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萬事俱備。
金白利衝過走廊時,雙頰一直在發燒。梅根用極為婉轉的方式說出了她知道拉克倫和她上床的事。雖說隱晦,可金白利覺得面子上也好看不了多少。只是她非常感謝梅根詢問艾伯斯時,絲毫沒有流露出她已經聽到了閑言碎語的樣子,否則的話……
「你想跑到哪兒去?」身後傳來了帶小舌顫動音的問話。
金白利吃了一驚,她只顧害臊,根本沒注意到拉克倫跟在自己後面。但她還是沒回頭,徑直朝樓梯跑去。
她只是往後面丟了一句:「你說我能跑到哪兒去?我餓了,餓死了。」
「那你為什麼要跑呢?」
「我……」她轉過頭來剛想說,但是看到他正沖著自己咧嘴笑,就一下子停住了。
他又在戲弄人。他簡直是沒治了,無時無刻不在使用這個伎倆。顯然,他根本就沒個正經的時候。其實,他應該同她一樣,為此感到難為情才是。至少,他應該感到不安,因為他的心上人知道了他和其他女人上床。但看來他似乎沒有這些感覺,他只是站在那兒,一個勁兒地沖金白利笑。
「你想幹嘛?」金白利有點不自然地說。
「啊,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推斷出坎斯托設計了這個圈套的?我可從來沒往他身上想過。」
啊,原來他一直還想著這件事情!他澄清事實后倒是如釋重負了,可她這會兒沒心思去享受那份閑適。梅根剛才提到要為他們準備舉辦婚禮的事兒,現在她滿腦子都被自己的事情佔滿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有這種心情也可以理解,要是真相還沒大白,他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金白利聳聳肩,說:「我也說不清怎麼會一下子將此事和他聯在了一起。也許是因為我把所有的事情都過了一遍吧。我不僅從盜馬這件事想起,而且還往前想到了那天早上你揍他的那一拳。」
「難道他吃了我一拳,就想把我送進監獄?」拉克倫表示不解。
「他原先想控告你,後來公爵說服了他。」
「德夫林?」拉克倫驚愕不已,解嘲似地說:「那我肯定他這麼做可不是為我著想。」
「是啊,他可能是為了避免在客人中生出什麼謠言吧。」金白利做出一副洞悉一切的樣子。她想到了自己住在府邸的這段時間,單是涉及到她的流言蜚語就不止一條。「後來,梅根告訴我說,霍華德當時,噢,『噘著個嘴』,很不情願。我當時只是覺得這很好笑,也沒去多想,一直到今天……」
「是嗎?」你就憑著公爵夫人說的坎斯托『噘著個嘴』救了我,讓我免去了牢獄之苦?」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事情。比如說昨天,我去馬廄找威爾·艾伯斯時,霍華德出現了。他說有人告訴他我在那兒,他要約我去騎馬。可當他看到我時,明明是一副很吃驚的樣子。我後來細細想了一下,他當時根本就沒料到我會在那兒。他以為只有艾伯斯在。」
「這麼說他本來是去找艾伯斯的,而你的出現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大概吧。而且我們一起騎馬時,我發現他肆意虐待馬,馬被他打得傷痕纍纍。」
「這跟盜馬有什麼聯繫?」拉克倫不解地問。
「單獨看,似乎沒有關係,可把所有的事情連起來,情況就不一樣了。我記得梅根說過三匹馬被一起關在小木屋裡,盜馬人根本沒想辦法把公馬和母馬分開……」
「哈哈,那畜生們一定胡亂交配了?」
她瞪了他一眼,「公爵對此非常惱火。」
「金白,你注意到了嗎?那人總是喜歡生氣。」
