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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青蘋果的年少。

畢業前,一個大唐雅各五歲的女人破了他的處男身。

那是他們家鄉的一條很有名的妓女街,也是母親諄諄告誡的禁地。

每次放學從那裡經過,就可以看見三三兩兩濃妝艷抹的女人,倚在門上,媚眼直盯著路過的人瞧,還不時竊竊低笑。

那天,唐雅各口袋裡裝著投稿的稿費一千塊,走進了那條花街。

他的女朋友要求跟他發生性行為,他表面上力持鎮定,其實心裡也很慌,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交了那麼多的女朋友,他一直很排斥身體上的碰觸,大概跟他處女座潔癖的性格有關,光是親吻她們的嘴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折磨了,更何況是做愛。

聽著大伯與他的朋友們猥瑣的談論這裡的形形色色,他決定來這裡見識看看。

"少年耶,要找啥款的查某?"

"好一個面白唇紅的孩子,來,到姐姐這裡,我會給你好好照顧。"

女人們嘻笑的嘲弄他,唐雅各假裝沒聽到。

"嘿,小朋友!"

他轉過頭,只見一個女人倚在門口,嘴裡抽著煙,鳳眼睨著他。

"你有沒有走錯地方?這裡可不是圖書館喔。"她說。

唐雅各看了她一眼,就決定是她了。

"我不知道你們的行情,我只有一千塊!"唐雅各走上前,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那女的眼裡有一抹驚訝。"你確定沒走錯地方?"

"你到底做不做這個生意?"

女人深吸一口煙,然後把煙丟在地上,緩緩直起身子。"跟我進來吧。"

那是一個用木板隔成的小房間,只擱得下一張床,房間里沒有窗,很幽暗,還清楚可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粗喘,低級的對話,與床碰撞到木版時的嘎嘎聲響。

他的神情一定泄露了他對即將發生的事的不安,因為女人問:"你是第一次吧?"

唐雅各沒說話,開始脫下自己的衣服,手指的輕顫卻泄露了他的情緒。

女人走了過來,幫他脫去其它的衣服。

"你有一副乾淨的身體。"女人的視線慢慢巡過他白皙赤裸的身體。

"那麼請你把它臟。"唐雅各毫不在意的說。

女人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到洗臉盆旁,將自己臉上的濃妝洗凈,然後走到他眼前。

卸裝后,女人露出一張非常清秀的臉蛋,像一個清純的女大學生。而她的確是,只是命運捉弄人。

"你很漂亮。"唐雅各注視她。

"我也曾經像你一樣乾淨。"女人與帶深意的說。唐雅各可不想知道她悲慘的過去,只想快快完成這件事。"辦事吧。"

女人看了他一眼后,緩緩地在他身前蹲下來。

唐雅各閉上眼,抗拒著那份碰觸帶來的厭惡。

女人很溫柔,竟他的情慾喚醒后,細心的幫他套上保險套,引導他進入......

他從一個男孩變成男人。

激情過後,唐雅各的身體並沒有像其他男生所描述那樣的滿足。相反地,他覺得好空虛,好象努力考到第一名,卻發現考第一名跟考第二名的感覺都一樣。

他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突然看見角落裡有一張蜘蛛網,有一隻小昆蟲被困在那裡,而另一端有一隻蜘蛛正慢慢地向它逼進。

唐雅各覺得自己就像那隻獵物,他突然跳下床,快速的穿上自己的衣服,連扣子都扣錯,急著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以後別再來了,你不屬於這個世界。"

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唐雅各身體一僵,他把一千塊放在桌上就急忙地離開那裡。

來不及了!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經涉入了,無法回頭,無法掙脫了,只能繼續沉淪下去。

三天後,他和女朋友發生了關係。同一天,他提出分手。

隔天,他馬上答應和另外一個女孩交往,換女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

一次,兩次,三次后,他漸漸習慣了她們對他身體的碰觸,卻始終不讓他們碰自己的唇,因為那是他唯一擁有自己得地方,他污穢的身體上唯一的一塊凈土。

他不斷地和不同的女人發生性關係。

但他還是沒有安全感,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要空虛,一次比一次還要寂寞。

他如此壓力下,他仍把他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在家裡,他是母親的好兒子,在學校,他是師長們眼中的好學生,在校外,他是那些混混眼中的壞男孩,無情人。儘管私生活爛得一塌糊塗,大學聯考那年,唐雅各還是考上了師範學院,達成了母親對他的要求與期待,繼承了父親的衣缽。

