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群峭碧摩天,逍遙不計年,撥雲尋古道,倚樹聽流泉,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鶴眠,雨來江色暮,獨自下寒煙。

這首李白的尋雍尊師隱居,寫的是他尋找高人隱士時所見之景,雖然此處沒有牛鶴平江,天色也尚未近暮,但這份與世無爭的寧靜卻是一般無二的。

只是,儘管蟬聲知了知了地唱,仍撫不平他眉宇間的結,心底的憂。

仇烈霄坐在樹上,手撐在身旁,腦中不斷想起那日與他坐憩於此的安適自然。他清澄的眼神和早上撫琴時的羞顏交疊,再度匯成了那副令他屏息失神的容顏。

早就知道他的美天下無雙,早就知道他時所有男人夢寐所想,早就知道他若恢復女裝足以傾城傾國,為何還是被他水盈瞳眸攝去了魂魄?是他那雙巧手所奏的曲令他忘了自己,才會對他造成偌大的震撼嗎?

他怒,氣自己意志不堅,氣自己無法阻止對她的傾心,更氣的是他們之間的枷鎖鴻溝,只為他來日不多,只為她是銀虹之女,更為燎天與血魂之斗!

他不該分心的,更不該糊塗地被她所吸引,但說這些都太遲了,他清楚,她已經是他的牽挂,而她也陷進來了。

「這就是你的安排?」他看向天宇蒼藍,廣闊無垠里漂游著幾許雲彩,「這就是你將我帶領到碧落鎮的因,讓我在此失落我的心?我不懂,我欠了你什麼,她欠了你什麼,赤煞和銀虹欠了你什麼,為什麼要捉弄這麼多人,困繞操縱我們的人生,你究竟要我們做什麼?你要什麼?」

躲也無用,藏也無用,他和她,早在初見的那一眼就許下彼此的纏綿,她對他的好奇,他對她的愛憐,會不會也是早就註定好的過程?

「你何必讓織雪也陷進來?我負擔不起她的好,我負擔不起啊!」閉眼,他屈膝到枝上,以手靠著膝靠著頭,狀似淺眠,卻在沉寂中衍生愁憂的氣氛,將周圍染上悄悄的無言!

倏忽,蟬聲止了,突兀其來的靜夾雜著令一個人的呼吸,他恍似沒有察覺,依然閉眼如儀。

「對不起。」聲音幽幽怨怨地揚起,「織雪惹你生氣了。」

就知道他會來這裡,站在樹下仰瞻著他威嚴如王的神態,千絲萬縷還未理清,謙語就已出口,只是,忍不住心酸,一股委屈湧上眼眶,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沒有理他,當她不存在的模樣令她心傷,之前想的一大篇計策全蕩然無存,連平時犀利的口才也不知趨向,此時完完全全是個得不到心上人注視的女孩,只有哀怨,只有淚意。

咬著唇,她拚命忍住顫抖:「你早膳沒吃,中午也沒進食,一定餓了!我娘準備了些北方糕餅,還有窩窩頭,叫我請你回去,我們要為織雪表妹無意間開罪你的事道歉。」

織雪,原諒我!

「令表妹並沒有做錯什麼,姑娘冰清玉潔,千金嬌軀,仇某不敢褻瀆,因而離開避嫌,公子勿自責,是仇某失禮。請公子回去轉告老爺夫人以及寒姑娘,說仇某歉甚!」

「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生氣。」織雪一口氣哽在喉嚨,逼得淚珠幾乎快要現形見光,為了咽下淚水,她忍得雙頰火紅,「我知道騙了你是我不應該,可是你有必要急著劃清界限嗎?我們不是朋友嗎?」

「仇某隻是受雇於公子的家院,不敢逾越。」

「大個兒,你要氣要罵,我都隨便你,可是不要擺出這副陌生面孔,我受不了的!」

「公子……」他吞下嘆息,「你請回吧!」

「要怎樣你才肯拋開枷鎖坦率地面對你自己?」

「我只是個低下的武夫,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別過頭。

「撒謊,仇烈霄,你是懦夫,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為什麼不揭穿我?為什麼不大聲罵我騙了你?為什麼不肯讓我分擔你的痛苦?為什麼寧願選擇自己扛這一切?」聲音漸漸轉為哽咽,「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

仇烈霄坐在樹上,但心情卻比翻騰巨浪還雜亂,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想逃,想縱身躍起離開這個有她的地方。但退縮不是他慣為之舉,在心上迴避閃躲和否認已令他矛盾萬分,如置煉獄煎熬,她毫不掩飾的坦白,已清清楚楚地顯出了她赤裸裸的感情,他痛苦、掙扎,難以抑制他的感情。

織雪,我不要你跟著我痛苦,我不能這麼自私啊!

