自己此刻的行徑是否妥當.雖然知道自己的感情去向,可是他真的該這麼做嗎?

孤注一擲的作法實在不是他杜子昂的作風,根本一點也不理智!可是若不來,那該死的身影總是如鬼魅魍魎般地在他眼前晃來盪去,害得他心神不寧煩躁不已,非但無法專心為病人看診,更慘的是他已經因為每日的心不在焉而連輸了好幾次和亞斯的鬥法了。

越見亞斯那好不得意的神態,實在是越覺刺眼,在驚覺自己的生活步調全因那個人而亂成一團之時,於是便有了他今日的法國行了,他必須來和他做個了結才成,要不然早晚他終會有神經錯亂的一天!

「杜醫師前面就是大少爺的房間了。」指著前方那扇緊閉的門板,女僕有禮又恭敬地回頭說著。對於眼前這位能讓殘缺的大少爺再度站起來的俊秀醫生,女僕心中有著無限的崇拜。

「謝謝你」

溫和地道了聲謝,人也來到了門前,抬手正欲敲門之時,門卻在同一時間被打了開,一張略顯蒼白失色的臉龐立即出現在杜子昂面前。

沒料到門外早已有人,在乍見杜子昂的時候他有著短暫的失神,然而那也只是短短的霎那間,旋即便回過神的他馬上為自己的行為輕聲道歉,「對不起!」

話一落,立即垂下了頭,雖是只有短暫一瞥,杜子昂仍清楚看見那張俊雅的瞼上除了蒼白之外,還多了份濃烈的哀傷和失望,甚至,由那副緊繃的身軀夾帶著強烈的激動,看得出他正努力地在剋制自己的睥氣。

「沒關係—我也有——」聲未畢,房內已傳出一聲他所熟悉的吼聲。

「展弄雲你若是執意要和那變態在一起,踏出這扇門后我展弄潮就不承認你這個弟弟!」

展弄雲?!杜子昂微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心中甚感訝異,他就是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展家三少?那個用計救了羽的「貞操」且將龍慕樊那小子玩於股掌之間的展弄雲?

未曾理會杜子昂訝然的注視,在聽聞弄潮的「恐嚇」之後,身軀猛然一震,霍然轉過身,神色剎白的秀眉怒揚,張口正欲反駁,卻在話到了嘴邊時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只是深深地做了次深呼吸,閉了閉眼,之後才冷聲回道。

「我知道不論我怎麼說你都不能接受,我也很遺憾你是這麼看待我和狄恩的,但那已經不重要了,是變態也好,是同性戀也罷,都隨便你了,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愛狄恩,無關性別,我就是愛上他了,這樣的我你願意接受,我感激,不能接受——

我也不強求,怎麼做任你選擇,此刻我已不想再和你爭論下去了。」

沉重地說完想說的話,所接著的又是一聲聲不堪入耳的叱罵,這回展弄雲不再多做表示地轉身,迎上杜子昂關懷的神情,歉然地一笑。

「很抱歉,讓你見笑了。」

「不,我很了解他的個性,你不也如此?」這死展弄潮講話就非得這麼尖銳不留情面?難道他不知道他讓自己的弟弟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嗎?

微怔,因杜子昂的善解人意,隨之,笑了,是啊,我怎會不明白呢,」不就是因為太明白才會忍下滿腹的委屈嗎,身後漫罵聲不曾間斷,雖是不願理會,但聽多了就算明知大哥脾氣,總是讓人感到難受而皺眉。

似是知道弄雲的感受,杜子昂柔聲道,「不介意我與令兄私下談談吧?」

「不,你請。」明白杜子昂的用心,展弄雲頗為感動,他的確是有些承受不住了,此刻他只想一人靜一靜。

踏出了房門數步,又停住轉身,對著杜子昂露出了個真誠的笑,「謝謝你,杜醫師。」

他認識他?對著一開口就明確叫出自己姓氏的展弄雲,杜子昂先是愕怔了下,旋即想到他既能在龍慕樊的追查之下,成功的隱藏羽和秋恩之間的秘密長達六年之久,想當然他也不會是位泛泛之輩,會知道他該也沒什麼好讓人驚訝的,只是心中對他的好奇心在無形中又增添一分。

