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酷寒的冬天,台灣雖無白雪紛飛的奇景,可是對於異鄉遊子的琦琦而言,徒然倍增孤獨的氣氛。

聽電話已有一會兒的琦琦,不停的變換姿勢,對方的輩分比她長些,難怪這一路下來,只聽得她嗯嗯喏喏的,很少表示自己的意見。

「別老是想不開了!這個男人真的愛你嗎?」遠自香港的國際長途電話中,自小最呵護她的哥哥終於也發出不平之嗚,或者該說這是家庭會議商談的結果。

「不過他也有好的一面啊!」琦琦不斷的為仲平說話,可是她又很心知肚的,往昔微妙的情愫正從兩人之間慢慢的流逝了。

「我是問你,他愛你嗎?如果愛你的話,為什麼不見他採取行動?」

這個問題似乎也是琦琦想問的,可是她缺少了一股勇氣,她有些弄不清,自己怎會變成這麼脆弱不堪?

見妹妹沉默不語,作為哥哥的又拿出兄長的姿態,「好好想想,你已賠掉好幾年的光陰;女人哪!沒有那麼多的青春可以等待,這是你嫂嫂要我對你說的。你覺得呢?」

他終歸是娶妻生子的人,話語的結尾也知道要穩重禮貌些。

「大哥,謝謝。」這句話其實是很委婉,但十足誠懇的表示她完全領受家人好意。若不領受,她其實也沒有什麼立場可言。

放下電話,站在窗前讓冷風撲面而來,腦子是清醒了不少,但也愈發察覺自己似乎不曾擁有過什麼……。站了一會兒,已不覺得寒涼,雖也暫且麻痹傷心的理由,但內心的痛楚真能消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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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錄音的時刻,唐靜提前來到錄音室。

之前簽約的事著實困惑著她,可是她前思后量一番,如果簽約不成,她要再見仲平恐怕很困難了,至少沒有明確而正當的理由,不是嗎?

那一天仲平帶著合同在Pub與唐靜見面,兩人都戒慎死懼的,尤其是唐靜更顯得不安。

仲平婉聲安慰,「唐靜,你害怕簽約嗎?」

這一次不見得能當成簽約上的逃兵,可是兩人似有若無的情愫卻正悄悄滋長,事業與愛情同走一條路,唐靜開始感到所謂的矛盾,正一點一滴逐漸滲透她原本單純的生活……

「我不只是害怕,好像還揉合著自己不了解的原因;像猶豫啦!或者進這個圈子,我會學得更……更世故,還有……。」眼珠子滴溜的繞了一圈,又覺得有些杞人憂天,忍不住笑了出來。

「哪一個行業會保證人永遠不會變?很難吧!會_變的時候,大半是自己的心理因素。自己才能操控自己的一切,對吧?」

仲平講完時忽然浮現出黯然的眼神,他自己做到_r嗎?狠狠的戴上一次面具,在一個純真女孩的面前說著自己都難以攀登的人生境界。

唐靜有時也會發現,自己不甚了解仲平,他的過去及現在,或者未來的希望……

「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覺得,我眼中的人生並不是這樣的!」

「你是認為這些人是因為受環境的影響,才……」差了十二、三歲還是有些代溝吧!

「好吧!那我認真的問你,我的簽約對你可有幫助?」

她直截了當的一問,仲干不敢對自己的心理說謊,可是他也清楚自己對唐靜如此的關心,一定也有些冥冥之中註定的東西,時機未到,他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可以全盤托出……

「唐靜,『綠石公司』就是覺得你的才華洋溢,看重足以開發的這一點,所以才百般的想培養你成為棋下一員啊。」薑是老的辣,仲平必須給自己留餘地。

這些回答的內容,雖然安撫了唐靜的心,也讓她找出將來可以說服唐媽媽反對的理由。而她更瞭然一點,仲平還等著想肯定什麼,他像是一位受過傷的老男人,總得保留一些籌碼,一個令他永遠不會失望的結果。

她也不想拆穿眼前這個心靈脆弱的男人避重就輕的答覆,因為是真愛的話,無論如何的曖昧,情感的因子總有人類不可忽視的力量。

「是嗎?既然你這麼說,我非得簽約不可了。」

唐靜迅速地將合約內容瀏覽一番,毫不考慮的簽下名字。

仲平欣賞她的魄力,也喜歡她言語的鋒利,可是太年輕了,如果讓她知道他的過去,她會震驚得掉頭離去嗎?

