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看來真正不明白的是自己,不該以外表來論斷一個人,更該深入了解對方……直到芝恩再度醒轉,驚覺天色已經大亮,在堇芳的伺候之下,全身還有些酸疼地下床穿衣。

「二爺呢?」她想到那番表白,臉蛋不禁紅了。

堇芳見主子虛軟無力的模樣,笑得曖昧。「二爺在書房裡,還交代等二奶奶醒來再用早膳。」

「都這麼晚了,相公一定餓壞了。」芝恩瞋她一眼,很快地梳洗之後,趕緊要堇芳去把早膳端進來,並請相公下樓。

待雲景琛又回到正房內,早膳已經擺妥。

「相公請用。」都已經是夫妻了,她還是會覺得害羞。

見她臉蛋布滿紅霞,不知不覺當中添了一股嬌態,讓雲景琛險些移不開目光,便清了下嗓子。

「你也坐下來吃。」

「是。」芝恩便舀了一碗石耳燉雞,放在相公面前,自己才要動筷,外頭突然傳來怒氣衝天的腳步聲。

「雲景琛!」一名年紀約莫二十二、三歲,五官和雲景琛有幾分神似,不過氣質卻大不相同,生得英俊風流的男子等不及奴才通報,便直接闖進肅雍堂,接著一腳跨進門扉敞開的正房。

「究竟要等到何時才肯讓我再插手雲家的生意?」雲景行用手上的摺扇指著二堂兄,連名帶姓,劈頭就吼道。

雲景琛不動如山,慢條斯理嚼著飯菜,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反倒是在座的芝恩嚇了好大一跳。

「……等你學會收斂自己的行為舉止,我自然就會考慮。」雲景琛又挾了塊魚肉,才淡漠地回道。

聞言,雲景行吐出暴吼。「我做錯了什麼,需要收斂?」

他目光嚴苛地橫睨著堂弟。「為了見一個寡婦,自作主張地將運鹽販售行程延後,也影響到許多人的生計,難道就沒有錯?」

雲景行還在狡辯。「我……我只是看她才不過十七、八歲,就當上寡婦,又沒有娘家可以依靠,處境堪憐,所以才想幫幫她……」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都說你三番兩次糾纏不清,舉止輕佻下流,意圖毀人名節。」他嗓音轉厲地說。

「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氣。」雲景行索性坦白,大言不慚地說。

砰!雲景琛目光一凜,舉高右手掌心,用力往桌面拍下,碗盤全都震動,芝恩也驚跳起來,見識到相公發火的模樣。

「你到底知不知恥?」他厲聲責備堂弟的行徑。「人家是個寡婦,處境堪憐也輪不到你來關心。」

雲景行冷哼一聲。「她可以不當寡婦,只要跟著我,就有好日子過,再說她還那麼年輕,難道真要為個死人守一輩子的寡?」

「真是愈說愈不像話,別忘了你已經有了妻室,收個寡婦,成何體統。」雲景琛寒聲地說。

殊不知雲景行不但不知反省,反而還見縫插針。

「你是在替寶秀叫屈嗎?還是在嫉妒我?她選擇嫁給我,而不是你,所以一直記恨在心,寧可讓那兩個庶出的兄弟擔起運鹽的工作,也不肯派我去。」

芝恩不禁滿臉詫異,想不到這對堂兄弟曾經喜歡過同一個女人,下意識地望向雲景琛,忍不住猜相公是不是還忘不了堂弟妹,所以即便成了親,還是無法讓自己觸碰他的心。

這麼一想,她的心口不禁隱隱作痛。

「無論嫡出還是庶出,只要景初和景容都姓雲,就是雲家的子孫,與你我是堂兄弟。」雲景琛表情沒有一絲動搖。「何況我更看重的是能力,也相信他們絕不會為了女色耽擱正事。」

雲景初和雲景容是五叔所出,由於五叔的生母不過是祖父的侍妾,依他庶出的身分,在家族中的地位原本就不高,連帶所生的兩個兒子也得不到器重,不過他卻認為是可造之材,予以提拔,將他們從別莊調到雲氏莊園來工作。

雲景行旋即咬牙切齒,怒極反笑地說:「該不會因為那個女人是個寡婦,所以你擔心會害她跟大伯母一樣投井?」

沒想到此話一出,雲景琛表情甚為駭人,目光陰沈地瞪著堂弟,就連阿瑞和堇芳也都刷白了臉,因為這件事是雲家的禁忌,不準任何人提起。

而芝恩也被相公的臉色給嚇到,雖然之前曾聽二姐提起過這件事,但是並未放在心上,直到此刻,看著凝聚在雲景琛眼底的狂怒和晦暗之色,顯然造成的傷害極大,讓她不禁感到心疼。

