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什麼？
聽到北國情勢丕變的獨孤遠全然不相信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
怎麼可能？他兄長居然真的有遺腹子，而且早就暗中部署多年，連復北幫也是他兄長的兒子創的？
而他身邊的人都是他兄長的兒子安排的？
那個人一步步地蠶食鯨吞他的地盤，他竟然全被蒙在鼓裡，一點也沒發覺？
獨孤復……是那個孩子的名字。
復？他兄嫂的名字取得好啊！
那孩子在北國竄了他的位，算是復了仇吧。
非但如此，居然連他現在帶領的軍隊都要起來反抗他。
「請您跟我回北國去接受判決。」一名由他親自策封的將軍也在此時倒戈，支持新主獨孤復。
回北國接受判決？
當年他殺了自己的兄長，現在他若是回到北國，是不是也會被殺掉？
獨孤遠猛搖著頭，對眼前的事實全然無法接受。
前一刻，他還是個君王的，怎麼會一下子就成為階下囚了？
不！他無法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不……」獨孤遠猛搖著頭，無法接受事實。
「請跟我回北國接受判決。」
將軍趁獨孤遠激動之時，點了他的睡穴。
「啊……」他軟軟地倒下，沉沉睡去。
「真像……」獨孤遠被壓制在地上，望著自己的侄兒，口中喃道。
「像誰，我父王嗎？」獨孤復冷冷望著自己的叔父，同是也是弒殺自己父王的仇人。
「真像……」獨孤遠的神智漸漸不清，聽那聲音就如聽著獨孤復的父親，也就是兄長獨孤漢的嗓音。
恍惚間，兩道聲音漸漸融合為一。
納命來……曾經在他的夢裡出現過千百次的呼喊。
「怎麼？你只會說這句話嗎？」獨孤遠的黑眸中透出利刃般的光芒。「當初竄了位，你不是高談闊論？怎麼今天就只會說這句話？」
「殺了我。」獨孤遠求死。
突然立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的侄子，而是自己的兄長。
漢在跟他討命啊！是他一刀要了漢的命！
那紅艷艷的血色亮在自光閃耀的刀上……是漢的血啊！
漢果然來跟他索命了……他果然逃不過……
「殺了你？」獨孤復搖了搖頭，薄唇揚起一抹冷笑。「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放過你？記得你連一個遺腹子都還不放過，積極地在追查，不是嗎？」
也是一種報應吧！獨孤遠膝下竟然全是女兒，只要是嬪妃中有人生男的，都會夭折，如何也養不大。
「死，是一種最好的解脫方式，你不知道嗎？」獨孤復唇畔的笑容仍是冰冷至極。
獨孤遠聽不進去獨孤復的話語，思緒已臻極度混亂的狀態。
「哈、哈、哈，我是王，沒有人能殺我！你這個死去的鬼魂，我不會讓你奪走我的命的，絕對不會……」
獨孤復看著獨孤遠的舉動，冷冷地道：「瘋了？不，我可不允許你瘋。我會找遍天下名醫將你治好。」
只有清醒的人，才知道痛苦的滋味。他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在牢內度過餘生，是獨孤遠日後的命運，至於其他讓獨孤遠痛苦的方式，他日後再慢慢細想，現在，他的心裡只迫切地想著一個人，想著一件事。
瓔珞，迎娶她！
該是向南王正式提出婚約的時候了，他一定會依照承諾，給瓔珞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回絕他的提親。瓔珞在紙上寫著。
她一寫完，立刻引起南王的訝異。「為什麼不嫁他？」
這一對小兒女感情不是很好的嗎？
他還在慶幸自己當時沒有發現獨孤復和珞兒的戀情，否則依那時的想法，一定會拆散他們兩人，阻擋了女兒的幸福。
怎麼現在換成她說不嫁他？
瓔珞一手柔柔撫著懷中躁動不安的小兔子，遙想著身在遠方的獨孤復，而另一隻手在紙上寫著：不能害他。
「不能害他？」南王皺起眉頭，不懂地的意思。
珞兒這樣純真，哪會有心機去害人？
至於那已經因瘋狂而被他送入冷宮的玲瓏，就甭提了。想當初他要將玲瓏送到冷宮時，珞兒還不斷地替玲瓏求情，就知道她的善良了。
只不過，沒有處罰玲瓏，說什麼他也無法原諒自己的。