「我倒不敢說他總是這樣,但似乎有你在時他就會不高興——啊,我扯遠了。——馬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這件事讓我突然想起了霍華德:他對馬也不怎麼愛護。而且昨天我們在樹林里看到那間小木屋時,我要去看個究竟,他卻突然說自己誤了一個約會,非要我跟他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拉克倫搖了搖頭,嘆息著說:「我呀,壓根就沒把子爵往這事上想過!你剛才說的那些細節,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咧嘴一笑:「不過,幸虧你站在了我這邊,並且多長了個心眼,能及時把這些細節串起來。」
「當然,光憑這些也不能完全說明問題。我當時也是瞎碰運氣唄。好在艾伯斯那傢伙很容易上當,他居然就相信了子爵已經把他給賣了。不過,聽好了,我可不是站在你一邊」,金白利加重了語氣,「我只是想讓真相大白。」
「親愛的,謝謝你,」拉克倫抓住她的手溫情地一握。「不管怎麼說,你畢竟是救了我,讓我免了無辜被銬之苦。我們誰也離不開誰了。」
金白利的臉又紅了。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只要和他在一起,這種情況就在所難免。他那淡綠色的眼睛總是在含情脈脈地望著她……
「金白利,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特拉維斯先生在樓下喊她了。
詹姆斯!金白利張大了嘴,終於想起了……天哪,詹姆斯今天是要來向她求婚的——至少她這麼推測——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哦,天哪,她只好跟他提起拉克倫了。這對詹姆斯來說太殘酷了,如果他是真心想娶她的話,這消息簡直不啻于晴天霹靂!
金白利暗自叫苦起來:誰料得到自己會碰上這種事呢?她來這兒之前還生怕沒人向自己求婚呢。
她轉過臉去望著詹姆斯,勉強笑了一下,遲遲疑疑地說:「當然……」
「不,」站有她身後的拉克倫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頭,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金白和我正在討論結婚計劃呢,我們現在恐怕沒時間。」
「誰要結婚,」詹姆斯的眉心擰成了一團。
「我們啊,」拉克倫回答。金白利可以感覺得到他又在笑了。「你是最先聽到這消息的一員,金白利小姐已經答應嫁給我了。因此,我想無論你想對她說什麼,都可以當著我的面講——如果時間不是太長的話。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呢。」
「不,不,我是說……嗯……我祝賀你們。這的確是太出乎預料了。」
「其實我已經追了她很久了。你知道要贏得她的芳心可不容易。不過我還算幸運,成功了。」
金白利真想掐死他。她氣極了。可憐的詹姆斯更是震驚不已。他想掩飾,可做不到。畢竟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本應先給他一點心理準備,再慢慢將事情告訴他的。可她還沒找到機會,拉克倫就把它捅出去了。他也太過分了,他還沒有權利管她的事情!退一步說,即使他有這個權利,她也不願意讓他成為她的代言人!
為了給受傷的詹姆斯一點安慰,金白利盡量溫和地說:「詹姆斯,真對不……」可還沒等她說完,詹姆斯已經默默地轉過身走開了。
「你想跟他說『對不起』,是嗎?」拉克倫關心地問了一句。
她猛地轉過頭來,生氣地怒視著他:『你幹嘛那麼傷害他?哦,上帝!你根本沒必要這麼做!你完全可以委婉一點告訴他的。」
「不,」拉克倫搖著頭笑著,「我看這類事情最好是快刀斬亂麻,乾淨利落點的好。」
「你憑什麼這麼說?」金白利傷心得大叫起來。「他也想娶我,他根本沒想到你和我會……」
「金白,我早注意到了,」拉克倫突然捧住了她的臉,深情地說:「但你現在是我的了,我才是你的唯一選擇。」他將她樓進懷裡,瘋狂地吻著她,「我要讓每一個打你主意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的!」
