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這日起，傅聿哲每天下班后都會到李如婷的住處，陪她一起吃晚餐，然後住下來。

李如婷發現自己開始會期待傅聿哲的到來，她會為他下廚煮飯，甚至為他洗衣燙衣，像個小妻子一樣。

出去買東西時，她會想到他，為他買些襯衫，還有他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看的雜誌。

他的東西開始佔據她的浴室、卧室、客廳，這樣的生活很溫馨而且讓人滿足，因為不想再度陷入紊亂的情緒當中，所以她讓自己專註在當下，什麼都不願意多想，只是享受著與傅聿哲的兩人世界。

只是人不可能永遠躲在糖果屋中，一個禮拜后，她在朋友藍恰萍開的畫廊里研商人股的事情時，接到了柳梅君的電話。

「柳姨。」如婷驚訝地揚高聲音。「你怎麼……」

「不高興接到我的電話啊？」柳梅君問道。

「不是。」李如婷走到一旁，跟好友比個手勢，示意她得講一下電話。「因為柳姨從來沒打過電話給我，所以我很驚訝。」

「我是想說你這陣子怎麼都沒來陪我？」

李如婷沉默下來，心又騷動起來。

見她沒應聲，柳梅君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在意傅紹棋的女人，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承認那個女人的！」

李如婷抓緊話筒。「柳姨你別這麼說……」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柳梅君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我認定的媳婦只有你一個人。」

「可是傅大哥不這麼想，再說沈憶伶也懷孕了……」

「誰曉得那野種是誰的？」柳梅君冷哼一聲。

李如婷皺了下眉頭，她一向知道柳梅君說話很苛刻，可如今聽到，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明天你過來一趟，我有些話跟你說。」

「可能不太方便，我最近比較忙。」李如婷立刻婉拒，她實在不想聽柳梅君說那些刻薄的話語。

「你在忙什麼？」

李如婷不喜歡柳梅君咄咄逼人的語氣。「生意上的事。」她不想說得太多。

「生意？什麼生意？不會是畫廊吧？我跟你說過那不會賺錢的。」

李如婷忍下脾氣說道：「我過幾天再打電話給你……」

「這件事很緊急，你明天過來一趟……算了！約在畫廊附近好了，這樣你總不能說你忙得沒時間過來了吧？」

李如婷只好隨口說了個時間，匆忙地掛上電話。

這通電話把她的心攪得煩躁不堪，她現在真的不想跟柳梅君來往，但柳梅君是長輩，她不能對她無禮。

「怎麼了？看你很煩的樣子？」

李如婷轉向好友藍恰萍。「沒有，沒事！我們剛剛說到哪了？」她急忙轉移話題。

好不容易瞞過好友，整頓一下心情后，李如婷將注意力拉回，開始與好友企畫要辦的活動與展覽。

當工作告一段落時，已經晚上六點多了，李如婷婉拒了藍恰萍一起吃飯的提議，開車往傅聿哲的公司而去。

想到明天要跟柳姨見面，她就覺得有些痛苦，自從那天在宴會上看到柳姨猙獰的模樣，她就不太想再與她接觸。

以前會去陪柳姨也是因為傅大哥的關係，現在……她對傅大哥已經死心了，不需要再去迎合柳姨了。

想到這兒，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現實，需要柳姨的時候就去陪她，現在不需要她了，連見她也覺得痛苦。

「唉……真是麻煩。」她嘆口氣。

到了傅聿哲的公司后，李如婷露出笑容，想到一會兒就要見到他，她的心情輕鬆起來。

當她停好車正打算走往電梯時，匆然瞥見有個熟悉的身影由電梯走出來，她嚇了一跳，慌忙地跑到一旁躲起來。

傅紹棋在講手機，根本沒注意到李如婷的存在，他的聲音不像平常嚴厲，反而帶著幾許溫柔，她猜測他大概在與沈憶伶講電話。

等他走出視線外后，她才由柱子后現身，望了眼他的背影后，她走向電梯，吐出長長的一口氣。

對於自己方才躲避的行為，她有些懊惱，幹嘛躲傅大哥啊？

她走進電梯，仍為自己的怯懦感到惱怒，自那晚的宴會後，她就沒再見過傅大哥。其實，見了他，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從以前到現在，與傅大哥相處時她總是很拘謹，不像跟傅聿哲在一起那樣放鬆。

