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中午，單傲天從外頭回來，門一打開，除了滿桌佳餙，還有顏采彤娉婷的身姿正在等候他。
想不到是她，他明亮的眼神熱烈地看著她，「今天是妳來服侍我用午膳?」
顏采彤面頰泛紅，半掩杏眼，「是的，莊主。」她要求照顧單傲天生活的小廝，讓她今天中午伺候單傲天用膳。
單傲天欣然地坐下，她立刻遞上盛好白飯的碗，「莊主，請用膳。」然後退到一旁伺候。
「妳要不要跟我一起用膳?」單傲天舉筷之前問道。這可不是單家下人可以享有的殊榮，唯有她，才會讓他破格。
「不敢，莊主。」顏采彤輕輕搖頭。她是有目的地前來找他，絕對不是為了享受和他獨處的樂趣。
但是，她真的很感動他想和自己一起同桌用膳......
「好吧!」單傲天不再勉強她，拿起筷子開始用膳。
顏采彤靜靜佇立在單傲天身後，想不到只是看著他吃飯的樣子，也會令她悸動不已。
她真是愛慘了這個男人，幾乎不在意他把她當成牌女，只要能和他相處，她就很開心......
但是，她不能不顧兄長，她一定要為兄長問清楚.....
「莊主，你要喝茶嗎?」她見他放下筷子，上前問道。一見單傲天點頭，她立刻端上湖好的茶。「請用，莊主。」
單傲天啜了一口飄出清香的茶汁，才抬眼看她。「妳有事找我嗎?」他早就從她欲言又止的明眸看出端倪。
「莊主，我......」顏采彤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開口。
「叫我傲天。」他突然打斷她的話。顏采彤猛地一驚。她只有在親熱時才敢喊他的名字，想不到......
單傲天看出她臉上的詑異，微微一笑，「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他喜歡聽她叫他的名字，她不知道，每當她喊他時，眼裡漾出的豐富光彩有多麼令他著迷、多麼令他無法自拔。
顏采彤臉蛋候地發燙，被他親熱的口吻逗得心頭悴悴亂跳。
「是的.....傲天。」她抬起眼，直視他深邃的星眸，「我有事想問你。」
「有什麼事?」單傲天好奇地問。
顏采彤看了他一眼，鼓起勇氣，「我從沒問過你，但是我想知道，如果你捉到了我哥哥，你會怎麼對付他?」
她想要勸兄長來單家莊見單傲天一面，向單傲天請罪認錯，並且央求單傲天網開一面地寬恕哥哥，可是她沒把握單傲天會不會放過哥哥?
單傲天神色嚴肅了起來，聲音充滿疑惑，「莫非妳知道顏向陽的下落?」怪了!待在單家莊，她從何得知顏向陽的下落?
「沒、沒，我不知道哥哥在哪裡。」她急忙否認，怕被看透心思地擜開眼。
「是嗎？」單傲天眼底滲入了厲色，「那妳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顏采彤仍不敢直視他嚴厲的目光，「我必須知道你要怎麼對付他。」
單傲天輕嗤一聲，臉色掙獰，「既然妳想知道，我就告訴妳!雨芙的仇我一定要報，只要捉到顏向陽，我不但要他到雨芙的墓前認錯，我還要他一隻腿、一條臂膀，讓他嘗嘗失去手足的椎心之痛!」
顏采彤狠狠地倒抽一口氣，難以相信他報復的手段竟這般殘忍。「可、可是我以為，我已經代替哥哥承擔不少的罪......」
「還不夠!」單傲天朝她咆哮。
顏采彤被他駭人的怒氣震得往後退，「不夠竹難不成我的努力還不夠?」她好傷心，她該怎麼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呢?
