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已經這樣持續好久了，仍不見相對的兩人開口說一字半句。
卓沛蓉望著一則的離婚證書，複雜的思緒使她久久無法找到一句適合的言語。
即使她的心中有多少不願意，至今，一切都已經成了事實……
嚴少自深鎖的眉宇，直望著眼前的離婚證書。雖然這個念頭曾在他的腦海中掠過，但他是真的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為什麼？」他的話終於打破了這片沉靜，心中彷彿還在期待事情能有所改變……
「為什麼？」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問得出這樣的話，在他這樣傷她之後，在他將所有的愛投注在勝婷身上之後，他怎麼還能質疑她為什麼？
「你愛的人是勝婷，不是嗎？」她咬咬下唇，「你並不需要這段婚姻。」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猶豫，他不能否認自己可能舊情復燃。「她已經結婚了……」
「已經結婚……」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但你還是背叛了我，不是嗎？」她說得有點心痛；對於勝婷所說的話，她仍是抱著質疑的態度。
她期待他說不，更期待他有所反駁；但他卻睜大了眼睛，因她所說的話而不自覺地一陣愣怔。
她怎麼會知道他與勝婷……
他的沉默對她來說，無非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在她的胸口劃上了一刀。
她多希望自己能不相信，多麼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個假設……可是，在看見他的反應之後，才知道，原來勝婷所說的全都是真的！
老天！叫她究竟該怎麼辦？
「為什麼……」她硬是忍住眼眶中的淚水。「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知道這樣會傷了我，卻還要這麼做……」
「沛蓉……」他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胸口複雜的情緒卻讓他直支支吾吾。「我……」
「我不想再聽了。」她從來沒像這一刻這麼絕望過。「我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婚姻對你來說，真的只是一枚不值錢的戒指。」她低頭拿掉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硬忍著眼眶中的淚水，痛心地將戒指交到他的眼前，「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把戒指還給你，可是，我有一個要求……」
她好希望自己別這麼難過。「……放我自由。」
「沛蓉，」他無法解釋自己的心頭為什麼也有一種難以呼吸般的痛，因為……他並不預期這樣的事會發生……「我只是一時失去了理智，勝婷跟我……」他無法解釋。「……我們只是……一時糊塗……」
「就在你跟我上床之後，你可以糊塗到『馬上』去抱另一個女人？」淚水終於再也抑不住地落下她白皙的臉頰。「怎麼糊塗？」她一聲苦笑。「怎麼可能糊塗到這種地步？」
「我……」他因懊惱而一直無法開口。
老天！她多希望他能開口說些什麼，可是為什麼他競選擇了沉默？
難道說，就連他也無法為自己做任何的辯解？
「曾經……」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聽起來鎮定些。「曾經有一個人這樣告訴我……一個男人的身上有三種需求，頭腦、愛情和慾望。一個女人必須同時滿足了這三種需求才算MissRihgt。我自認自己不是什麼MisSRihgt，可是……我一直很好奇，對你來說，我所能滿足你的，到底有什麼？」
他沒有開口。
她忍下了淚又問：「那勝婷呢？」她問得心好痛。
「沛蓉。」他性感的眉宇不禁深鎖。「別逼我選擇……」
「逼你選擇？」卓沛蓉一聲苦知。「你這樣腳踏兩條船，我實在……」
她放棄了，除了桌上已經簽了名的離婚證書、那枚結婚戒指，和自己千瘡百孔的情感之外，她再也不認為還能為他留下什麼……
「你該娶的人不是我，」她多希望自己能永遠不要說出口。「而是勝婷如果你願意為了你愛的人而放棄這一段婚姻，那我只能求你……放了我。」
淚水說不出她心中的痛，在一個深情的凝視之後，她隨即轉身朝樓梯走去。
不能哭……淚水還是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早告訴自己別在離開的時候難過，為什麼，淚水就是怎麼也抑不住……
「沛蓉！」少白急忙起身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竟因她的離去而感到一絲不舍！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想要挽留些什麼，可是，他不希望看見她就這麼離去！
不希望……她從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卓沛蓉回過頭，美麗的雙眸早已讓淚水覆蓋；心裡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如果你沒有辦法向我承諾你的愛，」她愛得好痛苦，「那就別試著留住我……」
短短的一句話，又堵住了他的口，他緊握的手不自覺地鬆了，所有的話像是全梗在喉間，竟無言以對。
她給了他好幾次機會，可是……
她狠下心，只能絕望地甩開他的手，繼續踏著自己的腳步。
誰能來救她？
心像玻璃般一片一片地碎了，即使盈了滿頰的淚水，她仍是不斷地自問：到底有誰能幫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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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眼前的離婚證書，嚴少白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
