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段時日過去，兩人的交往雖平淡，卻也沒什麼阻礙。

他偶爾住秋涼這邊、偶爾回家陪阿鳳姐，兩人約個幾次小會、也見了秋涼的父母兩次。

秋涼的雙親對他可是滿意的不得了！但他們很怕秋涼又把人弄跑了，誇張到一天到晚試探傅梓揚，何時願意上門提親；就連當初曾撂下狠話，說要是有秋涼這種媳婦，她「黃鳳凰」三個字要倒過來寫的阿風姐，也頻頻催促他們結婚。

晚飯後，兩個人穿著短褲拖鞋，在住家附近的河堤上散步。

月光光，心慌慌。秋涼不知道結婚這事情該如何啟齒討論，想問他，又害臊。

該不該討論這問題呢？他讓兩家子催促卻毫無感覺嗎？她可是被旁人催促得心慌意亂起來，卻又顧忌著什麼……

她是戀愛終結者，沒有男人願意跟她交往太久，而這傅先生……願意跟她長久嗎？該先確定，他能不能接受她的缺點才是！

「怎麼都不說話？」大掌包覆著她的小手，傅梓揚感到平靜滿足。

「在想——些事情……」她的腳步緩了下來，吶吶出聲回答。

「想什麼？」他問，聲音飄柔而性感。

她看向河堤盡頭，遠處是盞盞璀璨如星的燈火。「在想……你會不會跟我交往超過半年。」

「為什麼是半年？」他不懂。

「我過去的戀情，必定半年內終結。」秋涼自嘲一笑。，

「全部嗎？」如果是，那的確很悲慘！

「對！五個男人五段情，全不超過半年。」唉！她就是這麼悲慘的女人。「我一定是有某種程度的愛情缺陷，所以人家不愛我，你說是不是？」

「那要看過往那五位先生的想法是如何。我目前看不出你有啥缺陷。」

「他們的想法？這個嘛……」秋涼偏著頭思索了下。「他們都覺得我毛病太多吧！」

「哪些毛病？」只要別告訴他，她有什麼無法醫治的怪病、絕症，其餘都可接受。

好吧！她綜合來說——

「我愛看帥哥，愛看到無法自拔，就算男朋友在我旁邊，我也照看不誤。」秋涼無辜聳聳肩。別人是愛美天性，她是愛「瞟」天性！

呃！傅梓揚領教過，他能想像。不過，沒幾個男人可以接受，女朋友瞟別的男人時，是用那種饑渴痴迷的眼光吧？

他想了想，找了個解決的方法。「愛看沒關係，以後看我就好啦！」

秋涼盯著他瞧——嗯，這張臉短時間看不膩，她可以暫時「封眼」，不對其他男人發出閃亮目光。

「還有，他們說我吝嗇，出去吃飯我從來不付錢，情人節我也不送禮物。」她繼續發表她的缺點。

「那他們都不是男人。」這一點，傅梓揚非常替她不平。「你放心！我不需要你花錢在我身上。」他錢夠多了，也不介意她小氣的天性！

秋涼聞言狂喜，這才是男人嘛！不過……她又想到其他問題——

「他們說我工作太忙，一個月只約會兩、三次，假日常常不見人影，他們說當我的男友太寂寞。」

「我工作起來，可能比你還忙。」傅梓揚苦笑。這也是他過往戀情曾帶給別人的困擾，他可以理解。「我現在只是休假而已。通常，我一年休假兩個月，其餘時間全年無休，我只怕讓你太寂寞。」

「耶？同類？」秋涼喜悅。「那我在你一年中最空閑的時候遇上你，算我幸運嘍？」

「你我都很幸運！」他很珍惜地緊握她的手。

秋涼羞澀低下頭去，她能從他手心的溫暖，感受到他的真誠與呵護。

傅梓揚執起她的手，拿至唇邊輕輕一吻：「這次休假結束，起碼要再忙半年才有空閑。我下星期五要先飛回美國，六個月後，正式回來台灣開公司，你若想跟我走，及早辦好美國簽證。」