考上北市師院不久,他母親病逝了,臨終前含著笑的面容,彷彿告訴唐雅各,她終於可以去面對黃泉下的老伴。

唐雅各沒有太多的悲傷,反而有點高興母親永遠不會知道他的墮落。

從今以後,他是一個人了。

唐雅各搬出大伯家,搬到台北,一邊讀書,一邊打工,一邊過著放蕩的生活。

看似自由,其實他的心更禁錮,更緊閉,就像裡頭蹲著一個寂寞的小孩,當他在外面笑得越大聲,心裡的寂寞就越深。

他常常會在夜裡突然被惡夢驚醒,醒來后就睜眼到天明。

他並不害怕惡夢,因為不管夢境有多恐怖,總會醒過來的,他害怕的是離天亮到底還有多久?

縱有千萬個不願意,沙朗野還是走進了賓館。

他和唐雅各各拿了一支鑰匙,各自帶著一名女人進入房間。

他們的房間就在彼此的隔壁。

沙朗野才進房間,他的女伴就熱情的跳到他身上,兩條腿夾住他的腰。

"你的朋友說你是處男,真的嗎?瞧你的性格,做起來一定很瘋狂吧!我一定會好好教你的。"她把他的頭往自己雄偉的胸部壓過去。"你喜歡哪種方式?我先告訴你喔,我比較喜歡在上頭。"

"等,等一下。"沙朗野快窒息了,好不容易,他把自己的頭從她胸口"拔"

出來,"我、我......"他左右張望,"我喝太多啤酒了,先去一下廁所。"他將她的腿從身上拉下來。

"害羞喔!阿兵哥。"女人用指甲刮刮他的臉。"別讓我等到睡著喔。"

沙朗野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跑進浴室,然後把門鎖上。

另一邊房間,唐雅各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很清醒,其實已經有八分醉了。

他搖搖晃晃的先進去浴室解手,然後站在洗臉台前洗手。

女人從他身後抱住他。"我們一起來洗個鴛鴦澡吧。"

唐雅各眼睛半閉,任由女人脫去兩人的衣服,任她把他帶到蓮蓬頭底下,任她上下其手挑逗他的身體,任由下半身的慾望帶領他,開始一場性愛之旅......

這邊房間,沙朗野站在浴室中央,思索著怎麼擺脫這一切。他看了看窗戶一下!

窗戶太小了,塞不進他的身體,就算塞得進去,這裡是七樓,他肯定會摔得粉身碎骨,那明天就可以看到頭條標題寫著:大頭兵為護貞操,不惜以死抵抗!那一定會笑掉人家的大牙的。

"該死!"沙朗野一屁股坐在馬桶上,拚命抓著頭,一邊煩惱著該怎麼擺脫外面那個女人,一邊又想著另一個房間的唐雅各。

唐雅各現在在做什麼呢?

沙朗野現在在做什麼呢?

另一頭,唐雅各將女人壓在冰冷的瓷磚牆上,衝進女人身體的那一刻,他半醉半醒的腦袋裡,卻浮起了沙朗野憨憨的臉。

他是存心把沙朗野帶進這個瘋狂的世界。

沙朗野平凡的面容,靦腆的笑容,純樸的氣息,還有眼裡偶爾出現的童稚,對人性的天真態度,甚至還沒跟女人在一起過,這種種的性格特質實在太令唐雅各嫉妒了,他忍不住就想把他弄髒,弄壞,拉他一起沉淪到地獄的盡頭。

這樣想著,唐雅各身下的動作更激烈。

女人在情慾中,尋找著唐雅各的唇。

他別過頭去,避開她的唇,身下更用力的動作,讓女人的唇溢出忘情的呻吟。

賓館的裝潢粗糙,隔音效果不佳,呻吟,喘息傳到了隔壁浴室沙朗野的耳朵里。

沙朗野跳起來,背緊貼住門,不敢相信的盯住那片牆壁。

天哪,唐雅各正在牆的那一頭!