她最後一次凝望他的容顏，此時正清清楚楚映在他的腦中。還有她含淚的雙眼，每每一掠過他的記憶，就讓他心頭掀起一股無來由的痛。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顯得焦躁不安，心頭那股複雜的情緒，非但沒有因為她的離去而變得簡單，反而更加混亂。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在瞬間讓人掏空似的，什麼也不剩？
他不斷地問自己，他的初戀情人要與他重燃往日情，他應該欣然接受才是；這樁交易來的婚姻原本就不是他所願！為什麼此刻腦中不斷浮現的，卻是卓沛蓉的影像？
她真的離去了！除了拿走她當初帶進來的幾件衣服之外，她甚至不願帶走他送給她的任何一件東西。
這是她對他的一種絕望嗎？還是一種抗議？
難道她對他真的已經絕望到沒有任何的留戀？
她口中的愛呢？
怎麼這麼輕易地說放棄？
他的心又亂了，望了桌上的離婚證書一眼，一手將整張紙握進自己的手裡。
不！他不斷地自我暗示，不該是這樣的！
他愛的人是勝婷！他愛的人是勝婷！不該是滿腦子的卓沛蓉！
這一切困擾，很快就會過去的！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很快會過去的！
他會跟勝婷求婚，然後他們會結婚、會生子，會一起快快樂樂地過著幸福的日子，一起白頭偕老！
這才是他要的婚姻！與他愛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對方只有單純的交易，彷彿簽了婚姻的契約似的，只有性沒有愛……
他不允許卓沛蓉美麗的容顏再度爬上他的腦海！更不允許她誘人的笑容，肆無忌憚地佔據所有的思緒。
他一起身，直直地朝門口走了出去。
他要回家，告訴勝婷這一件事！
告訴她——他愛她！他要娶她！要她一同與他白頭偕老……
他會讓自己這麼多年的愛得到個結果的！他發誓；他一定會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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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聲激情的呻吟劃過整個屋子的寧靜。
方進門的嚴少白，耳利地因那聲音而頓足，性感的眉頭跟著不自主地深鎖。
午後的嚴宅莫名地一陣冷清，就連一向在家管理的張媽，此刻竟也不見人影。
是誰？
他放下手中的鑰匙，輕緩地走向樓梯口，心頭竟因那愈來愈愉悅呻吟而更加緊繃。
不可能……
他硬是給了自己一抹極牽強的微笑；不可能會是他所想象的那樣，腳步是不斷地朝卧房的方向逼近……
「國彥。」勝婷的身子赤裸地傾躺在國彥的胸口，瘦弱的身軀因方才的激情而香汗淋漓。
感受著他半急促的心跳，她的語氣中怎麼也抑不住那股濃厚的愛意。「就快了……」她輕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們就可以一起去美國開創我們的事業……」
「勝婷。」他輕喚她的名字，伸手將她緊緊擁在懷中，不太放心地微微輕蹙起眉頭，「真的可以嗎？我是說……」
「沒問題的。」她自信滿滿地說了聲。「他既然願意花五千萬去買一個婚姻，自然就不會介意另外花五千萬在我的身上……」
「可是……」他還是一陣支吾。「你怎麼能這麼確定？」
「國彥，」她揚了嘴角，以她細嫩的小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他愛我！這麼多年來，我又出現在他面前，他會為我放棄任何東西的！看！他為了我連老婆都甩了！」
「可是……」
「不要擔心。」她在他的嘴角落個輕吻。「五千萬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個小數目，只要我開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我。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遠走高飛……」
「可是……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你該不會愛上他吧……」
「我愛你。」她傾身感受他的心跳。「所以我才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你，嚴少白只不過是個棋子！不要擔心，多年前，我對他無動於衰，這麼多年以後，我更不可能會愛上他……」
「這就是你所要的？」
嚴少白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人自忘我中驚醒，詹勝婷自驚嚇另急忙拿了身旁的被子遮上自己赤裸的身子，與趙國彥兩人如驚弓之鳥般地蜷縮在床上。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卻令嚴少白心好痛。
原本回來給勝婷一個驚喜，萬萬沒想到撞見的是這個畫面。
原來，所謂的「愛情」對他來說不過是假象，而……勝婷，竟然是這種女人！
他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叫他怎麼相信，自己原來不過是整齣戲里唯一的傻子？
「少白……」勝婷想上前說些什麼，但此刻的景象讓她有種無言的尷尬。
「這就是你要的？」他開始感受到那股椎心般的痛。「五千萬？這就是你要的？」
「我不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收拾現場。「我只是……」
「為了五千萬，你甚至可以背叛你所愛的人，而跟我上床？」叫他怎麼相信他所愛的是這樣的女人？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你跟他上床？」身旁的國彥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少白……」她原想說些什麼，卻因國彥的反應就得不知所措。「國彥，我……」她的淚水快速地盈上她的眼眶，「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她伸手想撫上趙國彥的肩頭，卻隨即讓他甩開了；他不屑—顧地起身拿了自己的衣服，便朝門口的方向大步走了出去。