一陣暈旋使金白利差點又難以自持了。但她還是努力剋制住自己,說了一句:「你總算知道吃醋的滋味了?」
「你總算知道你只能是我的了,」拉克倫反唇相譏。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你會永遠愛我嗎?你會……」
「拉克倫,別假惺惺地盡說廢話了。其實我們倆都明白,」金白利掙脫出來,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頭,「我們是不得已才結婚的……」
「親愛的,這就是你的心裡話嗎?」他鬆開了她,「我可是很高興能娶到你。好了,不說了。現在去填飽你那咕咕叫的肚子吧,你餓起來可是要撒潑的喲。」他好像是在抱怨,但語氣中卻分明帶著笑意。
他把她的身子轉過去,輕輕地推了一把。金白利穩住了,沒有移動腳步。她擔心有人會看到他那魯莽的舉動。還好,沒有旁人。她不由得又紅了一下臉。等她再轉過身來,拉克倫早已不見了。
☆☆☆
「見鬼!」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梅根站在門口說。她正看著丈夫在書房裡懊惱地來回踱著步。當德夫林得知艾伯斯的謊言和他後來的坦白時,已經是幾小時以後的事了。儘管坎斯託事后極力辯解自己的無辜,但他和艾伯斯還是被送到了地方行政官那兒。坎斯托當時氣急敗壞,他質問德夫林:「你難道不相信我,而寧願去相信一個下人的胡言亂語嗎?」是的,眼前的一切實在太出乎他的預料了,他簡直有點難以應對了。但這一切卻又分明是顛撲不破的事實。
德夫林是用了很大的毅力來控制自己的。對於他來說,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他只有藉助於隱藏在骨子深處他的性格的另一面,也就是古板、鎮定、從不失控的另一面來控制他的情緒了。梅根知道他這時恨不得想像揍拉克倫那樣痛痛快快揍坎斯托一頓。是的,德夫林實在是有點心氣難平。這讓他太丟臉了。如今他居然不得不去向那個他根本見不得的男人道歉!一想到這些,德夫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當然,他要是真揍坎斯托,下手也可能會輕些,因為畢竟是坎斯托給了他一個在蘇格蘭人身上出口惡氣的機會。
現在,德夫林呆在書房裡,幾乎要氣急敗壞了。梅根明白要是他再不能轉移開注意力,說不定會走進死胡同,天知道他會幹出些什麼來。已經有人去叫拉克倫了,他馬上就會到了。
梅很清清嗓子,想引起德夫林的注意。「你剛才說要讓坎斯托和艾伯斯上法庭,讓他們在法庭上解決問題,是嗎?」
德夫林停下來,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我已經找回了馬,所以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坎斯托有一些有權有勢的親戚,他們會逐一買通各個關節,把此事化小,甚至化了。不過他的家人會知道這兒有他的一個敵人——拉克倫,他們會向他報復的。他們決不會輕易放過那個蘇格蘭人。」
「這麼說也夠你應付一陣子嘍?」
「唉!我真是愚蠢透頂!所以,親愛的,我們最好是別再火上澆油了,別再過分追究這件事情了。」
「不過你得先承認錯誤。我這兒倒是有則消息,也許會讓你心情好些。」
「什麼消息?」
「麥格列高在和金白利小姐調情。」
德夫林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你說他在做什麼?」
「跟我們的金白利小姐調情!兩人還上了床。今天早晨在她床上被女傭發現了。」
「這千刀萬剮的混蛋!」
「哦,得了,我還以為這會讓你少犯點傻呢!」
「天哪!你讓我怎麼向她父親解釋?就說是我一手促成了此事?!哦,該死的!現在可該怎麼辦?」。
