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當晚,雷子翔將前去中部「坐鎮」之事告知君筱翊,瞬時,她沉默了下來,良久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石昊宸的閃爍其詞,石昊宇別有深意的暗喻同時浮現腦海,電光火石間,他似乎領悟了什麼。
「君兒?」他嘗試著開口輕喚。
「啊?」她抬起頭,臉上是他所熟悉的甜笑,「你叫我?」
「怎麼不說話?」
「抱歉!突然想事想得入神了。」
雷子翔攬過她,凝思著瞅住她嬌媚如花的笑顏:「你不希望我去?」
「沒有啊,想到哪兒去了。」她掩飾著開懷輕笑,以玩笑般的口吻說,「我只是怕自己會相思成災,你相不相信,你人都還在我身邊,我就已經準備好要想你了。」
「是這樣嗎?」
「不然你認為呢?」她撒嬌地環住他的腰。
他疑慮盡消,露出了笑容:「我認為你需要的是這個。」他擄獲她的唇,無盡纏綿地吻住她,君筱翊將不經意流露的憂與憨悄悄壓回心靈深處,仰首全心全意地回應他,未盡的話題就在繞腸的繾綣溫存中無疾而終。
兩人的分離因此成了定局,整整一個月的兩地相思就此註定。
偶爾,相思難抑時,他們會藉由電話互通訊息,聽聽對方的聲音,感受彼此的思念之情,好似對方從未遠離,始終守在自己身邊。
「近來好嗎?」他溢滿關懷的聲音由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別掛心我,這邊還有昊宇他們,』她真正關心的是他,「你呢?那邊情況如何?會不會很危險?你沒受傷吧?」
「沒有、沒有,我很好,你別為我擔心。」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低喚,「君兒。」
「嗯?」
他又輕又柔地問:「想我嗎?」
「想,好想、好想!」魂縈夢牽,想得心都疼了,她掩不住哽咽,「你呢?」
「忙昏頭了。」
「噢。」她應了聲,沒再答腔。
他低笑,接著補充:「但是入了夢仍沒忘記與你相遇。」
君筱翊愣了下,才領悟到他在戲弄她:「我愛你,子翔。」
「此心亦然。」他回應著她的深情。
能如此,得知他此刻安好,並且心中有她,她已滿足,縱然得時時為他掛心懸懷,她亦無怨。
那一晚,是他們最後一次通電話,兩天之後,堂內的狀況已穩定下來,歸心似箭的他,來不及告知筱翊便飛奔回去,放學回到家中的君筱翊一見著他,驚訝得無法反應,渴切思念的身影一旦出現在她面前,她竟只能愕然呆立原地,直到他朝她張開熟悉的臂彎,她才如夢初醒地奔入他懷中,緊緊相擁。
她貪婪地掬取他身上令她深深依戀的氣息與憐溺,微含嗔意地傾訴:「好想你!」
「我知道。」他低抑地道,微鬆開她,端詳著那張曾在夢中迴繞多次的清麗容顏,眉頭愈蹙愈深,「你瘦多了。」
該死的昊宸,居然沒告訴他!因為深知筱翊的善解人意,為了不讓他掛心,就算有事也絕不會向他吐露,所以才與石昊宸保持固定聯繫,方便交換兩方訊息,沒想到石昊宸竟隻字不提,還說筱翊吃飽睡好,神清氣爽,容光煥發,好得不得了?!回頭他要踹死他!
