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寂靜無聲的夜裡,凌霜睡得並不安穩,時而囈語不斷,而記憶之鑰開始啟動了。

「你是誰?」

凌霜虛弱的躺在床上,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美得不怎麼真實的人。怎麼會有人長得如此細緻,她同時兼具男人與女人的魅惑,籠罩在她周邊的冷凝比申玉烙還冷卻又無損於她的美麗,反而添加了一股神秘,讓人更捨不得轉移目光。她是女人,雖然她是中性的打扮,但以女人敏銳的第六感她就是知道,而她也真的希望此人是女子,否則這等天仙容貌若是生為男兒身豈不太殘忍。

「我是誰你不用管也毋需知道,因為很快你就不記得了。」冷冷的冰凍語調,不禁讓凌霜懷疑她是不是自冰山裡蹦出來的。

「你要做什麼?」她問,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很奇怪的不安,「申玉烙呢?他人在哪裡?」

既然她人在陶宅,那麼他應該也讓人給救回來了。

「他的傷勢要不要緊?」她又問,著急的想親眼見他一面以確定他是否安然無恙。

「死不了。」但以眾人所知的他相比,他現在的模樣也與死亡相差無幾。「你,看著我的眼睛。」她冰冷的嗓音倏地一變,充滿了溫柔的慵懶,讓凌霜不由自主的受她所蠱惑。

「你要做什麼!」她再次問起,努力抗拒那突如其來的暈眩。

「修正一個不該有的錯誤。」絕色美人漠不關心地吐出話語。「忘了你不該記得之事吧。」

凌霜恍然大悟,這絕色美女便是「遺忘精靈」!

原來是精靈,難怪會生得這般與眾不同,她不屬於人類當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真的是美呆了……等等,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申玉烙曾經告訴過她這一號人物,「遺忘精靈」最擅長的便是取走全部或是部分記憶,讓人忘了不開心之事。

只是她為何會找上門?來看申玉烙的嗎?

慢著,她剛說要她忘了不該記得之事,這是什麼意思!一股冷顫爬上凌霜的背脊。

「申玉烙在哪裡?我要見他。」驚慌爬上了她的眼眸,衷心希望是自己猜錯了。

「他不會見你的。」對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精靈視而不見,「你安靜的讓我早點完成工作。」

「我不要!我不要忘了他,你不可以這麼做。」凌霜狂亂的搖頭,心生一念,顫抖的問著:「是他要你這樣做的?」

她輕輕的點頭讓凌霜心臟緊抽了下。

「申玉烙你給我出來,出來說清楚為什麼要我忘了你!」她喊得用力,但發出的聲音卻是細如蚊鈉,房間里的人可以聽得清楚就該偷笑了。

「別浪費時間,他不會出來的。」該說是他不願意出來吧。

雖然凌霜的血如願的救了申玉烙一命,但卻無法讓他恢復原本的功力,只能以豹子的模樣活在這世上,不再具有永恆的生命,從今而後,他將只是頭具有人類思想的動物,所以,以某種程度而言他的確是死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子對我!」淚水迅速佔滿凌霜的眼眸,滑落下來。

而始終躲在門外的申玉烙,不,該說是銀星,亦痛楚的閉起那對她最喜歡的金黃色眼眸。雖眼不見為凈,但是她痛苦的哭訴聲卻毫不保留地一一傳入他腦中。

心裡有幾千幾百個不願意做這個讓她離開的痛苦決定,但是為了不再耽誤凌霜的青春、剝奪她的幸福,他不得不這麼做。他已不再是她所深愛的那個申玉烙了,在世人眼中他只是一頭具高危險性的野獸,他甚至於只是個平凡的動物一樣會生老病死。

他已害她至此,不能再錯下去了。讓她忘了這半年來的一切,重新過著屬於她的生活,而待時機成熟之際,壽喜福三位長老將會教導她修鍊之道,讓她真真正正擁有不朽的生命。

不該再沉淪,不該再心軟,是該慧劍斬情絲的時候了。

讓她忘了吧,所有相關的人都必須忘了這一切!

懾人的豹子吼嚇人的在陶宅響起。

「不要!」凌霜淚流滿面,不論是在夢裡或是在現實之中。

她傷心且氣憤地自床鋪上坐起,回來了,屬於她的記憶終於回來了。

「申玉烙,你真的好殘忍!」

***

凌霜清醒后,顧不得天未亮便沖至陶宅,她要問申玉烙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誰准他自作主張的!

