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晨醒來，倩亞依照慣例，走入廚房為他準備早餐。
他也一如往常，不發一語在餐桌前沉默地吃著。
「我今天想回靜那兒，拿一些我畫插圖用的工具，可能會晚點回來，我……」倩亞對他撒謊，心虛地不敢看向他的眼眸。
「你沒有必要什麼事都跟我報告。」他站起身，語氣不耐煩。
「你要去飯店了？」看到他欲出門的動作。倩亞吃驚地問：「不是還早嗎？」
「我要去哪裡，並不需要向你報告。」他眉頭漸鎖。
「可是我們是夫妻，」她強忍欲嘔的不適。面容蒼白，「你不能總是將我拒於千里之外。」
「我不能嗎？」他挑眉，冷冷地反問倩亞。
「你……」作嘔的感覺太強，倩亞一手捂著嘴，一手推開近身的他，慘白了臉。直奔浴室。
「我載你去看醫生。」夏子傑站在浴室門口。看著倩亞半蹲在馬桶難過地吐嘔。他的臉色鐵青難看。
「不。」聽到他的話，倩亞急促搖頭。「不用了，我只是有點吃壞肚子，一會兒就沒事了。真的，你別替我擔心。」
「擔心，我怎麼可能會擔心你，」彷彿他擔心她是件可笑之事。他撇撇嘴說：「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了什麼問題，又有人跑來找麻煩。」
她知道他指的是上次蘇靜來找他爭論之事。可是，真是她會錯意了嗎？
「不用了。我想一會兒就好了。」她強顏挺起身子。
「隨便你。」他酷著一張臉，旋身逕自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倩亞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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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檢的事，我不希望第三者知道。」
「倩亞，你放心，阿文跟我是好兄弟，他絕對可以信賴的。」駱承恩安撫倩亞。
「謝謝你。」
「只是，孩子的事，你還不打算告訴他嗎？」
「過一陣子吧！」
「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忍心讓你繼續侍在他的身邊。」駱承恩心疼倩亞日益蒼白憔悴的容顏。
「你們之間……」駱承恩在看到赫然在他們面前停住的黑色賓士后，突然閉嘴了。
在兩雙等待的眼眸下。車子的主人長腿一跨，伴隨著男人低沉的嗓音出現，「離我的老婆遠一點。」
「阿傑，你怎麼會在這兒！」倩亞沒想到會在婦產科醫院門前遇見他。對於自己對他撒謊要去蘇靜那裡拿圖畫工具的事，感到一陣心虛。
「上車。」他拉開車門，舉止粗暴地拉過倩亞，倩亞甚至因他突來的動作粗魯，險些步伐不穩，摔了個跤。
「你難道不能溫柔點嗎？」對女人一向斯文有禮的駱承恩，著實見不慣夏子傑的粗手粗腳，加上倩亞有孕在身，一個不小心，傷了孩子怎麼辦。駱承恩一臉不悅，欲上前扶倩亞一把。
夏子傑向前一站，高大身軀硬是阻絕他的意圖。「不要碰她。」
他將倩亞推進車裡，看也不看向駱承恩。
倩亞不敢有所違抗，只是低著頭，沉默地坐進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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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進屋裡，夏子傑眼睛冒出兩道熊熊怒火，臉孔上寫滿控訴。
「你是故意的。」
「我……」倩亞被他的暴戾之氣嚇著了，撫著胸口後退。他這樣青筋暴怒的神情是她未曾見過的。
他扯起唇，勾起了一道冷笑。「你想報復我。」
「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懷孕了，是嗎？」他逼向她，直到她緊貼牆再無退路。
「你……」
「訝異嗎？我還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你知道。」面對孩子的存在，他暴怒的情緒是她始料未及。
「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等孩子出世嗎？你以為我會傻到相信孩子是我的嗎？」子傑冷笑。
倩亞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說出如此殘酷無情的話。
「孩子當然是你的。」倩亞反駁。
「你以為我會相信。」他半眯眼，輕蔑不信。
「你當然得相信……」
「你敢否認，那個男人不是專程陪你去婦產科的！如果是我的，有需要別的男人陪你去嗎？」他怎麼會以為自己傷得了她！又怎麼會接觸到她傷心的眼神后，總是愧疚佔滿心中，無法釋懷。
「不是你想的那樣。請你聽我解釋！」倩亞雙手慌亂地扯住他的上衣。
他不能再誤會她，否則以他的孤傲脾氣，拗起來鐵定他們再無未來可言。
他推開她，「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樣而跟你離婚。」
「可是孩子……」
「反正遺棄孩子這種事對你來說，並不陌生。」
「不！」倩亞瞪大眼。連忙雙手護衛住肚中的孩子。「我不要拿掉孩子。」
她的舉動卻深深惹惱了子傑。
「你放心，我還不想當殺人兇手，我不會要你拿掉孩子。等孩子生下來再送給別人……」
「不！」沒等他說完，倩亞捂住雙耳，拒絕聽他的打算。
「你不能這麼做！孩子是我們的……」
「住口。」他警告她，「我告訴你，我絕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
「孩子的事，我說到做到。我夏子傑除了念恩跟念愛，沒有任何一個孩子。你最好記住這一句話。」丟下最後一句話，夏子傑旋身臉色僵硬地離開。