「你這些日子過得不好。」他心疼地道。
君筱翊故作輕鬆地聳聳肩,玩笑性地答道:「有句話你聽過沒?『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羅!」
驀地,他激動地緊緊抱住她:「別說這種話,你讓我心痛!」殊不知,她愈是裝得滿不在乎,他的心就覺難受,一顆心酸疼不已。
「子翔……」霎時,所有的偽裝全潰不成軍,她死命地回擁他,再也不願放手。
「君兒……」他疼惜地喚著,「我真是個糟糕的情人。」
她搖著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以來,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怕成為他心靈上沉重的壓力與負擔,於是戰戰兢兢,不敢絆住他,有苦有悲也只敢往心裡藏,害怕泄露分毫會困擾了他,沒想到,他仍是察覺了,然而此刻,否認與安慰的話語,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亦無語,除了痛惜地緊抱住她,他已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第—次,他發覺到兩人的愛情並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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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傲鷹幫」的事,接踵而來的便是「青狼幫」的問題,目前的「獨天盟」正值多事之秋,身為盟主的石昊宇都閑不了了,石昊宸和雷子翔就更不用說了。
「我說過,這事交給我。』這是早已定案的事,石昊宇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雷子翔不懂,他怎會為這事反覆猶豫。
「你該多為小君想想。」這就是他失去果斷的原因。
「是啊!你難道沒發覺,自從她上了大學后,你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小心哦,人家可是一入學就在校園中掀起了極大的轟動,這年僅十六的漂亮寶貝可是人人卯足了勁,擠破了頭想求佳人青睞,你別人在福中不知福,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雖說有點危言聳聽的味道,但石昊宸的用意還不是想激起雷子翔對小君的重視,何況他說的全是實話。
雷子翔睨了他—眼,淡然道:「我信任她。」
但某人就是有意曲解,想找他的碴:「哦,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就吃定了人家的死心塌地?」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無奈地重申,「我……」
「對小君公平點。」石昊宇語重心長,深深地道。
他擰起了眉:「我會。但『青狼幫』的事還是得先解決,他們是針對我而來,我說過我會出面,這事絕不變更。」
石昊宇拿他的固執沒轍,嘆了口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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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不知死活的「青狼幫」小混混前來叫囂耍狠,雷子翔前去處理,對付這種三流角色在他來說是輕而易舉,只不過這也使得「獨天盟」與「青狼幫」就此壁壘分明,勢同水火的局面更為明朗化。
解決完之後回到家已是凌晨時分,本以為筱翊應巳入睡,他放輕腳步正欲回房,在行經筱翊房門時發現猶透著燈光,他好奇地旋開門把,意外地發現猶未入睡的她正出神地立於窗邊。
「君兒?」
聽聞叫喚的她,立即回過身來奔向他:「子翔,你回來了!」
他凝視著她輕展的笑顏:「怎麼還沒睡?」
「我……呃……賞月。」她不大自然地回道。
賞月?今晚烏雲密布,哪來的月可賞?
君筱翊並不是很在意自己蹩腳的說詞,整個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沒受傷吧?」「青狼幫」的事,她自是有所聞,也知曉雷子翔目前與「青狼幫」周旋的處境。
瞬間,他似領悟了什麼,神情萬般複雜。
她在等他!這突來的想法撞進胸口,撞疼了他的心。
儘管他信誓旦旦,給了她再多的承諾,懸念的心仍是放不下的,因為她對他有愛,所以剋制不住那份牽挂,這他明明懂得,只是用盡借口不讓自己正視它罷了,因為,那會惹疼他的心。
然,他什麼也沒說破:「我很好,你早點睡。」在她額心輕吻了一記,他匆匆開門離去。門一關上,千思萬緒湧上心頭,他閉上眼輕靠門板,想著昊宇、昊宸說的一切,任翻轉的思緒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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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校園內的步道,君筱翊螓首低垂,幾本與醫學相關的原文書被抱在胸前,心不在焉地跨著步子,會令她心神恍惚的,不消說,除了雷子翔不會有第二個人。
儘管每個人在她面前全都有志一同地絕口不提,有心瞞她,她仍是隱約得知雷子翔與「青狼幫」目前激烈地對峙著,外頭風聲早巳傳得熱烈,就連學府殿堂的校園之中也口耳相傳、爭相討論著這黑道上最熱門的話題,所以,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真的好替他擔心!