她狠狠甩頭,髮際飛盪半空,畫出女兒家的眉韻,但她不遜的眼神卻炯炯蘊光自成英氣:「就算你是赤煞傳人又怎樣?就算你只有三年壽命又如何?我寒織雪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大個兒,我心中的大個兒,不是仇烈霄!你聽見沒有?我喜歡你,之喜歡你!」

不待稍做喘息,她又使盡渾身力氣喊下去:「你如果對我有感覺,就不要管什麼詛咒、傳說,也不要管什麼兩族恩怨,銀虹之女,只要對自己誠實地承認自己的感覺,告訴我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他不言、不語、不動、不作態。

「說呀!你告訴我,大個兒,你開口說話呀!我都把心掏出來了,就等你一句話……」她的胸口因呼吸急促而劇烈起伏,「一句話!」

「你……」仇烈霄又茫然又失措,心頭的苦痛充塞眼前,她狂灼的期待他無力回報呀!難道她不明白跟著他會有什麼悲苦的命運嗎?她怎能如此不顧一切?她的名節、聲譽、未來可能因這席話陪上的!

「你不懂,你不明白,我背負的使詛咒,燎天與血魂的詛咒,在我身邊只會有危險,過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不管,也不怕,寒織雪什麼沒遭遇過?不要找借口推搪!」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我什麼都不要!」織雪大吼,「我只要你的一句話!大個兒,給我你的答覆!」

「我會害了你的!」

「你是不是要看我的決心?是不是要我證明我是否吃得起苦?好!」

織雪決絕的表情一映入仇烈霄的眼裡,烈宵就電閃過不詳的涼意,但見她的手伸入懷中,抽出,冷洌刀芒亮起。

「織雪,不可以!」

織雪青蔥嫩白如玉,握著冷芒逼人的匕首一劃一揚,帶起一團雪花,一切在他眼裡猶如慢動作,撕裂了他——

「織雪!」

她軟下身子倒進他撲了的臂中,右手裡還緊緊握著匕首,左臂一道血口子老長地劃開,不住地逸血染衣。

「不!織雪!不!」烈宵已急得亂了心智,恐懼佔領了他,出手如電地點了她五個止血穴,血勢雖稍緩,卻仍奔流如泉。

織雪清醒異常的睜著雙眸執著地問:「這樣夠不夠?夠不夠證明我的心?如果不夠我可以真的把心挖出來,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會不會被你連累……」「了」字被他的胸膛吞噬,她發現她被一支好有力量的臂環住,緊緊地環住!鼻息間全使他男性化的味道,那抹摻和了青草綠葉和陽光的味道,聞起來好醉人,好象徜徉在天空中。

「大個兒!」她艱難地舉起血匕首,「要不要我再劃一下……」

仇烈霄的反應直接而出人意料,他一把奪過匕首五指暴收,全然不怕匕首冷鋒。

「大個兒,匕首很厲,你會受傷……的」織雪目瞪口呆得喃念「的」字,不敢相信地盯著他起火的拳頭。

「不要再做這種傻事!」烈宵狂烈地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像是在起誓地道,「不要為了我傷害你自己,我不許,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一根汗毛,包括你在內,要是再讓我看見你為了我而不愛惜自己,傷自己一發我就自殘一臂還你!」

織雪被他王者之怒震凜,只有乖乖點頭,方才豁命的氣勢全無,聲若初生幼貓怯怯細問:「這是不是代表你有一點點在乎我?」

「傻織雪啊!」烈宵心疼地擁住她,眼眶泛紅,「傻織雪,我怎會不在乎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啊!」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對我這種美女視而不見的,」織雪想笑,無奈臂傷火辣辣的痛處卻教她想笑也笑不出,「原本我以為你要等到我將匕首架在脖子上才肯說話呢!」

烈宵驀地揮手,徐風送起一團碎屑,已然不見匕首蹤影,連他掌中之火也一併消失,看得織雪嘖嘖稱奇。

「原來這就是赤煞人被稱為火神遺民的原因吶!」倚在他肩頭,她放心得任郎君包紮她的傷口,滿足又愜意。一道傷換他的真心,豈止值得,根本就賺死了。

「大個兒,你怎麼還皺著眉,現在都弄清楚了,你愛我,而我也愛你,我們是兩情相悅,皆大歡喜,你怎麼不太高興,還板著張臉?笑一個嘛!」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刀劍無眼,一個疏忽就會傷及筋骨難以治癒的!」看這傷口深可見骨,他的冷汗就不停流,她可真是鐵了心狠了腸!

「連命都打算不要了,一條手臂算什麼?」織雪臉色蒼白卻猶能談笑風生,「我不在乎生死,反正又不是沒受過傷,沒死過,命對我而言無足輕重,追求的是你,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為你生為你死!」

「傻瓜!」

「在我愛的人眼裡我的確是傻瓜。」她咭地扯了個牽強的笑,「娘也常說她生了個傻女兒,不過沒關係,你聰明嘛!凡事有你做主就夠了,我傻點不要緊的啦!」

「疼不疼?」他紮好傷口后柔問,神色滿是不舍。

「你終於問了,唉!好疼喲!疼死人了。」織雪不必裝就是一副傷重氣弱,再加上大呼小叫別有用意。

「怎麼?你剛怎不喊痛?想引我愧疚啊?」

「對啊!」織雪理所當然地答,「我越疼你越痛,我要是喊疼喊得你捨不得,你就再也舍不下我!非要把我盯得牢密才安心,這樣我就不怕你一走了之了。唉!你可是親口說愛我了,就不能出爾反爾,更沒有你後悔食言的機會,我賴定你了,你休想擺脫我!」