擾人清夢很要不得,但是和她的幸福相比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凌霜用力的按著陶宅的門鈴,大有將社區里所有人都吵醒也在所不惜之勢。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陶紹謙凶神惡煞地打開門,陰森嚇人的朝她吼著。

凌霜非但沒讓他給嚇到,反而還笑咪咪的回答他:「當然知道,現在是凌晨兩點二十五分。」

陶紹謙瞪著她,那表情彷彿遇上了瘋子,「知道還來,滾出去!」

話聲未落,大門隨即關了起來,凌霜並未阻止,只是淡淡說道:「要我滾可以,只要你們把我半年的記憶還給我。」

她的話成功的讓關上的門再度開啟,這回陶紹謙不再是惡臉相向,而是無奈的嘆息搖頭。

「認識你們是我最後悔之事,進來吧,遲早要解決的。」他咕噥著。

「他在哪裡?」她亦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出,沒那分耐性玩遊戲,「還是住在琥珀居?別對我裝傻,你知道我指的是申玉烙那個可惡的傢伙。」

陶紹謙咧嘴笑問:「你怎麼知道他在我這兒?他帶你來這裡住過,並不代表他會一直住在『我家』。」他特意強調腳下的地盤是他陶紹謙的。

「他體內有我的血。」她嘲諷一哼,「我知道他在這裡,而且他也知道我來了。」

「他是知道,但是他不願意見你。」

回答的是周穎華,她剛由琥珀居出來,她是去通知申玉烙凌霜來訪之事。他早知曉她找上門了,但還是執意不肯出來見她。

「他不肯見我,那我去見他。」山不來就我,我便就山,還不簡單。

陶紹謙輕鬆的讓她跨出的腳又收了回來,「你強闖也沒用,等你到了琥珀居他也跑了,你是不可能追得上他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凌霜再也無法強裝堅強,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哽咽著說:「就算不再喜歡我、不要我了,也該親自告訴我,為什麼還要取走我最珍貴的回憶?」

「他不是不要你,而是不能要你。」周穎華不理會老公的警告,衝動地說了出口。

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什麼要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痛苦的搞那撈什子的兩地相思,自虐又虐人。

申玉烙以為有時他半夜跑了出去他們不知道?她猜都甭猜用小拇指想也知道他去找凌霜了。每回相思難耐時,他便會趁著夜深偷偷的跑去看她的睡顏,直到天露魚肚白才捨不得的回來,也真難為他了。

「為什麼?他的傷還沒好?」

「說好是好了,可是說沒好也對。」穎華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她實情。

凌霜聞言眉毛打了個結,火冒三丈的大喊出聲:「申玉烙,你給我出來說個清楚,明白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出事那天的誓言你全忘了嗎?既然我倆都沒死,為什麼不來找我反而還讓我忘了你?你到底他媽的在搞什麼花樣!」她氣煞的連髒話都出口了。

「你叫破喉嚨也沒用,回去吧,把那個不知好歹的混蛋傢伙給忘了。」

周穎華補充道:「沒錯,好好等著長老們,要專心跟著他們修鍊——」

「修個屁!」凌霜潑辣的啐道,又放聲大吼:「申玉烙,你曾說過我的命是你的,為什麼你出爾反爾又不管我了,你給我滾出來!」

「你走吧,再不走我便報警。」陶紹謙只好狠心要脅。

「我不會走的,你要做什麼請便,最好叫人把我捉去槍斃了,反正這條命又不是我自己的!」

她的嘶吼剛落,一隻漂亮的黑豹便緩緩走出陶宅東翼,不正是令眾人爭執已久的申玉烙。

「你終於肯出現了!」

凌霜腳都還未移動,申玉烙便一躍而起,張開他的利牙準確的咬住凌霜優美的脖子,嚇得周穎華驚呼出聲,急忙的要制止申玉烙。不過,陶紹謙卻阻止她,要她安靜的看下去。

但是面對這麼緊張刺激的一幕,她如何能安下心來看戲?

