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芷翎，回來啦。」

芷翎的母親中慧從廚房端著菜出來，擺在餐桌上。

「嗯！」

芷翎換上脫鞋走進客廳，看見父親韓仕弘坐在沙發上看著桌上的一堆照片。芷翎走過父親的身後瞄了一眼。

「爸！又在看陳伯伯的照片啊！」

沒等韓仕弘回答，母親就接著說：

「你爸爸他已經看了一下午了，難得休假一天，也不肯幫我做點事！」

芷翎趴在韓仕弘的肩上，小聲地：

「爸，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好像有人打翻醋罈子了！」

「別胡說！」韓仕弘打了一下芷翎放在自己肩頭上的手。「吃什麼醋！你媽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陳伯伯是多年的莫逆之交，離散了三十幾年，剩下的也只有這些照片而已，你媽心裡既清楚又明白，哪裡會吃什麼醋，你少給我窮攪和！」

芷翎沒趣地直起身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中慧啊，你想君毅結婚了沒有？」

中慧在圍裙上抹了抹手，走到客廳。

「你孩子都這麼大了，按理說，他也應該結婚了吧？」

韓仕弘嘆了一口氣。

「這倒也是！這麼久了音訊全無，這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君毅？」

中慧安慰著仕弘：

「你放心，一定會的！你們倆不是還說好要結兒女親家嗎？」

韓仕弘興奮地點著頭。「是啊！是啊！如果他有兒子，我們就把芷翎嫁給他，或者……」

芷翎聽了韓仕弘的話，不覺地停下腳步，返身又走回客廳，她還沒有開口，韓少青的聲音就自玄關響起，打斷了韓仕弘的話。

「大姊要嫁給誰啊？」

中慧笑著打趣：

「你爸爸是說，如果你陳伯伯如果有兒子，就把芷翎嫁給他兒子。」

「真的啊？」少青走到芷翎的身旁笑道：「姊！你看這像不像古時候的指腹為婚，兩個人一直到洞房花燭夜，掀了頭蓋之後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這不是很刺激嗎？是不是？」

芷翎聽了少青的話，心中突然產生一股莫名其妙的排斥和焦躁感。她瞪了少青一眼不悅道：

「對！最好他還有個女兒能嫁給你，看看我們兩個誰的賭運比較好，而且這樣我們陳、韓兩家一來一往誰也不欠誰，親上加親、喜上加喜，從此以後，王子與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中慧疑惑不解地看著芷翎。

「芷翎，你發那麼大脾氣做什麼？陳伯伯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更別說他有沒有兒子了，你好端端地為這麼一件莫須有的事情發那麼大的脾氣幹嘛？少青只是說著玩的嘛！」

韓仕弘也是一臉的不解詢問。「芷翎！你有點反應過度了吧？」

芷翎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她勉強笑了笑，掩飾自己的反常辯論：

「對不起！天氣太熱了！暑氣難消，我先去洗個澡消消暑，順便降降火氣。」

芷翎說完，便匆匆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少青兀愣不已：

「怎麼啦？大姊的幽默感到哪裡去了？開開玩笑都不行！火氣這麼大！」

中慧拍著少青的肩頭說：「好啦！男孩子有點氣度好不好？女孩子總是偶爾耍脾氣，你就讓讓你大姊吧！快去換件衣服，洗個澡準備吃飯了。」

少青心不甘情不願，嘟嚷地走回房間。

中慧對著韓仕弘喊著：

「你還沒看夠啊？快把照片收一收，吃飯了！」

說完，她又轉進廚房。

韓仕弘一邊收著照片一邊自言自語地感嘆：

「君毅！你到底在哪裡？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再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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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芷翎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整個人趴在桌子上。

「芷翎！走了！我們去吃飯！」若曦搖著芷翎的肩膀。

芷翎抬起頭，一臉睏乏。「我不想吃了！走下去吃頓飯，下午又得頂著太陽走上來，我受不了。待會兒你上來的時候隨便幫我帶點吃的就好了，我想休息一下。」

「也好！不過我中午跟殷凡約好了查些資料，可能會晚點上來！」

芷翎點點頭說：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怎麼餓！唉！我真羨慕你跟殷凡，感情這麼穩定，學業上還可互相提攜，只差沒有舉案齊眉了。」