單傲天不回話，冷著臉遙望遠處。顏采彤一臉哀傷，嗓音顫抖地哀求，傲天，我願意這輩子都留在單庄做牛做馬，來換取你對哥哥的原諒。」
「不可能!」單傲天連一絲希望都不施捨給她，恨恨地出聲，「我不殺顏向陽以泄心頭之恨，已經是最大的開恩了。」
「傲天，那我對你來說是什麼?」顏采彤眼裡啥淚，聲音含悲，「我在你心裡的分量，能不能改變你的心意?」
她並不想用這種剖心的手段脅迫他，可是她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保住兄長的安危。
「妳想知道答案嗎?」單傲天用相當冷硬的目光盯著她。
顏采彤心情沉重地點點頭，屏息以待。
單傲天陰霾的臉色顯得冷酷而無情，「妳在我的心中微不足道，我不知道妳哪來的勇氣敢這樣對我說!」他給予她重重的打擊，親手敲碎她最後的冀望。
※※※※※
馬車在街道上緩緩行進，顏采彤望著人潮洶湧的市集。好幾個月不曾踏出單家莊，感覺上一切都變得好陌生。
「顏采彤!」管翠蓮叫了好幾聲都無法引起她的注意，不禁發出尖銳的叫聲，「妳到底聽到我說話沒?」
從單家後門走出來之後，顏采彤就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她氣結不已。
連外頭路人都會被嚇到的叫聲，終於引起顏采彤的注意。
「有事嗎?苗夫人。」她一臉茫然地看著管翠蓮。
「竟然問我有事嗎?」管翠蓮嘴角露出嘲諷，「妳是怎麼了?好像很不開心?」她那張憔悴的臉看起好像大哭一場過。
顏采彤抿唇不語，垂下臉，不想回答管翠蓮的問題。
自從單傲天狠心地說出答案之後，不僅成串的淚水沒停過，事實上，她連心也碎了。
她從不敢遐想他心裡只有她一個人，可是她以為他願意給她一份柔情，至少，她在他的心頭還佔有一席之地，即使只有涓滴，她仍珍惜萬分，甘之如胎。
可是.....
她不能再想了，她怕自己會剋制不住地垂淚。
顏采彤不回答，管翠蓮也懶得追問下去。須臾，馬車在巡撫別館的門口停下，兩人由家丁帶領著進入別館。
一來到大廳，一抹熟悉的身影讓顏采彤不禁熱淚盈眶。
「哥哥......」終於見到讓她牽腸掛肚的兄長，此刻，她心頭大石才落下。
「采彤，妳來了......」顏向陽激動地捉著妹妹的手，從不知道見到妹妹會這麼關心。
「哥哥，你過得好嗎?」顏采彤用袖子拭去淚水，關心問道。
「還可以......」顏向陽含糊地回答。其實，他就像林元鑫券養的一條狗，搖尾乞憐地過日子。
「那我就安心了。」顏采彤安慰地說。
「顏兄，你們兄妹別光顧著說話，要記得介紹我。」林元鑫不甘被冷落地從一旁竄出，一雙眼睛色迷迷地打量顏采彤。
果然是人間絕色!林元鑫發出吃吃的淫笑聲。他見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但從未有像顏采彤這樣楚楚動人、纖柔秀美的，讓他只看一眼就心動不已。
他已經起了色心，決意今晚不讓顏采彤離去。
「采彤，這位是林公子。」顏向陽突然有些後悔找妹妹來，林元鑫這傢伙根本配不上顏采彤!
「林公子。」顏采彤勉強一笑，很不習慣林元鑫看她的目光，彷佛她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
「呵呵......顏小姐，想不到妳容貌動人，連聲音也圓潤動聽。」林元鑫越說越靠近人家，還故意深吸一口氣，嚇得顏采彤花容失色，「喲!連身子都比別人香上許多。」
管翠蓮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說話挖苦林元鑫，「林公子，你是八百年沒見過女人嗎?瞧你一副色相，不怕嚇壞人家?」
哼!不過就是比她年輕一點，論長相和身材，她可不輸給顏采彤。
林元鑫不光臉皮厚，也懂得反擊，「哈哈!苗夫人，妳也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妳見到單傲天還不是一樣急著倒貼人家?」
管翠蓮頓時滿臉通紅，恨死了他說中了事實，「林元鑫，我沒你那麼不要臉!」
顏采彤見兩人針鋒相對地吵得不可開交，拉著兄長遠離戰場。
「哥哥，我這輩子從未要求你什麼，你能不能為我做一件事?」顏采彤誠懇地開口。
顏向陽一僵，不太想答應，但一想起她為自己吃的苦，最後勉強同意，「妳說吧!」
「我想請你到單小姐的墓前祭拜她，向她謝罪。」無論如何，兄長玩弄單雨芙的戚情是事實，不能推諉。
顏向陽久久才作聲，聲音緊繃，「單傲天要殺我，我為什麼要去?」
「哥哥，難道你不覺得對不起單小姐嗎?因為你的拋棄，她才會想不開......」顏采彤好傷心，還以為兄長個性已轉好，沒想到自私的個性還是表露無遺。
「妳不要說了!妳說的這些事我都知道。」顏向陽倖幸地撇開眼，不想看她眼底的指控。
「哥哥，你別再執迷不悟，你不肯悔改，我怎能請求傲天放過你?」顏采彤苦口婆心地說。
她願意犧牲自己的一生留在單家贖罪，只要單傲天能放過兄長......
