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血戰三江口（中）

我回頭一看，果見有數條小船破浪而來，船上的風帆皆用精美的錦布製成。我登時想到了東吳頭號猛將甘寧以前做水上強盜時的外號「錦帆賊」，心知這是甘寧到了。這甘寧到得真是好快啊！

旗艦之上的東吳軍士一個個忽然士氣大震，竟將圈子向外擴出一步有餘。而鯊師士卒卻一個個面露驚懼之色。

我心想這真是「人的名，樹的影！」，若論單挑，我想甘寧應該是不如趙雲的，但是無論是荊州還是江東的水軍。甘寧在他們的心目之中的地位簡直就如神祗一般。甘寧的到來對雙方的心理無疑都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只見這幾艘錦帆小船與江面上的這些小船比起來。簡直就是微型船隻，每條船上大概只有十人左右，但是在江面之上卻是划行如飛。眨眼之間，船上之人已經是清晰可辨。就見最前面的一艘錦帆船上，站著一人，不用看相貌，只要一看那魁梧的身材，就知道是甘寧無疑。

這時就聽左側船舷一陣喧嘩，一員江東將領爬上船來。只見他全身浴血，左肩右肋各有一道傷口，還在向外汩汩流血，但他卻渾然不理，手中雙斧翻飛，登時將身邊的兩名鯊師士卒砍翻。然後對周瑜大喊道：「都督，徐盛來遲一步，還望都督恕罪！」

周瑜高聲回道：「徐將軍，這裡還穩得住，你自己千萬小心。」

忽聽一陣銅鈴聲響。一條系著一個赤銅色鈴鐺的飛虎爪「啪」的一聲，勾上了船舷。緊接著繩索一振，甘寧借著這一拽之力，居然直接飛上戰艦，戰袍迎風飄擺，宛如從半空中飛下來一般，姿勢瀟洒之極。就憑他上船的利索勁，我估計這小子以前打劫的次數一定少不了。

此時這條旗艦上的鯊師士卒忽然一聲喊，紛紛轉頭，跳上來時的小舟，向遠處逃去。而此刻這條船上的東吳軍士已經不足百人。只是鯊師這次也是損失慘重。除了在這裡丟下了近五百具屍體之外，更多的鯊師士卒在阻擊東吳軍士過來支援的時候被吳軍所殺。三千鯊師來襲，逃回去的還不足一千人。

此戰雖然簡短，但是其中之兇險卻不待言。

甘寧上前躬身道：「啟稟都督，蔣欽周泰二位將軍率領一萬人馬即刻趕到，屬下先行一步到此。」

程普道：「好，甘將軍來的正是時候。」

周瑜也在一旁微微點頭，表示讚許。當下周瑜傳令，后軍迅趕上前軍，與凌統等人會和在一處。

片刻之後，忽見太史慈背著一人，從遠處狂奔而至，最後躍上踏板，來到這旗艦之上。等他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我們才現他渾身浴血，身上的白袍都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袍。太史慈將身上背著的人平放到地上，果不出大家所料，正是黃蓋。黃蓋此時雙目緊閉，臉色煞白，呼吸斷斷續續。腰間還有一處刀傷，又深又長，皮肉外翻，頗為驚人。

周瑜急忙問道：「太史慈將軍，黃老將軍這是怎麼了？」

太史慈道：「都督放心，黃老將軍只是久戰脫力，加上流血過多，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周瑜忙叫人將黃蓋抬下。

這時只聽對面傳來嗚嗚的號角聲音。荊州水軍原本環形擺列的隊伍迅變成了一字排列，向東吳的水軍衝殺過來。周瑜令旗一揮，東吳這邊分出一半水軍，由凌統、朱然、丁奉率領，正面迎上。雙方展開混戰。

只見凌統的戰艦一馬當先，在敵陣中左衝右突，銳不可當。直到荊州這邊調過來三艘樓船對之形成合圍之勢，才算勉強壓制了他的鋒芒。

徐盛對周瑜道：「都督，我看不如讓后軍一齊衝過去，必能在一個時辰內解決了張允這支水軍。」

周瑜默不作聲，只是搖了搖頭。

程普在一旁道：「都督，徐將軍所言頗有道……」

程普的話還未說完。下面已經有東吳水軍紛紛大喊道：「上游還有船！」

「是船隊。」

周瑜這才緩緩道：「哼，蔡瑁還未現身，我又怎麼會把所有的本錢都用上呢！」

我們將目光向上游望去。一會功夫，一個由幾十條大船組成的船隊已經闖入了我們的眼帘。正中是一條級大樓船，比我們的這艘旗艦還要大上不少。

徐盛道：「都督果然高見，這裡果然還埋伏了一個萬人隊！」

程普在一旁道：「都督，那不就是蔡瑁的座船，號稱長江江面上最大的戰船『虎頭鯨艦』嗎？」

周瑜冷笑一聲，點了點頭。

甘寧躬身道：「都督，蔡瑁一向老奸巨猾，對水戰頗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你看他會不會隱身別處，而不在這條船上。」