那天宴會的事，雖然傅大哥傷了她的心，不過她也沒責怪他的意思，只是……她嘆氣，想到那天晚上他憤恨的眼神，她就覺得很痛心。

雖然現在她已經沒有痛苦的感覺，可她不曉得要跟他說什麼，或許因為這樣，她剛剛才會躲起來吧？

不過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他，傅伯伯旗下有許多企業，傅聿哲負責的是保險，傅紹棋則負責房地產，不曉得傅大哥今天為什麼來這兒？

電梯當地一聲響起，李如婷這才回過神走出電梯，

她一走進辦公室就瞧見傅聿哲低頭在與人說話，他的頭髮滑落在額前，看來比平常粗獷許多，一見到他，她不由自主地綻開笑容。

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他注意到她，他正在跟人講話，她不想過去打擾他。

這時，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傅聿哲拾起頭往四周看了一眼，而後就見到李如婷站在不遠處。

他朝她咧開一抹笑容，她頓時感覺心頭一陣溫暖，不由得也回以笑容，當他朝她走來時，她才注意到方才與他說話的是一名嬌小的女人。

「傅經理？」嬌小女人喚了一聲。

傅聿哲拉回視線，低頭對她說道：「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好。」嬌小女人露出燦爛的笑靨。「後天我會將企畫案拿過來請您過目。」

「嗯。」傅聿哲點點頭。

「您是不是還有事？」王燕蘭順著傅聿哲的視線，將目光轉到李如婷身上，好奇對方的身分。

傅聿哲一走近李如婷，立刻問道：「等很久了嗎？」他們約好今天一起吃飯。

「沒有，剛到。」李如婷微笑地開口，看向還站在一旁的嬌小女人。

王燕蘭朝李如婷點了下頭，李如婷感覺到她打量的眼神，心中有些不自在，她的眼神……李如婷說不上來，好像存著某種估量與評判。

「你好。」王燕蘭先開口。

李如婷拘謹地點個頭。

「那我就不打擾傅經理了。」王燕蘭微微鞠躬后，轉身離去，只是離開前，又看了李如婷一眼。

「到我辦公室，我整理一下桌面就走。」傅聿哲對李如婷說道。

一進到他的辦公室，她忍不住問道：「剛剛那女的……」

「她叫王燕蘭，是聯合公益基金會的公關經理，希望我們公司可以贊助他們舉辦的一些活動，並且希望能送給他們要淘汰的電腦設備。」傅聿哲一邊整理公文一邊說道。

「喔！」李如婷了解地點點頭。「她……她是不是……嗯……」

說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問什麼，問他王燕蘭是不是喜歡他嗎？這樣好像有些小題大作。