雖然，他承認向嚴少白騙取五千萬並不是件光明的事，可是，她竟然跟他上床……
「國彥！」叫不回他氣憤而去的身影，只能任著淚水不斷地盈上她的眼眶。
該怎麼辦？她不知道，這辛辛苦苦計劃的一切是為了兩人的將來，可是現在……
望著眼前的景象，嚴少白遲遲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是為了什麼而痛；是因為她的愛竟是如此膚淺？還是因為他所付出的一切竟得到這樣的結果？
可是，心中好似有道小小的聲音在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理由，而是自己竟為了這荒謬的情感而放棄了卓沛蓉傾心的愛意……
他望著趙國彥遠走的身影，感受著那股心痛慢慢地將自己剝蝕，心裡頭仍是不斷地問自己：這就是卓沛蓉離去時的心情嗎？他竟如此地傷了她嗎？
老天啊！叫他要怎麼樣才能原諒自己……
「少白……」
「不要再說了！」他一聲怒吼打斷了詹勝婷所有想說的，在那麼多的謊言之後，他再也不想從她的口中聽到任何虛偽的話。
「五千萬是吧？」他轉身走至書房拿了支票簿后又走了回來，慣有的男性自尊讓他不能在這破碎不堪的情感當中顯得弱勢。他強忍住心中的痛，拿筆為她開了張五千萬的支票，不屑他將支票丟至床上。
「拿去！」他說得心好痛。「滾出我的家裡！這五千萬買我這幾年來對你的情感，買我認清你虛偽的人格，是！我的確是用了五千萬來買我的婚姻，但現在，讓我告訴他，跟卓沛蓉比起來，你甚至連一毛錢都不值得我付！」
勝婷望著眼前的支票，喉間的啜泣聲讓她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少白……我……」
「滾！」他再也不要聽了！再也不要聽到她對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滾。」
他的怒吼讓人不寒而慄，勝婷倉惶地起身為自己套上了衣服，原想落荒而逃的身影因床上的五千萬支票而頓足。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低身拿了支票，轉頭朝嚴少白說了句：「對不起。」然後便急急忙忙地逃出了門外。
頓時，嚴少白完完全全地絕望了！
若勝婷留下支票而走，他或許還允許她在自己的心頭留下一些往日的美好印象；可是，她終究還是敵不過金錢的誘惑……
該死的！他懊惱地伸手搗上自己的頭，無力地跌坐在那張大床上；現在他究竟該怎麼辦？
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許他掉下淚來，痛苦卻不斷地將他淹沒；好像千把刀不斷地在他的心頭亂剮，一顆完整的心還要任著他人踐踏。
一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清楚楚地認清自己的情感！
一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真正的愛情，不是在他的口中，而是讓他深深地藏在心裡……
老天！他究竟該怎麼辦？
他愛的人是卓沛蓉……
是他的妻子卓沛蓉！
天啊！
他終於承認了自己隱藏在心中的情感，可是……現在她絕望地選擇了離開，她失望地不再認為兩人之間會有任何的轉機。
她離開了！
帶著對他的絕望，遠遠地逃離他的身邊，完完全全地離開他的生命。
誰能告訴他，他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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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
張媽的聲音打斷他漫不經心的思緒，嚴少白飲盡了杯中的酒，任著那股罪惡感不斷地將他侵蝕；心中低咒著：這濃烈的酒精竟無法淡去他心中複雜的情緒。
該死的！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什麼事？」他不耐地開口問了一句，又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液。
自從大少奶奶離開之後，大少爺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張媽，不禁感到一陣心疼。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紙，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說……
「到底有什麼事？」見張媽一直都不說，嚴少白又問了句。他轉頭望向身旁的張媽，卻見她一直不斷地支支吾吾。
「我……」她還不確定自己到底該不該說。「我……」她又望了眼手中的東西。「我今天在打掃房間的時候，在您的卧房裡發現了這個。我不知道……」
還不待她說完，他早已伸手拿了張媽手中的紙張，只是，才一看見紙張里所寫的東西，他的思緒便整個刷成了空白。
「大少奶奶她……」張媽一陣遲疑，「已經有了身孕……」
哈！哈……這是上帝在跟他開的玩笑嗎？此刻的他竟有哭笑不得的情緒。
「少爺……」
「哈！」他莫名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淚水卻情不自禁地落下了他剛毅的臉龐；在這一場混亂不堪的情愛當中，他終於無法剋制地落下了淚水……
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老天！她竟然「已經」有了他的小孩；最好笑的是，竟然一直等到她離去之後，他這才發現這件事……
「哈……」他感覺好心痛，淚水卻怎麼也抑不住。現在，他到底該怎麼辦？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彌補自己的錯誤？
沛蓉！
此刻若有把刀，他真想砍上自己一刀！他竟然如此地傷害了自己的妻子！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她的一顰一笑……
天！他早已深深愛上了她，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