「唐靜,你可以提出些問題來問我,或者考考我。」

「我在想,琦琦似乎對你很好,也崇拜你,……算了,不該問這個題目的,我——滿無聊的。」

「以後你就會慢慢明了的。」仲平語氣含混的帶過。

唐靜心裡想,不知道也沒關係,很多事情的真象,都是經過歲月的淘洗,日子一久,答案也就會浮出水面上了。

兩人似乎都樂於享受這短暫的沉默。

仲平忽有種熱情,使他這一刻急於表白,「唐靜,你會覺得我很老嗎?」

中年的軀體一方渴切年輕美好的靈魂,可是卻仍有几絲現實的因素隱約作祟著。

唐靜多想鼓勵這個中年人,在她的眼中,他是最適合她的,可是不見得是最好的。

「你才不老呢!否則……我們就不會坐在這裡談話了。」

這天的黃昏時分,仲平輕描淡寫訴說著妻子已逝,他沒有矯飾無盡的悲傷之情,她聽著聽著就流淚了。

仲平問她原因。唐靜只平著聲調回答:「當你的太太很幸福,應該很滿足。」

只是唐靜沒有察覺仲平的眼中正閃過愧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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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靜和「綠石」簽約,仲平應屬第一大功臣,這樣的消息讓製作助理的琦琦聽見了也絲毫不覺驚訝,女人的敏感度會幫她做出許多決定。

見唐靜來錄音間,琦琦的態度是淡然的,她的心理不能不防範這正值雙十年華女孩的魅力……。

琦琦讓唐靜走進錄音間,試了幾個音階,也輕唱了幾段,測試器的箭頭都是無誤的反應。

唐靜拿下耳機,著急的問著琦琦的意見。

「0K,沒有任何失誤。」

「真的?」唐靜仍有幾分擔心。

「你不相信我嗎?」琦琦反問她。

思忖一會見,才說:「我想我是新人,總會失誤……」

「放心,你表現得很好,仲平都是這麼說的。」琦琦把測試的帶子標示型號,收回架子上,一派俐落專家的女強人姿態。

唐靜見琦琦不太搭理她,便隨手拿起一本雜誌意興闌珊的翻閱著。

琦琦用眼尾掃視了唐靜一眼;心想著嫂嫂說的話真是沒錯,女人的青春是有限度的,可是就因為這樣子她非得回香港嗎?還是必須和仲平談判她的未來。

「琦琦,你的男友也在這裡嗎?」唐靜只知琦琦是香港人,男朋友大半是台灣人或香港人吧!

琦琦詫異的笑著,「我沒有男朋友。」回答得有此心虛。誰說不是呢?她對仲平而言,什麼角色也不是!