「你說,我現在還離得了你嘛?弄個不好又來一道傷,那我可吃不消,你呀!古靈精怪,凈想些餿主意來折騰自己折磨別人,不看牢點怎成?」

織雪甜滋滋地依偎著他,嗅著他身上特有的青草滋味,心裡漲滿了幸福。

「其實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我的命也不長,什麼連不連累的,根本沒個准,若照你所說,那我也沒資格愛人了。大個兒,我體內又噬情陰蠱盤踞,無法生育,你會因此而嫌棄我嗎?」她小心翼翼地觀察,怕這實情影響了他。

「我要是在乎就不配你愛了。」烈宵摩擦著他的發,「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出辦法根治你體內的陰蠱之毒,你會長命百歲的。」

「我才不擔心,我怕的是你身上的禁錮。大個兒,為什麼鬼岩洲的水對赤煞族那麼重要?有沒有辦法可解?」

烈宵有些訝異:「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還想瞞我啊!」

「怎麼會?你不提我也會向你說明始末的。」他挪了個姿勢讓他更安穩地坐在他懷中才開始說,「你剛才見到的,我赤煞族人與常人最大的不同便在於我們有馭火能力。」

「赤煞之所以需要鬼岩洲之水,可能是因為體內有極易燃的東西,也許是血液中的那種成分太高才導致族人能隨心所欲地引火,不過這種成分需依賴鬼岩洲的濁水才能抑制對人體的危害,所以……」

「所以赤煞族的人都不能離開鬼岩洲?」

「不錯。」他點著頭,「而且只有鬼岩洲的濁水才起得了效用,其餘若想叛離鬼岩洲之人只有死路一條。而我之所以還能活著是因為燎天之助。」

「燎天?你們赤煞的至寶?」

「看樣子你爹可是一字不漏的供出來了。」仇烈霄輕笑,笑中和煦溫暖的光芒令織雪目眩神迷,「赤煞至寶是兩把劍,一正一邪,曰燎天血魂,我持有的正是燎天。赤煞族每百年便得選出傳人出鬼岩洲找銀虹之女,我猜想可能是因為血緣關係。每百年赤煞族人體內的濃血便會起變化,生成異疾,如未能引進新血脈延續香火淡化血統,赤煞族便會因病而銳減人數,終至滅亡,這百年之災稱作燎天怒、血魂吻,只有娶到銀虹之女才能平息燎天之怒,征服血魂之吻。」

「哇,聽起來真像神話!」

「是啊!而且是悲劇神話。」烈宵不禁笑開,入眼處彷彿回到那片天地蕭瑟的荒漠,「而且赤煞註定只能活在傳說中。」

「大個兒!」織雪偎得更近,聽見他揮不去陰影的心跳,似乎也染上悲涼,「別難過嘛!你難過我也會跟著不好受的!」

「那一切與我無幹了。我選擇稱為叛徒,那片沙漠我是不會再回去了,這一生我雖無法改變生命開始的環境,至少還能決定結束的方式。」

「別說喪氣話,一定有其他解決方式的!」

「生命的長短在我而言什麼都不是,不回赤煞並非消極厭世想自殺,而是覺得有意義,充實愉快的短暫生命比活在族內,漫無目標,荒打蠻斗老死好,我不適合赤煞,與其捆縛地活,倒不如痛快地死在自由安寧的天地。」

「這是以前,現在不同了,你的考慮必須多個我,所以你不能有輕忽自己的念頭,不止為你自己,也要為我,為寒家保重!」織雪帖著他的胸膛,感覺他炙人的溫暖眼光,「你的生死就是我的生死,我的生死也是我爹娘的生死,連你在內一共四條人命,可不準再有自賤的念頭。」

「織雪……」

「嫌我累贅負擔嗎?」

「不!你給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呵!怕什麼來著,你又不是短命相,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還有奇劍和天運算元給我們撐腰,還愁我們不能白頭偕老嗎?」

「天運算元是你娘?」烈宵恣意享受此刻親昵的陽光,手掌護著她的傷處,悄悄運功輸出內力養她元氣,「難怪他們對我的身份不意外。」

「咦,對了,燎天劍有什麼功用?為什麼你們赤煞人都爭著要?它能幫你延時嗎?」

「燎天血魂是兩把奇異的劍,互生互克,能引發我們馭火之能,劍本身在馭火之際會釋出能源補給持劍人,所以能維持我濃血的平衡,但最多只能維持至二十五歲,一旦過了二十五歲,想延壽就不容易了。」

「不容易並不代表不可能!一定還有辦法的,只要有信心,終歸我找得出來。」織雪豪情萬丈,閃著灼灼晶光的眼瞳神采亮麗,彷彿被太陽管束了所有活力,「好了,你老實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瞧你抿唇不悅地,誰惹你不高興了?」