「這就是你的決定?」凌霜冷靜的嚇人,彷彿自己不是利嘴下那條岌岌可危的生命。

見狀,周穎華暗地裡為她捏一把冷汗。

申玉烙金黃色的眸子硬是狠心的不看她,只是一個勁兒低嗚著,似乎要她別再糾纏快走人。

「你還是走吧,他真的會咬下去的。」周穎華再也忍不住地開口勸道。

「不,除非他親口告訴我他不要我,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我才會死心。」凌霜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搞清楚他究竟想怎麼樣。

「他不會開口的,永遠也不會說的!」周穎華悲傷的喊道。

就在她決定告訴凌霜事實之時,申玉烙竟然當真把他的利牙咬入她細嫩的肌膚里,驚得周穎華氣急敗壞的開罵——

「申玉烙,你瘋了是不是?!就算為了把她嚇走也沒必要當真傷害她呀,她可是你用生命所愛的女人耶!你到底記不記得,還是你變不成人就連你的心也變成野獸了!」她再也無法忍受,更不忍心讓痴情的凌霜再受到他任性的傷害。

「她說的是真的!」凌霜快速的擋住悔恨不已的申玉烙,逼問他:「你無法再變回人身!」

「不只哦,他連他兩千年的修行都化為烏有,不再享有天地共存的生命。」

申玉烙忿怒的朝周穎華吼叫,張揚的利牙似在警告她的多嘴,但她不當一回事的沒理他。

凌霜聰穎的一點便通。

「這就是你千方百計,甚至不惜出手傷我的原因?」申玉烙迴避的眼神給了她答案,「你真是個大白痴!」凌霜眼眶含著淚珠,用力的抱住他僵直的身子,嗓音嘶啞地說:「難道你還不了解失去你,我就像失去空氣一樣活不了,你不知道嗎?或者,在你的心中我是這般無情、膚淺的女人?」

申玉烙轉身不理她,怕她傷心的模樣會讓自己心軟。他明白一旦失而復得他便不會放開她,所以不能功虧一簣。

「可惡,你別以為你不看著我,我就會自認倒霉、摸摸鼻子就放棄了。休想,你聽到了沒有!」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一道白色光芒突然出現,亮的讓所有人睜不開眼睛。待眾人雙眼能視物后,赫然發現起居室里多了三個人,都是很老很老的老人。

而三個老人的模樣令人發噱想笑,一個長得又高又瘦像竹竿,一個卻是圓滾滾的像個籃球,還有另外一個笑咪咪的彷彿沒有什麼事能困擾住他。這麼些奇怪的老人是怎麼出現的?凌霜滿腹的疑惑。

「長老!你們怎麼來了。」周穎華開心的一個抱完換一個。

有救了,有救了,三位長老一齊出現,申玉烙肯定有救!

「手下不長進,只好累得我們這些老頭子忙得像條狗。」說話的是長得圓滾滾、讓人很想踢上一腳的福星長老,不曉得他會不會像球一樣滾來滾去的。

很顯然地,除了凌霜之外的人都認得這三名老人,只不過申玉烙的反應卻是將頭給撇到一邊去,一臉的不屑。

「你們看看這小子一點都沒進步!」壽星長老指著他的豹鼻,氣得吹鬍子瞪眼,「都下來快兩年了,還是一副倨傲狂妄、欠人K的臭樣。」

「哎呀,他這模樣你們不都瞧了千百年了,別和他一般見識,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救他脫離這種困境。」周穎華逮著機會忙不迭要求著。

這三名老者與申玉烙同樣都是天界之人,既然三人被尊稱為長老定有過人之處,起碼比其他人多活了不知幾千幾萬年,閱歷見識也必定比他人多出好多倍,因此一定有法子解決申玉烙的問題。現在惟一的問題是,如何讓這三個老大人心甘情願的出手相助,連她都不得不承認,申玉烙的人緣真的是得倒扣一百零一分,希望長老們手下留情。

喜星長老笑容可掬的開口道:「要救他?可以。」

「給我們磕三個響頭!」福星長老接著說,三個老大人笑得可開懷了。

平常這小子總是擺臉色給他們看,對人老是一副受理不理的模樣看了就有氣,今日可是他們報仇雪恨的機會嘍!

