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也很盼望他能自己戀愛結婚……可是,他那個樣子,根本不會有好姑娘看上他。我本來是已經打算當自己沒生這個兒子了,幸好……」藥師娘看著秦寶琳,「你是第一個主動接近他的姑娘,所以,如果你覺得他可憐的話,就嫁給他吧!」
「我從來不覺得他可憐。」她否定她的結論。「我想要嫁給他的理由並不是這個。」
藥師娘驚訝地望著她,這個姑娘實在是很特別。「你的意思是……」
秦寶琳無奈地聳聳肩,「你兒子實在夠本事,已經讓我死心塌地愛上他了。」
「愛……」藥師娘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愛上她兒子,以至於當聽到秦寶琳的解釋時,倏地老淚縱橫。
「愛?真的嗎?」她激動地握住寶琳的手,不相信地向她確認。「你確定你真的愛上我兒子了?不是因為可憐他是個白痴?你真的確定嗎?」
「我確定。」她回答,「我是真的愛上了阮光竹。」
「常大嬸!快來聽聽啊!」藥師娘一把拉過正端著茶點進來的常大嬸,「她真的愛上我們家光竹了!」
「哎喲——」常大嬸更誇張地朝著南牆上的神龕跪下磕頭,「多謝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啊!終於讓少爺遇到好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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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琳洗去一天的疲累,慢慢回到房間。
擦乾髮絲上的水,她靠著窗檯,抬頭望著天上銀色的圓月。
皎潔的月光灑滿全身,秦寶琳對自己的決定也有點訝異。果然,以正常人的觀點來看,她要嫁給一個白痴的這種決定實在是愚蠢極了。但是,現在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內心真的很想成為那個白痴的妻子。也許自己是瘋了吧!但她卻好喜歡這種瘋了的感覺。
「寶琳在想什麼?」
一雙長臂環住她的纖腰,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秦寶琳回過頭來正欲開口,卻被阮光竹成功偷了個香。
他的唇彷彿摻了烈性的酒精一般,讓她的大腦變得混混沌沌,分不清東南西北、光明與黑暗……整個地球似乎也因這一吻而停止了轉動。
感覺好像過了一世紀,他才極不情願地放開她。
「你變了……」她嬌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吐出這三個字。
他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啊,光竹還是原來的樣子。」
「不。」秦寶琳緋紅了雙頰,伸出青蔥似的手指戳上他的眉尖,「你變了,而且變壞了。」
阮光竹翹著嘴角,一臉濃濃的笑意。「寶琳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親光竹了,光竹才不壞呢!寶琳壞壞!」
她遞給他一個大白眼,有沒有搞錯?他現在動不動就偷吻她,又力大無比,逮到她就不肯放手。如果還要她也不時主動獻吻,那麼她一天二十四小時就沒有時間可以呼吸了。
「廢話少說!」她努力掙扎,「你快放開我,我累了一天,要睡覺了!」
「光竹要晚安吻。」他討價還價起來。
該死的!他又是從哪裡聽來什麼鬼晚安吻?秦寶琳就像一隻剛被煮熟還冒著熱氣的大蝦。
「唔——」他裝模作樣地閉上眼睛,嘟起嘴唇。
只不過是一個吻……沒、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一邊這麼告訴自己,一面用蝸牛爬的速度往他的方向移動。
為什麼她的心跳那麼快?為什麼她的手心在不停的冒汗?連、連身體也不聽話地顫抖起來!
隨著他的俊臉慢慢放大,秦寶琳感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喂!寶琳?」
在她的身體即將觸地的前一刻,他一把撈起她。
「寶琳?」幸虧他因等得不耐煩而睜開眼睛,否則她寶貝未婚妻的吻就要獻給大地了。
秦寶琳搗住通紅的臉,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是丟死人了!她好歹也做了三年的老大,竟然有一天會因為一個吻而激動得幾乎要昏倒?如果讓她的父老鄉親們知道了,她以後也不用混了!