「還不是你!」織雪撅起小嘴質問:「我女裝是不是很醜?還是我彈的曲兒難以入耳?不然你怎麼一副誰得罪你的模樣,話也不屑說,我承認我不像女孩兒,可是你也得體諒我扮男人扳了那麼久,當然對那套扭捏作態一概不通啊!尤其那曲兒,那曲旋律是我心血來潮臨時編奏的,就算蹩腳也該包涵才是,這麼掉頭就走,害人家好沒面子,浪費我好些眼淚……哎呀!你笑什麼嘛!」

「我的織雪啊!」仇烈宵斂住輕笑搖頭,扶手與佳人四目相凝,方正剛毅的五官竟揉進了許多輕柔密意,「你真的不知道你的魅力嗎?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我調不開自己的視線和注意,在你驀然出現在我眼裡時,我整個人連心帶神都被你撫琴的風華主宰,你是這麼美,這麼不俗,教我怎能不悸動心驚?如果我當時不離開,就會控制不了自己的遐想了。」

「什麼遐想?」織雪感興趣地問,「我扮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卻一點也體會不出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男人遇上他們喜歡的女人究竟會想什麼?」

「會想你不敢想的事。」烈宵吐氣,托起他的腮,沉音屢屢催眠般地問,「你真的想知道?」

織雪已經回答不出任何問題了,急促地心跳催迫她的胸口,讓她好似著了火似的拚命呼吸,只見郎君的臉越湊越近,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氣息、他懷裡的天空……

「織雪……」他低吟一句,嘗到她紅潤的雙唇,收緊的臂箍住了他倆,纏住他倆的情愫。

織雪無力地閉上眼,任他的唇攪沸他的生命。他的唇是那麼滾燙,像是燒紅的烙鐵。吻著她,輕齒慢嘗,淺淺地罩下他的情意。

「像這樣……」他吻了吻她的眉,又刷過了她的頰,「像這樣擁著你,吻著你,索回過去對你的渴望、傾慕,這樣……」他將她吻亂的髮際梳向腦後,引起她一陣戰慄,「你明白了嗎?」

織雪呼吸困難地癱在他懷裡,有氣無力地啟口:「我……知道了。」

「乖女孩,下回別再問這種事。」

「為什麼?」

「因為我是男人。」烈宵的拇指撫摩她的下巴,呼吸有些紊亂,「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自制力的。」

織雪雖然仍是懵懂,但也惹來兩朵霞彩遮面,她舉起手摩擦著他的下巴,仔細感覺著他的鬍子刺在她掌心的麻癢,「這是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

烈宵不自覺屏住氣,略顯尷尬,看得織雪笑得賊兮兮:「那太好了,我會好好運用問題的,這樣你就非娶我不可了!」

「小鬼靈精,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嫁人啊?」

「哼!少取笑我了,要不是你這麼會招蜂引蝶,我何必辛苦地勾引你?」

「我招蜂引蝶?」烈宵有些啼笑皆非。

「還想狡辯?你沒看到鎮長的女兒小欣嗎?她的眼睛簡直快沾到你身上了,只差整個人沒挨上去而已。大個兒,你現在有了我可不能再隨便招蜂引蝶,知道嗎?」她霸道地摟著他命令。

「織雪,別隨便便冤枉人,人家鎮長的女兒是一片好意,可不要辱了人家的名聲,況且……」他點了點她高嘟的唇,「除了你我不曾正視過別的女人,何來招蜂引蝶之罪過?」

織雪一聽,這才化去醋意,愛嬌地蹭著他的胸膛:「大個兒別怪我愛吃醋,我只是害怕……你好神秘,有事都不說,對人若即若離地,又不把女裝的我放在眼裡。我真怕突然醒來發現這一切都是夢,你真去浪跡天涯!我沒有喜歡過人,這種感覺讓我好慌,好不安,好會瞎想胡思。」

「織雪!」烈宵嘆了一口綿長的氣,「你的愛本是我不配接受的珍實,我掙扎得多痛苦你知道嗎?我只是身無分文的亡命之徒,處境比你爹還危險,燎天是練武者夢寐以求之劍,萬一被揭穿……」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這輩子只有你能當我的夫君!」她喃喃請求,「別懷疑我的真心,別為我憂惱,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的,只要在你身邊,什麼苦我都不怕。」

「織雪,我仇烈霄絕不會辜負你為我流的淚和血,以我的性命為誓,今生只認你寒織雪為妻!」

「夠了!」她滿足地含淚,「有你這句話,我的淚和血就值得了。」

烈宵運功將熱量罩在她周身為她卸寒,一邊體貼地問:「要我抱你回去休息嗎?你失了很多血……」

「不,先別回去,我想在這多待一會兒,在你懷裡……好溫暖。」她如夢似幻地念著,「你身上的味道好香,總讓我想起沙漠的天空,澄凈灼熱卻飄散著盎然生機的青草味兒,那首曲就是以你為題而奏的,你讓我看到了一篇活生生的樂曲,賦予我鮮明的景象,把我從未見過的風沙闊漠呈現在我眼前。」

「難怪我會有熟悉感,彷彿回到了故鄉,這曲名叫什麼?」

「烈宵,就叫烈宵。」織雪眼波如醉,羞答答地說,「這曲烈宵就是我對你的思念。」

「織雪啊!」烈宵的心口不知何物,一直不斷融化,交織,溢滿了憂喜紛紜的酸甜苦辣。

天,逐漸垂暮,黃昏的夕風淡淡掠過,撩起他倆堅定不渝的誓言盟約,更糅合了他倆為愛痴癲的心。

「我不會辜負你……」

烈宵的話,聽在她耳里,有些模糊了,她舒適地甜笑。是了,這就是幸福,就算她用所有來換取也值得的幸福,她的大個兒,她的烈宵,她的丈夫呵!