三個老人家的心思申玉烙豈會不知,他朝他們三人露出利牙與利爪,擺明了不會順了他們的意。其實,三位長老知道以申玉烙的臭脾氣是不可能向他們低聲下氣的,才會故意提出來逗他。

不知情的凌霜見到這等僵局,立即雙膝叩的一聲,穩穩的跪在地上。

「我給你們磕,要幾下都成,只要能救他,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她低頭還未碰到地板,申玉烙便大吼出聲,咬住她衣領將之叼了起來,不准她磕頭。

「哎呀,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她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他是故意的,她瞪著他。

一直在旁邊觀看的長老們這時緩緩說道:「小丫頭,你很愛那個傢伙?」

凌霜毫不遲疑的點頭,「沒錯,我很愛他。」

「那他呢?愛你嗎?」壽星長老和顏悅色問著。

「他說過。」應該算是吧!

「說過啊……」福星長老沉吟,笑睨著申玉烙,一臉的不懷好意,「只是說過,一定是不常說,對不對?」

「我並不要他經常掛在嘴邊。」凌霜老實回答,眼角瞄著周穎華,希望她能透露這三個老人是要做什麼,為何岔開話題。

不過,周穎華搖著頭並未能給她答案。

「是嗎?」壽星長老改而對申玉烙說:「申小子,說個我愛你聽聽。」

聽了,喜星長老立即裝模作樣的斥責,「你老糊塗了,他現在哪能開口說話。」

「對啊,那麼打個啵吧!」他剛說完申玉烙便發出吼聲,隨時有衝過來的準備。「會害羞啊,那麼改為點頭吧,這不過分吧!」

「對啊!對啊!點個頭就行了。」三個老人分明是故意逗他,尋他開心,尤其是當申玉烙被激怒生氣的低吼時,他們更是笑得開心。

凌霜看不過去的出聲阻止,「三個伯伯你們別逗他了,他的問題還沒解決,怎會有心情和你們玩呢?」

「你這小丫頭倒真維護他。」

周穎華聞言,連忙開口:「對啊,霜兒她真的對申玉烙很好,只要是他的事她一定不辭辛勞,再累再苦都咬著牙撐過去。還有,你們別看申玉烙還是一樣脾氣不好、動不動就讓人看不順眼,其實他彆扭的怪個性在認識霜兒后已經很少見到了。我可以保證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長老,你們就大發慈悲成全他們,高抬貴手指點一下迷津嘛!」她使出看家本領為申玉烙與凌霜求情,就算死纏活打也得讓他們點頭。

「即使小丫頭你必須死,你也願意?」

此話一出,所有人皆怔住了,尤其以申玉烙的反應最為激烈,他狂亂的暴吼出聲,不過他才跨了一步便動彈不得。長老定住了他,讓他只能瞪大眼珠子看三名老人像頑童一樣在他眼前扮鬼臉取笑他,氣得他差點將牙齒咬斷。

「俗話說,一命抵一命,拿你的命換申玉烙的命不為過吧。」壽星長老撫著長須問向凌霜。

喜星長老接著又道:「何況,你們兩人原本就是兩條不該有交集的平行線,這麼要求不過是將出軌的火車給拉回來。你明白嗎?」

凌霜沉吟了半秒,立即點頭,「好,我同意。」

而申玉烙則是對著四人吼,狂叫著他的不同意。

長老們卻是幸災樂禍的繼續調侃。

「你這個臭小子真是幸運,遇上了這麼好的丫頭,許給你真是浪費了。」福星長老不以為然的搖頭。

「為什麼像他這麼彆扭的傢伙都泡得到馬子,怎麼這種事不會出現在我身上!」喜星長老忿忿不平地瞪著申玉烙,故意道:「丫頭,我看你當我的女朋友好了,我一定比那傢伙更疼惜你,疼你疼到骨子裡去。」

「不,我比較好,我既英俊又瀟洒。」

壽星長老的自誇馬上遭到福星長老的反駁,「你哪裡英俊瀟洒了,我才是個溫柔體貼的好情人,選我准沒錯……」

突然,一聲怒吼自申玉烙嘴裡迸了出來,下一瞬間他便如脫韁的野馬沖了過來,夾帶著雷霆萬鈞的怒意,決意要將這三個老傢伙踢回天界。他雖快,但三個老人更快,只消一秒三人全都平空消失了,只留下陣陣笑語。

「申玉烙,給你個機會,只要你四處行善,百年之後必能恢復原本面貌。切記心存善念,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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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豹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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