他差點毀掉自己女兒的幸福啊！
瓔珞比了比自己的喉嚨。
我配不上他。
她在紙上寫下這句她心中的認定。
「那又不是你的錯，珞兒……」南王勸慰道：「你美的是在你的心，怎麼會配不上獨孤復？」
瓔珞搖了搖頭，痛苦的淚水沁滿她的眼眶。
她已經成了半個廢人了……王后應該是母儀天下的，有哪個國家的王后是沒有辦法說話的呢？
表情達意，她都要比別人慢上許久，怎麼能夠再給他添麻煩？
她只想在遙遠的南國，聽著他的消息，祝福他。就因為太過深愛，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他身邊。
配不上的，她配不上……
「珞兒，父王不答應你，父王一定要給你幸福！」他說什麼也不同意她不願意嫁給獨孤復的論調。
他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錯。
獨孤復那孩子深愛她至極，他不會看錯。
瓔珞狂亂地搖著頭。
留在父王身邊，是瓔珞最大的幸福。
她在紙上如此表示。
「珞兒，你以前有勇氣追尋自己要的幸福，怎麼現在反而退縮不前了？」南王用話激她。
但瓔珞卻沒有因而改變心意。
現在的她沒有資格的，連半句話都說不出口，她要怎麼追尋她的幸福？
她現在僅有的幸福，就是在遠方將自己的祝福遙寄給她深愛的復，祝他能夠擁有他的幸福。
她就心滿意足了。
「父王不會答應你毀婚的。」南王堅決地說：「父王一定會讓你漂漂亮亮、風風光光的出閣，你是父王最疼寵的女兒，即使沒了聲音，還是無損父王對你的疼惜和愛憐的，珞兒，你懂嗎？」
瓔珞面對著南王，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父王既已決定就不會更改，但她也是固執的，認定的事就不會改變。
既然父王堅持要她出嫁，她就逃吧！
她總有辦法逃出這場婚姻的！
趁著宮中的人都在為她的婚禮而忙亂之時，瓔珞擬定好脫逃的計劃。
因為雙方都想在最快的時間內辦好婚禮，所以動用了非常多的人手，因此，給了瓔珞很好逃跑的機會。
沒有選在深夜離開是因為那時大夥都在休息，宮中的侍衛反而容易發現她的蹤跡，瓔珞是挑白日眾人在忙時，換上宮女的服裝混出宮的。
出了宮，她並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能夠逃離這場婚姻，讓獨孤復死心，讓他有機會愛上別的女孩子就好，因此，無處可去的她就這樣不停往城外走去。
人在心力交瘁之時，是極為容易生病的，更何況嬌生慣養的瓔珞？
沒多久，瓔珞就染上了風寒，連走起路來都覺得吃力，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一直想著要離他離得愈遠愈好。
終於，她體力不支的倒下。
一對容貌相同的女子恰巧經過昏迷的瓔珞身旁。
「水艷，你看這個女子，長得很美呢。」其中一個女子開口說道。
另一個女子點了點頭。「嗯，她真的很美。」那樣柔美動人的氣質，和她及水漾截然不同。
「撿她回去，姊夫會不會罵人？」先開El的女子又詢問道。
「你覺得呢？」另一個女子微微一笑。「我倒想知道妹婿會不會罵人？」
「他們應該會很聽我們話的，對不對？」先出聲的女子自問道。「所以我們就把她撿回去吧。」
反正她們才剛採到神仙果，現在也閑閑沒什麼事做，周遊列國、遊山玩水，她們的夫君應該不會嫌她們多管閑事吧。
如果敢嫌……嘿嘿！她們這對孿生姊妹可不是好惹的。
怎麼會？
她居然逃了，而且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給他！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好不容易他可以與她廝守一生了，為什麼她反而要逃？這不就是她最期盼的嗎？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珞兒跟我說不想嫁你。」南王懊惱地道。
怎麼會沒有看好珞兒，讓她出了宮？而且他派出去尋找珞兒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她的蹤影。