「你一定是眼光太高了,聽說香港來的女孩都是這樣,可是你這麼美麗,若有個好男人來愛你,他一定很幸福。」唐靜有些想不透,自己怎麼會對琦琦說出這樣的話。

記得第一眼看到琦琦,是在電視上的脫口秀綜藝節目中和仲平接受訪問,那時老以為這兩人是一對的。

也許是命運有意的安排,因緣際會的在一起工作、討論,唐靜就越來起不肯往那一方面去做揣想。至少這樣,她會比較快活些。

「這是你的幸福定義嗎?」

她側頭思考一會兒,才點著頭笑道:「至少是目前的想法,我想等長大一些,也許會改變吧!」

「以前在香港是有男明友,後來聯絡少了,兩人的距離就越來越遠了,那個人現在也娶老婆了吧!」

「這樣子不是太可惜了嗎?」

「我後來想著是有些可惜,尤其是……」心中的話忽咽了下去,她沒敢說「後來是仲平的出現」,只能一人咀嚼這份酸楚……。

唐靜不敢再問,一定有些她不能知道的原因吧!只好岔開話題說:「台灣的男人也不錯;如果你仔細看過的話。」

琦琦有些羨慕眼前的小女生,似乎是個非常不解世故,對話中老是滲透著人生詼諧的想法。

「你呢,總有男朋友吧?」琦琦心想著唐靜在校園既是享有知名度的才女,那麼必然不乏愛慕者及追求的對象。而她光是一個仲平,就未必能夠掌握住了。

唐靜只是笑笑著回答:「有吧!學校的學長,對我很好,可是……怎麼說呢?我不確定是否會永遠跟著他!」

唐靜接著嘆了口氣,雙手交攬自己的臂膀,淺淺的笑說:「看起來是頗有聲譽的校園才女,可是遇到問題的時候,有時也像縮頭烏龜一般,什麼都不敢面對!」

琦琦有些好奇唐靜的內心世界,不若外表這般的瀟洒自在。

還好唐靜非常敏銳,她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先離開了。琦琦也不留她,只想趕快找仲平做一番深入的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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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錄音間的唐靜像個流浪的小孩,不知道該去找誰?惠琳懷孕了,等著當媽媽,她以為會像電視常演的,女孩通常鬧著要墮胎,哭哭啼啼的,然後她準備向媽媽借些錢讓惠琳去墮胎……唉!常祈禱也是有福氣的。

筱青呢?最近老是陰陽怪氣的,不知道是否真的為了童任華而借故疏遠她,這樣子的代價好大喔!簡直就把高中三年形影不離的情感給一古腦兒拋掉了

才這麼想的同時,筱青騎著一台光陽50的機車到台北市各大漫畫屋搜集好看、畫風精緻的漫畫。

她一口氣買了三十餘本,一路騎回學校活動中心另外開闢出來的畫室。

拎著漫畫書的感覺,就像回復到小孩的輕鬆,迎面而來的學長知道是來找童任華的,便忙不迭的說:「他重感冒了,我幫他代課。」

筱青一路快騎,心焦如焚,看可以像「哪吒」逍遙地騎著風火輪那就更好了。

童任華是租著四樓搭蓋的鐵皮屋,他常自詡是小閣樓或樓中樓,冬暖夏涼的優點它全俱備了,只可惜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要自這所大學畢業,從軍去了。

看見筱青抱著三十餘本的漫畫,他是有些感動著,只是他的心常挂念唐靜的一舉一動,對筱青常有說不出的歉意。

他逡巡了幾本,都是國內難得一見的好漫畫,像「內田善美」這樣冷冽精緻畫技的漫畫,也給筱青買來,不可不謂神通廣大。

「喜歡吧?我可是到處搜集才找到的。」筱青熱切著表達自己的心意。

「這樣不是太傷神了嗎?何況你又蹺課對吧!」童任華一副不以為然的說著。

「蹺課又不是常常有的,何必看得這麼嚴重。我是聽到你生病了,來探望病人總是一個好理由吧!」筱青嘟著嘴巴著。

「真的是很好的理由,不過我……我可能沒有辦法回報你的好意……,雖然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童任華這樣一說,倒讓筱青有些啞口無言,她很好奇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快速的回絕她。

「學長,你不要提早回答我這個問題好嗎?」筱青有些強顏歡笑了。「難道你沒發現時間是會改變人的想法。看到沒,你喜歡的女孩她並不愛你,你是在慢慢折磨著自己的靈魂、身體……。」

人如果都可以面對自己的脆弱所在,就不會滋生那麼多的問題了。但,如果因人而異,第一次談戀愛的人也許是災情最慘重的。

童任華自認識唐靜迄今,也不過短短几個月,相思種子卻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橫掃姿態,深深地襲卷他每一寸的心靈……

不知是不是「情深無怨無悔」這句至理名言腐蝕著他,否則為何還念念不忘唐靜所有的一切?

