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
第五章（2）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
秋收已畢，秋種開始。只見兩個農民打扮的年輕人，沿著山間小道急步向前。他們一個背著竹筐手拿鐮刀，一副上山割草的樣子，一個抗著扁擔拎著砍刀，一副上山砍柴的樣子。兩個人一會兒停下來說上幾句話，一會兒站住腳看一看。他倆不是別人，正是為護送幹部而偵察行軍路線的張寶樂和宋秀山。隊長給他們的時間是四天。四天內既要把行動路線上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每一個村莊和敵人的每個據點情況搞清楚，而且還要與政委他們取得聯繫，安全返回。任務看似簡單，其實卻非常艱巨。他倆為了爭取時間，不進村不住店，餓了就吃自帶的乾糧，渴了就喝山澗的泉水，累了就找個樹蔭坐一會兒，困了就鑽個石縫睡一覺。傍晚，他倆來到鐵路旁邊的一座小山上。站在山頂能看到鐵路上的鐵軌像兩條巨大的黑色蟒蛇橫卧在山下，昏黃的燈光像一隻只小小的螢火蟲，稀稀落落地撒在車站周圍。張寶樂和宋秀山商定，一個向北一個向南分頭偵察，然後在鐵路西邊的潘家店匯合。
這條鐵路是日寇的運輸大動脈。為了保障其兵力和作戰物資的運輸暢通，日寇不斷加強對鐵路的警戒，每隔一個多小時就有一輛鐵甲車在鐵路上巡邏，每隔十里二十里就設一車站，小站有一個班的鬼子和一個小隊的偽軍駐守，大一點的站至少有兩個班的日軍和一個多小隊的偽軍駐守。
張寶樂和宋秀山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戰士，偵察經驗非常豐富，加上他們都精明強幹，這種對地形的偵察對他倆來說並不是難事，很快他們就在約定的地點匯合了。倆人匯合后將偵察的情況繪成草圖，然後去找關係與政委他們聯繫……
夜，黑沉沉的。沉寂的山野偶爾傳來幾聲狼的嗥叫和貓頭鷹的哀鳴，使山野顯的更加空曠寂靜。在得知政委他們又回到八郎鎮一帶后，張寶樂和宋秀山連夜返迴路東，沿著山間小路悄悄地來到小南峪村張大爺的屋后，張寶樂從地上揀起一塊石頭在屋子后牆上輕輕地敲了三下，沒有動靜，又敲了三下，等了一會就聽到院里有動靜，他倆趕緊來到大門前，門一開開，他倆閃身鑽了進去：「大爺您好。」
張大爺擺了擺手，示意他倆趕快進屋。他從門縫裡伸出頭向兩邊看了看，然後輕輕地把門閂上，才放心地來到屋裡。「寶樂秀山，就來你倆？」
張寶樂和宋秀山顧不得回答大爺的問話，接過張大娘遞過來的水一口氣罐了下去，張寶樂抹了抹嘴說：「大娘，有吃的嗎？實在餓壞了。」轉身對大爺說：「我倆是來偵察的，隊長他們要等我們回去才能來。現在我倆得先找到政委接上頭。」
張大爺說：「岳政委好久沒有來了，聽說他們在路西邊活動。自從你們殺了胡熙慶以後，日本鬼子就像瘋了的狗一樣到處「掃蕩」抓人，要找你們報復。政委他們每夜都要換好幾個地方住，有時他們就住在山上，幾天幾夜吃不上喝不上，還要到處去做組織宣傳工作。哎，他們可受苦了！」
張大娘拿來一摞煎餅一塊鹹菜抱歉地說：「孩子，這麼大老遠的跑來，大娘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就湊合著填填肚子吧。」
張寶樂、宋秀山也不客氣，抓過來就吃。看著他們那餓壞了的樣子，張大娘心裡很是難受。恰在這時，只聽「撲通」一聲，有人跳進了院子，張寶樂、宋秀山把煎餅往桌子上一扔，吹燈拔槍閃身藏在門后。來人悄悄地來到窗前小聲地喊：「大爺，我是小曹，開開門。」
一聽是小曹，張寶樂、宋秀山樂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就在張大爺給曹繼承開門的時候，張寶樂和宋秀山就說好了，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和老戰友見面。畢竟是朝夕相處的戰友，心有靈犀一點就通，他倆閃身躲在張大爺的兩邊，待曹繼承進門時宋秀山一把擰住他的胳膊下了他的槍。曹繼承突然遭到攻擊以為遭到特務的襲擊，怎甘束手就擒，就在宋秀山下他的槍的時候，順勢一個下蹲，雙手一下拽住了宋秀山的左腿。宋秀山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曹繼承掀翻在地。張大爺和張大娘不知咋回事，怎麼一家人打起來了，趕緊喊寶樂，這一叫可把曹繼承氣壞了，往前一躍便摁住了宋秀山的肚子，掄起拳頭就要打，宋秀山順勢躍起又把曹繼承掀翻在地。他緊緊地樓住曹繼承說：「草蟲子，你可把我想死了。」
