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那晚繾綣后,已過了三天。
雲浩坐在大辦公椅上,眸光陰鬱地盯著電話——;這三天來,寧舞心完全沒有回電,也沒有任何消息,她就這樣不見了!
嘟——嘟——電話進來,他驚跳起來迅速撈起話筒。
「對不起,雲先生,寧小姐在開董事會議,任何人的電話都不接。」
「Shit!我不是『任何』人!」他暴跳如雷地吼著。
「對不起,我幫不上你!」對方秘書匆匆地掛掉電話。
「喂?喂……」
雲浩懊惱地掉下電話。
然而,此時的懊惱遠遠不及那天早上在看見床被上點點血跡時來得大。當他發現他是寧舞心的第一個男人時,一種莫名的震撼火速流進他的肺腑。
一個號稱交過「老的小的」、「帥的酷的」、「白的黃的」的浪女,竟然是處子?
雲浩煩躁地扯扯領帶。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這小妖精竟平空蒸發了?任他一天打一萬通電話也查不出她的蹤影,詢問寧氏集團的員工,更是有志一同地以「開會」回應!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發狂。他霍地抓起鑰匙,飛也似地駕車到北海濱。
但小白屋裡面沒有人,他為她設計的大屋裡更是連個鬼影也沒有。
雲浩頹然地將車子倒轉方向,不自禁地望向大屋,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挖空了一般,心還是熱騰騰的,但心底深處卻是空虛冰冷到極點,感覺上一半好像正陷入熱戀,一半好像已經失戀。
此時懷中的行動電話響子起來,「喂?」
「老闆……」他的秘書小心翼翼地問道:「今晚王議員婚宴要送多少禮金?」
他略一沉吟,隨即應允道:「我親自去赴宴。」
本來一心一意想等著寧舞心回電,幾天來幾乎生活大亂。但是既然佳人杳如黃鶴,倒不如赴宴,也許能在社交名流中打聽到她的訊息。
當晚,圓山飯店冠蓋雲集,豪門對政客的世紀婚禮果真不同凡響。
好不容易泊好車,雲浩走進飯店。
「嗨,雲浩,好久不見。」在熱鬧的人群中擠過來的是劉大少,他是位跟雲浩在社交場合中常碰頭的富家子。
聊了幾句,劉大少雙眼一閃,馬上堆滿笑容,彷彿看見了什麼瑰麗奪目的寶貝,要向雲浩炫耀一下般,三步兩步地把他的珍寶拉過來。
「雲浩,這位是寧小姐。舞心,這位是雲先生。」
「舞心」是你叫的?你算哪棵蔥啊?雲浩有點不是滋味,銳利的鷹眼瞄向她被握住的玉手。
寧舞心一抬眼睨見他們,禮貌性地淺笑頷首,一迎上他的視線,臉上的微笑也頓了頓。
「兩位認識?」劉大少來來回回掃視他們,瞧出情況不太對勁。
寧舞心精緻絕美的臉蛋上此時完全沒有表情,像煞了高不可攀的搪瓷娃娃。
雲浩鐵青著一張臉,任憑她裝酷。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不好說什麼,畢竟寧舞心三天兩頭會和這些名流碰面。
「雲浩,你好嗎?」寧舞心突地開口。
一聲「你好嗎」讓雲浩的心又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至少,她沒有裝作不認識他。
「我陪你去那邊坐!」雲浩擺脫一臉錯愕的劉大少,霸道地拉著寧舞心走。寧舞心默默地跟著他走出宴會廳,來到飯店外的花園。
觥籌交錯外的花園顯得沉靜而寂然,除了偶爾會有侍者經過小徑外,剩下的就是唧唧蟲鳴。寧舞心坐在張石椅上,在微弱月光下的她,飄忽清麗,又彷彿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中。
「你好嗎?」寧舞心抬頭看他,含笑再問。
「不好!我找了你三天了。」雲浩的心在胸中鼓噪著,「你收到我送去的花嗎?」
「收到了,謝謝。」她給他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
雲浩的心猛地撼動了一下,「我的長相有這麼不忍卒睹嗎?為什麼你消失了七十二小時不願見我?」
「這兩天公司好忙呢。」她勉強一笑。
「到底什麼事?」雲浩感覺她似乎心裡有事壓著。
她略為煩躁地移開視線,不管他迫人的眼神。「我會有什麼事?不說了公事忙嗎?」
一瞥見她緊鎖的眉頭,雲浩的心立刻揪疼了起來。
「舞心……」他的聲音又溫柔、又心痛,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輕柔地拉住她的手,似乎想跟她說什麼,卻又不如該如何說起。
「謝謝。」寧舞心從他掌中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輕輕地說。
「我們有這麼生疏嗎?」他的不悅感陡然發作。