「胡扯!」梅根嘲諷地看了他一眼。「笑話,你怎麼能促成此事?像男歡女愛之類的事,要發生的話旁人是攔也攔不住的。」
「只要一開始把那個蘇格蘭人趕出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不過這話德夫林沒說出來,因為他知道他的愛妻肯定會反駁他。他只是眯著眼睛,望著她問,「你覺得很高興,是嗎?」
「哦,當然,我一點也不失望。如果他們能夠結婚那是最好。可是——我可不是一個假正經的人,德夫,我們當年——啊,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我想你不會忘了吧?」
德夫林的臉漲紅了。他乾咳了一聲:「這麼說他要娶她嘍?」
「那當然,」梅根輕鬆地說,「我很替他們高興,但那可憐的女孩卻好像並不怎麼開心。她現在尷尬極了。"
「她也應該如此嘛。」
梅根嘆了口氣,「你居然……」她剛想挖苦德夫林,看到他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便打住了,改口說道:「你這個傢伙!誰都可以往他們身上扔石頭,唯獨咱倆不行。至於她父親……」
「是啊,她父親肯定會大發雷霆的。他也該發發火。」德夫林舒了口氣。
「哦,恐怕沒發火那麼簡單。說不定他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呢。」梅根有點擔心地說。
德夫林揚起了眉:「怎麼?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塞梭伯爵不喜歡蘇格蘭人,所有的蘇格蘭人。」
「他對他們有成見?」
「對,而且成見很深。他對蘇格蘭人可以說是恨之入骨,要是他女兒嫁給蘇格蘭人,他會取消她的繼承權。」
「真見鬼!」德夫林顯然是生氣了:「你既然早知道這事,為什麼還想方設法將他倆拉到一起?」
「我也是馬丟的那天晚上才知道的。打那以後我就沒撮合他們了。」梅根對德夫林的質問很不高興,氣鼓鼓地說。
「哦,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
「你是該道歉,」梅根回嘴道,「現在不是金白利想不想嫁,她父親同不同意的問題了,而是生米做成了熟飯,他們已經到了非結婚不可的地步。到時候塞梭伯爵怪罪起來,只有你去頂著了。」
「我?」
「當然了。你不能什麼事都指望我?」梅根邊說邊轉身想往外走。
她差點兒和站在身後的拉克倫撞了個滿懷。「哦,麥格列高先生,你在這兒站了多久了?」
「剛剛到,」拉克倫好奇地望著她。
「好,請進去吧。可別談得太久,我不想讓德夫林耽誤了晚飯時間。今天我們要吃一大份……」
「夠了,梅根,」德夫林怒氣沖沖地打斷了她。
梅根轉身朝德夫林一笑:「好,那就這樣,親愛的。」說完她走了。
拉克倫隨手將門關上,說:「我真希望我的金白也這樣通情達理。」
「麥格列高先生,別這麼說,我相信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德夫林冷冷地說。
接著,他們幾乎同時想起了這次會面的目的。拉克倫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滿臉狡黠地笑著。
德夫林靠在書桌旁,嘆著氣,顯得煩躁不安。
「坎斯托先生和我的馬夫已經被捕了,他們正在受到指控。」
拉克倫憤憤不平地說:「在我還沒來得及動他們一個指頭之前就被捕了?你覺得這麼做公平嗎?想想看……」
「別忘了你那天已經揍了坎斯托一拳!難道這些事兒不都是你惹出來的嗎?」德夫林打斷了拉克倫的話頭。「依我看你沒必要再同他正面衝突了,尤其是現在你健康狀況不太好。而他四肢發達,是個酷愛運動的傢伙。」
拉克倫本想反駁,但又不得不承認德夫林的話有一定道理。