一個男性模糊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唐雅各!

沙朗野的背脊一個輕顫,身下的某個部分迅速的被喚起。他不想去聽,卻又不由自主的走到蓮蓬頭下,將臉貼在那面牆上,感受那頭的激烈。他忍不住遐想了起來,路燈由窗口透了進來,依稀可見到他的男性硬挺了起來。

沙朗野頭抵著牆,半閉眼,神情半羞愧,半興奮的握住......他的腦海里有一個意淫的對象,很諷刺的,卻不是門外那名躺在他床上的女人。很快地,他的額上,後背已布滿細汗,身體劇烈的痙攣,他的頭向後仰,脖子的青筋暴起......

高潮!

在達到高潮的那一瞬間,沙朗野彷彿看見國慶日的煙火在黑夜裡燃放。

絢麗!斑斕!

那不是女人能帶給他的。

高潮過後,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走,沙朗野頭暈目眩的將頭抵著牆低低喘息。

牆的那端---唐雅各頭抵著牆低低的喘息,女人早已拖著滿足的身體回床上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站在蓮蓬頭底下。

他並未獲得完全滿足,體內的歡愉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罪惡感。

他從來就不是因為喜歡女人而跟她們上床。

他只是自私的想證明一件事。

唐雅各疲乏的動了動身體,拿掉保險套,伸手向水龍頭......

牆的這端---歡愉退去,呼吸漸趨緩和,沙朗野緩緩褪去身上的衣服。

身體滿足了,他心裡卻充滿罪惡感,感覺自己的手淫,褻瀆了他對唐雅各的喜愛。他不敢直視自己手中高潮下的產物,尤其他意淫的那個人根本不知道他對他的感情,這使他方才的行為更猥瑣,更變態。

沙朗野想趕緊洗去手上的罪惡,伸手向水龍頭......

他們同時轉開了水龍頭。

同時都想把不堪,不潔的自己洗凈。

沙朗野從浴室走出來,只見女人因等得不耐煩已在床上睡去了,他鬆了一口氣,幫女人蓋上棉被就走出了房間,他不想跟女人同處一室,一夜。

他直接來到唐雅各的房前,在地板上坐了下來,他一直想著:唐雅各現在在做什麼呢?

唐雅各走出浴室,看見女人已經沉沉睡去了。

他看了女人一眼,然後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點起了一根煙。他望著沉睡的街道:心理想起了隔壁房間的沙朗野。

沙朗野現在在做什麼呢?

早上醒來,唐雅各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

窗戶開了一夜,是冷意喚醒了他。

女人早已不見人影了。

他站起身,皮夾從身上掉下來。他拾起皮夾,感覺皮夾扁多了,打開一看,發現幾張大鈔不翼而飛,還好其他證件還在。唐雅各譏諷的揚起嘴角,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認了!他又翻了翻皮夾最隱密內層,裡頭藏著一張相片,那是他最珍貴的財產。

唐雅各抽出相片,凝視了一會兒,用手撫摸相片里的人,神情變得很溫柔。

破曉......那是照片上人的名字,只有這個人,才能融化他臉上的冰霜。

把相片收妥,唐雅各開始打掃房間,這是他每次歡愛過後的習慣。

把窗戶全部打開,把床單,被單全部卸下,把女人掉落在床上的髮絲撿了起來,接著又將浴室清理乾淨,不願留下昨夜裡激狂的痕迹,連自己的氣味也不留。

整理好后,他打開房門---"咚!"冷不防地,沙朗野整個人摔進房內。

昨晚,沙朗野背靠著牆坐著睡著了,睡到清晨五點多,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突然醒過來,發現女人從唐雅各的房裡探出頭,他趕緊假睡,女人看到他,嚇了一大跳,踢了他幾腳,發現他沒感覺,趕緊到另一個房間找她的同伴,倆人偷偷摸摸的離開了。

她們離開后,他便坐到門前,想忠狗似的保護他的主人。結果,門一打開,他就這麼摔進房。

"沙朗野?"唐雅各瞪著他,好象看到了怪物。"一大早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沙朗野一骨碌爬起來,模樣摔疼的後腦勺。"你幹嘛把房間弄成這樣?歐巴桑不是會來整理嗎?"他看了房裡的情景后,不禁問。唐雅各把床單,被單,枕頭套都堆在房間的中央。

"不關你的事。"唐雅各關上房門,率先往樓梯走去。"我的錢被偷走了,你的錢還在嗎?"

