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早上,小季被惡夢嚇醒。她夢見卓飛的臉,掛著壞兮兮笑容的臉。

「毛病!怎麼會夢見他?沒事沒事!壞的不靈好的靈,不可能再看見他了。」一陣喃喃自語,又用想象的手對夢中的殘餘影像——也就是卓飛的臉大大打個×,小季便跳下床梳洗更衣。

她計劃出門看場電影,然後逛逛街、買點日用品。她今天上晚班,可以逍遙玩耍到下午五點再去店裡。

任婕今天也上晚班,可是現在家裡只剩小季一個人,不用找,小季也知道任婕已經去店裡了。其實店裡運作正常,服務員都勤勞盡責,任婕根本沒必要額外守在那裡,任婕的舉動幾乎像自虐。

小季真的很擔心任婕。任婕愈來愈瘦,被太長的工作時間磨瘦的。

小季彷彿看見任婕終於累得雙頰凹陷、面無血色,彷彿聽見琴弦斷裂的聲音。

不行!任婕需要放鬆一下!小季決定待會兒要殺去店裡拉任婕出來看電影,而且不成功絕不罷休。

這時,電話忽然響了,是任婕打回來的,像在呼應小季的決定。但小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因為任婕的話把她驚住了。

任婕告訴她——董事長要見她,要她即刻去總公司。

***

這次小季沒有迷路。當她進入總公司,櫃檯的接待小姐便領她去董事長室,留她獨自面對董事長。

「可、可是,我從來沒做過秘書,我不會做秘書。」不久,小季期期艾艾地推辭,簡直不敢相信惡夢會成真!

董事長居然要調她到總公司工作,而且居然是做卓飛的秘書!

天啊!她造了什麼孽,居然得再見到那個討厭鬼?!

「不必擔心,你的工作內容很簡單,只需要督促卓飛把一箱報表看完,而且每看完一份報表便寫一份讀後報告給我,就行了。」董事長威嚴的臉露出特別和藹可親的笑容,是那種欲拐帶人口或請君入甕的笑容。

「既然很簡單,為什麼還需要找人督促他?」小季提高警覺,懷疑地問。

「因為——那箱報表已經擺在他辦公室兩年了,他一份都沒看。」董事長仍維持笑容,只是變成了苦笑。顯然,連董事長也拿卓飛沒辦法。

沒想到卓飛除了愛捉弄人,還是個怠忽職守的懶惰蟲。

「既然他不努力工作,為什麼不開除他?」小季頓覺義憤填膺,另一個疑問脫口而出。

「因為——他是我的獨子,我事業唯一的繼承人,我不能開除他。」

是了!董事長叫卓允達,原來是一家人。偏偏小季想都懶得想到卓飛,更沒可能動動腦連連看,把他跟董事長連在一起。

難怪!難怪光天化日的上班時間,卓飛竟明目張胆窩在第二會議室的沙發上睡覺!難怪他敢大搖大擺打斷進行中的頒獎典禮並來去自如。

但以常情而論,縱使有太子金牌護身,太子頭上也還有個真正掌權的大人,只要這個人不徇私不姑息,太子又怎能作怪呢?

「你一定以為我太溺愛兒子,其實不是的。卓飛是個好孩子,只不過他沒興趣接我的事業,他喜歡攝影,想去環遊世界當旅行攝影師,但是我捨不得他離開,就用斷絕父子關係逼他留下來,而他便用遊手好閒向我抗議,他巴不得我開除他。」

明明就是……明明就是董事長太溺愛兒子了!卓飛跟他抗議了兩年,他居然還捨不得說卓飛一句壞話。

就算卓飛想追求自己的夢想,也該設法跟父親溝通,而不是採取消極的抗議,他的舉動一定很傷董事長的心,她最討厭讓父母傷心的人了。

她同情地望著董事長,看見的不是功成名就、家財萬貫的商界強人,而是一個飽受折磨的父親——被那個不知體貼的兒子所折磨。

如果幫得上忙,她是義不容辭的,可惜,她也不懂得如何叫頑石點頭。

「呃,這項工作我做不來。」小季一臉無能為力。

「可以的,你絕對做得來。所謂一物剋一物,我對你有一種直覺,只要你肯想辦法,卓飛一定會對你言聽計從。」一物剋一物?董事長太抬舉她了!董事長當她是殺蟲劑嗎?