若曦笑著回答：

「是啊！我們的感情穩定得平淡無奇，你又不是不知道，殷凡那個人像個木頭似的，談起功課就一大篇道理，滔滔不絕，可是說起情話，大概只能維持十秒鐘！」

若曦雖然嘴上埋怨著，可是幸福之情卻溢於言表，芷翎感慨地說：

「那有什麼關係！至少他是真心對你好，光是這一點就夠了！」

「好啦！別扯了！我先走了！」

「嗯！」芷翎點點頭。

若曦走後，芷翎把教室前後門都鎖上，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獃。暖風穿過窗戶，一陣又一陣地輕輕拂過她的臉龐，濃濃的睡意逼使得芷翎緩緩地闔上沉重的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芷翎彷彿聽到有人在講話的聲音，芷翎本以為自己在作夢，可是聲音卻越來越清楚。她不覺睜開了眼睛，聆聽著聲音的來源。她站起來，輕輕地開門走了出去，發現聲音來自隔壁的教室。

芷翎躡手躡腳地走到隔壁教室的門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她居然聽到沈致煜的聲音。

「我當然喜歡你啊！難道你寧可相信那些傳聞，也不相信我嗎？奕華！」

「可是別人都說韓芷翎才是你的最愛，因為你跟她的關係維持得最久。」

芷翎聽到自己的名字從沈致煜的新歡口中說出來，倒有點意外。

「奕華，那你有沒有聽說我跟她來往得最不密切，更何況她脾氣好，從來不找我麻煩，這才是我跟她關係維持得最久的主要因素。你相信嗎？我跟韓芷翎到目前為止還停留在牽手的階段。」

陳奕華一臉不相信。

「你算了吧！像韓芷翎那樣雅緻靈秀的女孩子，你會輕易放過她？」

沈致煜不懷好意地笑著。

「我會不會放過她，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沈致煜說完，教室里突然靜了下來。芷翎轉身想走回自己的教室，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中有一股想要把門打開的衝動，致使芷翎無法邁開自己的腳步。

她突然用力地把門打開，一眼就看到沈致煜和陳奕華兩人忘情地擁吻著。

芷翎像是一個窺探別人秘密而被抓住的小女孩，她也沒想到開了門會看到這樣的情景。芷翎本能地「啊！」的大叫一聲，轉身往後跑。

沈致煜和陳奕華被芷翎開門的聲音嚇了一跳，兩人不覺放開了對方並驚惶看著門外。沈致煜一看到站在門口的居然是芷翎，他還來不及反應，就又聽到芷翎一聲尖叫，他打從心底感到驚慌失措，他不顧陳奕華的叫喊，連忙跑出去追著芷翎。

「芷翎！芷翎——」

芷翎跑了幾步，突然想到自己的東西還留在教室里，她又轉身折反回去，正好碰上追著自己出來的沈致煜。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拿東西。

沈致煜拉著芷翎的手。

「芷翎！你聽我解釋好嗎？」

芷翎一邊拿著自己的東西，一邊抱歉地：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冒失地就開了門，我不知道你們……」

沈致煜以為芷翎故意說話氣他，他更是緊張不安擋在一直往前走的芷翎前面。

「芷翎！你先停下來，聽我解釋好不好？」

芷翎平靜地說：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真的不需要，我真的沒有生氣！」

陳奕華冷冷的聲音自芷翎的背後響起：

「是啊！沈致煜！你那麼急著跟她解釋做什麼？你不是說她脾氣好，從來不找你麻煩的嗎？那麼我想她一定不會介意的！」

芷翎被陳奕華的話說得走也不成，留也不是。走了，就像是自己真在賭氣似的，而留下來卻又把自己陷入這樣尷尬的場面。正當她左右為難的時候，她的眼睛不經意地往樓下一看，竟然看到蕭雨辰站在樓下引領而望，本來對沈致煜心無芥蒂的芷翎，卻莫名其妙地被蕭雨辰撞見這種場面，簡直覺得無地自容，她心頭一緊，眼淚就不聽使喚地流下來。

