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司雷呆住了,按上他的額頭問:「你沒事吧?」
穆與風不悅,拉下他的手,加強語氣:「我們做愛吧。」
凝視他片刻,司雷才柔聲說:「與風,你累了。」
「我好得很……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做愛嗎?現在怎麼又不肯了?」
司雷沉吟。最終嘆了口氣:「如果是你為了還我人情,那我寧願不要。」
穆與風怔了下,卻又突然笑起來:「誰要還你人情了,我現在只是要你安慰。」
說罷便輕輕地在司雷的耳邊吹了口氣,手順著他的腰部摸索而下。
司雷按著他的手,啞聲道:「你再亂動!我可不保證後果。」
與風主動舔上他的唇,輕喃道:「不用考慮的……我們現在只要享受就好了。」
低喘了聲,司雷已經用力的抱緊他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見鬼……」與風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的私處,臉龐不由得有點發熱。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做如此親密動作時的羞怯。
他狠狠地瞪向始作俑者,卻見司雷正側身含笑地望著他。
「早安。」
「早。」與風發現他自己現在的狀態十分尷尬,身子伏在司雷厚實的胸膛上,而雙腿卻曖昧的跨在他的腰側,體內緊咬著他的分身,完完全全是一副欲拒還迎、投懷送抱的畫面。
如果給別人看見……那他一輩子的英名算是盡毀了!與風哀嘆。
「你可以出來了吧?」
司雷嘿嘿一笑:「還早啊……不用急吧……」
「是嗎?」與風微笑,手輕柔地摸上了他的脖子。
「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也應該起來的了。」感覺到脖子上的利器,司雷連忙改口。
「哼!」與風冷哼一聲,收回手上的鋼針。
「真不可愛,大清早就動刀動槍的。」司雷故意遲疑著。可惜錯過這次機會,以後不知道要等多久。
「你……」與風怒目蹬他。
兩人還在廝磨間,門突然給人踹開了。
「哈羅!司雷,小落,起來了,我……」爽朗的笑聲突然斷音好像經典劇場突然給人打斷的靜默。
「出去!」司雷的怒罵夾著與風的鋼針,傾盆潑雨的向司徒飛來。
「啊!殺人啊!」司徒迅速回神,忙帶上門反手鎖上。
背著門聽到幾支鋼針「篤篤」地釘在門板上的聲音。他不由得出了身冷汗,大聲說道:「下次辦事要關門啊!」
「getout!」房裡的司雷扯過薄被蓋住與風春光外泄的身子,狠聲便道:「以後敲門才進來!」
聽你的才有鬼!門外的司徒揚起了嘴角,想著剛才看到春光旖旎的景色,吞了下口水,決定以後進來時再也不敲門。
而房內的人卻一片的寂靜。
與風揭開被子,也不畏縮,大大方方的在司雷面前走過,拿了衣服推開浴室的門,冷聲道:「我討厭不幹脆的男人。」
司雷瞪著眼,剛想說什麼,與風已經「唰」地關上門了。
司雷房中的浴室採用的是庭院式自然設計,碎雨叮咯,別有一番風味。
與風丟開衣服,邁進浴池,閉目養神。
不多時便聽到浴室門拉開的聲音,與風沒有回頭,還是閉目低聲道:「我想靜一靜。」
來人的腳步頓住,半晌才說:「我放了,些可以放鬆的葯在這,你休息一下便出來吃東西吧。」接著便是物品放置的聲音和漸遠的腳步聲。
與風睜開眼,怔了一會才游到池邊,拿起那些傷葯,慢慢的用拇指磨挲著,低聲道:「不要對我太好了,不然我會習慣這種滋味的……」與風洗澡出來時,司雷正坐在床上。昨晚的凌亂和暖昧已經收拾好了,對韓的是他深沉的眼光。
與風避開他的艮神,推門就想走出去。但還沒碰到門把,就給一股衝力拉了回來。接著便是一條雪白毛絨的毛巾放在頭上,給人使勁的擦起那濕漉漉的頭髮來。
「擦乾頭髮再走,別著涼了。」低沉的聲首透看溺愛。
「別管我。」與風微驚,用力想推開他。
司雷卻不動如山,狠命地抓緊他的手,道:「怎麼你老是拒絕別人關心你。」
「關心?」與風微微一怔,他以為這兩個字已經和他絕緣。而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就像習慣了呼吸一樣,習慣到他根本也不在意了。但……現在突然有人說要關心他,反向令他無所適從。就像一個已經在黑暗裡匍匐已久的人,突然碰到第一線陽光,會有灼熱和耀眼的感覺,本能的就會遮住或避開它。
「我沒有。我也從來不在意。」與風緩緩地搖頭。
「與風!」司雷真的想搖醒他,「你不是不在意,不是不需要,你只是習慣了,只是習慣了……」
不是!不是的!心給抽空了一樣疼捅,與風咬緊牙,差點叫起來。
