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哈！哈哈！

拿著警校錄取的通知單，她簡直想大笑三聲，然後衝到那姓袁的家裡，讓他看看他的眼光錯得有多離譜！

也算是老天助她吧！她回國的時機恰恰好碰上警校招生的時刻，所以用不著多等，憑著她本身的實力、努力再加上些運氣，考上警校對她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什麼如果她考不上就是鬧了大笑話？！怎麼樣？現在她倒想看看，誰才是個笑話！

不過，她可是有理性、有智慧的時代女性，做事當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要她真衝到他家去？哼！他衝到她家來叩頭謝罪還差不多！

只不過，眼前的情況確實讓她感到很——不爽！

還說什麼他忘不了她的吻。

忘不了的結果是一連三個星期不見人影，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

她就知道，一切跟六年前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同！她不知跟這傢伙犯了什麼沖，從以前到現在，他就只想耍著她玩！

真是可惡至極！

本來還以為可以趁他窮追不捨的時候來個「絕地大反攻」的，沒想到那個該死的混蛋竟然撂下話后，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氣得她將一股怒氣全發泄在念書上，還考了個榜首好氣死他。

只是，現在他連她考上了警校榜首都不知道，她要怎麼氣他？想到這兒，還真氣人。

「欣心，你真要去當女警嗎？」看著自己的女兒，做媽媽的不禁有些擔心。雖然當警察是主持正義，她心底也以這個女兒為榮。不過女兒當真考上了女警，她卻又忍不住擔心了起來。危險多、風險大，說什麼總是叫人很難放心。

「當然啊！媽，我都考上了榜首不是嗎？」欣心微笑。她知道天下父母心，不過這是她的志向和人生，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我是知道啦，可是……」湯媽媽面有難色。

鈴——

電話聲響起，打斷了她們母女的對話。

湯媽媽走到桌邊接起電話，才聽見對方的聲音，心情便似大好。「啊！承飛是你啊！怎麼這麼久沒來玩？湯媽媽好想你哪！連你湯爸爸都說怎麼欣心才回國，承飛就不見人影了……」

好啊，你這傢伙終於現身了！欣心豎起了耳朵仔細聽。哼，看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嗯嗯，對啊……是啊，你都不知道欣心就是這樣……我就是擔心哪！好啊好啊……嗯，好，就這樣。」

喀噠，話筒掛上。

就這樣？欣心瞪大了眼。

「咳！咳咳！」

「怎麼了？欣心，你感冒了嗎？」湯媽媽抬眼看著女兒。

「啊！不，沒什麼。媽，你是在跟袁承飛講話啊？」她故作輕鬆地問。「他打電話來做什麼？你們……講我幹麼啊？」

「哦，沒什麼啊，就閑話家常嘛！」湯媽媽沒當回事，回到沙發上繼續做著拼布。

「閑話家常？」欣心湊上去，一臉懷疑。「你們閑話家常幹麼提我的名字？還說什麼我『就是這樣』。媽，你老實說，他是不是對你說了我什麼壞話？」

湯媽媽停下手中的針線，皺著眉頭道：「我說女兒啊，你還沒去報到當警察呢，怎麼跟媽講話活像在審犯人一樣？你媽媽說話什麼時候不老實了？」

「呃……」欣心整個人立刻窩上沙發，撒著嬌道：「媽——人家只是好奇嘛！難道你聽見別人在電話里提到你的名字時，不會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嗎？」

「這倒是。好吧，其實承飛也沒說什麼，他只是問你最近心情好不好……」湯媽媽絮絮叨叨地說著。

「他問我心情好不好？！」媽媽的話還沒說完，欣心的聲線便陡地上揚。他這是什麼意思？透過她媽媽來查探敵情？還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會為他的不出現而生氣？這人簡直是太奸詐了！

「啊？」湯媽媽一時間愣住了。

「那你沒告訴他，我心情可好得很嗎？學成歸國、考上女警，等於完成了我大半的理想，我還會心情不好嗎？告訴你，只要不看見他，我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而且那傢伙從上次出現後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天不見人影了，他管我心情好不好做什麼？」