因為想得太入神,以致沒留意到身後頻頻傳來的急切叫喚:「筱翊、筱翊學妹!」
一直到肩膀被人輕拍了一記,她才如夢初醒地扭頭望去:「啊,你——」
「在想什麼?這麼投入,我都叫了你好幾聲了。」
「噢,抱歉,我真的沒聽到。」她偏著頭思索,這人好像是……噢,對了,同為醫學系,高她二屆的學長,叫……卓什麼的,她忘了,因為他打一開始就擺明了在追求她,所以她也就儘可能地敬而遠之,與他保持距離。
他好像能看穿她的思緒似的,回了她一貫溫文和煦的笑容:「忘了我的名字?沒關係,我再多說上十次都可以。卓漢欽,漢朝的漢,欽佩的欽。」
「是的,我記住了,學長有事嗎?」她仍是客客氣氣地微笑。
「這個周末有空嗎?想請你看畫展,肯賞光嗎?」
君筱翊終於回身正視他:「這是追求嗎?」
「是的。」他也大方地坦承不諱。
老實說,卓漢欽是很迷人的一個男孩子,品學兼優,神采飛揚,也是個交往的好對象,放眼整個校園,暗戀他的女孩隨便抓都有一大把,他是女孩們公認的白馬王子,只是她的心全給了雷子翔,沒辦法再回應任何人的感情。
「我有男朋友了,學長。」
「很老套的拒絕台詞。」他不為所動。
「是真的!」她加重語氣。
「好,就算是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反正人還沒嫁,誰都有機會。」她不過才十六歲,就算真有男朋友應該也交往沒多久,感情哪能深到什麼程度,這並不會打擊他的信心,更不能使他退卻。
「沒用的,別多費心思在我身上,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令我心動了。」
但卓漢欽仍只是認定她在誇大其詞:「他比我好嗎?」他自認,自己的條件是優秀的,她心中那個人會比他更出色嗎?
「出不出色,並不是最重要的,認識他多年,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好、他對我的呵護,這便足夠了。」她能說的,只有這麼多了,如果他還不曉得知難而退,她也沒辦法了。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步行至校門口,他還想再說什麼,她—抬頭,正好望見前頭佇立的身影,一抹甜美的笑容揚起,她飛快投向他懷抱。
「子翔,你怎麼來了?」
「正好沒事,知道你這時下課,過來接你。」雷子翔順手接過她手中的書,撥開她隨風輕舞的髮絲,換來了美人感激的輕吻。
「你真好。為了報答你,待會兒我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
「不向朋友道聲再見嗎?」他提醒她。
對哦,見著他太興奮,差點就忘了。她回頭朝杵在原地的卓漢欽道了聲再見,隨雷子翔離去。
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遠去的卓漢欽陷入了沉思。此人便是她的男朋友?不可否認,在外型上他們是完美得無懈可擊,只是……他剛才似乎聽她喚他「子翔」?好耳熟的名字,在哪兒聽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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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當他們再度於校園中不期而遇,卓漢欽問出了困擾已久的疑問。
「筱翊,你的男朋友……」
「子翔?他怎麼了嗎?」這話題引起她全然的關注。
沒錯,他真的沒聽錯,就不知是否只是湊巧同名。
他一直反覆思慮許久,直到某一天不經意聽到同學討論著近來的熱門話題,他簡直震驚得無法相信,清純高雅的筱翊竟會與這類江湖人物扯上關係。
「他姓雷?」他慎重其事地求證。
「他是叫雷子翔。」
「那……那……」他說話都結巴了,「他該不會與獨……獨天盟……」
終於,她曉得他要說什麼了:「是的,他是『獨天盟』的人。」
卓漢欽差點昏倒!「你竟然和這種人在一起?!」
「為什麼不?」她神色平靜地回應,都在一起十多年了,家人還是「獨天盟」的創始人,她這輩子是註定與獨天盟密不可分了。
「什麼叫做『為什麼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看來十分激動。
「我是不是說過我認識他很長一段時間了?你想,我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如果他以為她是一時的情感衝動,被愛情蒙蔽理智,那他便大錯特錯了,她這刻骨銘心的愛,是十一年采日積月累、點點滴滴融入骨血的成果。
說不驚訝,那是騙人的:「看一群人繪聲繪色地說著他的每一項玩命行為,你居然還能平心靜氣地旁觀?」
「不然你以為我能如何?也許以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能成功地阻止他,但是我沒有這麼自私,我不想拿我的愛睏囿他,強迫他將沸騰的熱血冷卻下來,這樣的生命,會使他失去光熱,於是我只能成全,只要——他能守住對我的承諾,在我想他、念他時,平平安安地站在我面前,這便已足夠。」
「該死的他!居然這麼對待你!」卓漢欽忿忿不平地咒罵出聲,嬌柔的她,需要更多的愛惜與呵護,可是雷子翔又做了什麼?讓她為他承受無盡哀愁,所以,他更加認定雷子翔不配擁有冰心靈慧的君彼翊!