沈致煜看著淚眼迷濛的芷翎，心裡又急又疼，他以為芷翎是聽了陳奕華的話心裡難過，心裡暗暗想著，原來芷翎還是在乎自己的。即使芷翎對所有的傳聞都不在乎，她還是無法忍受親眼所見。沈致煜不禁大聲地斥喝著陳奕華：

「陳奕華！你住口！」

陳奕華惱羞成怒：「怎麼？剛才還對我濃情蜜意的，一看到韓芷翎，你就翻臉不認人啦？」

沈致煜不理會陳奕華的挖苦，他握著芷翎的手含情脈脈道：

「芷翎！你聽我說，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其實我……」

沈致煜礙著陳奕華的面，把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芷翎緊咬著下唇，努力地不要讓淚水落下。她又看了蕭雨辰一眼，可是淚眼模糊的她，根本看不清楚蕭雨辰臉上的表情，這使得芷翎更加慌亂，她只想趕緊脫離這個令她尷尬的場面。她掙脫沈致煜的手往前走，沈致煜又上前拉著她。芷翎再也無法忍住心中燃起的怒火，她大聲地斥責：

「沈致煜！你說夠了沒有？你到底想解釋什麼？我親眼看到你們……你難道還要告訴我，你是冤枉的？是她對你投懷送抱的嗎？可是我看到的卻是你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你還要繼續喊冤嗎？」

芷翎心裡並不十分在意沈致煜跟誰在一起，真正令她感到難堪又難過的是讓蕭雨辰看到這一幕。她費力地剋制著自己的淚水，可是眼淚偏偏不爭氣地流個不停。

沈致煜看著淚眼汪汪、一臉委屈的芷翎，心頭又是一陣激蕩。芷翎在自己面前這種前所未有的激動，更是讓他覺得雖然芷翎一直都知道自己身旁不斷有人，雖然芷翎從來不曾在他面前表示或質問過什麼，這一切其實都只是芷翎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而直到今天，她親眼撞見他和陳奕華親熱的那一幕之後，才刺激她心中久久壓抑的情感，所以她才會如此的激動與失控。沈致煜不禁又高興又心疼地擁著芷翎。

「我知道！我就知道，雖然你表面上對我不聞不問，其實你心裡還是很在乎我的，是不是？」

芷翎沒想到自己的眼淚竟讓沈致煜產生那麼大的誤解，她用力推開沈致煜忿怒：

「我在乎你？我為什麼要在乎你？我在你的眼中只是一盤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剩菜，在你遍嘗所有的山珍海味之後，才會施捨般的看我一眼，我又為什麼要在乎你？你又教我從何在乎你呢？」

芷翎想澄清一切，可是她的思緒一片混亂，說出來的話卻反讓沈致煜產生更大的錯覺。

沈致煜慌急地解釋：

「芷翎！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你故意這麼說的，對不對？」

芷翎不想再繼續跟沈致煜糾纏下去，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急急地走下樓梯，又怕沈致煜再攔阻她。心裡一急，腳下一個跟艙，不小心扭了腳踝。芷翎疼痛難當，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沈致煜又拉著芷翎的手不放，芷翎心裡又急，腳又痛，只好不停地說：

「沈致煜！你放開我！你放手啊！」

正在兩人拉扯之際，突然一個人影從樓下衝上來，拉開了沈致煜的手，接著站在芷翎前面，用身體隔開了芷翎和沈致煜。

芷翎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蕭雨辰。她這下真的是心慌意亂、手足無措了。

沈致煜被蕭雨辰的舉動攪得滿心不悅，就好像自己的家務事被外人插手了一般。他沉著一張臉，「蕭雨辰！你這算什麼？英雄救美還是路見不平？」

蕭雨辰聞言面不改色。「我只聽到她叫你放開她！」

沈致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簡直是火冒三丈了，「蕭雨辰！你搞清楚！芷翎是我的女朋友，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不關你的事！芷翎有什麼委屈，她自己會告訴我，不需要你插手！」

芷翎簡直被這一連串突如其來的事情搞得暈頭轉向的，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離開這一場混亂中，可是偏偏腳又疼得無法動彈。