「欣心啊！」湯媽媽一臉疑惑地瞪著女兒。「人家不過說了一句話，隨便問問罷了，你怎麼發這麼大脾氣？還說沒鬧脾氣呢！我看你最近一整天都綳著張臉，看到電話就生氣、聽到電鈴聲還會跳起來，我和你爸都擔心你是不是因為才剛回國，所以適應不良呢！」

「我——」她有這樣嗎？仔細想想，她最近似乎是有一點……焦慮。但那又如何？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可能是因為準備考試，太忙了才會這樣。我……媽，對不起，讓你和爸爸擔心了。我沒惹你們心煩吧？」欣心偎近母親，心中有些內疚。

這一切都要怪那個袁承飛！如果不是他出來攪局，哪會有這些是非？這筆帳，她要一併算到他頭上！

「怎麼會呢！」湯媽媽笑著拍拍欣心的手臂。「你整整六年沒回來，可想死媽媽了，爸媽還巴不得你在身邊煩著呢！只不過……」

「不過什麼？」欣心抬眼。

「欣心啊，承飛真有這麼不得你的緣嗎？我和你爸爸倒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年輕人呢！你不在家的時候，他常過來陪我們聊天，還幫這、幫那的，要少了他，日子真會有些不習慣呢！」

「他自己有家不回，常來咱們家做什麼？我話可先說在前頭，你們要喜歡他，那是你們的事，別把我也扯進去！」欣心滿肚子火。

「欣心啊，不是媽愛說你，小時候吵吵也就算了，你幹麼記恨記了十幾年呢？照理說，要記恨的也該是承飛吧！他小時候被你打得多慘哪，結果人家還以德報怨，替你照顧爸媽呢！」她就不懂，為什麼自個兒的女兒會這麼討厭人家？

「什麼以德報怨？女兒被人家欺負了你都不知道，還凈幫著別人說話！」欣心抗議。

「欺負？」這話讓湯媽媽緊張了起來。「他欺負你了？」

「我——」欣心有口難言。「我只是打個比方啦！」

「厚，你也真是，害媽嚇一大跳。」湯媽媽皺起眉頭。「不過奇怪的是，自從你回國之後，承飛反倒不常來了，怪想他的呢！」

「媽，你想他幹麼？自己的女兒在這兒陪你不好嗎？」

「當然是好啊！可是多個人陪不是更好？依我看啊，你對承飛別老是那麼兇巴巴的，這麼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沒得找嘍！」湯媽媽說完后，繼續沒事人似地縫起拼布來。

欣心瞪大了眼。「媽，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還會有什麼意思？」湯媽媽斜瞥過去。「不就那個意思嘍！」

「你該不是想把我和袁承飛湊成一對吧？！」欣心花容失色。

湯媽媽頭也沒抬地道：「一對就一對啊！有什麼不好？」

「不好、不好！一點兒都不好！」欣心慌亂地起身，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媽，這樣是行不通的！」她停下腳步。「我鄭重地告訴你，我和袁承飛之間絕對不可能！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我們兩個天生就不對盤，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媽，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喊。

「怎麼樣，女兒？」湯媽媽微笑地抬頭看她。

欣心皺眉。「我看不出這事有什麼好笑的。」

「嗯！我也覺得不好笑。」湯媽媽立即收斂笑容。「媽倒是想問你，欣心啊，你在國外六年了，怎麼會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書念得好爸媽當然高興，可婚姻大事也是很重要的。算算年紀，你也二十五、六了，也該有個對象才是。」

「媽——」欣心跳腳。「我才剛回國，你和爸就急著想把我趕出去喔？」

「傻女兒，我們怎麼捨得？不過是叮嚀你，別老想著工作、念書，也該替自個兒的未來打算打算了。」湯媽媽低不頭，繼續縫著拼布，並且小小聲地道：「最好是找個像承飛這樣的對象，條件好、人品好、住得又近，你要能嫁他，爸媽是再放心不過了。」