「呃……」小季搜索枯腸,想搬出凡事該量力而為、做人不能逞匹夫之勇、做人要有智慧等等理論,卻被董事長截斷思路。

「請你不要拒絕,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起碼,請你試試看。」董事長懇切無比,可能什麼方法都試過都無效,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倚賴直覺了。

董事長隨即又補充重點:

「還有,我會好好謝謝你的,每交來一份讀後報告,我就發給你一筆獎金。」

利誘!董事長真深諳人情世故,正中目標地讓小季不便拒絕。

「請問,一筆獎金是多少呀?」小季坦率地問,邊衡量若獎金太少,便犯不著勞心勞力,因為,跟卓飛攪和肯定會被氣死很多細胞。

「五千元,可以嗎?」董事長也明白小季尚舉棋不定,於是以商量的口吻回答。

但小季已經喜出望外!

五千元!那筆最佳提案獎的獎金也不過一萬元而已!

那箱報表若有一千份,便有一千份讀後報告,便有一千筆獎金,便有五百萬的收入,便夠她實現夢想了!

恍惚中她看見銀行存摺上的存款數字急速向前躍進,彷彿看見自己的咖啡店開張了。還有,歐孟希的影像也疊現在咖啡店的影像上。

如果她待在總公司工作,便有機會再見到歐孟希。

想到歐孟希迷人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點下了頭。

***

卓飛的專屬辦公室高雅而寬敞,並設有衛浴兩用的洗手間。

小季的辦公桌椅擺放在門邊,側對著卓飛的辦公桌椅,是剛剛才隨著她,被幾個健壯的總務課人員搬進來的。

那箱報表僅有數百份,小季的夢想有點縮水,但開問小咖啡店仍不成問題。

小季靜靜地把報表一疊一疊搬到她的辦公桌上,然後一份一份翻閱著,很快就發現那是公司極重要的文件,如歷年的資產負債損益表、各項投資事業的市場行銷評估及獲利分析書等等,上頭都蓋有密件章,只有一級主管才能翻閱。

但卓飛毫不緊張,任由小季觀看那些文件。他舒服地靠在皮椅上,雙腳閑閑地擱在辦公桌面,一言不發地斜瞅著小季,神情像在研究某種不明生物。

小季不理會卓飛的注目禮,愈看愈起勁!她最感興趣的是跟咖啡店有關的營業分析資料,甚至聚精會神細讀起來。

「喂!秘書!我肚子餓了,出去買午餐回來給我吃,我要來來飯店的紅酒沙朗牛排套餐,牛排要五分熟。」卓飛忽然開口,趾高氣昂地耍起主管的威風。

誰聽過來來飯店的牛排可以外帶的?又不是便當店!卓飛分明在找麻煩。

「抱歉,我的工作內容沒有跑腿這一項,要吃牛排自己去買!」話雖回得辣味十足,小季的臉卻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教人看不出半點惡意。