「夠了!」顏向陽惱羞成怒地咆哮，手一揮推開了她，「我不需要妳多管閑事!」
「哥哥......」好在附近有張椅子，顏采彤忙扶著椅背才穩住身子。
不遠之處的林元鑫和管翠蓮聽到顏向陽忽然提高的聲音，停止了一爭吵，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向他們走了過來。
林元鑫輪流看著兄妹兩人，發現顏向陽綳著一張臉，「顏兄，你怎麼了?我們還以為你們兄妹見面會聊得很愉快。」
「采彤竟然要我去單雨芙的墓前認錯!」顏向陽生氣地說。
「什麼?顏采彤妳竟然叫妳大哥去認錯?」管翠蓮撇撇嘴，對顏采彤提出的要求很不以為然。
「單小姐是因為我哥哥而輕生，要他去認錯並不為過。」顏采彤堅持地說。
「顏小姐，妳該不會為了騙妳哥哥自投羅網，才這麼說的吧?」林元鑫為了讓顏向陽永遠站在他這一邊，故意挑撥兄妹兩人的感情。
「采彤，妳是這麼想的嗎?」顏向陽臉色一變。
顏采彤搖搖頭，難過兄長竟被人撩撥而懷疑她的用心，「若我真的想害你，早該在苗夫人告訴我你的下落時，就告訴單家莊的人了。」
看來，兄長應該不會聽她的勸，她可能要無功而返了。不過，知道兄長安然無恙，就算回去后得面對單傲天的怒氣，她也認了。
「哥哥，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她不忘關心顏向陽的安危，「我這次回去，單傲天應該很快就會找來，如果可以，你就換個地方......」
「如果顏小姐擔心令兄的安全，就乾脆留下來不要回去了!」林元鑫突然打斷顏采彤。
顏采彤猛地一驚，抬眼瞪著林元鑫色慾熏心的臉孔。「你說什麼?」她心頭掠過不好的預感。
「咦?顏兄沒告訴妳嗎?」林元鑫假裝吃驚，一副譴責顏向陽不應該的樣子，「我們都快做夫妻了，令兄還不肯告訴妳!」
顏采彤聞言，臉色鐵青，「林公子，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轉頭看向不發一語的顏向陽，焦急地問：「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顏向陽不敢直視顏采彤驚駭的眼神，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把妳許配給林公子了。」顏采彤背脊爬上了一股寒意，「不......」她終於明白他們合謀串通，是為了騙她出來。
然而，更令她毛骨棟然的還在後面──
林元鑫邪肆的狂笑聲突地傳入她耳中，「今晚，妳就留下來和我圓房吧!」
「表哥，這次我們預備的路線是沿著西北的山巒走。」盛燦宇指著平攤在桌案上的地圖，「雖然感覺上好像繞遠路，不過，這裡平原遼闊，馬賊不易藏匿，我們很好預防......」
但是，他卻發現單傲天根本沒有專註地聆聽他連馬的計書。
隔了一會兒，單傲天才像蘇醒過來似地發現盛燦宇停了下來，「你怎麼不說下去?」
盛燦宇高高挑起眉，發現單傲天真的後知後覺。「表哥，我現在說了等於白說，還是改明兒個再告訴你。」單傲天聞言怔住了，嘴角緊跟成一直線。
盛燦宇看他面色陰沉，懷疑他有心事，「表哥，我看你心事重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想太多了!」良久，單傲天才迸出這句話。