這可如何是好？珞兒這樣纖細的玉人兒，怎麼能夠受得了一絲一毫的折騰？他怕她熬不住啊！
現在這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對獨孤復交代。
他和迎親的隊伍可是千里迢迢從北國過來的啊，而他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沒看好，讓她逃了出去，而且還找不到人。
「不想嫁我？」獨孤復蹙著眉問道：「為什麼不想嫁我？」
她那時候還對他說，要他給她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為什麼會突然變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嫌棄自己沒有辦法說話，說她配不上你，她不能害你。」南王實在是悔恨無比。「那時她就要我毀了與你的婚約，我自然是不肯，但我萬萬沒有料到一向乖巧的瓔珞會逃出宮去。」
「是這樣嗎？」獨孤復恍然大悟。
原來瓔珞那時候說不與他上北國，是因為怕逃不開他，是因為怕給他負累，而非要什麼風光正式的婚禮。
他早該想到的！
他早該想到瓔珞重視的是感覺，是兩人相守在一起的甜蜜滋味，而非什麼名分頭銜！因此她怎麼有可能去計較那勞什子的風光婚禮？
該死！獨孤復對自己發著怒火。
她的善良體貼讓她自以為她啞了就會拖累他，他怎麼沒早些察覺到？
他應該要先一步勸她的，他竟然沒看到她眼裡的憂傷，竟然讓她沉浸在那種痛苦悲傷的情緒里。
他真的該死！
「是的，對不起。」南王為自己沒有將女兒守好的失職跟獨孤復道歉。
「我會儘快找回她的。」這是獨孤復的允諾。
用盡所有的方式，他都會尋到瓔珞！
無論怎麼樣，他都不會讓自己的溫暖消失！絕對不會！
瓔珞……從冰寒中將他拯救出來的人兒哪，他怎麼能夠讓她獨自承受痛苦？他是不會讓事情就這樣結束的。
他們的愛情，會一直一直延續下去，至死方休。
戚水艷和戚水漾其實並不訝異她們救回來的病人是個啞巴。
她們兩人一人學醫、一人攻毒，對人體早已熟悉不過，因此在女病人表明自己沒有辦法說話之後，她們遞給對方一個明了的眼神。
「你不像是一般平民百姓。」戚水艷注視著瓔珞清靈的瞳眸，做出這樣的評論。
她的氣韻風姿，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非但不像，而且我猜你就是南國的瓔珞公主，你沒有辦法說話，而現在南國全國上下都在尋找你。」戚水漾接著戚水艷的話，對著瓔珞說道。
聽到這樣的臆測，躺在床上的瓔珞愕然地望著眼前一對孿生姊妹，不知道她們怎麼會猜得那麼准。
「我們猜對了，是不是？」戚水艷微笑地對著瓔珞說道。
「你可不能對我們說謊喔，因為我們是你的救命恩人咧。」調皮的戚水漾鬧著瓔珞。
瓔珞被這一對標緻而有趣的姊妹逗笑了，以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她要說謊，也沒有機會說啊！
她執起細心聰慧的她們為她準備好的筆，在紙上寫著。
我是瓔珞沒錯。但是請你們別將我的事說出去，別將我交給我父王或獨孤復，好不好？
瓔珞對威水艷和戚水漾露出哀求的神色。
戚水漾微微一笑，並未回答瓔珞的要求。「知道嗎？你和我們可真是有緣呢，我和姐姐也是逃婚一族的。」
看著瓔珞，會讓她想到自己和水艷的往事。
「你愛他嗎？」戚水艷一邊提問題，一邊觀察著瓔珞的神色。
她點了點頭，承認自己對獨孤復的愛意。
「看來你很愛他。」戚水艷光看瓔珞點頭的姿態和眼瞳中流轉出來的波光，就可以知道。
「既然愛他，為什麼又要離開他？」戚水漾提出她的疑問。
她和姐姐都曾經因為某些緣故而離開深戀的人身旁，因此她們能明白這是什麼樣的心情。
瓔珞將自己會逃出來的理由簡單地寫在紙上。
他是王，我是啞巴，我不願意拖累他。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懂了。」戚水漾點點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愛你？」
正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更不能害他。
