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她繼續倒退向空蕩的地區,心裡稍稍安定一些。

直到她的後背抵住一具堅硬的軀體。

她倒抽一口冷氣。

「你想抓章水笙?」低啞的嗓音湊近她耳邊詢問。

「沒……沒有……」樓定風!她的魂魄幾乎飛到火星外。

「有也好,沒有也罷,這都不是重點。」環住她頸項的臂膀突然收緊。「重點是,我不喜歡她信任的人背叛她,更不喜歡有人追著她不放。」

林間的腳步聲漸漸朝懸崖集中過來,她的幫手快到了。

「再告訴你另一個重點,」冷凝的聲嗓驀地加重。「你再也沒有機會抓住她了。」

這是姜文瑜生前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隨即,她的頸骨以一種奇異的角度垂下來。

「在那裡!」遠方的手電筒標明他的方位,他夾著姜文瑜的屍身沖向懸崖。

該死的右臂再度失去知覺,無用地垂在身側。

他吃力地擒拿姜文瑜,擋住自己的半邊身體。

咻咻咻的消音子彈聲如雨點般飛向他。

只剩五分尺!無論跳下去是死是活,總也有幾分希望。

四公尺!姜文瑜的屍身中了幾槍。

三公尺!他的腳跟一麻,但仍然強忍著痛楚往前跌撞過去。

兩公尺!接近了,老天不至於殘忍到連這點微末的機會也不給他吧?

一公尺!再過一公尺他就自由了,只要再往前移動一公尺……

他的背心一涼,整個人往前撲倒。

老天,只差半步的距離而已……

刺痛的感覺漫延到全身上下。他暈眩地爬到懸崖邊,再也拿不出半絲力氣。

竟然只差半步而已。

努力再撐向前幾尺,身下忽然懸空,眼眼看去,山下銳利的暗礁離他越荈V近,越來越近……

恍惚間,塊塊礁石幻化為水笙的身影,不斷向他招手。

樓大哥,樓大哥——

空氣間溢滿她的輕喚,她的溫柔笑語,她的輕顰嬌嗔。

樓大哥,等你哦!快點來——

快點……

來了,水笙,我來了……

「大致上的計劃如此,其他人沒有任何意見?」唐正文冷冷地玩銀色彈簧刀。

「當然有意見。」她的弟弟唐正武喃喃抱怨。「幹麼拖到月底,依我看意見。咱們明天晚上發動攻擊,大大方方地殺他個片甲不留,讓那姓樓的傢伙連褲子來不及穿就被弄死在床上。」

「你急個屁呀!沒聽過吃急弄碗碗?」唐正文飛神准地小弟耳邊。咚地一聲釘在像木窗框上。「咱們家的錢全給你賭馬賭光了,你以為我們可以效法樓定風那小子,事後花大筆錢買人心哪?如果善後的退路沒安排妥當,到時候大家全得一起死。」

「那又如何?叫我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待上半個月,簡直比互還難過。」他小弟不甘示弱地嚷回去。「而且你憑什麼怪我愛賭馬?你自己花在拉斯維加斯的錢難道比我少嗎?」

施長淮對他們家醜拚命外揚的醜態暗暗皺了皺眉頭。

「安靜!」在場唯一女性成員出面穩住局勢。「總之計劃大致訂定了,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四個星期後再碰面。請便!」毫不客氣地發出逐客令。

兄弟兩人你推我擠地離開了宅郟

直到單處時,她才稍稍放軟了姿態。

「你看起來彷彿非常不敢苟同的樣子。」

「我說過了,你們的計劃不干我的事。」施長淮冷冷淡淡的。

「真大方。別忘了,我可是在替你報殺親之仇,奪愛之恨呢!如果事情成功了,唐家兄弟就有能力把拖欠我的七萬塊美金一口氣還清,而你和心愛的章水笙從此以後就能雙宿雙飛,大家誰也不欠誰,難道不好嗎?」

「你為什麼恨她?」施長淮終於提出盤旋在心頭多時的疑問。「水笙把你視為最要好的朋友,打從心底信任你、維護你,你究竟恨她哪一點?別告訴我你是為了替唐家的姻親們出怨氣,我不相信。一表三千里,更何況你跟他們根本沒有血緣上的關聯。一年前莫名其妙地潛進『雪湖山莊』誘開我,卻狠心不理水笙的死活,害她如今落入樓定風的手中,我一直不懂你的心裡在想什麼?」

「終於跟我算總帳了。」姜文瑜勾起嘴角冷笑。「反正你就是怪我沒有救出你的寶貝未婚妻,對不對?好,我告訴你憎恨她的原因。她有哪一點好?憑什麼每個人都該喜歡她?她從小仗著自己聰明,長相又美,到任何地方都吃盡了甜頭。師長疼寵她,朋友喜歡她。未婚夫愛透了她,甚至連仇家樓定風都逃不過她的魅力。她憑什麼應該得到其他女人辛苦一輩子也得不到的關愛?」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她狡猾,可是你們沒人看得出來,只有我!我最討厭她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好像說:『小瑜,我知道你壞得沒人要,但是沒關係,我可以容忍你,和你交朋友,因為這樣才能顯出我是多麼的優秀偉大。』她是我所見過最虛偽的女人。」

「是你自己多疑。」

「多疑也好,沒度量也好,總之我就是討厭她假惺惺的模樣,告訴你,她惹錯人了!她不該接近我她不該對我示好!她不該——」擁有我心愛卻得不到的男人!她硬生生吞下最後一句話。

「莫名其妙!別人對你不好,你要恨他怨他,對你太好,你又要懷疑他別有居心,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隨你罵,反正我決定的事情絕不輕易更改。」她竭力撫平胸臆間的怒火。「你太令我失望了!為了家恨,我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但看樣子你是阻撓定了,你最好別扯我的後腿,否則你全程參與了我們的商討內容,在法律上屬於共犯的身份,你也別想推卸應負的責任。」

「我不在乎你如何對付樓定風,但你若想對水笙不利,我不會袖手旁觀。」他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放心!我保證你的寶貝水笙一根頭髮都不會掉。唐家兄弟打了什麼算盤我不清楚,只要我能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就好。如果魂飛魄散是樓家人唯一的下場,我不會允許第二種結局出現。」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姜文瑜真會放過水笙。他甚至認為,她滿心的策劃就是沖著水笙而來的。他並非看不出姜文瑜對他的情愫,也明白他的故意裝傻促成她益發憎恨水笙的原因。她心頭的妒怨積壓得太深太久,不可能輕易放水笙一條生路。反觀樓定風,她和他缺乏直接的間隙仇恨,沒必要為了他大動干戈。

樓定風,只是一個引子和借口。

她究竟會如何做?

【第十一章】

時序進入冬末,屋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寒意,清晨時分,露臉的太陽已然伸出溫暖的臂彎,擁抱巴西的熱情子民,也投耀在水笙疲睏的柔軀上。

她習慣了海島型潮濕多雨的氣候,忽然間跳身到一個純熱帶的國家,感覺上好像愛麗絲跌進仙境里,對四周的景物感到茫然不解。

十二月,聖誕節的旺季,一個合家團圓歡度佳節的西慶典。巴西的街道自上個月開始已經布置起來,聖誕樂的鈴聲和贊育聲從巷頭響徹巷尾,火紅和鮮綠的彩帶懸結在電線杆和行道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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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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