「媽——」欣心氣結。現在是說到哪裡去了？她根本就和他誓不兩立，要她嫁他？等著吧！

「好，不說不說，隨便你了。」湯媽媽聳聳肩。「不過今天晚上他要來咱們家吃飯，你可別再隨便擺臉色給人家看喔！」

湯欣心氣得吹鬍子瞪眼。

好啊！來吃飯是吧？你有膽子來就試試！

竟然敢從我爸媽這邊滲透！好，我湯欣心跟你耗上了！

☆☆☆☆☆☆☆☆☆☆

「恭喜你考上警校，而且聽說還是榜首，是嗎？」袁承飛送上一瓶德國冰酒。「值得好好慶祝一番。」

「哪裡。」她勉強接過酒，轉手就放在餐桌上。

不速之客，送什麼來都一樣不受她歡迎！依她看，他這就叫「黃鼠狼給雞拜年」，准沒安什麼好心眼！

不過，讓他知道她的厲害，這倒是需要的。想當初他還敢嘲笑她考不上，哼，現在知道她的實力在哪裡了吧？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考到榜首的。她倒要看看，他要怎麼向她低頭懺悔？

「今年冬天冷得早了。」袁承飛逕自坐在餐桌前，熟絡得就像是湯家的一份子似的。「要過年了，經濟不景氣，社會案件也越來越多了。」

嗯？欣心瞪著他。

她可是今天的主角耶！她考上了警校的榜首耶！她還等著他的道歉，他竟然開始換起話題了？那他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是啊！」湯媽媽說著說著，不禁皺起了眉頭。「所以欣心要當女警，我這當媽媽的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啊！」順手，她還挾了塊腿肉給他。「來，多吃點，你最近也忙，都忙瘦了。」

「嗯，多吃點。」一旁的湯爸爸也開了金口。

「啊！」欣心見狀，忍不住喊出聲，卻立刻住了嘴。

「怎麼了？欣心，你不舒服嗎？讓媽看看。」湯媽媽立刻放下碗筷。

「她沒有不舒服，」袁承飛挾起碗中的雞腿，咬了一口后，才緩緩地接著道：「只是心疼我碗里的這塊肉。」

欣心一雙眼，立即惡狠狠地瞪了過去。這該死的傢伙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更可惡的是，他既然知道她喜歡腿肉，還故意咬了一口后才說？！

陰險！真是太陰險了！不過就算是他把碗里的腿肉拿出來，她也不會吃的。他碰過的東西，她才不屑要！

「是嗎？欣心你喜歡吃腿肉？媽怎麼不知道？」湯媽媽心疼地趕緊挾了另一塊到女兒碗里。「怎麼不早說呢，你不是一向都只吃雞胸肉的嗎？瞧，媽還特地替你留了一整塊的雞胸肉呢！」

「以前吃雞胸肉是為了要減肥。」袁承飛開口。「對吧？」

「你又知道了？！」她惱羞成怒。「我打小到大，什麼時候肥過？你少不知道還在那邊亂說！我什麼都愛，就是不愛吃腿肉！」說著，她把碗中的腿肉挾回盤子里。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袁承飛挾走她放回的那一塊腿肉，三兩口就吞進肚子里去。「嗯，湯媽媽的三杯雞真是人間美味。」

