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五日後魏家
圓桌坐著三人,衛求凰和斐應龍坐在魏無忌的對面,而魏無忌的身後站著魏安。
「爹……」在這十五日內,衛求凰確信了自己想跟著的是斐應龍,他想開口要求義父讓他離開,但一想到義父對斐應龍說的話,他不禁有些膽怯。
魏無忌百般無奈,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他發覺求凰的轉變可說是為了愛,這個變化是好還是壞他不知道,至少眼中所見到的凰兒比起從前來說快樂多了,而臉上也不再不自覺的出現愁容,反而常掛著笑。
但……當年發生的事有可能再次發生,縱使沒有發生,但若是凰兒想起當年的事,難保不會再次出現以前的狀況。魏無忌想了再想,心下終於有了決定。
「凰兒……爹想和應龍說幾句話。」魏無忌平穩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
「嗯!」衛求凰站起身,走出廳外。
斐應龍詫異的看著衛求凰居然就這樣走了。
「我還以為我家凰兒真的傻了,這幾天完全膩著你這傢伙。」魏無忌笑了笑。
「凰兒不就是那樣嗎?」斐應龍覺得魏無忌話中有話。
「你這小子,我寶貝兒子最厲害的地方可不是跟你裝痴撒嬌,你以為這些年我那些事業都給他掌理是假的啊!」魏無忌笑罵。「我剛剛還以為他和你在一起後會傻得聽不懂我的暗示。」
「什麼?凰兒跟我在一起那樣是裝的!」
「不是,只是他想這樣和你在一起吧!」魏無忌頓了頓,「他是第一次這樣放心的被人寵,所以你可要好好對他。」魏無忌笑了笑續道:「我和他就這麼個寶貝兒子。」
最了解衛求凰的大概就是魏無忌吧!這兩年來他雖看來粗心大意,但如果他真是這樣粗心大意的人就不是魏無忌了,可能早已死在路邊無人收屍。
尤其在魏無忌看開一切,決定要放開親人間的羈絆,讓衛求凰跟斐應龍離開的時候,衛求凰想的,以及旁人想的他都看在眼裡,也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魏叔,他……指的是凰兒的父親嗎?」斐應龍覺得魏無忌只留他下來必定有此一重要的事要說。
「嗯,凰兒的父親是衛冉年。」魏無忌眼中綻出懷念的餘光。
「就是因為一本書……」原來如此,難怪……難怪他總覺得凰兒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小孩。
「對!」魏無忌一聽到書,恨恨的打斷斐應龍的話。
「就因為一本臭書……小年一家被抄斬,其實說是一家也不過數人,那時我得到消息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當年衛冉年被抄家,其實是想將衛求凰交給魏無忌的,但差人傳的信卻陰錯陽差的和魏無忌錯過。
「魏叔和凰兒的父親……」斐應龍覺得魏無忌這樣稱呼凰兒的父親,未免太親昵了。
「小年嗎?」魏無忌一笑,「他和我的關係就如同你和凰兒的關係一般。」
聽人耳中的消息雖然是腦中預想的,但仍震撼的讓斐應龍覺得心中一窒。「那……那他也有妻子啊!」
「是啊,他也有妻子啊!」魏無忌慘然一笑,「他的妻子和他很登對,兩人站在一起,可是人人稱羨的神仙夫妻。」
當年,魏無忌見到衛冉年便驚為天人,為之傾倒,在不知他有妻子的情況下對他死追活纏,編出了一張張的情網將衛冉年牢牢捆住。
「能得到小年,我可說是修了百輩子的福!」想到當年的濃情蜜意,魏無忌眉頭漸漸舒緩。「當年,小年等於是拋妻棄子的和我在一起,總共五年。雖說是我先愛上他,但他的愛在之後卻完完全全移轉到我身上。
我們之間可以說是容不下一粒沙吧!」
「那……為何凰兒不知道這件事。」
「凰兒確實不知道。」他苦澀的一笑,「我們那時都以為情兒……情兒是小年的妻子,我們那時都以為情兒不在意,我的出現在她來說是客人的身份,但……
開始覺得不對勁的時候,是因為我發覺我從未見過凰兒……」
「什麼?不是說五年嗎?相處五年從未見過?」斐應龍訝異的間。
「是啊,」魏無忌抹了抹臉,「小年都是有事才回府,因為我那時住的地方和他極近,所以他都住我那裡,而我也因為覺得對不起情兒,很少進衛府。一直到某日,我問起小年他好像有個兒子,小年才告訴我,他已數年沒見過兒子了。」
「數年!」
「是啊!當我開玩笑的說……你真的有個兒子嗎?