「其實她大可不必尋短,又沒人要大伯母非守寡不可,真的耐不住寂寞,想要偷偷改嫁也不是不成,只要祖母同意就好,不過對象也得挑好一點,而不是跟府里的帳房私通……」

見二堂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雲景行愈說也愈得意,油然而生一股報復的快感,好不容易抓到把柄,當然不能放過了。「真是沒想到大伯父不過才死了半年,她就忍受不了……」

阿瑞和堇芳心急如焚,又不敢叫他閉嘴。

「你該適可而止了!」芝恩掄緊放在膝上的雙手,昂起秀氣的下巴,開口扞衛夫婿,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欺負。

「哪些話該說、哪些話又不該說,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應該不用別人教才對。」

她不允許有人傷害相公,想要保護他,不只因為他們是夫妻,更因為是家人,只要他需要自己,她都願意全力一搏!

雲景行這時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怔了一下,總算想起對方是誰,更沒想到會被奚落一番,陰陰地問:「你說什麼?」

「你應該稱呼我一聲二堂嫂。」她挺直腰,即使發抖,也不能表現出來,何況依自己的輩分,也足以開口教訓對方。

「不管婆母生前做過什麼,還輪不到你這個當晚輩的說三道四。」

她這番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表現,再次讓雲景琛臉上真實呈現驚訝的表情,不由得看向芝恩,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小丫頭不但挺身相護,還能端起架勢,出言教訓晚輩,真的是小看她了。

就連阿瑞和堇芳也不禁對這位剛進門不久的二奶奶刮目相看,為了保護二爺,竟敢把從小就備受寵愛的堂少爺訓斥一頓,真想拍手叫好。

「你……」雲景行才要反唇相稽,桌面又響起一聲砰的巨響。

雲景琛目光冷酷地瞪視。「說夠了嗎?」

他還沒說完。「你的意思是不肯答應了?」

瞪著堂弟死不悔改的高傲姿態,雲景琛除了失望,還是失望。「你到現在還不承認自己做錯,就別想管鹽的事。」

「好!」雲景行一臉惡狠狠地瞪著他。「咱們就走著瞧!」

丟下一句話,轉身跨出門外,和恰巧來找二叔的謙兒撞個正著。

「二叔……哇!」小小的身子不禁踉蹌。

雲景行推了一把。「滾開!」

這一推,自然讓謙兒跌坐在地上,他連看也不看,便拂袖而去。

芝恩連忙起身,奔出門外,伸手要扶。「要不要緊?」

「我才不要你扶!」謙兒揮開她的手嚷道。

她只好把手縮了回去,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孩子對自己抱有敵意。

「好,我不扶,那你自己起來。」

謙兒拍了拍屁股。「不用你說,我當然會自己起來。」

「謙兒,是誰教你用這種口氣跟你二嬸說話的?」坐在屋內的雲景琛見他進來,便開口斥責侄子。

他沒有回答,只是癟了癟小嘴。

芝恩打著圓場。「不要緊,相公別怪他。」

「不用你替我說情!」謙兒嘟嘴說道。

雲景琛對侄子的管教向來嚴格,不容許對長輩放肆。「你再說一次!」

面對二叔嚴厲的目光和口氣,他不禁紅著眼眶,也終於低頭了。「……謙兒跟二嬸道歉,下次不敢了。」

「負責伺候你的人呢?」雲景琛才這麼問,站在外頭的奴才阿保悚然一驚,連忙低著頭進屋。

阿保背脊發涼。「二爺。」

「把他帶回永譽堂,跪上一個時辰,才准起來。」自從大哥成親之後,就搬離這裡,和大嫂住進永譽堂,之後兩人過世,就只剩下侄子住在那兒。

這個處罰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有些太重了,芝恩才想要代為求情,可是見相公還在氣頭上,怎麼也說不出口。

「謙少爺,快跟奴才回去吧!」阿保說。

謙兒看了二叔一眼,用手背抹去淚水,這才跟著奴才出去。

「坐下來吃飯。」雲景琛又重新端起碗筷。

芝恩乖乖地坐下,也失去方才罵人的勇氣,直到這時才感到膽怯,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雲景琛看著坐在身邊的芝恩,已經好多年不曾有人袒護自己、為自己說話,冰冷多年的心頭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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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面之夫管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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