這是瓔珞的答覆。
「你……」戚水艷和戚水漾一起搖頭。
勸不聽的，因為她們兩個也是和瓔珞一樣執拗的人，所以她們很明白瓔珞目前是誰也說不動的。
再度跟對方交換一個眼神，她們兩個姊妹決定密謀對策去。
既然要管閑事，哪能不插手到底呢？
「水艷，你知道她中了什麼毒嗎？」戚水漾詢問道。
她鑽研藥理，專醫人的百病，而水艷專攻毒物，擅制毒解毒，因此，這是水艷所長的部分。
當然，她若仔細研究，要知道瓔珞中了什麼毒，也不是件難事啦，可是水艷就在身邊，直接問她比較不會浪費時間。
戚水艷點了點頭。「她中的是穿喉百花毒，這毒我會解。」
本來她的身邊還差一味葯的，可是後來她發覺神仙果能替代那一味葯，所以，她現在其實就有能力為瓔珞解毒。
「別太快幫她解。」戚水漾說道。
「我知道。」戚水艷道出妹妹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要讓瓔珞先將自己的心防解除之後，才要我替她解？」
「對啊。」不愧是孿生姊妹，水艷馬上就明白她的心意。「所以我們就先將獨孤復引來，讓他們兩個去談談，如果瓔珞在自己是個啞巴的時候，還願意跟獨孤復在一起，你再將她治好，好不好？」
「可以。」戚水艷微笑地點點頭。
「可是那樣會不會太便宜獨孤復了呢？」戚水漾又開始想著鬼點子。
她和水艷的夫君，好像都是歷經一番努力，才完全得到她們的。
「你又想整人？」戚水艷望著眼中閃著淘氣光芒的妹妹，好笑地搖了搖頭。
「我只是想測試獨孤復的真心嘛！」戚水漾笑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玩。」
「我倒真的對這提議相當有興趣。」戚水艷老實地承認。「要怎麼測試他呢？」
妹妹倆陷入另一個計劃的討論中。
第十章
「瓔珞。」
一聲熟悉的呼喚傳人瓔珞的耳中。
毋需回頭，她也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她摯愛的人哪！他是怎麼尋到這裡的？
「回頭看我。」獨孤復低柔的嗓音飄入她的耳里。
瓔珞不願回頭，定定站著。
「瓔珞。」獨孤復的聲音融著無限的悲楚。
她忍著看他的想望，動都沒動。
「瓔珞……」獨孤復也不強迫她，只是喚著她的名。
他要她自己願意轉過頭來看她。
瓔珞聽著他的呼喚，激動的內心仍強忍著見他的意念。
她多想回頭直奔他懷裡，讓他寬闊的胸膛給予她支持的力量和溫暖的依靠，讓她有無限的安全感。
在這裡，戚水漾和戚水艷以及她們的丈夫都對她很友善沒錯，但那畢竟和他對她的呵護愛憐是不同的。
「瓔珞、瓔珞……」
他持續的呼喚彷佛魔咒一般，迷眩了她的心魂。
恍恍惚惚地，瓔珞回過了頭。
視線迷離中，她見到了一張極為俊美的容貌、一副頎長的體格，那是她心之所系的男人所擁有的。
復……瓔珞下意識地張口要喚出他的名，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
她怎麼會忘了自己是啞巴呢？
瓔珞唇邊泛起苦澀的微笑，強忍著多看他一眼的念頭，又將螓首轉了過去，不敢再流戀。
這樣只會讓兩個人都痛苦的，既然要離開，就應該要斷得乾淨才是啊！
「都已經回頭了，又為什麼要躲？」獨孤復揚聲問道，聲音中溢滿著濃稠的痛苦。
不……既然她不願回頭，那就讓他站到她面前吧。
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想要面對她的渴望，一個箭步，來到了她的身前。
瓔珞狼狽地又想轉過身。
「別動。」他按住她的雙肩，將她固定在自己的面前。「我想你，我想好好看看你。」
無法動彈的瓔珞撇過頭去，不願意看他。
「瓔珞。」獨孤復輕輕扳過她的下顎，不讓她轉頭。「你別轉過頭，讓我好好感覺你。」
瓔珞聞言立刻被他的言語蠱惑而無法移動。
他的言語總對她有非凡的影響力，畢竟是她最最深愛的人哪……
聽著他的想望，聽著他的痛苦，她怎麼能夠漠視？
獨孤復的大掌在瓔珞的清妍面容游移著，順著她的眉、撫過她的眼、爬過她的鼻，最後停在她嫣紅的唇瓣上。
而後，他感覺到了水意。
是瓔珞的眸中滲出的水珠，蜿蜒而下滑落至她的唇邊，也潤濕了獨孤復的手指。