筱青有些憐憫童任華了,只可惜愛是無價的,不能轉讓借貸存放利息,以至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童任華浪費著「深情無悔的舉動」,而自己卻完全無能為力。

「學長,我幫你倒杯開水。」

童任華無言,接過筱青端來的茶杯,心想著一個唐靜就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下一個呢?

而近在眼前的筱青前世定是英勇的男兒首領,否則那些坦率毫無保留的熱情是從哪裡來的?如果唐靜有她的一半表現就好了。

童任華心想筱青也許知道唐靜心中的那個人是誰?話才一出口,筱青就不耐的連連搖著頭說:「別問我,知道的話,你會比現在更難過十倍,懂嗎?」

「你都已經知道,為什麼確定我不能承受,我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何況你也只是想像?」

後來聽見筱青略為描述唐靜與製作人李仲平的細節,似乎要爆發某些難忍的怨氣,他霍地下床,幾本漫畫散落在地,筱青的眼中似乎抑著淚水,那是委屈吧!

童任華,你這該死的傢伙,也許該殺千刀,下油鍋吧!筱青的心中不禁發出這般的吶喊,因為他這樣的行為,筱青才警覺自己仿若沒了自尊……。

彎下身子慢慢撿拾散落一地的漫畫,他囁嚅的歉聲語調:「筱青,對不起,我大概是瘋了,居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筱青也許真是不求回報的,所以仍含著淚自嘲的說著:「我認了!所有在戀愛中的人都是一樣,你可以掏心的付出,我也可以付出更多,只是我有些懷疑你到底能支撐多久!」

接下去,童任華扳過她的肩,她不拒絕,像是放心的貼在他的胸前,可是彷彿似真似假。過了一會,他輕輕推開兀自沉醉於中的筱青,她微覺赧然,望著童任華上衣的一顆鈕扣發愣著,良久,才道出一句:「若是道歉或彌補之類的心理的話,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

一句一針見血地讓童任華認清目前情感的處境,他還要活下去,有些折騰人的情緒也必須慢慢分期付款般的蒸發散去。

是自私嗎?還是人類的通病,筱青最末的話,是否也意謂著愛情的範圍是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

而愛情當中除了這些,還有其他更令人擔憂的事,例如養兒育女這一件事就不是那麼容易輕鬆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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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一到,惠琳臉頰明顯的凹陷下來,很多食物她更吃不下了,而楊寶旺老是聲稱功課越來越多,常常念得三更半夜還不見人影,不復初嘗禁忌時的甜蜜親熱。

「琳琳,還不睡覺去?」盯著畫滿了紅藍線條重點的地理課本的楊寶旺,恨不得惠琳馬上去睡覺。

最近非常苦惱的楊寶旺,常會無意之間就冷落了惠琳,他甚至捫心自問過,是不是不愛她了?本來應該是圓滿的一切,都因為將出世的小孩而打上休止符。

「我真的睡不著啊!讓我坐在這邊不行嗎?」她飽含著怨氣訴說,一點也不像二十歲的小女生模樣。

「好吧!我放錄影帶給你看,你別吵我念書。」說完逕自走到電視機前放進錄影帶,片名是;逃學威龍,這樣熱鬧的內容也許可以吸引惠琳的注意力。

環視這一間約30坪的屋子,照理說是很適合住家的,原先楊寶旺南部的爸媽還想將惠琳接回去待產,但為了惠琳的課業著想,就樂不可支租下這一間寬敞、明亮的大房子。

剛開始惠琳的父母親皆反對女兒中斷課業,甚至逼著惠琳拿下肚裡的胎兒,而年輕的小媽媽卻只是沉默著,抵死不從……

「這麼年輕就要當媽媽,你會受苦的啦!」委婉柔順的母親終於說出心裡的話。

也不知女兒懂不懂,她又繼續數落著,「有沒有想過,萬一那男孩考上大學后,會不會嫌棄你?你呢?你這個樣子能考得上嗎?你別把一切想得太天真!」母親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倒先唏哩嘩啦哭了起來。

