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二、配種站
村子里辦個配種站,站長姓梁,技術員姓方。一匹種馬,一頭種驢。種馬是那種蘇聯產的阿爾登棗紅色重型大馬,種驢是山西產的白肚皮、黑脊背的大叫驢。每年春暖花開,青草芽的時候,站長和技術員就將種馬和種驢拉出來,拴在太陽光下邊,用毛刷子蘸溫水,將種驢種馬的身子刷得水光溜滑。那兩個種驢種馬在溫室里餵養了一個冬天,麥麩子、豆餅、雞蛋黃,催得渾身滾圓,毛管亮,鬃毛?,四蹄亂刨;浴上春風,吃上青草芽子,憋得咴咴亂叫,專等著三里五村的了情的母馬母驢配種合作。老曹店四屯這點兒活計,讓劉金安排給有子去干。
「有子,給你派個好活去不去?」劉金問他。
「啥活?」有子問。
「配種。」
「配啥種哇?」有子不明白。
「就是配馬。」
「去唄。」有子聽明白了。
「去可是去,你可不能白去。」
有子不明白隊長的意思,就說:「配上就行唄,咋還能白去呢?」
劉金板著臉,告訴有子:「那就去吧,牽上那匹檀黃騍馬,去找梁站長和方技術員。別忘了,把你那雞架門關好,別讓你那二夥計看見。記住沒有?」
「記住了。」有子糊裡糊塗地扯著檀黃騍馬走了。有子光答應著記住了,其實還不太明白是咋個意思,牽著那匹了情的馬晃晃蕩盪地就來到了配種站。有子還沒等和梁站長說句話,配種站的種馬種驢就撅尾巴跳腳地急得嗚哇亂叫起來,那種馬急得又刨蹄子又調**,種驢急得直勁號叫。有子手裡牽著的那匹檀黃馬聽到呼喚,也激動不已,情不自禁,沒等有子弄明白怎麼回事,就扯著有子直奔種馬跑去。站長和技術員見此情景,一邊命令有子牽住黃馬,一邊進屋去取配馬工具,這工夫有子已經懵了,哪裡牽得住黃馬。那大紅種馬瘋了一般,見了黃騍馬,急不可耐地貼了上去。韁繩拽斷了,兩匹馬兒如**,瘋瘋癲癲,你追我趕,慌慌張張地就完成了配種的全過程。等站長和技術員取來工具,馬兒已經把事辦完了。有子幾乎是懵了。這笨有子平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兩眼瞅直了,樣子像傻了一般,小肚子下邊有塊肉隨著這鏡頭,直勁往起長,直到梁站長來到近前,照準他的**使勁踢了一腳:「有子,你看你那二夥計咋的啦?」
有子立刻蔫了頭,用手將那隻紅杏大小、探頭探腦的二夥計使勁塞了回去。
劉金再見有子的時候,就故意問有子:「有子,配馬這活怎麼樣?」
「挺好。」有子笑嘻嘻地低下了頭。
「還去不去啦?」
「去。」有子認真地答應著。
從此,有子多多少少地知道了說媳婦的秘密,對說媳婦的事也開始有了興趣。有一次,他跟他嫂子說:「我哥說給我說媳婦,咋不給我說了呢?」
嫂子笑嘻嘻地說:「你還知道要媳婦啦,人都說你笨,說個媳婦你也養活不了。」
有子說:「我才不笨呢。」
「你同意要啦?」嫂子高興地問。
「要!」有子決心挺大地說。