小年的臉色黯了下來,當下他就對我說要偷偷去找這個兒子。」
「偷偷的?」
「我不知道當時小年回去后看到什麼,但是他回到我身邊時那蒼白的臉色卻是我忘不了的,他那時喃喃念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看他又氣又急的樣子,我就知道這件事他準備要自己處理,當晚我也不問,而他也就沒提。」
「那……」斐應龍突然想到一事。
「但隔日,那件事就發生了。」魏無己心不打算讓斐應龍插嘴,自顧自的說道:「隔日,衛府的僕人來報,情兒拿刀自盡……」魏無忌平緩的說著,但這種平緩的語氣卻讓斐應龍覺得有股寒意直竄心頭。「情兒在凰兒的眼前自盡,血就噴在凰兒身上,因為情兒是抱著他,而後以刀劃開自己的頸子自盡。」
斐應龍一時說不出話來,當年發生在衛求凰身上的慘事讓他心驚。
「這件事,我由頭至尾並沒親身目睹,只因小年不想讓我也背負這件事的責任,他覺得沒看出情兒對自己愛到瘋狂是自己的錯、當日回家目睹到情兒的舉動時沒帶走凰兒,只有出言喝罵是他的錯。」魏無忌緊緊的握著拳,手上的杯子在他手中碎裂。「一切的一切他覺得都是自己不對,情兒的死、凰兒大病……那時的他什麼都責怪自己,怪自己為何當時逼得情兒在他走後就舉刀自盡,怨恨自己沒好好的當個父親讓自己的兒子因此受難。他什麼都怪自己,就是沒有怪過我。」
魏無忌說得平靜,但他心頭的痛卻毫不保留地傾瀉出來。「直到有一日,他再也不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知道,他下定了決心。」
斐應龍靜靜的聽著,因為他明白魏無忌肯對他披露心事是因為凰兒。
「凰兒當時在床上躺了一年,甚至之後能起身了也無法言語。這是我在那之後的兩年才知道的。我知道小年想專心的當個好父親時,於是我離開了那個地方來到這裡,對我來說要在哪個地方留下都一樣,因為哪個地方都沒有他,我早就將自己的心留在他那裡了。
在這地方住下后,我一直給小年消息!無論他回不回我,我硬是將自己所有發生的事一一讓他知道,所以……當兩年後我收到和我給他的同等量的信時,我就知道我們只是換了個方式在一起。」
魏無忌淡淡一笑,「在凰兒十歲時終於開口對小年說了話,小年才由那份自責中抽身,而我也因此能和小年再度有了聯繫。」
「凰兒不記得那些事嗎?」
「大病了一場,讓他醒來之後所有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魏無忌最擔心的便是求凰記起那些事,當年那場病,如果不是衛冉年用盡方法遍尋良方,到各處找尋藥材,凰兒的小命早已因那場病而不保。所以,當魏無忌知道斐應龍有妻子之後,一直害怕衛求凰會因變故而恢復記憶。
「小侄知道了。」斐應龍保證的回答,直視著魏無忌的雙眼透出他的堅定。「我不會讓凰兒受到傷害。」
「好!你有這個心我就放心了。」魏無忌揚聲贊道。
「今日我真是太高興了,明兒個你們就可以上路。」魏無忌輕鬆的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一反半個月前的強勢態度。
*********
翌晨魏府門外
一輛由四匹馬拉著的大車擋在魏府大門前,領隊的馬匹居然是衛求凰最心愛的追星,而其他三匹馬,無一不是萬中選一的好馬,這輛車是魏無忌為衛求凰準備的。馬車上坐著的是似鐵,傷雖未痊癒,但他依然堅持要駕車。
「爹!」衛求凰拉著魏無忌的手不想放開。
「傻孩子,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啊!你再拉下去我就得到你們那裡讓你們養了。」魏無忌笑罵著,他沒說出口的是,在這之後他就要隨性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對他來說,能夠四處的遊盪、隨遇而安,才是他終其一生想過的日子。
「爹,那你就來讓我養嘛!」衛求凰撲進魏無忌懷裡撒嬌。
「你爹又不是養不活自己,你好好的去吧!」魏無忌伸手一推,將衛求凰推人斐應龍的懷中。「可不要被欺負就哭著回來喔!」
「我才不會呢!」衛求凰輕聲笑著,背倚著斐應龍。