蕭雨辰回過頭望著芷翎，像是在徵求芷翎的意見。

芷翎凝視著蕭雨辰，他的眼睛好像一泓深不見底的湖水，芷翎覺得自己彷彿要跌進那深深的清澈中。

「芷翎！」

沈致煜的聲音喚回了芷翎飄向遠處的思緒。她回過神來，看看沈致煜，又看看蕭雨辰，然後僵硬地點點頭。

蕭雨辰的臉上明顯地流露出一股受傷的神情，可是他很快的恢復了自然的神態，勉強地由嘴角牽出一個笑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面對沈致煜。

「對不起！是我會錯意了！」

蕭雨辰說完，迅速地衝下樓去，騎著摩托車離開。

芷翎閉上眼睛聽著摩托車的聲音由近而遠，漸漸地消失，她的心也隨之下沉，沉、沉、沉人谷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要點頭，可是她就是想點頭。她氣蕭雨辰跟了自己一年了，卻從不對她坦然表示；她想試試蕭雨辰是不是真的對自己毫不動心、毫無反應。她在心中不斷地喊著：蕭雨辰！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可是她看到蕭雨辰依然感受不到自己內心的呼喚，她多麼希望蕭雨辰能霸道一點地把自己帶走，或者豪氣一點地揍沈致煜一拳，而不是這樣不動聲色，像個紳士般地離去。

「芷翎！」

沈致煜輕聲地喚著芷翎，深怕聲音太大會驚嚇她似的。芷翎睜開眼睛，腳上的疼痛，使她不禁皺起眉頭深鎖。

芷翎看著眼前溫柔多情的沈致煜，突然覺得好陌生。好像原來那個吊兒唧當的沈致煜突然消失了。芷翎甩甩頭，她不想再研究這個問題了，忍著痛，她轉身想自己走下樓去。

「芷翎！」

沈致煜又上前拉著芷翎的手，芷翎轉身，一巴掌就打在沈致煜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讓兩人都嚇了一跳。芷翎生氣地說：

「沈致煜！你別碰我！我自己走！」

沈致煜從來沒有碰過這種情形，在情場上，他永遠都是無往不利的。他怔了一下，撫著自己發紅的臉頰。

芷翎轉身想走，可是不知道是腳上的痛還是心裡的痛讓她無法移動腳步。她頹然地坐在階梯上，莫名其妙地放聲大哭。

沈致煜看到芷翎又開始哭了，也顧不得自己依然滾燙的臉頰，他坐在芷翎的身旁擁著她輕聲細語：

「芷翎！好了！別哭了！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再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芷翎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反正她就是想哭。沈致煜的安慰非但沒有止住芷翎的哭聲，反而使芷翎的眼淚如決堤般地一發不可收拾。

陳奕華酸溜溜地嘲諷著：

「喲！我們的大情聖今天是怎麼回事啊？陰溝裡翻船啦！從沒見你有這麼好的風度，讓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實在是教人感動啊！」

沈致煜回過頭瞪著陳奕華：

「你少在那裡說風涼話，我就是喜歡韓芷翎，怎麼樣？」

陳奕華不屑地反擊：「你喜歡的人太多了，那有什麼稀奇！就像你剛剛才說喜歡我，餘音未散，你就可以又擁著韓芷翎說你喜歡她。等你安撫了她之後，轉個身，你又不知道在哪一個女孩子身旁卿卿我我了！」

沈致煜一臉嚴肅地：「你說的沒錯！我喜歡的人太多了，可是我心裡真正愛的人只有韓芷翎一個！」

沈致煜的話讓芷翎大感意外，縱使自己的心中對沈致煜再不在乎，也不免有些悸動。她不覺停止了哭聲，抬起頭，一臉迷惑地看著沈致煜。

沈致煜輕輕地幫芷翎拭去臉上的淚痕，柔聲地問：

「腳很痛嗎？來！我先扶你下去，然後騎車送你回去，好不好？」

芷翎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軟化自己的態度，因為這樣好像顯得自己被沈致煜說服了、打動了，她不想再讓沈致煜有所誤解，所以她仍然堅持：