「是嗎?」盛燦字一臉疑竇。坦白說，他越來越不了解表哥，總覺得他的情緒變化莫測，教人捉摸不定。
想也知道是誰害的!在顏采彤出現之前，單傲天根本不會這麼難搞。
他看外頭下人已經把燈點了起來，於是提議「表哥，天都黑了，不如要下人把晚膳送過來吧!」反正表哥有心事也不會跟他說，不如先填飽肚皮。
單傲天點點頭，沒多久，從廚房端過來的食物便擺滿一桌。
盛燦宇立刻拿起筷子挾起一塊鹵得油油亮亮的東坡肉送進嘴巴里，享受入口即化的美味。
「咦?表哥，你怎麼先喝起酒，不先吃點東西?」盛燦宇不以為然地問道。
「我不餓。」轉瞬間，桌上的酒已經被單傲天喝掉了一半。他這樣故意灌醉自己的豪飲法，讓盛燦宇頓時失去胃口，放下手中的筷子。
「燦宇，你怎麼不吃了?」單傲天問道。
盛燦宇沒回答，反而扯開話題。題大作，可是我越想越覺得有問題。」
單傲天聽他口氣謹慎，放下喝到一半的酒。「是什麼事讓你起了疑心?」
「前幾天，我在城裡的客棧遇到林元鑫。」
「你遇到他?」提到仇家的名字，單傲天的眼睛瞇了起來。
盛燦宇回想當天客棧的情景，林元鑫正和一群人飲酒作樂，「嗯!但他沒發現我也在，所以讓我聽到了一些對話。他提起我們要捉顏向陽的事，說我們再怎麼厲害，也不敢找上他家要人。」
單傲天全身一凜，「他真的這麼說?」
盛燦宇想了想，肯定地開口，「沒錯，當時我不以為意，可是事後我尋思，林元鑫說不定真仗著我們不會找上他而偷偷藏起顏向陽。」
單傲天突然用力一拍桌案，強勁的掌力把酒杯給震得粉碎。「他這是自討苦吃!」他咬牙罵道，突地，他心頭萌生一股不安，從胸口逐漸蔓延到全身。
「李海、王喜。」他喊守門的小廝，「你們兩人去找顏采彤來，如果找不到人，一個回來告訴我，另一個趕快去找程管家，要他備好人跟馬，我要帶他們出去。」
兩名小廝立刻銜命離去，盛燦宇則被單傲天的行為搞胡塗了。
「表哥，這是怎麼回事?」
「我有不好的預感，燦宇。」單傲天吐了一口氣，臉色凝重，「你猜得沒錯，我確實有心事。」
「發生了什麼事?」盛燦宇被單傲天心神不寧的神色嚇到。
「今天顏采彤來找我，提起顏向陽的事......」他大概敘述一下今天中午發生的事。
「這麼說，你懷疑顏姑娘知道顏向陽的下落?」盛燦宇聽完后，有些訝異。
「燦宇，不僅如此，我聽到你提起林元鑫.....」單傲天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不斷打冷顫，「忽然感覺到害怕，就好像雨芙死去的那一天，我聽到程管家說她在大風雪的天氣出門，人就開始坐立不安......」
「所以你認為顏姑娘有危險?!」盛燦宇也察覺到事態嚴重，跟著提心弔膽。
單傲天用力點頭，黑眸有著掩不住的恐懼。要是顏采彤有個萬一......
俄而，他派去的一名小廝跑回來稟報，「莊主，我們找不到顏采彤。」
單傲天一聽，立刻憂心如焚、步履如飛地沖了出去。
盛燦宇趕忙喊住他，「慢著，表哥，你知道顏姑娘在哪裡嗎?」
單傲天沒有慢下腳步，大聲回答盛燦宇的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在林元鑫手裡。」
雖然他不知道顏采彤為何會被林元鑫帶走，但是，顏采彤失蹤絕對和林元鑫脫離不了關係!
「表哥，我跟你一起去。」盛燦宇用輕功追上單傲天，「我知道林元鑫在城裡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