送行的人很多,但大多無言,一直到他們離開,都無人提起魏蜻。魏無忌知道魏蜻對衛求凰是有情意的,他也知道魏蜻放得開,所以,在不想讓魏蜻痛苦的情況下,魏無忌並不打算安排魏蜻跟隨衛求凰。
衛求凰也知道魏蜻對自己有情,但他無法接受魏蜻的情意,所以他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起魏蜻。
衛求凰前一步離開,魏無忌后一步也和魏安父子踏上他們的旅程。
一時間失去兩個主人的魏府頓失往日蓬勃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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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衛求凰的情況后,斐應龍第一件要做的便是隔開湘婷和求凰。他特地先帶求凰到斐家分部,也就是似金所掌理的地方。
「哎呀,魏小爺真是稀客啊!」似金見到斐應龍居然帶著衛求凰回來,心下有了底,但仍是想裝傻。
「似金兄,別來無恙。」衛求凰不失禮數的打了個揖,道聲安。
「似金,你別鬧了。」似鐵略帶沙啞的語音,顯示出內傷未愈。
「小鐵,你怎麼身上帶傷。」似金聽出似鐵中氣略微不足、提氣不順,關切的問。
「不用問那麼多,你先找人整理整理小爺和爺的住處,今日還不打算回去。」似鐵瞪了似金一眼,要他快去辦事。
似金一離開,似鐵跟著也走了,似鐵到後院的養鷹處,將消息發給另外兩個兄弟。
消息是,應龍決定暫住在這裡,有事可來南方的分部商討。
之後的一個月,衛求凰和斐應龍一直待在分部,但讓衛求凰覺得怪的是,斐應龍偶爾會不見蹤影,這個時候必定是由似鐵或似金陪他。他覺得似鐵讓人安心,而似金讓人歡喜,兩人有各自好相處的地方,所以斐應龍不在時,他倒也能忍得下來。
這一日,衛求凰和似金兩人上街去逛逛,大概是魏府附近沒什麼有趣的東西吧!所以求凰一到這裡便如進了寶山似的,總愛上街去看看,尤其是斐應龍有事不能陪他的時候。
當衛求凰滿載而歸,而似金叫苦連天的為他搬著東西回家時,突然從一旁閃出的人讓衛求凰一陣驚慌,而似金更是如臨大敵。
「湘婷夫人!」湘婷散亂著發,眼中直瞪著衛求凰,驀地想起斐應龍回到府中的那一天——
這幾日,斐應龍逼著他的岳父,讓那蠻橫的老人不再是阻擾他和湘婷分開的最大因素。
當斐應龍一回府,消息傳到湘婷的耳中,奇迹似的,本來精神恍惚的湘婷,立即梳裝打扮,到前門迎接。
斐應龍將湘婷帶到書房想私下講明這件事。
一開始,斐應龍好聲好氣的想讓湘婷知道,他們夫妻倆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幸福的,完全不見面的夫妻根本不能當夫妻。
但湘婷卻置若罔聞,一個勁兒的高興夫婿的歸來,完全不顧斐應龍說的話,直到他提到凰兒。
「凰兒?你說那個死了的小鬼嗎?他已經死了,不會阻擾到我們的。」
湘婷的話一出口,頓時讓斐應龍氣得喪失理智,他不再好言好語,「只有他才能夠伴我一生,能夠在我身邊的人絕對不是你!」
他的話讓湘婷驚愣住,「可是……他已經死了啊!」
湘婷滿心以為自己送的致命毒蛇已經要了衛求凰的小命。
「凰兒福大命大,現在在別的地方。」斐應龍冷冷的望著她,「明日我會將休書送到你手上,你和岳父大人想要的,我都會一併交給你。」
「我……我想要的只有你啊!」湘婷突然清醒過來,休書兩字瞬時將她滿心的期盼打成碎片。
「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斐應龍的話語中不再有溫度,當他知道湘婷曾暗算過凰兒時,他對她不再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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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湘婷的眼中只看得到這個讓自己下場凄慘的男人,腦子裡滿是斐應龍對她的殘忍言語。
為什麼不是我?能夠陪在應龍身邊的人應該只有我才對!