他現在還沒痊癒,如果再節外生枝,那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德夫林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馬已經找回來了。」
「我昨天就看見了。」
「馬身上都是牙印,看樣子它們在樹林里可真夠歡的。」德夫林說著,火氣又冒了上來。「兩匹母馬的交配計劃給毀了!我本來不想讓它們跟那匹公馬交配的。」
「你以為我會為此感到難過?」
「不,你可能會感興趣。因為我打算把這幾匹馬送給你。這匹公馬繁殖能力不太穩定,它的後代有兩種可能,一種只算得上二流,而另一種卻是無與倫比的好馬。現在也說不清兩匹母馬會生出什麼樣的後代來。不過有一點肯定的,那公馬可是公認的賽馬好手,在英格蘭已經得了不少次賽馬冠軍。這方面它可太像我的『凱撒』了。我敢說它會勝過蘇格蘭裔地的任何一匹賽馬。」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嗎?」
「這只是我的一小部分補償。如果你不想養小馬,也沒關係,那匹公馬會讓你贏一大筆錢的。」
「可問題是我根本不想要你的馬,」拉克倫答道,「你別想輕而易舉地擺平這件事。」
德夫林愣了一下,「也許我會把它們送給金白利小姐——作為結婚禮物。」
德夫林原認為他直截了當地向拉克倫提起這事,拉克倫會因為尷尬而變得不自在,沒想到拉克倫卻笑著說:「別以為我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感到後悔或是內疚。聖·詹姆斯先生,告訴你吧,我想娶那個女人,她也答應嫁給我了。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棄她。」
「她父親可能會幹預這門婚事。」德夫林有些關切地說。
「這不用你勞神,我會跟她父親談的。現在我要你向我道歉。
你以為可以免了這關嗎?」
德夫林撇了撇嘴,有點不自然地笑著說:「哦,不,當然不是啦。我對整個事件,以及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你,都……深表歉意。你也許不願意聽,可是請相信我,我真的是很後悔。」
「說得倒是不錯,但我還是不接受你的道歉。」
德夫林離開桌子站直了身子,氣鼓鼓地嘀咕了一句:「哦,真見鬼!他還不接受!」
拉克倫揚了揚眉。「你是該改改你那壞脾氣了,聖·詹姆斯先生。如果你不那麼暴躁的話,事情也不至於弄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不接受你的口頭道歉,可……」
說時遲那時快,拉克倫突然捏緊拳頭,一拳打在德夫林嘴上。德夫林一個後仰撞到書桌上,他幾乎是半躺在上面。他掙扎著抬起頭來,只見拉克倫正沖著他咧嘴大笑。
「好了,現在我能接受你的道歉了。聖·詹姆斯先生,算你走運,我今天情緒不錯,否則咱們沒完。」
說完,拉克倫大踏步走出了書房,將門重重地關上了。德夫林慢慢地站了起來,他摸了摸被打得麻木的嘴,感覺到口裡有股血腥味兒。突然他笑了,這個膽大的傢伙!如果這個該死的蘇格蘭高地人不是那麼倔犟的話,德夫林還真覺得他蠻可愛的。
這真可謂是「不打不相識」!
☆☆☆
「來吧,你會開心的,」梅根拉著金白利的手走過草坪,「如果我說錯了,你可以指出來。不過我確實記得你說過喜歡這個主意。」
「那是以前的事。現在我因一時瘋狂毀了自己,哪還有臉去見人吶。」
梅根眨眨眼,朗聲大笑起來。「瘋狂?親愛的,說得真好,真不錯!這讓我想起德夫林以前也曾經讓我——瘋狂過。好了。
別不好意思了。其實你要是好好體味一下,會覺得那感覺的確不錯。」
金白利還是在鬱鬱寡歡:「不,我不相信,除非那不是瘋狂之下的舉動。」
梅根停下了腳步,摟著金白利說:「聽我一句,你不能再為這件事自責了。其實那不是瘋狂,而是忘情。我們有時候總會為情所困——其實只有幸運的人才會經常有這種體驗。我還記得婚前德夫林曾經對我說過——他當時是怎麼說來著?噢,對了,他說情慾來的時候,是不選時間,不分地點的。」