「絕不負你!」

風,好柔好柔,夕照好柔好柔,他的話也好柔好柔,柔地她好安心,好滿足,柔得有點膩了……

※※※

一日又將盡。

臨窗遠眺貨輪朦朧西去,他頎長的身子上衣袂飄飄,斯文又儒雅,俊逸的臉孔,襟以傲盡天下英雄的氣勢,不知是多少女子焚香祈求的終身依靠,只可惜眼中不期然流泄出的冷冽陡增陰寒之氣。

太陽已完全沒入山的那邊,窗外的街景也跟著冷清下來,但,這種熙攘似一絲也不入他心,他只是凝注那頭,那通往碧落鎮的西方,專心一致!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他足足過了半晌才喚門外之人進入,來者是客棧掌柜,神態恭謹,一點也無久候的不耐,合上門,他端上精緻餐點。

「客官,您的晚膳。」

儒生面無表情,只道了句:「這沒有旁人,我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掌柜的倏忽斂去招牌笑容,迅捷單膝著地:「稟教主,屬下的人手緊密地監視進出碧落鎮的人,鎮民生活簡單,沒有扎眼人物離鎮。」

「沒有離開?」他仔忖細思,「難不成他真想開了,欲一次了結我們的宿命?」

「那對兄妹呢?」

「投宿在屬下店中六、七號房,據路線瞧來,可能也是前往碧落鎮,但並非跟蹤教主。」

「哼,就憑影豐老母的徒弟能把我如何?」他早由他們的隨身兵器中看出他們的來歷。「影豐老母退隱多年,怎會讓她是徒弟在江湖上行走?你查出碧落鎮有什麼人在?」

「回教主,碧落鎮極為普通,除了五個月前搬至的寒家外,全鎮世代均以務農為生。」

「哦?問出藥單是何人公布的沒?」

「是一名叫仇烈霄的高大漢子,居於寒府內,職居家院。」

「家院?」辛寇蹙起眉,「你當真情願屈居於仰人鼻息也不顧揚威天下?仇烈霄,好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仇烈霄,你這是在恥笑我嗎?你是我唯一承認的對手,為何偏偏不創一番風雲與我相抗呢?」

「微涼夜色瀰漫房內,掌柜的卻不敢任意起身點燈,教主的喜怒無常他早有耳聞,就他有九條命也不敢冒犯眼前這名人稱血書生的人。

「寒家有哪些人?什麼來歷?」

「寒家共有寒氏夫婦及一子一仆,五個月錢自杭州搬至,後來雇傭仇烈霄為家院負責保護其子。」

「我記得影豐老母有個義女嫁給了二十多年前的狩馬寨主薛慶為妻是不是?」

「是!」他雖不了解教主因何提及風馬牛不相及之事,但仍小心應答。

「自從薛慶因殺人越貨被奇劍任天遙斬於劍下之後,就不見其妻與一子一女的蹤影,想是投靠影豐老母了。」

「教主是說那對兄妹就是薛慶的子女?」

辛寇不語,為何他們也要去碧落鎮?他們不可能認識仇烈霄,唯一的可能就是針對寒家,他們要著寒家意欲何為?

尋仇!只有這個原因使他們不遠千里的趕來。

莫非寒家欲奇劍有何關係,還是寒家主人便是任天遙?這可有趣了。

「教主需要屬下處理薛家兄妹嗎?」

「不用。」辛寇愣愣地勾起一抹笑,「留著他們我還有用,你下去吧!」

「是!」

任天遙,你會是銀虹族人嗎?

自無意間察覺鑄劍世家之劍——掃平劍上刻有兩個篆體古字,他就懷疑哪鑄劍世家是否是銀虹族民,因為那篆體古字的鑄刻法與燎天血魂一樣,不是銀虹族民不可能知道在寶劍上刻字鑄形的方法。

而當年奇劍任天遙所用的驟雷劍,最令人著稱的也是劍上的一古字,恰巧那家任何鑄劍世家同姓寒!

辛寇迅速地整合所有跡象,得到一個答案:

碧落鎮的寒家人就是他苦尋了兩年的銀虹族人!