倩亞一陣心寒，悲哀壓著她的心難受。
她屈膝縮著身子貼在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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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有獨家也不給我，你沒聽過肥水不落外人田，你實在……」陳大山羅唆未完。
「拜託你住口好不好，什麼獨家不獨家，誰跟你又是自己人，什麼肥水不落外人田，都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麼！」蘇靜神色不耐。
「你看！」陳大山遞了一本八卦雜誌給蘇靜，他翻了幾頁，指了一個斗大的標題。蘇靜撇撇嘴，不以為意地瞄了眼他所指的頁面。
不看還好。蘇靜一看瞪大眼，硬是不信。
「亂七八糟！這根本是胡扯亂蓋一通。說！」她粗魯地扯住陳大山的衣領。
「這是哪個王八蛋寫的，我非殺了他不可！」蘇靜怒火熊熊燃燒，氣急敗壞。
什麼豪門大丑聞、什麼未婚生子、什麼私生活不檢點。竟然把倩亞寫得如此不堪，她非殺了這個造謠生事者不了！
「我才生氣，竟然把我心目中的女神寫得如此不堪，我看了簡直快吐血！」陳大山咬牙切齒的模樣跟蘇靜是同仇敵愾。
陳大山對著雜誌喃喃不平：「就算是真的，他也不用寫得這麼明白……」
他的話隨即又惹來蘇靜一雙大白眼。外加一個敲頭響記。
「很痛耶！我的意思是說，他可以措辭委婉一點，不用……」陳大山抱著頭，神情無奈。
「拜託！什麼措辭委婉。上面寫的根本是一堆屁話。拿來！」蘇靜粗魯搶過陳大山手中的雜誌。
「不可能有人知道倩的事，除非是他……」蘇靜怒火中燒。她一定要找他問個明白，替倩出口氣，看他到底存的是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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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夏的，你這是什麼意思！」蘇靜不理會倩亞的勸阻，執意闖入夏子傑的書房，她將雜誌大刺刺地丟在他的書桌上。
對於眼前不速之客的打擾，夏子傑峻臉上罩上一片寒霜。
倩亞心驚地看到夏子傑臉上的怒意，連忙拉住蘇靜。
「我真不懂竟然你這麼恨倩亞，幹嘛還纏著她不放，難道傷害她，你才會得到快感？你這個男人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非得害得倩亞在鎮上抬不起頭來，淪為笑柄，你才開心嗎？」
「靜，你在胡扯什麼？我已經嫁給他了，怎麼會是笑柄呢？」倩亞以為蘇靜指的是日前街上傳言她和他未婚同居之事。
「你說什麼？你們結婚了。怎麼這麼大的事，我們都不知道？」蘇靜滿臉吃驚。
「我不是有意瞞著你們的，只是還沒有機會告訴你們……」倩亞解釋。
「原來跟我結婚，這麼讓你羞於啟齒！」他逼視著她。
「我……」倩亞一時慌了。面對兩雙質問的眼眸，不知該無安撫誰。
「你想知道她為什麼來找我嗎？I他抓起書桌上的雜誌，塞進倩亞手中，「看看這個。」
「不！倩，你別看。」蘇靜還來不及阻止，幾行不堪人目的字已落人倩亞眼裡。
倩亞愈往下看心就愈酸，手也愈抖。
久久，她才恢復過意識，拉住他衣服的一角。
「告訴我，真的是你要雜誌社這樣寫的嗎？」在他心中她真是如此卑劣嗎？
他甩開被她抓住的手，撇過臉，不願看見她的哀愁。
「倩，這種男人，你早該死心了。」蘇靜滿心不忍，惡狠狠地瞪著夏子傑。
「你以為你有什麼好的，充其量你也只是個出生在後街的混混。你卑劣的出身，根本配不上倩亞。」
「你說什麼！」她好大的膽子。竟敢扯出他心中最大的痛挑釁。
「我有說錯嗎？原本生在後街並不是什麼丟臉的。畢竟這是沒得選的，可是你卻將它視為一種恥辱，將這樣的心結擺在你和倩亞之間。當初是倩亞對不起你？還是你自己早就存著這樣的芥蒂。
「請你搞清楚。是你自己早就認定倩亞會因為這樣的理由離開你，所以輕易地接受倩亞的背叛，你對她的愛沒有半點信心，自以為是地認定自己是最無辜的受害者。你知不知道沒有倩亞的退讓，孩子根本就不……」
「靜！求求你別說了……」倩亞看到夏子傑陰晴不定的面容，她的心好痛。
「如果你對倩亞只有怨恨的話，那麼放她走吧！再說，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倩亞有權利再尋求自己的幸福。」蘇靜無視倩亞的苦苦哀求。
放她走！不！一想到她的離去。他的心就一陣絞痛。
「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請你離開。」夏子傑生硬地下逐客令。
「就快說完了，只剩最後一句話要告訴你：倩亞的幸福絕對不是在你的身上。」
「靜……」倩亞扯著蘇靜輕呼。
「你放心，跟她在一起，我也從來沒想要給她幸福。」夏子傑冷言。
他殘忍的話，再一次狠狠地刺在倩亞千瘡百孔的心上，咬著唇不讓淚水泛濫成災，她甚至無力再看向他傷人的殘酷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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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離開他吧！」蘇靜仍是苦口婆心。
倩亞搖搖頭。「我不能。」
「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看看你瘦得像什麼樣，他是沒給你吃是不是？」
「是我自己胃口不好。我真的沒事，別替我擔心。」倩亞吸了口氣，強顏歡笑。