「不客氣,但願我們能有促膝長談的機會。」

「會有的。」丟下了這個模稜兩可的話,展弄雲不再遲疑地轉身離去,而他,杜子昂也闊步踏進房裡。

他知道有人在和弄雲交談,但他不知道那個人竟會是那個他以為再也不會相見的人,他沒想到竟然會在展家再次與他相見,而且還是在那種情況之下,在他斥責過弄雲之後——

「我早知道你這人既虛偽又頑固不靈,只是我沒想到你連自己的弟弟竟也如此對待」一進門,杜子昂便給了愕然中的展弄潮這麼一句。

他既虛偽又頑固不靈?展弄潮前氣未消,此刻又經杜子昂一激,怒火立即高漲三分,粗聲怒道,「我虛偽?我頑固不靈?杜子昂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你虛偽,因為你在新加坡時所做的事。」無視展弄潮張牙虎爪的表情,杜子昂一面關上了門,一面道,「你頑固不靈,因為你對自己親弟弟的態度,那不是頑固不靈是什麼?」

沒有發現杜子昂暗中將門上了鎖,展弄潮正為了杜子昂的話想放聲狂笑,「我頑固?你說我對展弄雲那樣叫頑固?哈哈!你瘋了是不是?」

「至少比你還正常。」慢條斯理地脫去外套,直接迎上他的眼光。

「我看你是神經有問題,你知不知道那渾蛋做了什麼好事?同性戀!同性戀你知不知道?他誰不愛,誰不找,他竟然給我跑去愛一個男人,一個男人!那個變態!」

「只有瘋子才會罵別人也是瘋子,因為在他的思想里除了自己之外,全部的人都是不正常的。」停在他面前,杜子昂一瞼正經。

「你在指什麼?」他不是笨蛋,自然聽得出杜子昂含沙射影什麼,他根本就是間接指他也是個變態。

「他跟個男人相愛」

「那又如何?」

「什麼?」

「我說那又如何?愛上一個男人又如何?他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了?是同性戀又如何?他們殺人了還是搶了你的錢了?是同性戀又如何?」

一時被杜子昂的氣勢所懾,展弄潮張日結舌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有瞪著一對震驚的星眸迎上杜子昂的注視。

莫約過了盞茶餘間,他才恍然回神,一瞼不可思議地叫著,「是同性戀又如何?

你竟能說得好像——好像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天!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問我那又如何?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你們——你們全都瘋了!都瘋了!」

「瘋了嗎?」眼中飛快地閃過異樣神采,揚起了抹讓展弄潮感到詭異至極的笑容,「或許吧,或許是瘋了吧,可是逼人發瘋的人又是誰呢?是你喔,是你展弄潮哦。」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誰逼你了?」

「你想否認?展弄潮難道你又想逃避了?」

「我逃避?」像似被人踩到痛處,展弄潮立即僵起了臉,我什麼時候逃避了?」

「剛才,現在,此時此刻!」

「見鬼了,我何需逃避了?」

「你當然要逃避。因為你不願承認自己的真正想法,所以你選擇逃避,選擇了讓自己的弟弟當代罪羔羊,因為你的懦弱,所以你將自己不敢面對的真實化成怒氣出在自己的弟弟身上,展弄潮你真的好自私。」

「你到底在說————」

叱聲未落,已被杜子昂突如其來的舉動所截斷,雖然他已能短暫地站立,但仍舊無法承受杜子昂飛撲而至的身子。隨著衝力,重心一失,不禁向後倒去,和杜子昂一同跌倒在地。

「好————痛————」撫著撞痛的後腦,忍著暈眩不禁為著杜子昂突來的舉動而惱火,「杜子昂你到底想做什————」

「我愛上你了。」

截口的是突如其來的告白,而展弄潮卻完全地被嚇住了,他——他說了什麼了?