張寶樂把他們拽起來，三個人抱在了一起。曹繼承擂了宋秀山一拳：「你小子下手也忒狠了，把我的胳膊差點擰斷。哎，老張，都過來了？」
三個人坐下，張寶樂看著自己的老戰友說：「沒有。我和秀山是來和你們接頭的。這次任務非常重要，隊長讓我們沿路偵察，選好路線，跟你們接上頭后馬上返回。政委和同志們都好嗎？」
「還好。你們怎麼樣？」曹繼承問。
「不怎麼樣。幾天沒有聽到槍聲啦，快把我憋死了。」宋秀山吃著煎餅說。
曹繼承白了他一眼左手搓了搓右手腕：「你小子下我的槍，我饒不了你！」作為軍人要讓別人下了槍是非常丟人的事，對此曹繼承心裡很不舒服。
宋秀山吃著煎餅故意顯出洋洋得意的樣子，剛要說什麼就被張寶樂制止了：「小曹，帶我們馬上見政委。時間緊迫，不能耽擱。」
「好。」轉身對張大爺說：「大爺，麻煩您給弄點吃的，政委他們兩天沒吃一口飯了。他現在正在後面山洞裡開會。」說著他遞給張大爺幾張小鬼子印的鈔票。因為在敵占區，只能用鬼子的錢作經費。
張大娘一聽政委他們兩天還沒有吃口飯，趕緊進裡屋搜羅能吃的東西，一會兒顫顫巍巍地出來，手裡拿著一小摞煎餅，有十來個的樣子。曹繼承趕緊上來制止：「大娘不能再拿了，您家的情況我知道，就那點能吃的東西都叫我們拿走了，您和大爺吃什麼？」
張大娘用塊布把煎餅包起來說：「看你這孩子盡說瞎話，我和你大爺不是好好的嗎？你們放心餓不著。」
說話間，張大爺就出門到各家各戶斂吃的去了。
張寶樂和宋秀山跟著曹繼承來到山上，會議已經結束，其他人都已經離去，政委和杜大年、劉士林正在山洞裡談論著什麼，聽到動靜知道是曹繼承回來了，便從洞里走了出來，當看到後面跟著人時，就習慣地要掏槍。這次宋秀山已無心開玩笑，壓著嗓子說：「政委，你們好嗎？可想死你們了！」
岳岱生一聽是大個子宋秀山，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停地搖著，又抱住張寶樂：「哎呀寶樂，是你們啊。隊長和同志們都好嗎？」
「好好，全隊同志都向你們問好。政委，你負傷了？」
「沒事，破了點皮。寶樂、秀山你們辛苦了，快進洞再說。」
這是個不大的天然石洞，只能容納十幾個人。石洞位於小南峪村北山半山腰的峭壁上，下面是一條大溝，上面是一塊突兀的巨石，位置非常險要。在洞口上方的石縫中，長著一棵碗口般粗細的老榆樹和一些叫不上名來的雜草雜樹。榆樹的樹枝彎曲下垂恰好遮蓋住洞口，即使是當地人也很少有人知道它。進出此洞只能扣著石縫爬上去，非常隱蔽，是張大爺為他們選的地方。岳岱生他們已在這裡開過好幾次會了，有時就住在這裡。
才分開一個多月，就象分開一年那麼久。他們在石洞里聊啊扯啊，直到太陽出來，陽光灑滿山野才躺下睡覺。中午過後，岳岱生把特意給他倆留出的一點吃的拿出來說：「寶樂、秀山，這點煎餅帶著路上吃。向隊長和同志們問好，再見！」
張寶樂和宋秀山也沒客氣，拿上煎餅向山下走去……
圓滿完成偵察聯絡任務，兩個人的心情都很輕鬆，一路上有說有笑，腳步也顯得非常輕快，天黑時兩個人就走了四五十里路。
張寶樂中等身材，瘦黑臉膛，一雙烏黑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總像有無數的笑意向你傳遞。但是，生活中的他卻是比較內向，平時不愛說話，但愛動腦子琢磨問題，辦事認真，是個細心人。宋秀山正好與他相反，一米八多的個子，身體粗壯，國字臉盤，濃眉大眼，辦事大刀闊斧乾脆利落，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拼起刺刀來鬼子兵也膽怯後退，在分區獨立團是有名的拚命三朗。他倆在一起還真有點優勢互補的意思。宋秀山一個勁地嘮叨，而張寶樂是只管低頭走路。性急的宋秀山實在憋急了向張寶樂撇了一眼說：「老張，咱到前面村子弄點吃的怎麼樣？」
張寶樂緊走幾步向前看了一眼：「行！前面的村子叫西大窪，村長姓高我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