不過若真是如此，她也不會訝異，畢竟傅聿哲長得溫文儒雅，家世背景又好，會吸引愛慕者一點也不奇怪。

可是她討厭這種感覺，不喜歡有人虎視眈眈地在他身邊。

他抬頭看她一眼。「怎麼話說一半就不說了？」

「我只是覺得……」她瞄他一眼。「她……好像有點喜歡你。」

他笑著看她有些彆扭的表情。「過來！」

她走到他面前，他將她圈入懷中，低頭笑問：「吃醋了？」

她漲紅臉，立刻辯道：「才沒有！」

他笑得更得意，忍不住吻上她柔軟的嘴唇，她真的在嫉妒！那就表示她對他已有了男女之情。

天啊！他等了好久，她終於不再只是將他當成一個好朋友、一個值得倚靠的兄長，她愛上他了！

一想到這點，他的吻變得非常熱情，讓她發出輕聲嬌吟，當他的手鑽到她裙下愛撫她的臀部時，她忍不住輕顫著。

「聿哲，不能……不能在這兒。」她喘著氣。

「我知道。」他壓抑地箍緊她，讓她感受他灼熱的慾望。

他熾熱的眸子緊鎖著她嫣紅的雙頰，剋制竄起的激情。她環著他的脖子，輕輕撫摸他頸后的髮絲。

「你別這樣看著我。」她嬌羞地說，他只有在想要她時才會露出如此露骨的眼神，好像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

「我現在後悔了。」他吻她的嘴。

「什麼？」

「我們別吃飯了，直接回家怎麼樣？」他一路吻到她的脖子。

她輕笑，「不行啦，位子都訂好了。」

他發出失望的聲音。「不能改變主意嗎？我怕我會饑渴而死。」

她知道他在逗她，不由笑了起來，一聽到她的笑聲，他也抬起臉笑了。

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李如婷慌張地推開傅聿哲，他鬆開手，笑她慌張的模樣。

「進來！」

林秘書開門走了進來，不著痕迹地瞄了兩人一眼，沒漏掉傅聿哲嘴上沾了口紅印，看來她打擾到他們了，還是快閃的好。

「我剛剛整理東西要下班時，發現下午要給經理的資料還在桌上，所以就順道拿過來。」

「好。」傅聿哲接過資料夾。

「那我走了。」林秘書順手關上門。

傅聿哲低頭親了下李如婷粉紅的臉頰。「我們也快走吧！免得我忍不住想吃掉你！」

她的臉迅速燒紅，讓他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晚餐時，李如婷將煩心的事全拋開，盡情享受與傅聿哲在一起的甜蜜感覺，兩人到一家五星級飯店用餐，浪漫的氣氛與美味的食物讓她的身心都放鬆下來。

「畫廊的事怎麼樣了？」傅聿哲喝口紅酒，問道。

「都談得差不多了。」李如婷放下刀叉。「我會花點時間熟悉一下畫廊的業務，三個月後恰萍希望全交給我負責，她想重新拿起畫筆，專心畫畫，為了這個畫廊，她其實犧牲不少。」

傅聿哲點點頭，表示明白，之前李如婷有跟他提過藍怡萍的事。

「若是人手不夠，就再請個助手吧！別累壞了。」他關心地說。

她微笑地點頭。「我知道，畫廊里本來就有請助手，如果真的忙不過來，我會再多請個人的。」

兩人就這樣天南地北聊著，一邊享用美食，有好幾次，李如婷差點就要說出她在停車場遇到傅紹棋還有柳姨打電話給她的事，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提，可心裡隱約覺得提了後會破壞氣氛，所以每每話到嘴邊又讓它吞回去。

用完餐，兩人正要離去時，一抹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哥、如婷，真巧，你們也在這兒。」

傅雅嫻的突然出現讓李如婷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們碰巧遇到，所以……所以一起吃飯。」她緊張地說。

她的話讓傅聿哲的眼神透出一絲深沉的光芒。

傅雅嫻倒是沒多加追問。「我也是跟朋友一塊來的，這是池瑞璇，我的大學學長。」

李如婷禮貌地點了下頭，池瑞璇一身運動員的體魄，膚色黝黑，有著爽朗的笑容。

互相介紹之後，四人又聊了幾句，傅雅嫻與池瑞璇走到後面靠窗的位子就坐，李如婷這才望向一直沒說什麼話的傅聿哲。

「要走了嗎？」他問。

「好。」她點點頭，內心忐忑不安。

他們一起身，傅雅嫻便朝他們兩人揮手道再見。

「他們兩個人真的是朋友嗎？」池瑞璇問了句。

「當然是，什麼意思啊你？」傅雅嫻問道。

池瑞璇微笑地說：「我覺得好像沒那麼單純。」剛剛與他們聊天的時候，他可以感覺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流。