「見鬼了？你很好。你不要這麼傻好不好？留在他身邊沒有用的。」蘇靜對於倩亞的死腦筋感到氣惱。
「或許吧！可是我愛他，六年過去了。原以為我的生命中再也不會有他……」倩亞神情恍惚，「他卻帶著孩子又回氣哽咽，「我不想離開他，我沒有辦法……雖然他恨我……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蘇靜蹲下身拍撫著倩亞，「可是留在他的身邊，只會讓你更痛苦，你知道這讓我們很不忍，很讓我們心疼的。」
「我知道。對不起！請你答應我，別告訴父親和我母親我的情況。」
「那如果她問起呢？我該怎麼說？說你很好嗎？這樣的謊話，我是說不出口的。」蘇靜板起臉。
「別這樣！」倩亞用眼神祈求。
「倩，拜託你離開他好不好？我實在看不慣他對你的態度……」
「我沒辦法。」仍是同樣的一句話。
「你別傻了，雜誌登得這麼大，要他們不知道，是很難的。」
倩亞拉住蘇靜。「我知道，所以你得幫我。我不要爸去找阿傑。我不要他受傷……」
「拜託！這個時候你還在為那個混蛋說話。」蘇靜忿忿不平。
「靜……」倩亞含淚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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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嗎？」蘇耀宗將雜誌往桌上一丟，怒不可遏地質問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的倩亞。
倩亞沒有出聲，只是神情淡漠。
「孩子的事是真的嗎？我有兩個外孫，而我竟然不知道！」對於女兒的沉默拒絕回答，他只能氣惱地將視線轉向楊美雪。對於她刻意隱瞞孩子的事感到氣憤。
楊美雪在他暴怒的眼神逼視下，瑟縮了身子，頭也不敢抬。
「我不相信我的女兒會這麼不檢點。」蘇耀宗一向好面子，這會兒，倩亞的事鬧得成為巷弄人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他早就氣得青筋暴凸，怒髮衝冠。
「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回去了。」倩亞起身。
「站住。你把這裡當成什麼，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我在問你話！」對於倩亞不重視他做父親的尊嚴，蘇耀宗又是氣怒。
「我不在乎雜誌上怎麼寫。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過生活。」倩亞口氣淡然，「我不想多說什麼，隨便人家怎麼想、怎麼說，那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你不重要！我重要。你不要面子，我還要。外面的流言你最好給我澄清，要不然你就給我滾出蘇家，我蘇耀宗不承認有你這個女兒……」蘇耀宗大手一揮，氣急敗壞。
「媽，你要保重身體。我先走了。」對於父親的威脅，倩亞不以為然。
「看看你養的好女兒，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裡，到底有還沒有我這個父親的存在。快把我氣死了！」
「並不是我不把你放在眼裡，而是你心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女兒，過去你對我不聞不問，現在才擺出父親的架式，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父親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虛幻的名詞，過去的二十幾年是這樣，未來的日子裡，我也不覺得有什麼需要改變。」倩亞聳聳肩。
「你說什麼？」
「小亞，不可以跟你父親這樣說話。」楊美雪著急地出聲勸阻。
蘇耀宗楞楞地、望著他堪稱陌生的女兒。
倩亞看到母親發愁的臉色，於心不忍安慰道：「不用為我擔心。我沒事的，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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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回家的事？」他知道父親的忽略，一直是她成長過程中的一抹傷痛。他也知道雜誌的事會為她帶來多少風雨。
「我以為你並不在乎。」倩亞只是靜靜地做著手邊擦拭桌子的工作。
「你可以不用理會他們的任何言語。」
「你要我不理會別人的冷言冷語，卻要我忍受你的惡言嘲諷。夏子傑，你對我公平點，好不好？」倩亞眼眸淡然。
「我認為你沒有資格要求我公平。」
倩亞嘆了口氣，再也無言。
一顆心只覺疲憊不堪。
「不說話是默認嗎？」
倩亞仍是動作未停的擦著桌子，她甚至不看夏子傑一眼。只是不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他奪過她的抹布，將她抓向他，銳眼看她。
「那很重要嗎？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不是嗎？話說再多，只會聽到你更多的言語嘲諷。外面的人在說，我的親人也在說，我聽夠了、也受夠了，我連安安靜靜的自由都沒有嗎？」她投給他的眼眸只是認命無奈。
他放開她。眼前的女人令他害怕，她正在以一種他捉不住的速度蛻變心性。她眼眸中彷彿看透一切，近乎無孝無喜的表情，讓他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