「別這麼說他,我心甘情願。」她本能地護著雷子翔。
「是,你心甘情願,你壓抑自己的情緒來成全他,你是不自私,可是由另一個角度來看,自私的人何嘗不是他!他為什麼不替你想想?如果他真愛你、疼惜你的話!」
她默然無言。
在校門口爭論似乎不是個好事情,四周已開始有人朝他們行注目禮了。卓漢欽嘆了口氣:「算了,我不惹你傷心了,但我希望——我們至少是朋友,別拒人於千里之外,行嗎?」
「只是朋友?」君筱翊慎重地審視他的表情。
「除非你不希望是。」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好了,別再猜測我的用心了,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自己小心。」
「嗯,拜!」
揮手道別後,卓漢欽也隨後步出校門口。
不遠處,雷子翔倚樹而立,兩個男人對望一眼,卓漢欽想也沒想地走向他:「你都聽到了?」
雷子翔不語,如晦冷眸深沉難測。
「別裝啞巴!如果你真聽到了,就該知道筱翊愛你愛得多辛苦,還是你想自私地當作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不知道?」
終於,雷子翔收回幽沉的目光直視他:「你憑什麼立場跟我討論這件事?」
「我關心她、愛她,我比你更有資格爭取她!」卓漢欽坦言,他才不在乎對方是什麼黑白兩道的狠角色,他追求筱翊的心絕不會因此而退卻!
「資格?」雷子翔嘲諷般地重複,至於嘲諷的究竟是誰,連他也分不清楚了,「何謂資格?有沒有資格,又該如何定論?」
卓漢欽理直氣壯地迎視他:「你要不起她!不要否認,在你心底,明明清楚怎麼樣對她才是最好,你以為你配談愛她嗎?讓她時時刻刻在角落裡為你牽挂、為你掉淚,這難道就是你的愛?你根本就給不起她真正的快樂!」
雷子翔默然無言,他已不曉得該如何為這樣的情況表示他的悲哀了。他與筱翊多年的感情,沒有旁人置喙的餘地,可是今日,他竟讓一個第三者言之咄咄地詰問他,直言不諱地談論這一切,偏偏,他說的又都是實情,是自己心靈深處一直不敢面對的痛楚!
「你以為——你懂了多少?我和她這些年的感情,不是你能理解的。」
「對!就因為這樣,所以你佔盡先天的優勢,得以成功地綁死她的心!就因為你疼她、憐她、愛護她,所以她無可選擇地必須愛你,用感情回報你這些年的付出,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來,你又何嘗不卑鄙?你從不放她展翅高飛,又怎麼知道她是否能尋著另一片更藍、更寬廣美麗的感情天空?」
猶如挨了一記重拳,雷子翔俊容刷白。是這樣嗎?這段感情。真的是以「交換」而來?君兒只是變相地在「回饋」他?又或者,他根本是在用多年的愛憐在迷惑她的眼睛,於是浪漫如她,便在腦海編織了纏綿如詩的情夢……
為什麼?當初他為什麼不曾深思呢?
「你在暗示我,是在以多年的珍愛之情強求她的情感?」他苦澀地輕吐出無力的話語。
「難道不是?你敢說,若你們之間沒有這層關係存在,她仍會無庸置疑地愛你?單憑几年的付出,你就想鎖住她的;生嗎?」
單憑几年的付出?他說得輕鬆,整整十一年呀!十一年刻骨銘心的守候,他曾嘗過是什麼滋味嗎?今日又有何立場說這些話?