「不用了！你還是去安撫你的新歡吧！我等若曦上來再說吧！」

沈致煜有點惱怒了。「你是故意氣我還是聽不懂我的話？我愛你！我從來都只愛你一個人，我的遊戲人間、我的玩世不恭，都是因為……唉！算了！」

沈致煜停住了自己想要說的話，一把抱起芷翎就往下走。芷翎又羞又怕地嚷著：

「沈致煜！你放我下來！否則明天我就成為同學們的話題了！你快放我下來啊！」

沈致煜根本不理會芷翎的叫嚷，他抱著芷翎一路走到摩托車旁，輕輕地把芷翎放在車上，看著芷翎，深切沉重地說：

「芷翎！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可是你真的是嗎？如果你肯用你剛才看蕭雨辰的眼神看我一眼，我願意為這一眼付出任何代價。芷翎！你告訴我，剛才我只是眼花了、看錯了，好嗎？」

芷翎聽到蕭雨辰的名字，心頭又是一陣糾結，她迴避著沈致煜的眼光，逃避著沈致煜的問題無措道：

「你要送我回去就快點，不然就放我下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談！」

沈致煜無可奈何，只好發動車子騎下山去。

當車子騎經校門口時，芷翎彷佛又看到蕭雨辰受傷的眼神，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是卻在芷翎的心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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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翎已經三天沒去上課了，若曦來看過她一次，可是芷翎不敢把那天的事告訴若曦，她怕若曦又去找沈致煜的麻煩，把事情越鬧越大，所以只有告訴若曦，自己下樓梯時不小心扭傷了腳。

芷翎坐在客廳沙發，把腳抬到桌上，用手左右按摩著。

「怎麼樣？好些了嗎？」中慧坐到芷翎的身旁關心地問。

「好多了！都消腫了，我想明天應該就可以去上課了！」

中慧仍不放心：「真的可以嗎？如果還有些疼就不要太勉強，你沒聽過這傷筋動骨一百天嗎？雖然是不需要真的休養一百天，但總得讓它好得徹底才行，以後才不會有後遺症，知道嗎？」

「嗯！」芷翎點點頭。

少青一進門看見母親正為芷翎揉著腳，他故意提高了聲音：「怎麼？咱們白雪公主的腳還沒好哇！」

芷翎白了少青一眼說：

「少青！你少在那裡幸災樂禍！你今天不是有課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少青怕母親開罵，連忙岔開了話題：「姊！外面有個人在門口晃來晃去的，你要不要去看看是否是你的白馬王子啊？」

中慧敲了一下少青的前額。「蹺課回家我還沒罵你呢！你倒先在那裡胡言亂語的！」

少青摸著前額，十分委屈。「跟你們說真的，你們又不信，到時白馬王子跑了，可別怪我沒有通知你啊！」

芷翎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飛快地衝出屋外。中慧緊張地大喊：「芷翎！慢一點啊！別又扭了腳呀！芷翎！」

芷翎滿懷希望地把門打開，卻看到沈致煜的手舉在半空中，一副準備敲門的樣子，她心裡不禁有些失望，而臉上的神采也隨之迅速地褪去。她淡淡地說：

「怎麼是你？」

沈致煜把手放下來反問著芷翎：「看見我，你好像很失望，或者你希望見到另外一個人？」

芷翎斜靠在門邊。「沒有！只是有點意外而已！」

沈致煜緊追著問：「只是意外而已？我在門口站了將近三個小時，難道還不足以換得你的一點驚喜嗎？」

芷翎耐著性子解釋：「致煜，你是怎麼回事啊？你不是一向很洒脫的嗎？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我這麼關心呢？」

「對任何人我都可以洒脫，可是對你的洒脫卻完全是裝出來的！」

沈致煜的語氣中透著明顯的無可奈何；芷翎則是一臉不解。

「裝？為什麼要裝？從你認識我到現在，除了頭一個月比較殷勤以外，其他的時間你根本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而我一直都處於被動狀態，等著你久久一次的榮寵，你這種居高臨下的戀愛方式，又何須在我面前偽裝什麼呢？」