「忤逆上司喔,你不怕我開除你?」卓飛也笑嘻嘻地,語調中卻透出威嚇。

「付薪水的又不是你,你沒資格開除我。」小季有恃無恐,因為董事長答應她,只要有辦法讓卓飛看報表寫報告,無論她施展何種手段都沒關係。

「哦?那請問一下,既然你不聽我的吩咐,我要秘書做什麼?」

「來跟你抬杠、頂嘴,好讓你的日子過得不會太無聊呀!」小季笑得更加純真,宛如用心良苦,一切全為了卓飛著想。

卓飛不禁挑起兩道濃眉,總算了解自己面對的並非弱兵而是強敵。

「我看,你是來騙我看報表寫報告的吧?」他乾脆道破。

「騙?」小季十分無辜地睜大眼睛。「你太小看我了,我真正想做的是把你吊起來毒打一頓,逼你就範。」

卓飛不禁笑了,有點意外、有點欣賞,真正感到有趣地笑了。

小季應該已經知道他的身份,聰明的話應該開始逢迎拍馬,像公司百分之九十九的員工一樣,但她仍有一句說一句,對他不假辭色。

「不錯不錯,有膽量,可惜我吃軟不吃硬,你這樣是達不到目的的,只會讓我誓死抵抗,對那些報表更退避三舍。」

是嗎?小季其實還未想出令卓飛就範的方法,只因第一印象不好,便剋制不住地跟他杠起來,既然他自動提供可行的線索,只有傻瓜才不把握機會呢。

「請問……軟的意思是什麼?」當下,小季把聲音跟表情調到恭敬的狀態。

「就是哄我高興、讓我滿意啊!」

哄他高興?讓他滿意?他該不會動什麼歪腦筋吧?不會不會!她一沒臉蛋二沒身材,不可能令他想入非非的。「請問……你要怎樣才會高興、才會滿意呀?」小季用力讓嘴角保持上彎,用力讓自己顯得諂媚。

「嗯……我很喜歡玩雲霄飛車,你陪我去玩吧。」

雲霄飛車?光想到這四個字,小季就覺得頭暈目眩!她一直認為不要命的人才會去坐那種恐怖的東西。

「可是,我沒玩過耶!」小季彎彎的嘴角掉下一半,假笑變成膽怯的笑。

「就是沒玩過,才好玩呀!」卓飛鬼鬼地瞟著小季。

他覺得好玩的,絕不是玩雲霄飛車這件事。

為了不讓卓飛看扁,小季把腰桿一挺,慷慨赴義地豁出去。

「好,我陪你去玩,不過,出去玩的一切花費,比如搭車、買入場券、喝飲料吃東西等等的錢,都要由你出。」

「嘩!還沒出門就這麼計較,你的名字取得真好,小氣,真的很小氣。」卓飛故作讚歎的樣子很惡劣。

「別再亂改我的名字!是你要我陪你出去玩,當然該由你出錢,這叫公平,不叫小氣!」嚴重聲明之後,小季才醒覺自己的語氣太凶,連忙停頓一下,稍微退讓一步。「呃,便宜你了,如果是搭公車而不是搭計程車去,我有公車票,你可以省我這一份。」