「瓔珞，別哭。」他溫柔地為她拭淚。「我可不容許我的新娘子哭。」
新娘子？一聽到這話，瓔珞的淚水落得更凶。
她不能當他的新娘子……不能！
「怎麼哭得更凶了？」獨孤復的話聲中蘊著他對她的柔情。「瓔珞，你有什麼話，寫出來好不好？」
他拉她到桌子前面，為她備好紙筆。
流著淚顫抖不已的瓔珞執起了筆，卻遲遲無法下筆。
「怎麼了，瓔珞？！」獨孤復著急地問道。
我不能當你的新娘子。
瓔珞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
「為什麼不能，難道你不願意與我長相廝守嗎？」他輕聲唱著那時她唱給他聽的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瓔珞聞聲，眼淚掉得更嚴重了。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我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
瓔珞的字跡抖得極厲害。
「為什麼不能？瓔珞，以前有那麼多事阻擋著我們，我們都可以愛得那麼勇往直前，為什麼現在你反而不能當我的新娘子？」他輕撫著她細順柔亮的黑絲，堅定地說道：「我要你當我的皇后，瓔珞。」
瓔珞猛烈地搖著頭。
不能啊！她不能當她的皇后！她只是一個連話都沒有辦法說的廢人，如何有資格成為他的皇后？
她不想天下人看他的笑話啊！
「為什麼搖頭，瓔珞？」獨孤復硬是要她說出不願意嫁他的理由。「還有，為什麼要逃？」
我是啞巴。
瓔珞簡單扼要地寫下這幾個字之後，停了一下，又寫下幾個字。
所以不能嫁你。
「為什麼啞巴就不能嫁我？」他質疑道：「記不記得我說過，無論你變成怎麼樣，我都要你？」
瓔珞凝視著他認真的眼神，對他點點頭。
記得！她當然記得！她記得再牢不過！問題是正因為他對她如此深情，這麼情真，她才不能害他啊！
「記得的話就嫁我，瓔珞。」獨孤復勸著固執的瓔珞。
她緩緩卻堅定地搖著頭。
「為什麼不嫁我？瓔珞，你一定要說出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否則我不會走。」獨孤復心中的想法是無論怎麼樣，他都不會走。
他就是要來說服她回到自己身邊的，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不足以構成理由的理由在她心裡停駐。
瓔珞思索了下，在紙上寫下一段。
我已經成了廢人，只會給你添麻煩，所以不能嫁你。
「廢人？為什麼說你自己是廢人？」獨孤復搖著頭，高聲質問她。
從她與他的手交握的那一刻開始，她在他的心中就如同是個仙人了。
我是啞巴。
瓔珞指著自己方才寫出來的那四個字。
是啊！她怎麼不是廢人呢？連表情達意都要那麼辛苦，她自然是廢人一個！
「是啞巴所以是廢人？」獨孤復揚音質疑。
瓔珞點了點頭。
「是廢人所以不能嫁我？」他提出第二個問題。
瓔珞再度點頭。
我配不上你。
她在紙上寫下這一句話。
「是這樣嗎？就因為你現在沒有辦法說話，所以你覺得自己配不上我，是不是？」他繼續發問。
她只是點頭。
「那好，我知道了。」獨孤復拔出隨身的長劍。「既然你是因為這樣的緣由而決定不嫁我的話，那就讓我變得跟你一樣好了。」
瓔珞一愕，睜大了水光霧霧的瞳眸，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
你要做什麼？
她飛快地在紙上寫著。
「做什麼，割傷自己的喉嚨，讓自己同你一般，再也沒辦法說話。」獨孤復語畢，立刻高舉起劍，往自己的頸間刺去。
瓔珞聞言，神情大變。
不能啊……不能讓他這麼做！
她立刻拉住他的手阻止劍的落勢。
「你不要我這樣，那你要我怎麼樣呢？」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奈。「你說你配不上我，我當然得讓自己變得跟你一樣哪！你都可以為了我而犧牲，為什麼我不能因為要你在我身邊而刺傷自己？」
那不同的……
她放開手著急地在紙上寫著。