「與風,相信我……相信我,我是真心的,真的真的……」看見與風難受,司雷放柔了聲音,輕聲勸說。
不是,不是的!與風猛烈地搖頭,他拒絕接受。感情這種東西,是毒品!禁忌的毒品!一但開始就無從停止。吸取時飄飄欲仙、如夢如幻,但一旦失去就會痛苦欲絕,再也不能自己。
這樣的事、這樣的情,他見得太多太多了。
一直以來,他都能隔岸觀火,冷眼世態。
所以,他一直能瀟洒,一直能置身事外……也……一直寂寞。
「司雷,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也不要和我談感情。親情、友情你或許是有的,但愛情……」與風沉聲道:「你的信用早已貶值。」
「不。」司雷微微一笑,重新拿起毛巾磨挲著與風滴著水的頭髮。「我可以了解你的想法,你懷疑我是應該的。但我和你不同,我一旦認定了方向就一定會走下去,而你,即是認定了方向,也不會立即做出決定……你會測量道路的距離、揣度其中的難度,甚至會找最好的快捷方式來達到目的地……」
「你到底想說什麼?」冷冷地打斷他的話,與風蹙起了眉。
「你會愛上我的。即使不是現在!」
與風怒極而笑:「拭目以待!」
他推開司雷,開門出去。卻聽到耳邊傳來低低沉穩的聲音:「與風,重新開始吧。拋開賦予穆與風的期待和責任,用另一個身體重新開始。你有屬於你的人生。」
握著門把的手頓了一下。與風默然。
給予穆與風的期待和責任太重太重了。長時間壓在肩上的並不是說能拋下便能拋下的。
即使可以。肩膀的麻木也需要緩衝的時間。
出了客廳,司徒正在調酒,用的是老式酒杯,修長的手指把冰塊加人杯中,然後慢慢地倒人伏特加和杏仁甜酒,用銀制的湯匙輕輕地攪拌。
見到他出來,司徒倚在吧台上暖昧的打量著他,但笑不語。與風甩了甩微微濕潤的頭髮,也坐了過去。隨便倒了杯酒就喝起來。
「你真的很特別。」司徒驚訝。
「你沒有第二句了嗎?」把龍舌蘭和咖啡酒放在杯中攪拌,加上冰塊,與風撇了撇嘴。
「你調酒的手法很特別。」很熟悉。
「嗯。」
「你真的很特別,別人沒有這樣說過嗎?」司徒問道。很奇特的男孩。明明只是青澀朝氣的年齡,偏偏有著成熟穩重的風度。即使剛才看了他躺在司雷身下,也沒有一點削弱他氣勢的感覺。「別人?」與風輕笑。以前別人只會說他成熟幹練、聰明睿智。他也知道自己是耀眼的,是個發光體,是逼人視線的中心。但……與風攪動著酒,冰塊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繁華背後是陰影,越是光華逼人隱藏的黑暗就越深。
險險的幾次,與風差點認為自己看見了太陽的黑子。灼熱的太陽上隱藏著的黑子,肉眼看不到衰弱的一面。
而陽光下自己的影子更是形單影隻。
寂寞嗎?有時他會自己問自己。
怎麼會寂寞呢?我有親人、有朋友、有權勢、有錢……別人有的沒的,我差不多都有了。
怎麼還會寂寞呢?他失笑。
再次漫遊在街上,穆與風坐了又停,停了又坐。
有時候在餐廳里一坐就是幾個小時,閉目聽著悠揚的小提琴音樂,慢慢體會這個意境。
有時候,他會到處亂逛,然後什麼也不買,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也不理店員黑如鍋底的臉色。
有時候,他也會坐在公園外面的石凳上,看人來人往,看著他們為生活忙碌。
仰頭看了看風吹雲動,他招呼身邊的人:「過來坐坐好嗎?跟著我走了一天,不累嗎?」
「明知別人辛苦,你就不要亂跑!」是甄的聲音。他從公園外面的格子牆上跳了過來,坐在穆與風的身邊。「你不開心。」
「不是。」穆與風笑,看了眼從樹木陰翳中走出來的擎,便道:「又是司雷叫你們盯住我的。」
「司雷先生只是關心你。」擎沉靜地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關心一個人。」
「或許吧。」穆與風笑笑。原來在別人的眼中,司雷也是如此在意自己的。而事實上呢?一切都是真的嗎?「也許我應該好好想想了。」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甄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的頭腦中認為,給司雷這樣從外到內、從上到下都如此出色的男人看中,無疑是如一塊金子憑空砸到身邊一樣,簡直是可遇不可求。但偏偏就有人不懂珍惜。
「因為猶豫所以猶豫啊!」穆與風詭異地說道。
「你啊!」甄嘆。「你是太容易得到了,一點也不懂珍惜。」
「是嗎?」穆與風淡淡地微笑,「但我覺得我應該是很珍惜我們之間的情誼,因為珍惜,所以才不輕易的說改變。」