一向乖巧柔順的惠琳,也感染了腹中胎兒所給予的壓力,一時之間,豆大的淚珠順勢奪眶而下。她想起了與楊寶旺的種種情事,為了保留她自認為是這輩子最甜蜜的回憶,所以她提前當了未婚媽媽。

兩家的父母見了面,尷尬多於寒喧,草草互相交換所謂的信物,來表示訂婚儀式。

兩人真正一起居住在這公寓的時候,反而不太去交談彼此的心事,最多的話題都是談論惠琳懷孕初期的癥狀,如嘔吐、暈眩、噁心、愛吃酸這類女人家的事。

是呀!此刻回想過往歡樂的情景,仿如夢般,不禁有些鼻酸的感覺。只好吸口氣,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正在播放的錄影帶上,這才發現楊寶旺一手攀著電視邊緣,正以狐疑的眼光打量著她;她忽然一發狠話說道:「看什麼?覺得我變醜了嗎?」說完似揚起了女性自尊的嚴肅表情瞅著楊寶旺。

他微微移動了下姿勢說道:「都是我不好。」又攤攤手接續著:「早知道……算了!」

這樣短促未了的感嘆句倒惹火了惠琳,真是不甘心,原來男人是這樣兩面化的。

「楊寶旺,你的意思是後悔了?」她仰起臉問道。

男孩終究是未成熟的男人,果真肯定的點了頭說:「後悔也只是個心態,常祈禱的人不是教人要誠實點嗎?我對你坦白,結果你還不高興!」

戀愛的規矩究竟是怎麼訂出來的,男孩女孩之間不該只是一種未知結果的戰爭吧!

可是這回她不能先脆弱,另外的靈光一閃呼之欲出,就決定了,至少年輕的腦袋裡可以變出令人想不到的驚奇點子。

「謝謝你對我的坦白,但我不想隱瞞你,我決定繼續準備考大學,當然……孩子照樣生,所有的計劃都沒有改變。」這是嚇人的肺腑之言,不過也只是想提醒寶旺,如果人生真是一場競賽,她也是一位很好的守門員,絕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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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媽媽似有不盡的寂寞、委屈,連早上不經意被路邊大石塊絆倒的事,也咕噥個好一陣子:「這年頭的人,好像都很自私,一定有人先看到那大石頭,懶得搬動它,於是我就變成受害者……。」

這樣的日常生活小事,也可以把自己說成是受害者。太激動的言論在耳邊盪來晃去,總是不舒服的,門合上總可以吧!

「砰——」的一聲,唐媽媽令人疲乏的聲浪總算暫時杜絕了。不知怎地,唐靜腦海中老閃著「自私」、「受害者」等字眼,想到誰了?惠琳吧!她一點都不自私,有著生下小孩的勇氣,可是這樣一來,她還能念書嗎?這樣年輕的犧牲自己,是不是受害者?

心中似有千愁萬緒的唐靜,就這樣一筆一筆的寫下另一首歌詞,歌名是《換作是你》——

換作是你的世界你甘會甸甸攏抹講

也是甲阮同款以為別人攏愛知

甲己的心事

換作是你身邊的人你甘會甸甸來離開

也是甲阮同款心內的聲

一直講抹出咧

是阮心甘情願換作是你的

情人的哀愁像露水算什麼

微微的感動微微的甲你變成我的

換作是你來行無路

你的人生甘會有希望

也是感覺阮

會給你一點溫暖的幸福

把內心積悶已久的感情借著筆抒發如此哀怨深情的歌詞之後,竟有一種飛翔的感覺,唐靜好似變成另一個人,高唱著閩南語的最佳力作,「換作是你……」,雖然只是馳騁思緒的快感,但也許會讓自己好過些!