只要眼前這個人消失,應龍就會回到她身邊。
衛求凰看見湘婷眼中的瘋狂!突然一個片段的畫面問進腦中,那是一個女人,同樣有著瘋狂眼神的女人。
「夫人……」衛求凰覺得頭有點刺痛起來,但湘婷的出現讓他無暇多想。
「為什麼是你?你早就該死了。」
衛求凰和似金不懂湘婷的意思,似金對這件事了解的太少。如果,現在在旁邊的是似鐵,他會先拉住湘婷不使她有所動作,如果現在是魏蜻在,那他早就先一步擋在衛求凰眼前隔開兩人,可惜現在在場的是似金。
當湘婷從袖中取出尖刀時,衛求凰一時之間無法動彈,突然之間,閃過腦海的影像開始鮮明了起來。
在這時,馬蹄聲由遠而近。
「住手!」急切大喊的人是斐應龍。
斐應龍一早將休書和斐家的部分產業讓渡書拿回斐家要給湘婷時,聽到下人說湘婷昨夜就離府了,當下他突生不祥預感,立即快馬趕回來。
抵達門前時所見到的景象讓斐應龍以為自己要失去他了,他翻身躍下馬阻隔在湘婷和衛求凰之間,無視湘婷的存在,上上下下仔細查看確定衛求凰沒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將衛求凰護在自己身邊,斐應龍將馬匹拉了過來,取下綁在馬鞍上的包袱,拿出準備好的東西遞給湘婷。
「這是給岳父大人和你的東西。」
「這是……休書……」湘婷顫抖著,看著手上的東西。
斐應龍看著湘婷,眼中毫無波動。「對!」
衛求凰獃獃的看著眼前兩人的一舉一動。
這真的是應龍嗎?他真的是應龍嗎?衛求凰有些疑惑。
察覺到衛求凰的視線,斐應龍側過頭對他笑笑,面對湘婷時臉上的冰冷,就像在瞬間融化般。在這一刻,衛求凰突然明白,經過了這兩年的時間,變的人不是應龍,而是自己,自己的心境變了,不再只是傻傻的追著應龍跑的小鬼,而應龍卻仍是那個當初只對他溫柔的應龍。
衛求凰滿足的偎向他。
兩人間的濃情蜜意,卻觸動湘婷的怒氣。
「你們兩個人……你們兩個人……」湘婷在這一刻徹徹底底的絕望,但不甘心啊!多年來的深情換得的居然是這樣的結果,她不甘啊,
湘婷直直的盯著眼前兩人
「你們這兩個賤人……你們兩個……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眼眶一熱,湘婷義無反顧的反手將刀尖刺人自己的咽喉,鮮血隨著她抽出了刀子而噴出。
斐應龍動作飛快的反身緊樓著衛求凰,想阻隔他的視線,但為時以晚,鮮血已噴濺在他的臉。
「啊……」衛求凰痛苦的撫著臉,鮮血連同過往的記憶向他襲來。
「娘,別死……別死啊!」他發狂似的哀嗚,就像受傷的野獸在斐應龍的懷中掙扎不已,力量大得讓斐應龍難以控制。
完了!凰兒的記憶被喚醒了!