好不容易移開她的雙手,見她沒什麼事,阮光竹這才放下心來。
「那、那個……」她很抱歉地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他又笑了,已經明白剛剛出了什麼問題。「晚安。」他低下頭在她光滑白皙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即往外走。
「嗯?」她有些驚訝。
阮光竹在門口轉過身來,「寶琳笨笨,這個才是晚安吻!」
秦寶琳凝視著他,這才發現他的手臂上已經纏上了繃帶,她知道是藥師娘剛剛幫他包紮的,想來衣服覆蓋著的地方也有許多傷吧。這又讓她想起上午發生的那件事了,每次他的傷都是因她而來……
「你、你今天晚上還是要睡門口嗎?」額頭上殘留著他的溫度讓她臉上的緋紅更加深了一層,望著他略顯孤單的背影,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嗯。」他的回答很快消失在門軸的吱嘎聲中。
「白痴!你的傷還沒好,燒又沒退,睡在外面找死啊?」秦寶琳紅著臉小聲埋怨,視線就是不敢直視門的方向。
砰的一聲木門關上,她趕忙抬頭望去。真是的!自己幹嘛說得那麼小聲,他一定沒有聽見。
出乎她的意料,回應她的居然是他溫暖的擁抱。
「光竹?」
「光竹愛寶琳。」他不假思索地接下她的話,「而且,光竹也知道寶琳是愛光竹的。」
聽著他繞口令似的表白,她卻發現溫暖的感覺早已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寶琳真的願意嫁給光竹嗎?」他到現在都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剛才阿娘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說過,一個女人如果答應嫁給一個男人,便是把自己的生命也交給了他。
他明知自己是絕對不會拋棄她的,心中卻總是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惶恐,生怕有一天她會因他而心碎。
秦寶琳抬起頭,卻跌進他一雙悲傷幽眸中。
為什麼他會流露出這麼傷心的表情?她不忍地伸出手輕撫他微涼的臉頰。
「你放心。」她微笑著在他面前鄭重承諾,「我真的願意嫁給你!」
看著她堅定的表情,阮光竹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笑容也逐漸回到臉上。
「寶琳愛光竹哪裡?」他問道,阿娘在給他包紮的時候已經自言自語了不下一白遍,他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有哪些地方能吸引寶琳。認知到這一點后,他就更加害怕失去她了。
秦寶琳把頭舒舒服服地枕在他的胸膛上,思索了好一會兒。「你……長得很不錯。」
「光竹長得很不錯?」他很不可思議地重複一遍,馬上皺起眉頭。「寶琳騙人!光竹又不是沒看過自己的樣子,光竹長得沒有一點男子氣概,寶琳怎麼能說不錯呢?」
秦寶琳嘆哧一聲笑了起來,抬起頭看著他十分鬱悶的表情。「沒有男子氣概?誰告訴你的?那是他們不會欣賞,我就喜歡你的樣子。」
「真的?」他還是有點不相信,大家都說他長得太像女人,沒有一點陽剛之氣。
「真——的!」她捧著他的臉笑道。
的確,他的臉是沒有那種電影中冷麵殺手般的堅毅線條,皮膚也是白皙而非現在流行的古銅色,眼眸更是清澈、溫柔的成分居多,而少了一分銳利。可是,很不幸的,在黑道看多了硬漢的秦大小姐只對他這種長相缺乏免疫力。
但說到他沒有男子氣概她可就打死也不同意了。以前也就罷了,可每當想到他被地痞拳打腳踢時堅定的眼神時,她的心就再一次被衝擊,低下頭看著腰間一刻也不準備放鬆的霸道大手,秦寶琳嘆了一口氣,真該叫那些說他沒男子氣概的人來看看。
「還有沒有呢?」雖然有點沾沾自喜,但他仍舊不滿足於她只喜歡他的外表。
嘿!他雖然有時候呆了點,關鍵時候還真的很精啊!關於這一點她早就起疑了,按理說真正的白痴是絕對不像他這樣的,不過,為了不浪費今晚這麼好的氣氛,秦寶琳還是決定稍後再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她故作艱難的歪頭思索。
阮光竹果然著急了起來,「不會吧,光竹真的一點優點都沒了?」
「嘿嘿……」她見效果不錯這才開口道:「也不是沒有啦!你……很純潔。」
「純潔?」阮光竹不解。
「對呀!」秦寶琳一雙藕臂圈住他的頸項,「你對我一直很真誠,從來不會騙我,對不對?」
他十分自豪地回答:「嗯,光竹從來沒有騙過寶琳!」片刻之後又猛然醒悟,「怎麼,寶琳以前被人騙過嗎?」
秦寶琳的笑容因這一句話而瞬間凍結,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畫面立時湧上心頭。
「夠了!」寒冰在下一刻浮現在她的臉上。
「寶琳?」他驚異於她瞬間轉變的態度。該死!一定是自己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我們今天聊得太多了。」她企圖掙扎出他的懷抱,「我要睡覺了!」
阮光竹非但沒有讓她如願,反而把她擁得更緊。
她慍怒的抬頭,他的吻卻又一次印上來。
秦寶琳很不服氣,她那整個黑道都懼怕的脾氣為什麼他總是有辦法搞定?而且,僅僅一個吻就能讓她從一座噴發的火山馬上變成羞紅臉的小綿羊!