蠻橫的手突兀地損住她下顎,強迫她看他。
「……」她又不吭聲了,灼灼的眼瞳與雪顏形成對比。
他眯眼,打量著她逐漸蒙上水霧的晶眸,猛地臂膀一收,把她緊摟進懷裡,密密地吻上她的唇。她為何要如此該死的吸引人?舞心彷若被火熱的閃電擊中,她暈眩了一秒鐘,隨即聽憑自己壓抑已久的悸動,深深地反應著。
在長長的擁吻之後,雲浩眷戀地將舞心移坐到自己的腿上,完完整整地囚禁在他專屬的世界里。
「我想念你……」輾轉的吻落在她的唇角、頰側、額邊、頸項,「我想念你的……一切!」
舞心細細地喘息著,痴迷地凝視他,「別對我太好,將來你會後悔的。」
「胡說!」他輕撫著她的臉龐,像是撫著世上最珍貴的工藝品般,他深深地凝視她,直視她的眼底。「有什麼好後悔的,我等你這樣的女人,等得已經夠久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舞心微顫地伸出食指止住了他的話,隨即用自己冰涼柔軟的唇,堵住了他的。
「總裁,原來你在這兒。」遠處傳來寧家司機的聲音。
「舞心,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你?」雲浩依依不捨地緊緊摟住她。
「後天晚上。」她輕點住他的唇。「就在大屋。」
雲浩對舞心點了點頭,情不自禁地再度吻她。
「總裁……」司機的呼喚,殺風景地打斷痴迷呢噥的一對。
「記住,後天晚上。」寧舞心回眸一笑翩然而去。
雲誥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幾乎想捉住她的影子,他害怕她一走了又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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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浩等不到後天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到寧舞心的辦公室,打了幾次,每次都吃閉門羹。
這個小姐到底是什麼心態?跟個男人一夜風流后竟無綿綿情意!約了後天就是後天,就像辦公事一樣,時間沒到就連通電話也不捨得給?雲浩的心情滿滿地像打翻調味醬,五味雜陳。
「雲浩!」傑瑞急風似地闖進他的辦公室。
「失火了啊?」雲浩懶懶地看他一眼。
「搞半天原來委託你做那個怪怪城堡的是寧舞心呀?」傑瑞興奮地抓著雲浩的手。
「喂,大哥,你什麼時候轉變性向,對女人有興趣了?」雲浩很努力地掙脫他的箝制。
「噢,你真是走了狗屎運,早知道我就天天去『紅人』報到!寧舞心、寧舞心……她老子可是寧正剛耶……」傑瑞充耳不聞,歇斯底里地喃喃自語。
「喂!喂!」雲浩嘲笑地舉起手在傑瑞眼前揮了揮。
「你老媽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
傑瑞不服地挑挑眉,「那麼多金美麗的富家女,我就不相信你不口水流滿地?」
雲浩瞪著他不說話,半晌后,卻哈哈大笑了出來,「老實告訴你吧,其實那些流口水的階段我都直接跳過去了,我在準備當她男朋友。」頓了頓,他心中突然充滿了一種暖暖的、滿足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或者,過一陣子,我會準備讓她當我的老婆。」他認真地說。
「你頭殼壞啦?」傑瑞像是被狗咬到似地大叫,「叫你平常不要這麼挑嘛,這下好了,一頭栽進去了吧,……唉,不過就性饑渴嘛,外面有援助交際可以找啊,何必去找只雞……呃,我是說『金母雞』呢?」
「你這麼是什麼意思?」雲浩忿然地提高音量。
「你是真不知道寧舞心跟很多名男人有一腿還是假的?」名男人?雲浩驀地心一沉!
「那是公事上的社交應酬!」他為寧舞心辯護。
「才不是呢,不信你晚上到『紅人俱樂部』,她要是沒在那兒跟人勾搭,我頭給你!」
「記好啊,到時候如果是你亂說話,我可真會要了你的頭。」雲浩笑著,從椅子上站起身,拿出柜子里的紅酒,替自己倒了杯。寧舞心會勾搭男人?啐!他壓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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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人俱樂部」一坐兩小時,根本不見寧舞心人影。
這俱樂部來頭不小,某院長的公子、某財團的千金等達官顯貴都是常客,不過雲浩絲毫不感興趣,獨自喝著酒,百般無聊。
看來傑瑞的人頭要落地嘍!