唐媽媽推門走進房間時,正在書櫃空隙中翻翻移移的唐靜,有幾分鐘的遲疑,半天才又喃喃自語的調侃自己,「越來越發現,自己不是寫作的料子!」

「不寫也好,省得年老時變成孤芳自賞,以為自己真是了不起的大作家。」

唐媽媽有時看著唐靜連著數日徹夜未眠,不是伏案埋頭苦幹,就是端坐電腦前面好似幻化成只會打字的機器人。

讀書寫作,固然可以變化氣質,藉以附庸風雅,可是唐靜似有高遠理想,這一切在唐媽媽的眼中看來是極不切實際的。

「你還要寫多久?」唐媽媽一臉苦笑。

「隨時都可以停下來呀!」雖是戲謔的語調,也有几絲真實的成分。

「那就停下吧!」

唐靜依言順從地把筆蓋套上,冷靜地盯著唐媽媽。

唐媽媽定了定神,才換上比較委婉的口氣說道:「跟唱片公司簽約的事為什麼不對我明說?」

「說了,你也不見得會同意啊!」說完了,情緒也發泄完了,若真遇到事情的話,就真的只剩一顆惶惶的心了。

「這是先斬後奏,還是你自認為你已長大了,發生何事你根本不害怕?」唐靜心想,怎麼可以這樣說,為了仲平,這是必須的過程,可也不是什麼大犧牲啊!何況根本也還沒成氣候,一切都還在原地進行……。

「聊點別的,好不好?媽!」她實在不願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也許撒點嬌有些效用。

母女之間似乎隔了一段距離,唐媽媽喊了一聲:「小靜。」

「嗯。」她應了,但仍有些害怕著,一逕撥弄著計算紙。

「你保證你不會變嗎?」作媽媽總是擔心女兒會不知不覺的就變壞了,想像中的演藝圈總像是吃人的大染缸,一下就讓人迷失了方向。

仲平不是說自己才是操控一切的主要因素?經媽媽這麼一說好像就沒那麼容易了,不是嗎?

可是唐靜似急彎一般,忽亮起嗓子叫道:「變得範圍很大呀,何況變化也不是一件壞事,當媽媽的人也該學著了解了解嘛!」

「小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啊!那個圈子裡的男人個個自命風流,萬一你被迷惑的話,你會越陷越深……。」

巴不得將演藝圈的十大惡狀列上明細的唐媽媽,愈發神經質的緊張。

「該來的總會來的,那是人性的一部分,你這樣子說,好像他們全都得了瘟疫似的!」

跟媽媽明顯產生代溝,這條音樂的路似乎不太好走了,可是能退嗎?

這一切雖然都是為著仲平而抉擇,可是她至死不悔,能勇敢的說出那些話,心中異常豁然和滿足;究竟不是小孩了,到底也表示了一點自己的立場。

唐媽媽心生問號了,連續劇中常有的代溝問題,莫非就是這樣?那也太含糊了吧!要不是為了小孩好,不然鬧起來就尷尬萬分。

唐靜有些愛理不理的架子,慢條斯理地靠近媽媽旁邊悄悄說著:「我真的不會變壞啦!可是總該給我一點變化的自由吧!」

一邊說,一邊注視著媽媽,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彷彿說的全是「紙上談兵」,一切無濟於事,噢喔!那該怎麼辦?

眼看著不講話的媽媽出了房間,一股身心俱疲的無奈感像是排山倒海般涌了起來,閉上眼睛養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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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寐之間,看到垂頭喪氣的仲平坐在錄音間外頭,受到媽媽嚴厲的指責,媽媽毫不留情的當面批判,她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一哭就沒輒了……

「唐靜,你走吧!真的走吧!」

唐媽媽忽衝過來抓起她的手腕,一逕地激動罵著:「人家都結過婚,又搞婚外情,都知道根本配不上你,你還不懂嗎?」

耳朵細軟的絨毛,因尖銳無情的聲波襲涌而至,

捂著耳朵想迅速逃離現場,卻看到久違的琦琦姍姍來遲似乎毫不知情一般,偎在仲平的懷中。而他也理所當然的堆滿笑容,像是「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一幕。

奮力掙脫令人作嘔的噩夢,一睜眼,她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地失聲痛哭……

痛哭只是過程,擦掉布滿臉上的淚痕,想著明天終究還是要繼續。這一次,心中已隱約有個念頭在蠢蠹欲動著;年輕也許不能為她綻放光彩,不過她不想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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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心語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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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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