斐應龍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事情的變化讓他措手不及,他甚至沒有解決的方法,只能用力的抱緊衛求凰。斐應龍心一狠,反手一劈,讓他的意識沉人黑暗之中。
*********
斐應龍欣喜的發現衛求凰睜開了眼。
「凰兒,你昏睡了兩天,會餓嗎?」
斐應龍滿臉鬍渣,雙眼泛著血絲,在見到衛求凰睜眼時,有些委靡的精神一振,端起桌上的湯碗。「這裡有你愛喝的冰鎮梅子湯,還有……」
衛求凰本來靈動的大眼,就像失去了生命,陰鬱、冰冷得有如木偶。
「凰兒……」
斐應龍手一震,手上的碗落地,碎成片片。
伸手撫上他的臉,那空洞無神的雙眼仍是直直的盯著前方。
「斐爺,這位爺是受驚過度,傻了……」
「胡說!那他怎麼高燒不斷。」斐應龍大吼。
「也可能是高燒,所以傻了。」
「庸醫,你這老胡塗,給我滾出去。」斐應龍氣得破口大罵。
接下來的日子,衛求凰不言不動、不語不笑,惟有在夜裡合上眼時,一場場的惡夢讓他驚喘、大呼,但一到隔日,他又將自己封閉,成為無生命的木偶,沒有任何感情。
斐應龍擔心得天天守著躺在床上的他,夜裡更是緊緊的擁著他人眠。他陪著衛求凰,天天對著他說話,說著他小時候的事,說著他離他而去后的一切。他表現出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只希望他能早日清醒過來。
但一天又一天的,他失望了。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的流逝,躺在病床上的衛求凰也漸漸地衰弱,他的身體無法接受食物,吃了就吐,吐了之後斐應龍就強逼著將食物灌進他的口中,但縱使這麼做,最後他還是會吐得一乾二淨。
醫生一個一個的換,用的葯也越來越珍奇,但無效就是無效。衛求凰仍然一日比一日的虛弱。
「凰兒,看看我,看看我啊!」斐應龍無奈的對著他低喃,每個夜晚,當衛求凰因惡夢而哀號流淚的時候;每個白天,當他無神的雙眼凝視著前方的時候;斐應龍總是深情的呼喚著他。
衛求凰一日一日明顯的逐漸憔悴,讓斐應龍的心也越來越沉。
這一日,倦極的斐應龍趴在衛求凰身旁小憩,卻被似金火燒似的緊急叫聲喚醒。
「應龍,醒醒!」
斐應龍張開眼,入眼所見的,讓他忍不住眼眶泛紅。
剛灌人衛求凰口中的藥草,全部被他吐出,吐出的是混雜著鮮紅色血液的葯汁。染紅的被褥就像在嘲笑斐應龍這些日子來的努力不過是枉然。衛求凰數回來因高燒而微紅的臉頰,現下轉而毫無血氣的一片慘白。
「凰兒,」斐應龍忍不住嗚咽,「一切都是我的錯,要被罰的人應該是我啊!」數回來的努力在看到那鮮紅色的血液時,略知醫理的斐應龍就知道,他已是回天乏術。
聽聞慘事而趕來的四管事,也只能黯然的看著他們的好兄弟,暗自神傷。
「凰兒……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聽得到吧!那就回我的話啊!」斐應龍突然瘋狂的搖晃著衛求凰的身體。「你想就這樣消失嗎?我不準。」
四人大驚之下,擁上前來阻止他。「應龍,你瘋了,求凰現在身體太虛弱了啊!」
「我懂,我都懂,但要任他就這樣離我而去嗎?再一次的離我而去……」斐應龍顫抖著身體,本來堅毅而有自信的他現在變得十分無助,讓人於心不忍。
當晚,猶如臨別的氣氛,讓四人不忍心打擾他們。
「凰兒,如果你真要離開,那你說句話吧!這樣的你和當年不告而別的你,根本沒有任何差別!」斐應龍坐在床畔,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不要讓我在嘗到至高無上的喜悅后又將我打人地獄。」將衛求凰沒有溫度的手貼在額頭,斐應龍覺得有東西濡濕嘴角!這時他才發覺那苦澀的液體是自己的淚。
「凰兒,我沒有魏叔堅強,在他摯愛的人死去后,他還能自己一人悠然自在的過日子,我沒辦法啊!」
斐應龍無法剋制自己的淚,如果男兒有淚不輕彈,那麼現在就是他真正傷心的時候。
「龍……」