然而卓飛並不領情。

「小姐,有一種車叫私家轎車,陪我出門不必搭計程車也不必搭公車,所以你可以好好收著你的車票,收到變成古董也無所謂。」

諷刺!他居然諷刺她!小季頓時忘了應該恭敬應該諂媚,狠狠瞪住卓飛。

***

雲霄飛車緩緩停入等候站,一個女遊客走下車廂時,不但兩腿發軟地跪到地上,還忍不住當眾嘔吐。

目睹女遊客慘狀的小季不禁後退,卻被身邊的卓飛一把拉住。

「該我們玩了,快走吧!」卓飛拉著小季坐入同一節車廂,又幫她扣好安全帶,不讓她有臨陣脫逃的機會。

小季很想大喊救命,但她發不出聲音,她的聲音跟她的身體一樣,在坐入車廂的那一刻便僵住了。

她沒看見卓飛轉過臉來沖她露出一個看好戲的笑容,只感覺到雲霄飛車正向前滑動,接著愈來愈快、愈來愈快、愈來愈快……快到她整個人幾乎被拋出車廂。

可是,她喜歡。原來她喜歡整個人快被拋出車廂的感覺!僵住的聲音與身體重新復活,血液奔流過全身,一如雲霄飛車奔飛過千折百回的軌道。

她的心臟也快迸開了,原來她也喜歡這種心臟快要迸開的刺激感。當雲霄飛車漸漸減速,然後靜止在等候站時,她臉上仍飛揚著暢快的笑容。

她自行解開安全帶,步履輕快地走下車廂,正要踏出出口,才想起一件事——

卓飛,卓飛沒有跟她一起下車。

她回頭尋去,只見卓飛仍坐在車廂內,臉色發白,嘴唇也發白。

「對不起對不起!耽誤大家的時間,我馬上叫他起來!」小李邊向等著坐雲霄飛車的下一批遊客道歉,邊快手快腳幫卓飛解開安全帶,再把他拖離車廂。

「惡!」卓飛旋即兩腿發軟地靠在小季身上,歪過頭朝地上大嘔!

***

「再去玩雲霄飛車吧。」隔天一上班,小季就慫恿卓飛。

「我不喜歡重複玩同樣的東西。」卓飛別過臉,躲開小季不懷好意的建議。

昨天不曉得中了什麼邪,從來不怕雲霄飛車的他,竟被轉得腸胃翻騰,還要靠小季當支柱才沒跪到地上,真是失策又失敗!

面對卓飛的閃躲,小季偷偷笑了。

雖然昨天差點被卓飛壓垮,她卻不以為意。能看見他害人反害己的現世報,又能獲得一份讀後報告換一筆獎金,便大大值得了。

「那……你喜不喜歡認識美女呀?」為了得到第二份報告多換一筆獎金,小季使出是男人就會上鉤的應變之計。

「美女?很美很美的美女嗎?」卓飛果然興趣濃厚。

「當然,是天下無雙的絕色美女。」小季加重語氣強調。

「好,馬上出發!」卓飛拿起桌面的汽車鑰匙,迫不及待地走向門口。

「不急,先把前債清了,我再帶你去。」小季悠悠哉哉地杵在原地,指的是卓飛答應今天給她的第一份讀後報告。

「先去再說。」卓飛大牌地要求。

「不,我不喜歡討價還價。」小季只管微笑。

卓飛看看小季,只好走回位子,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個檔案夾丟在桌面。

「拿去!」卓飛不甘願地說。

小季喜滋滋地拿起檔案夾,裡頭有一份財務報表,還有一疊寫報告用的白紙,全是小季昨天下班前交給卓飛的。

卓飛只用了一張白紙,而白紙上只寫了四個字。

「無可奉告!」小季瞠目瞪著那四個字。「這、這也算是報告嗎?」

「不滿意啊?好吧,我重寫。」卓飛抽去那張白紙,用原子筆劃掉上頭的字,很快重寫完畢,又遞迴小季的眼前。「不予置評!」小季望著卓飛新寫的四個字,快被氣昏地質問:「這跟無可奉告有什麼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字跟音都不一樣。」卓飛的表情猶如小季問了個傻問題,而他十分包容、十分有耐性地加以解答。