「你們結婚前他就跟你講這些了?」金白利低聲問了一句。這個話題畢竟屬於悄悄話。
「嗯,你看,我們是經歷了一個很——該怎麼說呢?——一個很不拘一格的、火爆的求愛過程。」梅根抿嘴笑了。「其實,那更像是一場戰爭。記得那天,他抱怨說我逗他發情卻又不給他滿足。他是這麼說的,『要是你也情慾纏身,我敢保證你的控制力還不如我呢。你要麼馬上與人做愛來發洩慾望,要麼只能獨自忍受煎熬。』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一點不錯。我想你的體驗也跟這差不多吧。」
「但我不該在結婚前就幹了那事,這跟你不同,而且……」
「親愛的,我很信任你,所以才把我心底的秘密告訴你。我只想幫你從自責中擺脫出來。其實,我在私奔到格吉特納·格林之前就已經知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真的嗎?」金白利驚奇地瞪大了雙眼:「你和公爵也……那個了?」
「你用不著那麼吃驚。我是到了不得不結婚的地步才開始我的婚姻生活的。我當時很不開心——當然僅只是當時。至於現在,我倒希望你像我一樣的幸福。因此關鍵是你自己怎麼想,而不是別人怎麼看——當然,你還是應該了解你的拉克倫是怎麼想的。一個家庭要保持平和的氣氛才好,這你是知道的。」
金白利抿嘴望著梅根笑了。現在她感覺好多了,但她仍然不願意參加梅根在溫室里舉辦的野餐會,她不敢面對那麼多客人。
自從發生了那事後,她幾乎足不出戶,整日躲在屋裡。
金白利說:「我想我還不能面對這一切。他們一定都知道……」
「那又怎麼樣?他們也知道你要嫁給他。德夫林昨晚已經宣布了這件事。你會發現大家其實是很願意原諒人的,無論你做錯了什麼,只要改正了就沒事兒。你現在要嫁給他了,那過去的不妥也就不存在了。倒是如果你拒絕與他結婚,那後半輩子可就真得蒙著臉,夾著尾巴做人了。」
金白利感激地笑了。「聽你這麼一說,再嚴重的錯誤似乎也不算什麼。你是怎麼做到這麼——寬容的?」
梅根很開心地說:「因為我也是過來人哪,親愛的,如果不是我執意讓德夫林的生活中來那麼點浪漫——或者說是出格,那他會像以前一樣古板、傲慢、讓人喘不過氣來。要真那樣的話,我們間的『戰爭』將會連續不斷。來,現在跟我來,再晚的話我們只有吃別人剩下的湯水了。」
「詹……詹姆斯也在嗎?」
「不,」梅根輕聲說,「他昨天下午就回去了。」
金白利嘆了口氣。「我覺得有點對不起詹姆斯。其實他想跟我結婚來著。」
「沒必要覺得抱歉。對於到了婚嫁年齡的人來說,這是常事。
他這種經歷的人,會想得通的。說不定他現在就已經在考慮另外的目標了,誰知道呢?在這種事情上,你得相信自己的感覺,要跟著感覺走。」
「可我感覺……」
「噓,你不用說了,」梅根打斷了她,「我太清楚不過了。人往往就會輕易忽視了自己真正的感覺,在這方面我可是過來人。
但有一點我知道,一個能讓你瘋狂,能讓你達到忘我境界的男人,一定在你心中佔據著很重要的位置。依我看,你這一步是值得的,你沒選錯。」
她們來到了溫室,那兒陽光和煦,氣氛溫馨,空氣中帶著一種濕濕的香味,讓人感覺非常愉快。裡面已經坐了很多人。對於那些不方便坐在地上的年長者,梅根特意準備了幾張桌子,迪奇和瑪格麗特等人就坐在旁邊。不過大多數客人都喜歡坐在一塊塊鋪開的大毯子上。
她們從一群群客人身邊走過時,大夥都抬起頭來熱情地和她們打招呼。從他們臉上看不出絲毫怠慢或者鄙夷的神情,好像金白利的那件事根本沒發生一樣。她沒有成為人們的話柄,人們似乎沒有什麼新的花邊新聞。
但事實畢竟是事實。人們之所以沒讓金白利難堪是因為梅根不言而喻的支持。梅根可是牽著金白利的手走進溫室的。羅斯思頓公爵夫人很能左右公眾輿論,她一定委婉地提醒過大家應該做一個寬容的人。現在不管怎麼說,金白利一顆揪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她的眉心也舒展開來。