"你的錢什麼時候被偷了?被誰?"沙朗野瞪大眼睛。

"昨晚那個女人。"

"啊!"沙朗野這才想起那兩個女人為什麼會鬼鬼祟祟的離開,他把早上看見的經過對唐雅各說。"早知道我就不要裝睡,真該攔住她們問她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唐雅各轉過身看他,眼睛警戒的眯起來:"你昨晚就坐在我房間門口?""呃......"沙朗野頓住。

"昨晚一整夜,你什麼事都沒幹?"唐雅各一張俊臉直逼到沙朗野眼前。

沙朗野低下頭。他倒不是在默認什麼,而是出於一種罪惡感無法直視眼前的人。

他昨天是幹了一件對不住眼前這人的事。

"你沒做?"唐雅各大聲質問。

"呃,我看我還是先去付帳好了。"

經過昨晚那件事,沙朗野不敢與唐雅各共處在這個窄小幽暗的樓梯間,稍稍推開唐雅各,一溜煙的跑掉。

唐雅各瞪著沙朗野的背影。

真是氣死他了!

搞了一個晚上,結果,沙朗野竟還是清清白白的。

要抽籤分發部隊前,軍隊特別放他們五天的探親假,好讓他們先回家和家人相聚。

沙朗野回花蓮,而唐雅各則回台北。

那是他們入伍后,第一次沒有一起度過的假日。

終於到了抽籤分發的時刻了。

扣除大專生在成功嶺受訓的兩個月,再加上這一個月,不管分發到哪裡,剩下的一年七個月的軍隊生活就要在那裡度過。

抽籤是對外公開的,所以阿兵哥的家人可以到營上觀看這神聖的一刻。

只要自己的孩子上去抽籤,就可以看到他們的家長,雙手合十,嘴裡碎碎念,求佛祖,求祖先的保佑,別讓他們的孩子抽到離島的部隊去。

答案公布后,抽到台灣本島的,家長會歡呼的謝天謝地,抽到金馬獎的則會抱頭痛哭,好象此去是生離死別似的。

幾家歡樂,幾家愁的畫面,不停地在眼前上演。

"你希望抽到哪裡?"唐雅各無所謂的聳聳肩,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天涯何處都可以為家。"只要不看見你就好。"他特別看了他一眼。

對於唐雅各的冷淡與急於撇開他的態度,沙朗野只是笑。

"之前放探親假時,"沙朗野小聲的說。"我回家特別請我們部落的巫師幫你作法祈福。"

"什麼?"巫師?作法?唐雅各訝然。他們是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嗎?

"我希望你能調到比較好的單位去。"

荒謬!他去哪個部隊還需要他替他祈禱嗎?唐雅各瞪著他。

"你認為我吃不了苦?"他質問。

"我從不認為你不能吃苦,我只是關心你。"沙朗野靦腆的微笑。"純粹是朋友對朋友的關心,或許你並不把我當朋友。"唐雅各對他的態度總是若即若離。

唐雅各定定地注視他,那深邃的眸子里,除了關心,還有一些他無法理解的情感。

"三十五號!"已經叫到唐雅各的號碼了。

他慢慢走向前,走到一半,他又回頭看看沙朗野,他竟對他比出象徵Lucky的數字"七",這個笨蛋!

唐雅各毫不在意的把手伸進箱子里隨便一抓,這一抽,竟是抽到了大頭獎!是國軍負責後勤補給的聯勤,聽說是個涼到爽歪歪的單位,聽他身後幾位噓聲連連的弟兄,就知道他有多好狗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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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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