傅雅嫻受不了地白他一眼。「什麼沒那麼單純？你想太多了！如婷跟我哥認識十幾年了，要火花早有了。」

「這也很難說。」池瑞璇的眸子閃了下。「有時候緣分是很難講的，這樣吧？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麼？」

「我賭他們是情人關係。」

「哈！這回你輸定了，學長。」傅雅嫻自信滿滿地說。

「那……」池瑞璇揚起眉毛，等她接話。

「賭了！」傅雅嫻豪邁地與他擊掌。

出了餐廳，等電梯時，李如婷忍不住問了傅聿哲：「你在生氣嗎？」

「為什麼這麼想？」傅聿哲沒有正面回答李如婷的問題。

「因為我剛剛說我們是碰巧遇見的。」自她說了那句話后，她就覺得他怪怪的。

他看著她，不發一語。

她緊張地解釋：「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雅嫻她……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傅雅嫻都知道她喜歡的是傅紹棋，可她現在卻跟傅聿哲在一起，如果傅雅嫻不是傅聿哲的妹妹她還好開口，但……唉！反正就是一團亂。

「你打算永遠瞞著她？」傅聿哲語氣雖平淡，可內心卻有些煩躁，他明白她不好意思，但她的態度還是傷了他。

雖然嘴上說要給她時間適應兩人的新關係，但現在他才明白自己心胸還是沒這麼寬大。

他希望她能大大方方地昭告兩人的關係，但她似乎與他抱持不同的想法。

「沒有，我沒打算一直瞞著她。」李如婷急忙說道：「我這幾天會找機會跟她說的。」

傅聿哲點點頭，沒說什麼，李如婷懊惱地咬著下唇，她不喜歡兩人這種僵硬凝滯的氣氛。

「你在生氣嗎？」她探問。

他低頭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或許有一點吧！」他可以感覺她漸生的情意，但他的心還是不踏實。

「如果你真的在意……」她頓了下。「那我們現在去告訴雅嫻。」

她剛才只是覺得彆扭，並非故意要隱瞞兩人的關係。

「等你準備好的時候再說吧！」他並不想強迫她。「不要勉強自己。」

他的話讓她心生一抹感動，但也伴隨著莫名的愧疚感，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他的嘴角慢慢揚起一抹弧度，手掌回握著她。

當他握住她的手時，暖暖地如有一道泉水流過，她仰起頭時，他正好傾身覆上她的嘴唇。

她輕嘆一聲，為他開啟唇瓣，這時電梯門開啟的聲音響起，兩人立即分開，她咬著下唇，滿臉通紅，不敢與走出電梯的人目光相觸。

但進了電梯后，她立即發現不對勁。

「你怎麼按八樓？我們的車在地下……」

「我訂了一個房間。」他微笑地看著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見她紅霞滿腮，他握緊她的手笑道：「偶爾換換氣氛也挺好的。」

她沒說話，臉更紅了，對於他的安排，她心裡有些高興，沒想到他也有浪漫的一面，她的心急促地跳著，身體因他而悸動。

一進房，他立刻熱情地吻上她的嘴，她的手勾上他的脖子，忍不住發出一聲嬌吟……

她抱著他的手臂，唇邊也漾著笑，這一刻，她感覺到幸福滿溢，她多希望這幸福的感覺能一直持續下去。

但心底某個角落卻隱約泛著不安，想到明天要跟柳姨見面，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要！她不要想這些，她翻過身抱住傅聿哲，他的懷抱讓她安心，沒有什麼好煩惱的，明天只要跟柳姨說清楚就好了。

沒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她不需要庸人自擾！她打個呵欠，安心地在他懷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