「仇烈霄,你還敢宣稱無意爭奪組長之位?」他突兀長笑,「有你的,竟早一步潛伏於寒家。我太小看你。不過這倒好,你我之間的賭注又多了一樣,這回我看你要怎麼逃避燎天血魂之戰。」

冷夜中,獨立著一個滿心搏鬥血腥的儒生,以及他手上刻有古字「血魂」的劍,無畏森森凄寒的黑暗,仿似正陰險的獰笑著。

※※※

鳥在歌唱,陽光在微笑,暖暖的感覺覆蓋她每一寸肌膚,是他的胸膛嗎?

不!不是他的懷抱,這份暖沒有他特有的天空的味道!她一驚,神魂俱醒,慌張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喚他的名,就被一陣辛辣的痛給壓倒。

「噢……好痛!」

「醒了?昨晚還好睡吧?」

「娘?」寒織雪詫異地望著走近的母親,認出了這間房是她的閨房,放眼急急尋去,沒有,沒有他的影子。「娘,大個兒呢?他到哪去了?我怎麼會在房裡?他是不是走了?不!不可能,他答應過我的,他不會食言的……」

「雪兒!」夏蕙琴又好氣又好笑地坐到床沿,「你這丫頭,是失了魂還是忘了心?一股腦地叨念什麼勁?你的大個兒出門去為你抓藥,他說運氣好的話可能清早就回來了,傻丫頭,凈顧著心上人,也不問問爹娘好不好。」

織雪一聽他沒有離開,整個人重重地摔回塌上,摔得他的臂又撕扯起來,慢慢吸口氣壓下痛覺,她不明所以地注視母親:「娘,你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女兒傷成這樣,我們作爹娘的能不心疼嗎?」夏蕙琴打趣道,「怎麼我醉聰慧伶俐的女兒被個男人抱回來就變鈍了?敢情是人家把你的魂都迷了去是不是呀?」

「他抱我回來?」織雪倒抽一口氣,嫣紅自俏顏漫開,頓時全身熱烘烘地又羞又窘,還摻了絲甜入心窩的驚喜。低垂著螓首,她憶起昨日的親密,眼底唇邊悄悄染上幸福的陶醉,低聲細氣地,她向母親道歉,「對不起,娘,讓你們操心了。」

女兒的嬌怯,欲語還休均落在夏蕙琴的眼裡,淡淡一笑,看來女兒已經見到他願意傾盡生命去愛的歸宿了!瞧她那垂眸低眉的害羞模樣,嬌滴滴的神態有如待嫁新娘,半忐忑半期盼,似乎完全忘卻了臂傷的存在。

愛呵!它的力量誰敢小看?即使過慣了男人生涯,一身飛揚傲氣也甘心也為愛而斂盡所有的稜角,只為他溫柔。想至此,她不禁微發出嗟吁聲。

「娘,您怎麼了?是不是還為我擔心?」織雪察覺母親複雜的神色,抓住了母親的手,「娘,甭為織雪憂慮,織雪很好,女兒身體壯得很,這點小傷沒兩天就會痊癒了。」

夏蕙琴輕拍了拍女兒柔夷,「雪兒,仇烈宵會是個好丈夫,你跟著他娘就放心了!」

「娘,您又在笑話女兒!」

「雪兒,娘本以為這輩子沒機會為你準備鳳冠霞披,不以意老天還是有它的安排,總算蒼天慈悲聽到了我的祈求,讓你遇上你的宿命良人,聽娘說,仇烈宵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漢子,他昨兒個傍晚抱著你跨過咱們家門檻,我和你爹、陸伯看你一身血跡及左臂的重創,嚇得魂不附體,你爹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氣往他身上發……別擔心,他沒事,他抱著你凝立在廳上,那氣勢就有如巨岳般浩不可撼,我們看了都被攝住了,腳也軟了三分,哪還有力對他如何?」

寒夫人一想到昨晚那場面就露出笑意:「你爹本來氣得想一把將你抱過來,他卻動也不動,就是不肯將你交給任何人。你爹呀!惱羞成怒地責罵他,罵他是塊木頭,不知好歹,他把女兒雙手奉上了不但不領情,還讓你受了傷回來,你的大個兒什麼也不解釋,任你爹罵夠了之後才開口,你猜他怎麼說來著?」

織雪有些心急:「是不是說手是我自己傷的?」

「我早就料到是你自己所為。」寒夫人浮現仇烈宵無言任人斥罵的眸中掩藏自責,搖搖頭,「為了他,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不!他沒有說你傷從何而來,只說了短短一句話,從今以後他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他要娶你!」

織雪雙眼圓睜,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娶……我?」

「你不願意嗎?」

「不不不!我願意,我當然……」

瞧見母親戲噱的笑容,她恍然領悟到自己不當的急切,不由得嬌聲抱怨,「娘,你好壞,捉弄織雪啦!」

「娘不是取笑你,是為你高興,他昨晚堅持親自打點你入睡的瑣事,除了衣服是娘替你換的之外,所有上藥、抱扎,蓋被都是由他來,那種細心體貼看得娘好感動,連你爹也靜下來由著他,你真是挑對了人。」她無限慈愛地叮囑女兒,「你打小就被當成男孩,很多事娘沒有教你,娘不要求你什麼三從四德,但等你們成親之後他就是你就是夫婿,凡事不可再任意妄為,多聽他的話,多替他想想,只要你們兩人一心,絕對能克服一切危厄。」