「嗯，我考慮考慮。」她的手自他掌心抽走，慢慢散步前進，一邊思索著。

「這還要考慮？」傅梓揚跟卜她的腳步。「你在我身邊，我方便照顧。」

她停下步伐轉身看著他：「這我就不得不再提一個問題了——他們說我不夠小女人，我不需要被照顧、不喜歡依賴，甚至連擁抱都不肯。」

有點傷心，其實，她也想噹噹小女人啊！獨立自主並不代表她想當個大女人。

「獨立很好，但……擁抱很困難？」別告訴他，她冷感到這種程度。他曾經擁著她入眠，並不覺得她排斥親匿的身體碰觸。

「不是很困難，因為我長得太高！」她說。「這麼高，去抱著男人很奇怪，好像姊姊抱弟弟、母雞帶小雞。」

「那麼，我可以吧？」他調侃笑道。身高足足有一米八六，應該可以讓她感覺小鳥依人的滋味。

「廢話，你當然可以！」她嬌嗔著睨他一眼。都已經讓他抱過了，還問這傻問題！

「好！那麼，好些天沒抱你了，過來我抱抱。」他笑著敞開雙臂，等待他們今天的第一個擁抱。

她害羞咬唇，偎進他胸膛。這個懷抱，比上次的感覺更好！很自然、很舒服！

他輕嗅她的發香，手掌在她背脊溫柔游移，低嗄道：「大致上，你的愛情細胞沒有缺陷，你的問題很簡單，問題只出在……」

傻子！她被擁著，卻絲毫不懂回應，傅梓揚在等待她也環抱住他。

「出在哪裡？」秋涼急切抬頭。

「你的問題出在：你有一點點笨，對愛情沒有天分。就是這樣！不過你放心，就算你再笨、再沒有天分，我有天分就好！」傻女人，她那雙手臂還是無動於衷，笨拙地垂在她自己身體兩側。只好……他自個兒擁緊一點！

「這麼說，我的全部缺點，你都可以接受？」

「你沒有缺點。」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懂浪漫，他都擁得這麼緊了，她胳膊還像兩條鐵臂似的！

「很好。」她點頭。「那我放心了！」希望第六個男人、第六段戀情，是真正的終結——她愛情的終點。

「對了！」她又想起。「他們想要婚前性行為。」

傅梓揚原本意圖放肆游移的手，頓時縮了下。她似乎沒忘記那一夜的尷尬上。言下之意，她問他可否克制情慾？說得他可真心虛！他也想佔有她，否則不會期待著她更親匿貼近。

喉間滾動，他咽下為難——

「你該相信我尊重你，不會要求婚前性行為。」沒關係！他會讓他們及早取得合法性關係。嘿嘿，心中算計著。

「呵！」嗯，這話說得好好聽。秋涼滿意極了！

她滿意，他卻覺得好苦。

以前，他討厭喋喋不休的女人，現在卻交了個多話的女人；討厭古板的女人；卻愛上這個保守的女人。

他喜愛乾淨俐落的關係，但所謂乾淨俐落——不彼此約束、各取所需！包括性關係，即便是一夜情。

去它的！現在竟然跟她談起純純的戀愛？

縱使如此，他還是很想朝她靠近……

微風拂來，帶來一陣涼意，她終於伸出手臂環住他。他心湖一陣撼動，兩人的擁抱偎得更貼近了……

「你欠我一個吻。」他在她耳畔輕聲開口，款款柔情的口吻。

秋涼心中悸動。她知道他指的是在泰國欠下的那個吻。

四周好安靜，她抿著唇，在心跳節拍緊促中慢慢抬頭，凝視著他的眼眸。

月光下……他的眸子性感又醉人，她震蕩不已。

緊閉的雙唇，等著他親吻……

奇迹！惡女開始像花痴，大女人開始懂得溫柔，她……心甘情願當俘虜。

他低嘆一聲，將唇熨上。

唇瓣交纏，由緩漸熱。她手腳癱軟，心也癱瘓了。任他奪走全部，任他侵略她的每個細胞。

月光下的吻……很甜，很幸福。

月光下的吻……很多蚊子。

啪，纏綿中，秋涼一掌拍在自己臉頰上，雖然她知道現在很不該！

他錯愕放開她的唇。

「好癢……」她面露赧色，不好意思地說。

他笑了，揉揉她的髮絲與臉頰。「我們回去吧！」

「嗯。」紅著臉點點頭，她讓他牽起她的手，一步步邁向回程。

月光、路燈、夜色、微風、影子、腳步……在瀰漫著暖暖愛意的夜裡，他們的腳步，愈來愈一致。

大晴天，他們相偕去辦理秋涼的美國簽證。兩人高高興興挽著手走在大街上，不時親匿耳語，濃情密意。

正當一切加溫，不料，竟遇上了秋涼過去的「仇人」。

「傅梓揚，傅學長！」右後方一聲呼喚，讓兩個人停下腳步回眸。

一名嬌小女子迎向前來。「學長，我是向盈盈，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登山社的向盈盈，我怎麼會不記得你！」傅梓揚思考三秒，隨即對來人綻放微笑。