天!難道他真是她命中的剋星嗎?
「寶琳,對不起……」他的呢噥在她的耳邊響起。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她竟然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只好羞愧得窩在他懷裡。
真是的,他只是關心她而已,他並沒有說錯什麼。她、她怎麼可以因為別人的錯誤而遷怒於他呢?
「光竹永遠不會騙寶琳。」感覺她微微地顫抖,他趕忙發誓。
「我知道……」合上星眸,她對他還是有信心的。至少她可以肯定——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與她為敵,他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站在她這邊。
他對她的感情是純粹的,也是最真心的,她所期盼的就是這個樣子的愛。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嫁給這個瘋瘋癲癲的小白痴,那麼她就決定賴他到底,就算他以後想反悔都沒門。
也許,他真的是神憐憫她而賜給她的,那她可就真的要謝謝神了,謝謝他給了自己這麼好的一個驚喜、這麼好的一個禮物。
不知過了多久,阮光竹感覺秦寶琳慢慢沉了下去。低頭一看,不禁莞爾——她竟在他懷裡睡著了。
輕輕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單,他則小心翼翼地在她身邊躺下。
秦寶琳咕噥了一聲,翻過身來,在阮光竹的懷中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這才安心地會周公去。
阮光竹看著她的動作,驚訝自己不知為何心中會升起一股暖意。她是愛他的,這是多麼令他欣喜若狂的一件事,即使他長得不好,即使他什麼作為也沒有,即使他也許只是一個白痴——她卻仍是愛他的!
低頭吻上她光潔的前額,她柔柔甜甜的體香緩緩沁入心脾。他貪婪地聞了又聞,捨不得放手。
對他而言,她是一個天使。一個當所有人都排斥自己時降臨的天使,更加美妙的是——她也愛上了他!她是他的了!阮光竹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彷彿一個在耶誕節見到聖誕老人的孩子一般,除了驚喜還是驚喜!她真的是他的了!有了寶琳,他此生別無所求!
摟住她纖細的腰,徹徹底底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他這才安心地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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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結婚一定要穿婚紗!」一大早,秦寶琳就站在客廳的正中央大聲宣布自己的決定。
「婚紗?」
阮光竹、藥師娘和常大嬸異口同聲地質疑。
「對啊!」秦寶琳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幫人一定不知道婚紗是什麼東西,只好再費唇舌解釋一番。「婚紗就是新娘參加婚禮時穿的一種潔白的禮服長裙,還有白色的長紗做裝飾……」
「哎喲——」首先發言的是常大嬸,「不要穿白色的啦!又不是去奔喪。」
微痛的額角提醒她大清早不應該發脾氣。
「是啊!裁縫他們下午就要來了。而且,銀匠和樂隊的人明天也會來。」藥師娘拿了一個小本子記錄婚禮期間一切的繁雜事物。他們雖不是什麼大家族,但婚禮這等大事是馬虎不得的。
依照他們阮家村幾百年來的傳統,婚禮要整整準備七七四十九天,不然是對新娘家的不敬。她藥師娘好歹也是阮家村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可能會不按禮法辦事呢?