「啊!難道……你根本沒看那份報表?」小季不禁懷疑。

「我看了,我答應過的事絕不黃牛。」卓飛的樣子不像在撒謊。

那就是故意的。虧她為了讓卓飛便於閱讀,還按日期及類別重新整理那堆報表,費去不少時間,卓飛卻這樣敷衍了事。

「好,我相信你,請你再重寫,正正經經、認真的寫,不準只寫四個字,也不準再言不及義。」正事要緊,小季把沒用過的那疊白紙放回卓飛桌上。

「誰規定報告不準只寫四個字、不準言不及義?」卓飛看也不看白紙。

不錯,董事長並未規定,但小季實在沒臉拿言不及義的四個字去換五千元。

「沒人規定,只是我不收件,也就等於你沒完成答應我的事。」小季警告自己不要被激怒而亂了陣腳,要沉著應戰,讓卓飛防不勝防。

「如果我不重寫呢?」卓飛試探地問,有意考驗小季的能耐。

小季更加心平氣和了。

「沒關係,我可以等,等到你重寫為止,反正我有時間。只不過,那位美女不曉得有沒有時間等你?」小季又回復一臉天真無邪、敦厚可親。

卓飛猶豫了下,便坐回位子,拿起原子筆對準白紙,即將落筆之際,又抬頭望住小季。

「要真的真的很美才行喔。」卓飛唯恐上當似地。

「我發誓。」小季莊嚴地舉起右手。

***

「果然很美很美,我怎麼沒有早點遇見你呢?」一見面,卓飛就死盯著任婕。

小季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不過,身為介紹人,她還是盼望卓飛能持重一點。卓飛那副快流口水的德行,實在教她難為情——正確地說,是替他難為情。

「麻煩你退後一步,分點位子給我,我還沒介紹完呢。」小季插身到卓飛與任婕中間,順勢把卓飛推遠一點。

「我叫卓飛,你叫什麼名字?」誰知卓飛竟無視小季的存在,徑自重複了小季之前介紹的,又搶問了小季正想開口的。

小季不禁有點懊惱,正想叫任婕別回答,任婕卻開口了——

「我叫任婕。」

任婕直視著卓飛,目光里沒有小季,同樣漠視小季的存在。不過她是故意的,為了懲罰小季連知會都沒知會一聲就拿她當交易品。

「任婕?啊!久仰大名,原來你就是任婕!」卓飛的驚奇和驚喜全是真的。

「你聽過任婕?」小季卻摸不著頭緒,霎時忘了懊惱,升起好奇。

「兩年前便聽過,任婕曾經是我爸爸的秘書,工作能力很強,我爸爸很欣賞她。」匆匆回答完小季,卓飛又笑著對任婕說,可惜他進公司時她已經辭職,一直沒機會認識她。接著,他興起一個疑問:

「奇怪?你明明還在我們公司工作,為什麼我爸爸說你辭職了呢?」

唉!任婕最怕追根究底的人,卓飛的好追根究柢,只怕不輸給小季。

「董事長沒說錯,我確實辭去了總公司的秘書工作,跑來做咖啡店的店長,無論工作的場所或內容都截然不同。」

「就算那樣,頂多只能說是調職,不能說是辭職呀。」

是的,頂多是調職,但愛護她、了解她的董事長,卻答應她的請求,對外宣稱她辭職了,而這個謊言,只為了說給一個人相信。

那個人並不處理咖啡連鎖店的業務,不會發現她藏身在某家分店。而她兩年來因觀禮唯一回總公司的那次,也未撞見那個人,所以,他應該相信她離職了。

「各人的觀點與角度不同,說法也不同吧。」任婕給卓飛一記無辜的笑容。

「有道理。」惑於美色,卓飛輕易便點頭同意。

但是,小季卻接下好奇的棒子。

「原來你當過董事長的秘書呀,你怎麼沒告訴我?」

任婕的頭開始隱隱作痛,卓飛和小季的前仆後繼害她頭痛。

「要不要我寫一張從小到大的履歷表給你啊?過去的事還提來作什麼?」任婕輕描淡寫,局勢愈險惡的時候愈冷靜。

「值得提的當然要提呀。比方說,你認不認識那個眼睛很漂亮的男人?」小季關心的是,如果任婕認識歐孟希,就可以透露一些情報給她,幫她了解歐孟希,例如,歐孟希結婚了嗎?

「總公司有很多眼睛很漂亮的男人,你說的是哪一個?」任婕撒了謊,總公司只有一個眼睛很漂亮的男人,只有一個。

「歐孟希,他叫歐孟希!」小季忘情地說,完全忽略卓飛在一旁豎尖耳朵。

「哈!原來你迷上歐孟希了!」卓飛像發現幽浮般地指著小季,聲音大到所有的服務員、所有的客人都聽得見。

小季的臉頓時糗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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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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