湯爸爸滿意地微笑。「那當然，這道菜可是我親手教出來的。下回有空，我親自露兩手讓你瞧瞧。」

砰！欣心突然重重地放不碗筷。

「欣心！你又怎麼了？」

「我吃不下了。」她站起來。

「是嗎？你根本沒吃多少，怎麼會吃不下？」他抬眼。「難得一家人團聚，應該多吃點才是。要不，喝點酒吧？」他拉住她的手，硬是讓她坐下。

她一驚，伸手要甩，但礙於爸媽在場，動作不敢太大，只得乖乖坐下。「我不喜歡喝酒。」

卑鄙、無恥、不要臉的傢伙！當著她爸媽的面，竟然還敢吃她豆腐？！氣歸氣，但令人無法忽視的，是自他掌心傳來的熱度，和一種無法解釋的……悸動。

袁承飛卻只是笑笑，單手替她倒了杯酒，送到她唇邊。「來，喝喝看，這是德國頂級冰酒，醇得像蜂蜜一樣，你會喜歡的。」

她別過臉不肯喝，卻不自覺地被那香醇的酒氣給吸引住。

「喝一杯吧，就當是我對你的敬意。」他揚眉。

敬意？這回，換她揚眉了。他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你以一個犯罪學博士的身分回國，卻願意到基層去當女警，而且還以這樣優異的成績考進警校，證明你不只是說著好玩而已，而是真正想為社會做點事，我說得對嗎？」

他的話，讓她忍不住臉紅。

事實上，她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從小，她就喜歡主持正義、打抱不平。出國一趟回來后，更讓她確定了自己的志向。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且對她表示敬意，而沒有藉此嘲諷或打擊她。

「還好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只是想當個警察，就這樣。只要爸媽能支持我，我就很開心了。」

「這樣啊……我也覺得很好啦，可是……」湯媽媽望著女兒，又望向袁承飛。「可是，這樣很辛苦、很危險的……」

「哪個行業沒有風險？喝水都有可能嗆死，不是嗎？」湯爸爸開口。

欣心喜上眉梢。「就是啊！爸最英明了，我敬爸爸一杯！」說著，她拿過酒杯，一口氣喝下。

頓時，一股甜暖的感覺自口中化開，滑過她的心窩，漫至四肢百骸。她的雙頰霎時變得酡紅。

「別喝得這麼猛，這酒的酒精濃度雖然不高，可喝多了還是會醉的。」他微笑。

「醉？這酒跟蜂蜜一樣，不，比蜂蜜好多了，我喝再多也不會醉！」她的心情大好。「我告訴你啊，今天要不是看在你說了這幾句中聽話的分上，我可是一口酒也不會喝你的。現在呢，我決定把它喝光光！」她拿起酒瓶，想將酒杯倒滿。

只見一條酒柱由上往下流，卻全流到了桌面，一滴都沒有進到杯里。

「欣心？」湯媽媽趕忙搶過酒瓶。「你醉了？！」一杯就醉？而且還是冰酒？！

「我哪有？是這瓶子長得很怪，不好好地對準酒杯，所以才會流出來的……」欣心紅著臉搶白。「你們三個那是什麼臉？我怎麼可能喝一杯酒就醉了？媽！把酒給我，我還要喝！」她拍著桌面。

望著自己喜愛的女人，袁承飛不得不作出結論。「她醉了。」

「嗯……」湯家兩老同時尷尬地點頭。

「我看，我們還是扶她回房裡躺一下好了。」湯媽媽開口。「沒想到這孩子酒量不好，連酒品也……唉……」

「啊！乾杯啊！杯子杯子，你長得還真討人厭！就像那討人厭的袁承飛一樣！偷吃我的雞腿，還說我肥！袁承飛！袁承飛呢？」欣心坐在桌前，已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

「承飛，真不好意思……」湯媽媽連聲抱歉。

「不，酒是我帶來的，該說抱歉的是我。這樣吧，讓我抱她進房休息，睡過一覺后應該就會好多了。」說著，他起身扶住她。

「也好，你就替我們抱她進房裡去休息一下吧。」湯爸爸開口。「等會兒安頓好她之後，到客廳來跟我聊聊。」說完后，他起身往客廳走去。

袁承飛會意，微笑地點頭。「是的，伯父，我明白。」

「那好。承飛，你抱欣心上樓，我去泡杯熱茶來給她解酒。」湯媽媽也跟著起身，轉進廚房。

頓時，飯廳里就只剩下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