「如果是好的改變,又何必拘泥於此呢?」
「呵!」穆與風微微一怔,然後悠悠地笑道:「誰知道是好還不好呢?」
說著,便站了起來,背著他們邊走邊擺手,「別跟著我了,讓我想一想吧。」
「喂!」甄剛想追上去,卻給擎拉住。
「讓他自己走一走吧,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甄一愣,「出了事怎麼辦?我們可沒法向司雷先生交待。」
擎輕笑,「別緊張,我們待會才跟上去,這裡到處都有司雷先生的人。」
「那他……」
「他心裡清楚得很。」
甄瞭然,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開始明白司雷先生怎麼會看上他了。他是個會吸引別人墮落的人!」他像一朵美麗脆弱的花朵,危險而誘人。
有東西,一改變就不能回頭。
次日,與風回到碧雲山莊,就收拾行李,向司雷告別。
他說:「反正現在我的經濟可以獨立了,我想離開一下,大家靜靜,對我們都有好處。」
司雷也沒攔他,只是問:「你會回來吧?」
與風笑笑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趁這個時間,你也可以考慮一下。」
他附在司雷的耳變輕聲說:「如果我對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在床上我們也是平等的——不分上下。當然,你可以拒絕。那我們還是好朋友,如何?」
司雷愕然。接著苦笑:「你真的給我出難題了,你明知我沒有在下面的經驗。」
與風哈哈大笑:「我也是啊!反正就這樣了,你看著辦吧!回來時我也會給你答案的。」
司雷上前抓住他的手,道:「你都想開了嗎?」
「沒有,我現在就去想啊。」與風淡淡的道。「我想看看時間是不是真的可以考驗一切。」
說著向司雷挑眉:「你要小心啊。」
司雷不以為意,抓過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的親吻,細細地、輕輕地,像是許諾:
「我同意這樣的條款,這樣很公平。」
與風抽回手,跳開一步,笑道:「不用這樣快就回覆我,你可以想清楚再說。」
「不。」司雷深深地望著他,「我不想你顧慮我,只管儘快得出決定就行了。」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呢?」
現場又是一陣沉默。
「我們還是好朋友……」司雷緩聲道,把身上的一個銀環放在與風的手心。「這個送你,當是送別禮。」
與風望著手中的銀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並沒有什麼特別,銀色的環圈罷了。
但……對他們來說卻另有一段故事。那時候,他們還在望堂練武,是個孩子,對一切都很新奇。與風九歲生日的時候,司雷說要送他禮物。與風想起一次在師母身上見到的銀環,便告訴他自己喜歡那銀光閃閃的東西。果然,過了幾天,司雷真的是把銀環弄來了,笑著交到他手上。與風是又驚又怒,用力就把銀環扔到他身上,說道「才不要這偷來的東西。」接著便跑掉了,剩下司雷怔怔地站在那裡。
直到後來後來又在師母身上見到那銀環,與風才知道自己冤枉司雷了。當時後悔不已,便向司雷道歉。司雷卻淡淡地告訴他,這個東西扔掉了。
事情就無疾而終。
想不到這個銀環司雷現在還收著,而且還會重新交到他手裡。「那時我聽說你喜歡這個東西,就瞞著師父偷偷下山買。偏偏遇上暴雨,天黑路滑,不小心就掉進了野獸的陷阱。養了幾天的傷,給師父罵了一頓,才把這個銀環交給你,倒是你還不領情,問也沒問就說我偷來的。還丟回我身上,我一氣之下就說扔掉了,你也瀟洒,再也不再問我要了……」
「那你還收著幹嘛?扔掉就算了。」與風只覺得心裡酸酸的,說不出的難受。
司雷輕笑:「要給你的東西,我不會扔掉,也不會給別人。」輕輕地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臟的位置。「無論隔了多久,受過什麼誤會,只要你想要的話,我都會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手心貼著司雷的胸口,那裡一起一伏,輕輕的鼓動著,是心臟的跳動,有力的跳動。
把心交給他了嗎?與風看著面前含笑著的偉岸男人,心中又是一痛,攥緊手中的銀環,提起行李,轉身道:「我走了。」
再看下去,怕自己也把持不住,提早做出決定。
自古傷別離,但只要有重逢的期待,兩人也不會有瀟瀟風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