「娘!」織雪忽然掠過涼意,衝口便問,「是不是有什麼事將發生。」

寒夫人搖頭,沉吟了一下方抬眼與女兒相對:「織雪,你天資聰穎,傳繼了夏家的預感,但娘從未教你占卜之術,你知道為什麼嗎?」

「是因為不讓女兒改變未來。」

寒母安慰地頷首:「天命自有定數,窺天機本就不該,娘為了你已犯了太多罪行,一再違命替你承災,娘已沒把握繼續保護你,只有將你交給仇烈宵,只要你不去預卜未來,順應他的牽引脈動,相信他能助你安然度過最後大厄,只要你過了十八歲,便能長命無憂。」

「娘,那你和爹呢?」

「我和你爹用不著你擔心,你只要等著當你的新嫁娘就可以了。距離你十八歲生辰尚有十日,這十日之中自己多小心,知道嗎?」

「他……真的要娶我?」

「這還假得了嗎?你爹和陸伯之所以沒陪著你就是為了你的喜事張羅去了,只不過為了掩人耳目不能張揚,只能偷偷為你們見禮,你不怪爹娘吧?」

「怎麼會?」織雪聽了雙眸含淚,「女兒累爹娘躁煩,愧疚都來不及,怎麼會有怨言?」

「雪兒,你要是嫁給了他,就要為他分憂解勞,娘相信你一定會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只是你體內噬情陰蠱未解,不能為他傳宗接代,說來是咱們寒家虧欠了他,要是他有什麼不快,你就多擔待些,明白嗎?」

織雪正要點頭,卻見門搖曳而開。

「烈宵孤家寡人一個,既無財又無德,夫人對女兒託付予我已是我修來之福。」仇烈宵其實穿著昨天染著血的衣服,踏了進來,「烈宵沒有宗可傳,也沒有代要接,夫人不必擔憂世俗之見,赤煞族人本就不屬於世俗,夫人能擯門戶族規允許我迎娶織雪,已是對烈宵十分厚愛了。」

「大個兒!」織雪開心地喊,「你回來啦!」

仇烈宵的眼一投至她身上,便換上一款深情,「傷口可好吧?」

他咧嘴一笑,自懷中掏出一棵葉絡細長生有四瓣白花的小草,葉綠清脆猶凝著薄霜晨露,馨香撲鼻令人不解自迷,真是一棵奇花異草。

「風霜香草?這株可是終年結霜不化的絕峰頂上才有的風霜香草?」寒夫人訝呼,「你真的採到了?」

「難怪娘會說,幸運的話可能清早就回來……啊!你摸黑上峰過夜才回來?」

仇烈宵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說道:「你的刀傷太深,我怕傷了筋骨,風霜香草是專門續筋生肉,有了這味藥引你才會好得快。」

織雪舉起沒受傷的右手搭在他的手上,瞳中的心疼已凝成水光,「你的手好冷……」

仇烈宵一板一眼地解釋:「為了不讓風霜香草早枯,我多待了會兒讓衣服結霜以保它的生意,草越活藥性越好……」

「傻瓜,都跟你說我沒事了,還上峰採藥,把自己凍成這樣!」織雪扁嘴,又為自己高興,又為他委屈,「我自傷一臂是為了證明跟隨你的決心,不是要你為我吃苦受罪的!」

仇烈宵靜靜地地包著她顫抖的手,許久才說:「我要娶你,而你將成為我的妻子,我們還分什麼彼此不彼此?」

織雪哽咽地投入他的臂彎,他輕柔地摸摸她的發,讓她恣意傾瀉即將出嫁的種種感動。

「夫人,我仇烈宵自離開赤煞以來流浪了兩年,什麼都沒有,只抓了一群馬託人飼賣,是盈是虧我不清楚,不過多少能充數作為聘禮,對方店名金足,他說了只要到大城的錢莊就能問出,我會抽空去一趟。」寒母本想拒絕,但聞金足之名也意外而問:「金足?可是近年來名聲大噪的馬商?」

「哇!大個兒,你會馴馬呀!改天教教我好不好?」

「等你傷好了再說!」

寒夫人在一旁見小倆口一動一靜相契無間嘉許地微笑,她這個准女婿可真是非常人,明明身具王者不凡之威,卻情願流浪隱名甘之如飴,若非他無意天下,否則不難成為一方之霸,甚至九五之尊。

接過風霜香草,早上晶瑩地晨露猶透著光華,怔仲間似是見到了他倆堅貞的誓言。女兒能有此歸宿,已是上天厚賜,只是,那橫隔在前頭的……他們能否平安撐過?帶著祝福,她留下這一房隱私讓他倆說些貼心話

「還冷不冷?」織雪的手不斷地搓揉著他冰冷的手,萬般不舍。

仇烈宵不置一言,默默運動體內火焰,含笑望著織雪驚訝的表情。

織雪只感覺到這手掌像是浸在火爐中般熱了起來,不止如此,他周身開始冒煙,衣襟凝結的霜甚至溶解成水柱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烈宵忽地一笑,織雪打賭他眼中閃爍的是頑皮的光芒,那瞬時他便牢牢摳住她的手,輕喝。