「啊,他在那兒!」梅根看到了丈夫,「他的籃子還滿著,看樣子還沒吃多少。」
金白利笑著說,「可能是那個可愛的小天使不願讓他閑著吧。」
「是啊,準是那麼回事。」
金白利到謝靈·克羅斯不久,就有幸被允許去看這個羅思斯頓公爵未來的繼承人。她一下子就愛上了那個漂亮的天真無邪的小傢伙,以後又多次去逗他玩過。
她同梅根一起坐到了大毯子上。金白利朝小孩伸開了手,說,「啊,我抱抱,可以嗎?」
「天哪,太好了!」德夫林大大地舒了口氣,趕快把兒子遞了過去。「真夠嗆!隆冬季節還在這兒野餐!」他看了妻子一眼,說:「可把我給餓壞了。我在沒餵飽這『二十個指頭的小先生』前,可是一點東西都沒吃。」
梅根對著金白利開心地笑了:「你相信嗎?他說他光顧著喂查斯丁了,居然忘了自己吃東西!」
「噢,這麼說我們還有東西吃嘍?」
金白利愣了一下,原來是拉克倫緊挨著她一屁股坐了下來。
難怪她進溫室時沒見到他——她當時可是四處張望了一下。原來他就跟在她們身後。
「拉克倫,一起在這兒吃吧,」梅根隨意招呼了一句,其實拉克倫這時早已經坐下了。
拉克倫還是和平常一樣,一點也不拘束。「啊,今天下午可是野餐的好時光,」他對梅根說著,但那淡綠色的眼睛早移到了金白利身上。他含情脈脈地望著她,「金白,你不同意嗎?」
「哦,我想是這樣的。」金白利有點不情願地回答,的確,有拉克倫坐在旁邊,她再也不可能放鬆自己了。他就是有這個本事。德夫林也開始不自在起來,但他還是向拉克倫點了點頭。金白利很吃驚,她發現他們已經結束了過去那種互不理睬對方的日子,終於能夠和平相處了。
至於德夫林的嘴唇為什麼腫著,金白利不用多問,也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親愛的,你抱著孩子的樣子美極了,」拉克倫湊近了金白利,在她耳旁低聲說道,「但如果你抱著的是我們的孩子,那一定會顯得更嫵媚。」
聽到他這含沙射影的奉承話,金白利的臉一下子燒到了耳根。她趕緊偷眼看了一下梅根和德夫林,幸好他們正忙著將籃子里的食物拿出來一樣樣擺在地毯上,很可能沒聽到拉克倫的話。
但要是他待會兒再說這種話,那就不能保證別人聽不到了。
金白利趕緊低聲喝道:「在外人面前,你說話至少應該注意一點!我這要求不過分吧?」
「哦,恐怕還是過分了點兒,」拉克倫嘆了口氣,好像對自己不能跟她說悄悄話感到很遺憾似的,「每當我挨近你,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傳宗接代的問題。」
金白利把臉轉開,懶得再跟他討論這個話題了。她聽到拉克倫在她身後得意地小聲笑著說:「親愛的,你的臉又紅了。你知道你這樣子有多誘人?我又忍不住想吻你了。」
她猛地轉過臉來直視著他的眼睛:「要是你敢,我就……」
「回吻我一下?」拉克倫打斷了她的話頭,「好啊,那麼你臉上就會更好看了。我敢肯定,我會想辦法把你抱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吻個夠的。」
金白利的血液凝住了。她這時的感覺真是奇怪極了:一方面惱羞成怒,可另一方面想到他會把自己抱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吻個夠,又不禁振奮不已,渾身上下涌動著一股熱流。
哦,不,什麼合適的地方!在她看來,根本就不合適!天哪,她簡直要被逼瘋了!他總是那麼厚顏無恥,總是用他那挑逗的口吻撥弄她那根脆弱的情慾之弦,而且居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今天這種情形下,他們的行為一定會很惹眼。金白利決定不理他,使他自感沒趣而停止挑逗。
她對梅根說,「如果籃子里有蘋果,請給我一個。」
拉克倫在她背後小聲低語:「膽小鬼。」他輕輕的笑聲中帶著一種邪氣。
金白利沒理他。但她已是面紅耳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