他剛才聽到什麼了?,他,他說他——愛上他了?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怎麼可能愛————」

吼聲消失在兩片接觸在一起的唇瓣里,毫無預警的,杜子昂自動吻住了弄潮喋喋不休的嘴巴。

剎那間,似乎有粒炸彈在腦海里炸了開來,轟的一聲,震得他剎時分不清東南西北,思考、理智全部停止運作,只能睜大雙眼迎上那雙離他甚近,也正在審視他反應的深邃靈眸。

他——他——他在吻他?他此刻正在吻他!?——他,他現在正在吻他耶?他耶?

展弄潮耶!?和他一樣同為男性之身的展弄潮耶!而他,而他竟然——吻他?

「我是在吻你,可不是在咬你,別一副見鬼的表情好不好?」皺皺眉,就在展弄潮意識到自己是男人時,杜子昂結束了和他的吻。

「你、你、你———」又羞、又氣、又怒地指著笑吟吟的杜子昂,展弄潮漲紅了一張臉,久久不成語。

「我?我什麼?我在吻你啊。」話落,又再次湊近臉,又不是沒吻過幹嘛一臉見鬼的表情?再說兩人最起初的吻還是這人先主動的。

「等——等一下——杜子昂你瘋了嗎?我是男人你知不知道?」推開那張湊近的俊容,展弄潮驚懼地大叫著。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是男人,你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出哪一點像女人的。」

「那,那你還吻我?」

「吻你還要把你當成女人才可以?」奇怪的嗜好!

「不是——」不禁為之氣結,「杜子昂你別故意曲解我的話,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

「呃?」早知道他喜惡表情轉變得飛快,但還是是被他突然的正經給唬住。

「我當然知道你是男人,也知道你多麼鄙棄同性之間的戀情,更知道你是一個多麼不誠實又自私的人,可是愛能說不愛就不愛嗎?如果可以選擇我決不會選你。」

這、這、這是什麼話?他是在向他表白不是嗎?可話怎麼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像是在貶低他?

「我自私?我哪一點自私了?」

「你本來就自私,不然你也不會每天像個鬼似的神出鬼沒老在我面前晃,我明明就決定不去想你的,是你該死的總是出現在我眼前,害我越是想忘卻反而記得越牢固,這都是你的錯!」

「我的錯?」怪叫一聲,展弄潮為自己感到無辜,「見鬼了,這也算是我的錯?

是你自己老愛想我,又不是我逼你的。」再說平日會想的人也不是只有他,幹嗎什麼事都要往他身上推?

「可是讓我愛上你的是你呀,你不覺得被人愛上的自己也該負點責任嗎?」

「我沒叫你愛上我,你明知我不可能愛上男人的。」不管怎樣,男人和男人就是不正常,他展弄潮可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才不會去愛上一個和他一樣的男人,絕不可能!

「所以,我才決定來和你做個結束。」手緩緩地環繞上他的頸項,泛起了抹苦澀的笑。

「結束?什麼結束?」雖不知道杜子昂想做什麼,可是他臉上那抹苦澀、無奈的笑容卻莫名地揪住他的心,讓他一時忘了要推開他。

「或許你是真的不懂,但我可不,我十分明白自己要的,你不也說過我一向是非常理智的,就算是面對感情的時候也是。」

不錯,他的確是這麼說過,就算是現在他也是這麼覺得,所以他此刻才會讓他的舉動給嚇到。

「我知道你不愛我,我也不會強迫你也非得愛上我不可,可問題是我又無法忘記你,所以——你得幫我,幫我讓我能夠徹底地對你死心,這是你的義務,因為——是你讓我愛上你的,你得負責。」

毫不保留的告白著實地震撼住展弄潮,在他心中揚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讓杜子昂如此深愛著,他根本就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讓一個人愛到這般的地步,縱使對方是個男人!