周瑜搖頭道：「荊州水軍雖然有二十多萬，但是一向軍紀廢弛，真正能征慣戰的不過六七萬人。而現在在這裡出現的前後已經不下四萬，想來蔡瑁是一定不會不來督戰的！」甘寧聽罷，沉吟一下，微微點頭。

過了片刻，這支船隊已經離我們不遠。只見那虎頭鯨艦的船頭之上，站著一人，一身金色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亮，正是蔡瑁特有的裝束。剛才逃走的近千名鯊師士卒此刻都登上了這條巨艦。簇擁在此人的周圍。

周瑜沉聲道：「程普聽令！」

「末將在！」

「命你率領甘寧、徐盛兩位將軍，前去迎敵！」

「得令！」

忽然旁邊的太史慈道：「都督，末將也懇請出戰！」

周瑜道：「太史將軍連番征戰，還是暫且休息一下吧！」

太史慈道：「武者以戰死沙場為榮，昔日馬援將軍惟願『馬革裹屍還』，現在大敵當前，在下又豈會閑坐。」

周瑜道：「好，那就請太史將軍一併出戰。」

此刻江面之上已經化為了修羅地獄，兵器撞擊聲，吶喊聲響成一片。

荊州先有張允的兩萬人馬，加上後來的一萬，共計投入了三萬兵力，而東吳這面除了周瑜帶來的兩萬人馬，再加上黃蓋、太史慈的殘兵，大約有兩萬出頭。所以此刻雙方在兵力對比上，荊州水軍處於優勢。但是若論戰鬥力，東吳的水軍勝上卻不止一籌。所以看場面，還是東吳水軍稍佔上風。

周瑜緊緊盯著戰場，雙目炯炯放光。忽然，周瑜大喝一聲，「鼓來！」只聽一陣「嗨呦嗨呦」之聲，數十名健卒從倉下抬出一面大鼓。足有普通戰鼓五六個大。旁邊士卒遞過來兩個又長又粗的鼓槌，黑乎乎的竟像是生鐵所制。怕不下六七十斤。

周瑜接過鼓槌，深吸一口氣，揮臂敲將起來。周瑜不愧是一員儒將，可不是在那裡瞎敲。敲的居然是一曲子。尤其令我興奮莫名的是，這曲子聽來我竟然有些熟悉。仔細一辨別，竟與《將軍令》這古曲很是相似。

只是此曲在周瑜精湛的技法演奏之下，那種雄渾激揚的氣勢簡直要把人的血液點燃一樣。連我都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與敵人白刃相格。

鼓聲高昂，遠遠傳出數里之遙。東吳水軍彷彿被打了興奮劑一般，一個個高聲呼戰，奮勇爭先。「夫戰，勇氣也！」《左傳•曹劌論戰》中關於戰爭的經典論述此刻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戰場上微妙的平衡頃刻間就被完全打破。東吳水軍由稍佔上風，已經變成了完全壓倒性的優勢。

忽聽身後又是一片喧嘩之聲，卻是蔣欽、周泰二位將軍率軍趕到。這股生力軍一加入戰局。荊州水軍更是連連後退。顯出潰敗之勢。

半個時辰左右，荊州水軍終於再也抵擋不住，大小船隻紛紛逃離了戰場。東吳戰船緊追不捨，只殺得荊州水軍狼狽不堪。此刻只見江面之上到處都是浮屍，站在船上往下望去，幾乎已經看不到水面。即使少數有些地方露出了水面，也都呈現出赤紅之色。

一條戰艦遙遙向旗艦駛了過來，甘寧立於船頭，一全身金盔金甲之人就跪在他的身前。我登時喜出望外，想不到甘寧竟然生擒了蔡瑁。

片刻之後，甘寧的戰艦已經靠了過來。甘寧將那金盔金甲之人往我們面前一推。我定睛一看，不由一愣，此人竟然不是蔡瑁。

甘寧拱手道：「啟稟都督，遍尋不見蔡瑁的影子，此人不過是個冒牌貨。」

周瑜猛地抬起頭來，四面望去，彷彿要在江面上尋到蔡瑁的影子一樣。忽然周瑜一拍大腿，厲聲道：「火退兵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