他失笑地轉身欲離去,瞬間卻呆住了。他有些愕然地迅速望向對面。
這時有對年輕璧人手牽手走進來,女的身段婀娜,黑亮的直發垂肩,穿著長及地的亞麻長裙,看起來慵懶不在乎,那不是寧舞心是誰?
牽著她手的男孩大約二十二、三歲,是典型的世家少爺,神采飛揚中自有幾分尊貴。
雲浩不得不承認,假若他有妹妹,也會贊成她們與那位「小白臉」交往。
可我也不差呀!他暗自嘀咕。更何況寧舞心早已是他的女人了!
雲浩勉強壓抑住暴動的醋意。寧舞心也瞥見他,在走過他身旁時輕鬆地瞄了他一眼,就跟著「小白臉」走到另一邊去。
她竟然若無其事?似乎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甚至,暴風雨之夜的事也沒有發生過?
雲浩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遙遙凝視著寧舞心,她正偎著「小白臉」坐下,並且溫柔地為他點酒布菜,舉手投足的親密熟悉,可以看出兩人關係匪淺。
「那個女孩聽是寧氏集團的獨生女耶……」
「是啊是啊,那個男的是美國回來的,聽說是個醫生呢……」
坐在雲浩旁邊的花痴一號以迷醉的口吻說著,「哇!好稱頭的男人,真教人垂涎……」
「拜託喔,你有多少錢可以供那好運的大帥哥揮霍?還想學人家寧舞心包養男人?」花痴二號嘲謔道。
「我就算再怎麼不識相,也不會傻到跟寧大小姐搶男人。而且啊,聽說寧舞心看上的男人,不計任何代價她都會弄上手,但是一旦搞上了,她就一腳把人家踹開!」
「真的嗎?那麼那些自以為被寵幸的笨男人豈不比狗還不如……呵呵……」以嚼人舌根為樂的一群女人笑得花枝亂顫。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他們仍清楚地看到寧舞心嬌媚地倚著男人,笑得燦如春花。
「砰!」一聲,雲浩突然重重地將酒杯往桌上一放,不管旁邊瞳目結舌的三姑六婆,他霍地站起來,戾氣沉沉地走過去。
「真巧啊,寧小姐。」冷不防地說,小姐公子的兩人世界突然插進殺風景的第三者。
「呃……」寧舞心淺漾著纖柔的笑靨,有點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
「這位先生,借一下你的朋友。」他懶得等她演戲,不由分說地揪住她,扯向一個旁人聽力未及的角落。
「放開!你好粗魯。」寧舞心嬌嗔著掙開箝制。
「你竟然真的在這裡釣男人?」雲浩兩隻眼睛熊熊噴火,「外面傳得多難聽呀,你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啊?」
「腦袋裡當然裝腦漿啊,不然還裝什麼?」她頑皮地眨了眨長睫。
雲浩合上眼,巴望能掐死她。
「別轉移話題!」他氣壞了,惡狠狠地低吼,「不准你跟他在一起,聽見沒有?」
「他是誰?」小白臉衝到他們身邊,氣急敗壞地問。
雲浩迅速斂起每一分不快的神色,迎上情敵的鋒芒。伸出手,「雲浩。」
「雲浩!」小白臉擰眉,用力回握他,「你就是幫寧家蓋房子的?」
「嗯。」雲浩冷冷地撇高嘴角,他自然聽得出個中譏貶之意。
「敝姓蔡,合泰集團的。」公子哥兒得意地自我介紹,「你知道我老爸是誰吧?」
「不會吧?」雲浩訝異地望向寧舞心,「你的這位朋友怎麼連他爸爸是誰都不知道?」
寧舞心鼓著腮幫子,眼珠子東看一下雲浩西看一下蔡世豪,忍不住笑得亂顫起來。
「你……你……」蔡世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世豪,我想回去了。」寧舞心怕兩個頭上長角的男人打起來,趕緊拉扯著蔡世豪,急急地往外走。
「雲先生,且容我說一句話。」蔡世豪步伐頓了頓,「未到最後關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變數的。」
我才不會輸給你呢,什麼狗屁!雲浩狠厲地盯著他們登上賓士轎車呼嘯而去。
屋外,夜幕中央的圓月晶燦依舊,卻無聲無息地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