「有什麼不同？既然你認為這很重要，會因為這原因而不跟我在一起，我就只好這麼做啊，瓔珞。」他緊盯著地，「我一定要你在我身邊的，如果能換來你在我身邊，就算要將我全身上下全刺傷，我都不介意。」
瓔珞狂搖著頭。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那麼固執呢？她是為了他好，難道他不懂嗎？
「別笑我傻，你要是不肯答應回到我身邊，我就真的會刺下去。」獨孤復又舉起那把劍。
不要……心急如焚的瓔珞再度壓下他的手。
「給你兩條路，一條路就是我讓自己也變成啞巴，換回你與我廝守，另一條路就是你現在就答應跟我在一起。」
獨孤復說完后，合黑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你選哪一條路，瓔珞？」
她當然只有一個答案，因為她再怎麼樣也不要他受到半點傷害。
隱忍許久的想念終於全部宣洩出來，她以動作表達她的選擇，直奔他的懷裡。
「瓔珞……」欣喜而心疼的情緒在獨孤復心中交織著，他緊緊擁著她，想給她最強的力量。
瓔珞露出淺柔的淡笑，望著自己深愛的男人。
「以後不許你再離開我，也不許你再說自己是廢人，知道嗎？」他鄭重警告她。「否則，我就會跟方才一樣……」
瓔珞點了點頭，唇邊仍泛著燦笑。
她不能失去他，所以她會試著整調自己的心態。
「只要我們能懂彼此的心，有沒有言語又有何關係？」獨孤復深情地凝視著地。「感情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別人怎麼看，應該都無法撼動你我的，不是嗎？」
她以眼神向他示意她的明了。
他的唇畔因為她的眼神，而浮出一抹濃情的笑意。
的確，很多時候，言語是多餘的，更多時候，感覺是盡在不言中的。
就像他要吻她的時候，就應該閉嘴一樣……他決定要終止兩個人的對談了。
吻盡他這些日子的思念，是他現在最急迫想做的事。
「看來你們聊得挺不錯的。」
戚水艷和戚水漾是看到吻得難分難捨的兩個人已經分開之後才敢出面的。
她們兩個人可都不想做棒打鴛鴦的那根棒子啊！
瓔珞輕輕點著頭，酡紅的面頰因為戚水艷和戚水漾的出現更顯緋紅。
她們不知道有沒有見到她和復擁吻的樣子？
「我們有話想要跟他單獨聊一下，你可以將他借給我們一下嗎？」戚水漾出聲對瓔珞詢問道。
基本上，她和水艷的詭計只能夠單獨詢問他，若是瓔珞也在場的話，可能會恨死她們。所以壞把戲還是私下玩玩就好。
瓔珞雖然不知道戚水艷和戚水漾究竟有什麼話要對他講，但是她相信她們兩姊妹不會做出什麼對獨孤復和她不利的事情，所以她點點頭，答應他們私下聊。
「謝謝你了，瓔珞。」戚水艷和戚水漾同聲說道。
獨孤復微微一笑，不知道這兩位女子有什麼話要對他說。
不過她們即使沒有話要對他說，他也要找她們談一談的。
為了瓔珞，他無論如何都要與她們一談！
「你要感謝我們。」戚水艷首先開口，劈頭第一句話就是要獨孤復感謝她們兩姊妹。
「我的確非常感謝你們。」若非這對孿生姊妹提供．消息給他的手下，或許他不會那麼快尋到瓔珞。
「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嗎？」戚水漾詢問著獨孤復。
獨孤復點點頭，微笑道：「中原前一陣子因為逃婚事件鬧得喧騰一時的孿生姊妹，在下怎會不認識？」
她們大概不知道，論輩份算來，她們應該叫自己師兄吧？
罷了，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師父傳給他武功，傳給她們其中一人醫、一人毒，那麼，她們可有辦法救治瓔珞？
這就是他也想找她們一聊的原因。
「消息靈通！」戚水漆微微一笑。「不愧是北國的王。」
「你們究竟有什麼話要與我說？」他想先聽這對孿生姊妹究竟有什麼事。
「關於瓔珞的發聲問題。」戚水艷開口說道。
「怎麼？」獨孤復一聽，面容立刻出現關心的神色。「你們有辦法救瓔珞嗎？」他乾脆直接問出他的疑惑。
「看來你也將我們的底細查得很清楚。」戚水漾很明白他絕對不是在慌亂中投石問路，而是早知她們姊妹之所長。
「你們一人精醫、一人專毒，能不能治好瓔珞？」獨孤復詢問道。
「治好是可以，但就看你夠不夠誠意了。」戚水艷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