哥哥嫂子們一聽有子想要媳婦了,灰冷的心思又活躍了起來,高興地滿場張羅著給有子說媳婦。好漢無好妻,賴漢守花枝。老實巴交的笨有子,說了一個挺好的小媳婦。媳婦是大河東劉順家的三姑娘,小名叫燕子。長得比有子精神好幾倍。小媳婦長得緊緊登登、鼓鼓溜溜的,雙眼皮兒,大眼睛,小芝麻粒牙,臉蛋兒溜光粉白,說話嘎巴嘎巴的,走路兩隻小胳膊一悠一悠的,風快,有力,有滋有味,一看就是個小人尖子。他哥背地和嫂子說:「精神頭都讓小燕子佔去了,有子那精神頭,兩個加一塊也抵不住燕子,有子能養活住她嗎?」有子的嫂子說:「婚姻就是那麼回事唄,王八瞅綠豆,對眼兒,月下佬早就給他們配好對了,不的,燕子咋就偏偏相中他了呢?」「燕子不一定相中有子,八成是相中咱們這個地方了。」他哥猜測著。「咱家有子也行,老實,忠厚,不惹事,有子要今天耍明天偷的,咋咋呼呼的,人家燕子干不幹還兩說呢?」嫂子滿有把握地分析著。「就怕他養活不住。」哥哥擔心。「唉呀,結了婚就好了,哪家都一樣,小兩口往起一睡,有了孩子就好了,老天爺就那麼配的,男的楞式,女的蔫;女的楞式,男的蔫。都蔫,沒法過;都楞式,就成天打著過,到了還是個定數。」
道理真就是這麼個道理。
小燕子真就相中了有子這種老實勁,也相中了老曹店這個地方,活該是一種緣分。有的婚事,看著該成卻不成;有的婚事,看著不成,卻就成了。小劉燕子嘻嘻哈哈,嘰嘰喳喳的,偏就相中了那又笨又蔫的二有子。
有子結婚沒房子,哥嫂就給有子在自家的屋子裡搭了鋪半截子北炕。北大荒老曹店這個地方,好像多少年就留下了這個習慣,不管孩子多少,一般人家都是先搭北炕,或是三間房一頭開門,老的在外間,小的在裡間,裡外炕中間只隔一道半截子牆,有的買口櫃,有的買兩隻箱子;要是南北炕,就格外買一幅幔帳往炕沿上面的竹木竿上一掛,黑天放下來,早起撩起來,這就可以了。結了婚,有了孩子,或是生活條件允許,再慢慢蓋房,該出去過的搬出去,再有結婚的,就接著用。被褥備齊了,過日子當用的置全了,就可以結婚了。有子的哥嫂沒給有子置辦什麼傢具用品,被褥、衣服、箱子櫃,置幾件,就張羅結婚。燕子這人沒啥挑揀,哥嫂咋說咋辦,選了個日子,娘家那頭趕挂車就把燕子給送來了。有子單身一人,一切聽從哥嫂安排。買點糖塊燒點茶水就糊裡糊塗地把婚結到嫂子家的北炕上了。笨人偏偏就遇上一些笨事兒。笨有子本來就笨得恨人,轉不開磨兒,說媳婦偏就給他說到嫂子家的北炕上,這個南北炕就把有子給難住了。有子膽子小,知道說媳婦是怎麼回事,但不知道南北炕的問題怎麼處理。他看見小公雞攆著小母雞兒可街跑,也看見那大種馬兒太陽底下跟黃騍馬**,但沒看見人是怎麼回事,尤其是南北炕,他的心裡就有些害怕。寬心面吃了,被子焐上了。嫂子就把鬧洞房的人攆走了。人們一走,嫂子就追有子燕子上炕睡覺。等到燕子上炕躺下,幔帳放下了,嫂子便將有子叫到外屋地去。嫂子舀了盆溫水命令有子:「把手洗洗。」
「洗手幹啥呀?」有子納悶兒。
「就這麼個說道,叫洗就洗,洗!」有子就抹著肥皂洗了手。
「再洗洗那個。」嫂子命令著。
「啥玩藝兒?」
嫂子指指有子腿中間:「就那玩藝兒。」
「洗那個幹啥呀,不洗。」
嫂子小聲命令他:「不洗你媳婦不讓你上炕睡覺。」
「她咋不洗呢?」有子不樂意。
「人家是女的,你是男的,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