「啊!」她驚叫,以為她的手著火了。「大……」

「好玩吧?」烈宵故意眨眨眼,隨即挑眉,「不要告訴我連刀子都不怕的小雪花會怕火。「

「誰……誰怕了?」織雪壯著膽子誇海口,硬起頭皮準備承受火焰的肆虐,不料等了半天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偷偷睜開一縫察看,咦!火還在他手上飛舞啊!怎麼不燙人?好奇點亮了她的眸,燃起她濃郁的興緻,笑靨也如六月盛夏般燦爛綻放。

「這怎麼回事?它不燙人耶!」

「我們赤煞族人的馭火能力分為數層,有的能控制火溫,並將熱量轉化輸入他人體內療傷治病強身,有些則不能。」烈焰馬上附著在她掌上翩翩起舞。

「哇!好好玩哦!」

隨著織雪驚喜的叫喊,烈宵也變化出各種不同的火焰逗她開心,有時火焰只站在他的指尖,有時卻連成一線或縱橫編成小火網,顏色也因溫度差異而呈藍、紫、赤、粉等絢麗耀眼的色彩,看得她眼花繚亂。

當火花自他有力的括弧中斂去,織雪忘情地鼓掌叫好,烈宵不及阻止,就聽見他懊惱的呻吟。

「噢……我的臂。」織雪扶著扯動傷口的臂,痛得眼淚險些滑了下來。

「你看你!」烈宵搭手在她肩頭上穴處,緩緩輸入真氣。

「我真是笨!」織雪不好意思地自責,眨眨水眸又抬頭,「大個兒,既然你會控制火焰,又有燎天劍,是不是表示赤煞族已沒有人敵得過你?」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我?」

「告訴我嘛!赤煞族是不是屬你最強?」

「燎天之所以肯配合我,是因為與我有緣,並非我有何過人之處。」

「可是不論如何,燎天會保障你的安危是不?」

烈宵意識到她突發此問的原因,沒技巧的迴避:「或許吧!」

「你還是不肯說?」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要你說給我聽!」她倔強地抬起下巴,眼神卻是懇求的,「我要知道究竟有多危險!」

烈宵微喟,也只有依了她:「燎天與血魂之斗是宿命,持有血魂劍之人若心意不堅就會被血魂的魔性影響,化身成必除燎天傳人而後快的魔梟,散播煉眼毒的就是血魂傳人,他知道我非到必要絕不會與他一決生死。」

「所以用這種方法逼你現身?」織雪開始理出頭緒,但也因對方做法而寒心,「為了逼你一戰也不惜用無辜的百姓為餌是為什麼?」

烈宵別過頭,「族長的虛名。」

「大個兒,燎天到底能不能保你無恙?為什麼不看我?你不是不再瞞我任何事?如果今天我不提,你是不是要瞞我一輩子?」

「赤煞的事我不希望你涉入!」

「我已經是赤煞人了!你是我丈夫!」

「織雪……」

「我已經不是那個禁不起打擊的寒織雪了,既然要當你的妻子,我就該為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預先打算。」織雪的口氣不急不徐,只有鋼鐵般的意思。

烈宵沉默了半晌,才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量說:「我公布藥單,暴露了行蹤,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至。」

「你是為了我們才暴露行蹤?」織雪心知自己一定會是他自願暴露行蹤的關鍵,因為她是銀虹之女——赤煞族長之位的另一項要件。

「不!決戰只是遲早的問題,我不想再躲藏了。」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會自責?大個兒,你知道我了解你跟你一樣多,你渴望過平淡樸實的日子,若非為了要飽受銀虹人的下落,你不會自暴蹤影。」雖然她力持鎮定,但胸口那陣戚澀硬是想凝成淚,儘管他倆都不在乎,但銀虹之女的事實還是害了他。

「對方是誰?權勢很大嗎?」

能令八大門派也噤若寒蟬的血魂教主力量大不大?他的不語多少讓她明白一些事。

「沒有轉圓的餘地?沒有化干戈為玉帛的可能?」

他的側影昂揚驕岸,矗然定立於天地間,彷彿在告訴她:男人的宿命,男人的恩怨,有時只有一條路可以徹底結束,這是絕對,更是無奈。

織雪深深吸了一口氣,卻無法將氣灌進心裡。

沉寂。

「大個兒,叫爹娘不必張羅了。」

「你要解除婚約?」烈宵的心猛然抽痛。

「我應該甩你一巴掌作為不信任我的報答。」她昵著他,「你還不明白?我不要等傷好,我要馬上成親,一切從簡。」

「織……」這下他連話都說不出。

「你身上的禁錮我並不怕,因為還有三年的時間可以想辦法,但你的對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我絕不允許他拆散我們,我也不會讓你有甩開我的借口。」她緊緊抓住他的衣,用力得僵硬,「是生是死,我都會陪你去闖。」

烈宵的眼眶一陣刺痛,只能抱住她。

緊緊緊緊地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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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焰戀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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