獨孤復聞言，瞭然地說道：「你們想要什麼代價？」
「什麼代價？」戚水漾淺淺一笑，問著姐姐：「水艷，你說我們要跟他討些什麼代價才好呢？」
「江山好像是挺不錯的，獨孤復，要你的江山來換回瓔珞的聲音，你肯不肯？」戚水艷艷紅的唇綴著淡淡的笑。
他連想都不想，立刻丟出代表君王的玉璽到戚水漾和戚水艷的面前。「江山你們要就拿去吧，只要將她的聲音還給她就好。」
成水艷和戚水漾兩人互換一個笑容，戚水漾尤其覺得獨孤復深情可嘉。「你為什麼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為了美人而棄江山，獨孤復恐怕是代表！
他淡淡地道：「瓔珞都能為我放棄她的聲音了，我為她拋棄江山，又算得了什麼？」
「慢著、慢著。」聽起來這段故事好像挺精採的，比她和水艷的故事絲毫不遜色，她不禁想要聽一聽了。「我改變心意了，玉璽還你，我們不要。」
戚水艷看著妹妹的舉動，勾唇一笑，約莫知道妹妹心裡在想些什麼。
獨孤復挑起眉。「你們不幫瓔珞了？只要你們願意幫瓔珞，讓她重獲聲音，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任何！」他強調道。
「不，我們決定要聽你和瓔珞的故事。」戚水漾笑咪咪地說道：「看你要不要付這代價了。」
說故事？這對孿生姊妹也真是性情中人。
「你究竟要還是不要？」見他沉默不語，戚水艷詢問道。
獨孤復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幕幕他和瓔珞的相處畫面，他緩緩開口道：「我永遠忘不了那一雙手……」
「復……」試著開口的瓔珞，發現自己重獲聲音，欣喜地摟著獨孤復，激動地久久無法言語。
她真的又能夠說話了啊！這是她連作夢都不敢想的，結果居然真的實現了！
真的要感謝戚水艷和戚水漾兩姊妹，不過她們在調好葯、確定她應該能說話后，就先行離開了，說是要讓她和復好好聊聊。
她們人可真是好！
「瓔珞！」獨孤復緊緊摟著她，為她終於能夠重拾歡顏，也能發出清亮悅耳的聲音而高興。
「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瓔珞欣然地緊偎若他。「謝謝你，謝謝你拜託她們救我……」
她之前還不知道戚水艷和戚水漾那麼厲害呢！而且她們還在私底下對她說，他願意為了她的聲音放棄他的王位！
「我聽說你為了我而甘願放棄江山？」瓔珞輕輕的問道。
「沒有的事，是她們看你善良，所以決定要救你的。」獨孤復輕描淡寫地帶過丟玉璽一事。
「是這樣嗎？」她知道他是故意不提及此事以免她不舍，所以才這麼說的。「你的意思是，江山比我重要嗎？」她一定要他承認自己做過的事。
他啊，總是習慣默默對她好，默默守候著她，半點苦都不吭的。
「當然不。」獨孤復飛快回答。
「那麼，我剛剛說的那回事，究竟有沒有發生？」她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他點了點頭。「但後來她們只是要我說說跟你的故事給她們聽。」
「你怎麼說？」她展開笑顏，也十分有興趣一聽。
「我說……」他沒打算再把故事重述一遍。」我跟她們說，我想聽你唱歌，瓔珞，唱首歌來讓我聽，好嗎？」
他好想聽她那優美動人，繚繞著情意的歌聲哪。
瓔珞自然是樂意地點頭。「但是我唱完之後，要吃你親手做的菜喔。」
她好想念他烹調的食物。
「當然可以。」獨孤復允諾道，想到兩人之前曾有過的談話。
「瓔珞，你終於可以只為我一個人唱歌了。」不只是情歌，所有的歌，她都能夠只唱給他一個人聽。
光是想像，他就覺得那感覺實在是太甜蜜幸福了。
「你以後也會是我一個人的廚子嗎？」瓔珞唇邊綻出微笑，溫柔地問道。「親愛的北國之王。」
「當然會。」他承諾道：「專屬你一個人的。」
兩人的視線糾纏，情意在眸光交會時流動著。
獨孤復忍不住將自己的唇印在瓔珞的嬌嫩紅唇上。
深愛戀人的唇一旦貼上，就是難分難捨的開始了。
所有的歌和菜肴都先放一邊，這是個盡在不言中的時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