「對、對、對！學長記性真好！」向盈盈笑容滿面，兩手交叉握在胸前，十足可人的小女人模樣。

「這麼巧？在這裡遇見你！」傅梓揚禮貌問道。

「剛好經過……」向盈盈喜悅回答。「看到你的時候，還不太敢確定，追了上來才發現真的是你！」

可開心了！曾經暗戀的學長，畢業后從沒見過，今天卻能在街頭巧遇，勾起她少女時的懷春記憶。

「你沒什麼改變。」他客套寒喧。以前就知道這學妹暗戀著他，只可惜他不喜歡她，希望她現在已有好對象。

「學長也沒改變，一樣那麼帥！」向盈盈仍難掩傾慕之情。

隨即，她望著傅梓揚身邊的秋涼，臉上的微笑勉強扯著。「這位是？」

秋涼板著冷冷的臉孔。

怎麼？不記得了？她葉秋涼可是在向小姐公司尾牙的時候出現過，當時是以張小明先生的女友身分出席。而向小姐是當時秋涼男友的助理，後來成了他的女友！

「我女朋友，葉秋涼。」傅梓揚為兩人介紹。「秋涼，這位是我大學的學妹，向盈盈。」

「葉小姐好眼熟，我們見過嗎？」向盈盈問她。

顯然，向小姐的記性不太好。秋涼沒說話，只是不友善地看著她。

向盈盈很尷尬，秋涼的目光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傅梓揚難得看秋涼失態，但也無暇細問她原因，趕緊掛上客氣的笑容，與向盈盈聊著，轉移話題。

「結婚了嗎？」他問。

「呃……快了！」向盈盈先是吞吐想保留，接著還是坦白。

「恭喜。」傅梓揚祝賀。

秋涼盯著向盈盈猛瞧。結婚對象……應該是張小明吧？

或許她也該祝賀對方，對方真幸運能嫁給那豬頭鬼東西。不過，秋涼選擇了沉默，她在一旁聽著他們對話。

「唉……別恭喜我，我其實有點後悔答應男友的求婚……」向盈盈懊惱地說。

「為什麼？既然都答應了，怎麼還來後悔呢？」

傅梓揚的口氣顯得關心，聽在秋涼耳里很不舒服！

無聊！無聊的第三者介入戲分。可是……可是她怎麼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心口有點痛！

可恨的「向盈盈」哪！秋涼怎麼覺得她……像蒼蠅！

黏走她第五任男友就算了，現在還黏到她寶貴的第六任男友身邊。

她的五次愛情裡面，只有五分之一的原因是因為被第三者介入、橫刀奪愛，而那五分之一的機率，就是拜這隻蒼蠅所賜。

開玩笑！六分之二比五分之一多出太多，六分之一就是三分之一耶！這代表，如果她讓這機率成為宿命，她每逢三個就要打一次蒼蠅。

不！她葉秋涼不能讓這隻蒼蠅成為詛咒，這隻蒼蠅休想覬覦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秋涼被自己這想法給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她把他當成她的了！葉秋涼也開始有強烈的佔有慾了？

一旁兩人的對話仍然進行，秋涼靜靜站在傅梓揚身邊，聆聽他那可恨的學妹不斷訴苦。

「他是大男人主義！有時候我覺得無法忍受……他跟客戶應酬總喜歡到一些風月場所，常常留電話給外頭的女人……」

「那男人也是你自己選的，自食惡果休怪別人。」秋涼突然很不禮貌，忿忿插話。她再也聽不下去，那女人講了幾分鐘，全是些廢話！

張小明是大男人主義，誰都知道，她自己要選的！張小明好色，誰也都知道，這也是她自己選的！

「呃？學長……」

「秋涼？」秋涼那刻薄的口氣，惹來向盈盈與傅梓揚一陣錯愕。

「當我沒說。」秋涼不自在別過頭去。

哼哼！他們都不曉得，蒼蠅奪走的是她的前男友，儘管讓他們莫名其妙去吧！她完全不想多說或解釋什麼。

不過，這一時間，秋涼感觸很深，而且真的很慶幸，慶幸張小明那垃圾被向盈盈撿走了。

「學長……我……先告辭了。」向盈盈有點結巴。

她惶恐而納悶地盯著學長那怪裡怪氣的女朋友。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還是閃人好了。

「嗯，改天聯絡。」傅梓揚疑惑瞥了秋涼一眼，然後將目光調走，對著向盈盈道別。

「好的！」向盈盈點頭，但是畏懼的目光還是偷偷覷著秋涼。「學長，這是我的名片，聯絡電話在上頭。你有名片嗎？」

「對不起，剛好沒帶。」他很聰明！傅梓揚沒打算留下電話，因為他家秋涼看起來不太高興。

「沒關係，那你有時間再撥給我好了，Bye！」

「Bye！」

兩人道別，秋涼冷眼看向盈盈夾著狐狸尾巴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