意識模糊中,似乎聽見有人在輕喚,斐應龍霎時驚醒。
握在手中的手,發出微微的力道。
「凰兒!」斐應龍又驚又喜。
「是……你在哭嗎?」
衛求凰蒼白而瘦弱的臉上浮現出微笑,像是想安慰他。但看在斐應龍眼裡卻覺得有種虛無飄緲的感覺。
「你醒了?!」斐應龍緊緊的回握他的手。
「嗯!因為你在哭。」衛求凰努力的想給他一抹笑容。
「為什麼你的手那麼冰冷?」斐應龍覺得握在手中的手冷得讓他不安。
「我……只怕是挨不過了。」
「不會的!」斐應龍大驚失色的抓住他的肩,但傳到手上的冷意卻讓他心下一冷。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衛求凰的氣息開始變得急促。
「那只是短暫的,再過不久就沒事了。」斐應龍擁住衛求凰的身體,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被那冰冷滲透。
「你好好休息,我會在這邊陪著你。」
看著著衛求凰閉上眼休息,斐應龍在一旁傷心的啜泣,漸漸地,他也趴在床邊緩緩沉人夢中。
半晌——
一道黑影如融入黑合般立於房門外。黑影眼中綻出暖意,直盯著屋內的兩人。那黑影隨即走到床邊,在衛求凰口中塞人一顆藥丸。
「這樣……應該就真的沒我的事了吧!」黑影口中低喃著,身子一閃,神不知鬼不覺的翩然離去。
*********
入冬
「凰兒,你身子還未安好,怎麼可以下床?」
斐應龍在房中遍尋不著衛求凰的蹤影,直覺的走到書房,果然見他盤坐在軟榻上,手上拿著一本書。
「我已經好了。」衛求凰放下手上的東西,展顏一笑。
斐應龍嘴裡直嘀咕:「我一點也不覺得你好了,臉色還是一樣蒼白。」他雙手捧著他的臉和自己對視。
「我好了。」衛求凰比了比自己的左胸,「這裡好了。」
在衛求凰封閉自己的時候,斐應龍的話仍是一宇一句的傳到他耳中,他覺得自己想張開眼,但,他卻虛弱得無法讓自己清醒。
「是爹吧!」衛求凰突然自言自語。
「什麼?」
「我說那時救我的應該是爹吧!」衛求凰一笑,略略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片紅暈。
「怎麼不說是我呢!」斐應龍吃味的說。
「是是是,是你斐大爺的英雄淚讓我清醒的。」衛求凰調侃著,伸出手指颳了刮斐應龍的臉。「你也不害躁。」
「我為你傷神那麼久耶!」斐應龍裝出委屈的臉,頭低低的還以眼睛偷瞄著他。
「我知道。」衛求凰突然正經的回答,手圈上斐應龍的脖子。
兩人靠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雙方吐出的氣息。
「所以,我不想死。」衛求凰眼神一黯,嘴角又跟著一揚。「我想和你一起到老死。」
像是在對自己許下承諾,衛求凰篤定的說。
斐應龍覺得心裡震撼,衛求凰正用他的方式在表達愛意。
「如果我是爹,我是說我的親爹,我絕對不會和義父分開,我絕對會待在他身邊,哪怕是拋棄了我這個兒子,只要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我時時刻刻都不想錯過。」
「呃……沒想到我的凰兒原來是外柔內剛的人!」
斐應龍打趣的說。
衛求凰微微一笑,「當我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我就希望自己能夠拋下一切,和你在一起。」
赤裸裸的表白,居然讓斐應龍覺得有些無措。
「我……也是。」
好不容易等到斐應龍的回答,衛求凰想笑卻又不敢笑出口,輕靠在他身上,讓他的手攬住他,兩人相視一笑。
「啊!下雪了。」衛求凰突然看向窗外,喃喃說道。
「是啊,好冷。」斐應龍話一說完,緊樓著他作勢撲倒。
「你不是說我身體還沒好嗎?」衛求凰拍開斐應龍蠢動的手。
「你不是說你沒事了嗎?」
突然降下的初雪,讓溫度又降了一些,但滿室春意,卻是連寒冬也凍結不了的。
一本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