「說了這麼多,總歸一句,你從不打算對君兒死心,所謂的當朋友也只是個障眼法,而你希望我與她結束,讓她有機會為你動心?」
卓漢欽愣了下,但並不心虛:「我不否認,而且我說的也全是實情,如果你真愛她,又怎麼忍心看她無時無刻地為你傷懷?你配不上她,光是你的背景就與她的世界相差甚遠,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如果你還不夠清楚她有多完美,那麼我告訴你,只要有她存在的地方,便是所有目光的焦點,她一進我們學校,便在整個校園中掀起狂潮般的轟動,我甚至敢說,放眼校園,絕大部分的男孩都為她瘋狂,她值得擁有更好的選擇,而不是在淚水中屈就你!你們並不合適,我盡全力地追求她又有什麼不對?」
本來,卓漢欽的話他沒有必要去在意,但是……這人該死地說中了他最痛的致命傷,難道……他與君兒的愛真的是一場悲哀的錯誤?他們當真愛得勉強?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此刻,心亂如麻的他完全沒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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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大門,看到石昊宸閑適地蹺著二郎腿喝著茶看報紙,君筱翊微感意外,含笑走向他:「真難得,你也在呀!」
石昊宸聞聲抬首望去,見著她后,放下報紙直往外頭瞧。
「你看什麼?」她不解地隨著他的目光轉。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子翔呢?」
「子翔?」她臉上浮起一個大問號。
「他說要去接你呀,怎麼,你們沒碰到?」
「我沒看到他呀!」這些日子雷子翔明顯地在調整生活步調,較常在身邊陪伴她,也極少在入夜後回家,接她上下課更是常見的事,不過今天她沒見著他,「也許錯過了吧!」她沒太過在意。
「喏,說曹操,曹操便到。」石昊宸指了指大門,君筱翊立刻迎了上去。
「子翔,聽昊宸說你到學校去接我?」
「嗯。」他別開眼。心太亂,已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怎麼啦?你臉色好怪——啊,你的手怎麼了?」君筱翊驚見他手背上的血痕,心疼地執起輕拭血跡,「痛不痛?」
痛,但真正疼的傷並不在此。
他抽回手,避開她的柔情:「沒什麼。」
他哪一回不是這樣說?君筱翊幽幽嘆息。
「哪來的?」石昊宸指指他的手,關切地問。
「青狼幫。是我一時大意。」他簡短地解釋。
離開學校后,心緒糾葛如麻,又冤家路窄地碰上一夥「青狼幫」的人,他當成了狂亂的發泄,一不留神手背被劃了一道。
「好了,那些等會兒再說,走,我幫你上藥去。」
雷子翔被動地任她拉著走,看她熟稔地替他消毒、上藥、包紮,終於被迫面對長久以來努力忽視的聲音,不斷無聲地問著自己:雷子翔,你給了她什麼?你究竟還能給她什麼?擔驚受怕的生活?憂懼不安的心情?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嗎?讓她將心懸在你身上,然後時時為你傷懷?她是這般出色,而你呢?哪一點配得上她?又該拿什麼去愛她?
他深沉地凝望她:「你沒有什麼要說嗎?」
她收拾藥品的手頓了下,回身望他:「我該說什麼嗎?」
說什麼呢?他明知道她什麼也不會說,又何需問?
他多願她說,抱怨也好,至少說出內心的苦,可是她不曾,寧可壓抑心底苦了自己,有淚也不會在他面前流,正因如此,他才更感到心痛!
「子翔,你有心事。」沒有疑問,沉靜如水的眸光望住他,他逃避著,沒有正面回應。
噢,為什麼她要這麼靈慧冰心、善解人意?別對他太好,他受之有愧!
君筱翊看在眼裡更為憂心,帶著似水般的關懷,柔荑輕撫上他深鎖的眉宇,心亂不已的他倉皇地躲了開去,她愕在當場。
沒勇氣多看她的表情,他匆匆退了幾步:「我很累,先回房休息了。」轉過身,門關上的同時,他無力地閉上了眼,再也理不清糾纏繚繞的千般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