「那...那你要我怎麼幫你?讓你打到開心高興為止?」

「我若要扁你又何必在這與你磨蹭這麼久?」天才!真是天才!這種想法也想得出來。

「那——那————」

「我要你抱我!」

「你——你在說什麼鬼話,男人怎麼抱男人?那……那是不正常的!是逆天悖理的————」

「再來你是不是又要說那是變態的、是骯髒的、是不容於世的?就像你對待自己的親弟弟那樣?」嘴角噙著一抹譏諷似的冷笑,手卻不安份地滑向展弄潮胸膛。

「我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同性之間的戀情,而要他們去承認同性之間的愛情更是艱難,但是又有誰有資格去判斷他們的愛是種不可饒恕的罪?同性之間的真愛並不亞於一般男女的情感,甚至更因為同性伴侶不好找,所以在到時他們反而會更加重視對方、更珍惜雙方,不明白也不願去明白的人憑什麼說他們的存在就是一種錯?」

「那不過是你的強詞奪理!若不是自認自己的性取向是違反常理,怎會不敢大聲的說出自己只能愛同性?那是因為他們自己心中早就有鬼!」

「而那個鬼也如千年樹根般的深植在你心中,所以在極度的想證明自己是正常人的情況下,你再次選擇了以傷害別人的方式來說服自己,用攻擊別人的理由來奠定自己動搖的念頭,就如同你在新加坡用我養父來攻擊我一樣,展弄潮,事實上,你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卑鄙又骯髒!」

「你胡說!我…我只是說出眾人的想法,我…」

「那怎麼不說你自己的想法?為什麼要說眾人的?任性妄為膽大包天的展家大少爺什麼時候那麼重視別人的看法了?你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我沒有!」展弄潮幾乎是大吼著,怒氣騰騰的他卻不敢凝視著杜子昂,他害怕,害怕杜子昂那彷佛能看穿他心思的眼睛……

「你有!你就是有!」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是活生生的杜子昂?所以在明知展弄潮想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卻又一副抵死不承認的模樣下,心中早已隱忍多時的脾氣也在展弄潮的吼聲下跟著爆發。

「若沒有你為什麼會吻我?就因為那時太過激動?只是單純的激動就可以讓你擁吻一個同性?如果只是一個單純的意外,你那急欲撇清的舉動又代表什麼?如果你不是因為心動了,那麼你為什麼要以那種最壞最不堪的方式來逼我走?而這些都是你這正常人所會做的正常舉動嗎?展弄潮!你究竟想逼人到何種地步才甘心?」

雙手緊緊地揪住展弄潮前襟,一想到原先對他的信任,一想到那天所遭受的屈辱,再想到自己那明知愛不得卻仍挂念的感情,杜子昂就覺得滿腹酸楚。

他為什麼就得忍受這些?他為什麼就得因為這個自私的男人承受沒由來的煩悶之苦?他為什麼就得像個女人般地待在這兒,請求一個不敢承認自己心意的男人抱他?

他是誰?他是杜子昂啊!他是不輕易求人不輕易妥協的杜子昂啊?!為什麼他會落入今天這種凄然的困境中?

越想越不平,越想越不甘心,越想情緒就越加無法平緩這將近二個月來的獨自所忍受的怒火和委屈,越是在哽咽出聲的同時就隨即咬唇隱忍,卻無法抑止來得突然的淚水。迷濛的視線在觸及展弄潮錯愕的表情時,心中怒濤讓他在剎那間生起放棄的念頭。

不承認?可以!不愛他?可以!不抱他!?可以!沒有關係!在這世界上不是只有他展弄潮一個人,全球兆億人口還怕找不到一個敢愛他的人嗎?他何必自我作賤的來求一個唾棄他的男人?何必!?

他要走了!?從看到杜子昂突然淚如雨下的震驚錯愕,再察覺到壓在身上的身軀而離去時,展弄潮莫名的驚慌了起來,在比腦力還要快的是自己下意識的反射動作。

霍然躍起的身子反將杜子昂壓倒在地,雙手捧著那淚流滿面不再從容的臉,在杜子昂忿怒的拳頭揚起之時,用力地吻上了他。

情慾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激情是短暫而甜美的,然而伴隨著本能的發泄過後,懊惱悔恨的情緒卻是如一把鈍刀凌遲碎剮著展弄潮。

室內飄揚著一股縱情時的情色氣息,地上有著歡愛過後的痕迹,但卻只剩一人獨坐在地。

「……你可以放心,從今天起,我不再愛你……不會……再愛你了……」

放心?他真的可以放得下心嗎?

無神的眼在不經意地看向地板某處時突而怔住,傾身上前將之撿回,細眼端視著掌中物好一會,緩緩,緩緩地合起手掌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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