「樂隊?」秦寶琳納悶,怎麼還有樂隊?奏結婚進行曲嗎?
起初聽到要準備一個多月她就已經快暈倒了,現在又搞出這麼多的鬼名堂,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的。果然是平時的娛樂太少了,一個婚禮也要搞成這樣,她已經可以想像她會像一隻大熊貓似的接受無數父老鄉親的「注目禮」!
常大嬸儼然一副見多了的表情,「當然要樂隊了,我們要抬著花轎繞村子一周,樂隊在前面奏樂。到時候整個鄉,哦不!說不定整個縣的人都會來看熱鬧呢!」
「整個縣?」秦寶琳驚呼,「我是你們從人口販子那裡買來的耶!是犯法的,不躲躲藏藏的也就罷了,居然還唯恐天下不知似的辦那麼大個婚禮?你們真的有考慮清楚嗎?」
藥師娘委屈地回答:「我、我們不過是不想怠慢了你嘛!結婚一輩子只有一次而已,哪個姑娘不想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啊?」
一滴冷汗滴到秦寶琳的額前,如果她真的要風光大嫁的話,應該要坐她家的加長凱迪拉克或是私人飛機,而不是什麼鬼轎子。
「就是嘛!」連阮光竹也抗議起來,「光竹要風風光光地迎娶寶琳。」
該死的,他一定料准她見不得他這種哀求時的水汪汪眸子,才會動不動就這樣看她,否則怎麼會讓她屢次妥協?
「知道啦、知道啦!隨你們喜歡好了。」秦寶琳無奈地閉上眼睛。沒有婚紗就沒有吧!反正穿一件婚紗坐在轎子里不倫不類的模樣也不是她想要的,她算是敗給這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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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阮光竹已經把婚禮的準備工作看成是自己分內的事情了,這幾天他都破天荒地沒有出去遊盪,時時刻刻都不忘給他阿娘、常大嬸和常爺幫忙,弄得每個人在驚訝之餘都對他稱讚有加。
坐在客廳的一角,秦寶琳看著忙碌的阮光竹,她該弄清楚他的問題了。
很明顯,他絕對不是白痴!可是,他的所作所為也不是正常人該有的。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她可不希望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嫁了。
秦寶琳現在有點感謝自己以前偷偷看過老哥的醫學書,好歹也了解了一些關於各種病的基本知識。而這些知識也為她在黑道打打殺殺的日子提供了很好的醫療參考。所以,現在只要努力分析一下,相信結果並不難得出才對。
秦寶琳凝視著自己的病人一號,托著粉頰,仔細回憶。
首先,他並沒有很好的自理能力。他不會洗澡、不會洗手,甚至連粽葉也不知道要剝。他不懂得很深奧的辭彙,語言表達能力也不好。
第二,他不會用你、我、他等代詞,只用人名或昵稱代替。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在醫學書中也不曾見過,也許是個人的語言習慣。
第三,他很單純,心理年齡估計只有十歲左右。做事或是說話都和十歲左右的兒童如出一轍。但是,從對待她的事情上來看,卻又像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成年人!她很肯定,他對她的感覺完全不像是一個十歲孩子的所作所為,他像任何成人一樣懂得愛,懂得關心她,甚至懂得霸道。
思及此,只有一個病名符合他的癥狀——創傷性逆向失憶症。
這種病的病因是一次或幾次劇烈的外部創傷造成的。就像許多電視劇或是電影中演的一樣,他應該是什麼時候遭受了重大的外部創傷,而這些傷又使他腦中儲存記憶的神經受到了損傷,使他記不起以前某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
現在看來,他一定是記不得十歲以後到受傷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創傷性逆向失憶症相比創傷性順向失憶症而言,是比較幸運的,因為患者的記憶神經並沒有損傷得很嚴重。也許只是一部分瘀血積聚在一起壓迫到了神經,對患者今後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所以,他還是健康的!雖然有些地方只相當於十歲左右的兒童,她還是會繼續愛著他的。
長長呼出一口氣,秦寶琳終於把提了好久的心放下。
誰讓她愛上他呢?
既然愛上了,她就不會後悔,即使他真的是一個白痴她也會陪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