芷翎的話直刺入沈致煜的心底，他痛楚地說：

「你對我的出現一直真心期待嗎？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們再次見面，你連那種朋友之間久別重逢的熱情也沒有呢？你說得沒錯，我所有的女朋友之中，最不常見面的就是你。可是那並不是因為我把你當作什麼飯後甜點，而是因為我怕見到你，因為我對自己內心深處那股強烈愛你的感覺感到害怕，我怕你常常見到我會覺得厭煩，所以我必須抑制自己想見你的慾望，久久才在你面前出現一次。而你對我的不聞不問又讓我覺得沮喪不已，我覺得你根本不在乎我，好像我的存在與否跟你完全無關似的。所有的流言都傷害不了你，都影響不了你，甚至無法在你心中留下一點痕迹。你每次見到我，都只有一些例行的問候語，一些沒有關心成分的問候語，所以我怕，我怕慢慢地我們的關係逐漸淡了、模糊了，以致於完全消失了。我怕自己會受傷，怕自己有一天必須承受失去你的打擊，所以我才裝作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來保護自己。」

芷翎聳聳肩。「那你何不繼續偽裝下去？或者乾脆別理我，弄得自己這麼辛苦幹什麼？」

沈致煜搖著頭。「說來說去你還是聽不懂是不是？或者是你根本就不想來了解我，那麼我告訴陳奕華說我心中所愛的人只有你一個，你也壓根就不相信，對不對？」

沈致煜走近芷翎，握著她的手。「芷翎！我愛你！今天我放下一切的偽裝，不顧一切地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我愛你。是你那天的眼淚刺激了我，我到那天才知道，其實你表面上對我裝作不在乎都是假的，你心裡其實還是愛我的，對不對？否則你不會因為撞見我和陳奕華在一起而大發雷霆、淚濕衣襟，否則你也不會斷然地回絕蕭雨辰，是不是？是不是？」

芷翎對沈致煜的表白雖然不無感動，可是她覺得她實在不想再繼續這樣毫無感覺地跟沈致煜糾纏下去。她沒想到因為自己一時的宣洩竟造成沈致煜產生這麼大的誤會，這是她始料未及的。芷翎抱歉地說：

「致煜！對不起，我想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我的錯，我不該在你的糾纏下妥協。我想我必須告訴你，我的淚濕衣襟、回絕蕭雨辰不是因為你，而是……」

「而是什麼？」沈致煜緊張地問。

芷翎不想讓沈致煜誤會他們之間有了第三者，所以把原本要說的話又吞回去。她嘆了口氣說：

「算了！我們今天把話說清楚也好，你說的對，我實在沒有必要忍受你對我的若即若離，我也沒有必要忍受那些流言的侵擾。我想我們之間的感情根本就是一種錯誤，我們根本就無法走進彼此的心裡，我也不想再成為同學之間茶餘飯後的話題，我只想平靜的念書，我只求不受打擾，好嗎？」

芷翎的話雖然說得很婉轉、很客氣，可是沈致煜還是無法承受，不想面對。他失意地說：

「你說錯了，不是我們無法走進彼此的心，而是我根本走不進你的內心深處。為什麼這一年多以來，你都默默的忍受，而卻在我向你表白我的感情之後，你反而要求分手？為什麼你從不在意別人對我的閑言閑語，卻在撞見我和陳奕華在一起時那樣無法控制自己？今天我鼓起勇氣坦白我對你的真正感覺，難道你全然無動於衷嗎？」

「致煜！你根本不愛我，你會有這種錯覺完全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得到我。如果我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對你的追求感到欣喜若狂，甚至對你投懷送抱，你還會這麼在乎我嗎？不會！我的下場跟其他的人沒什麼兩樣。若曦說的沒錯，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你誰都不愛！」

提到嚴若曦，沈致煜就不由得火冒三丈，他不由得大聲地說：

「我就知道！嚴若曦根本就看我不順眼，處處跟我作對、找我麻煩，沒事就在你面前嚼舌根！」

芷翎聽沈致煜話說得這麼難聽，而且若曦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不禁有些動氣了。「沈致煜！你有點風度好不好？你的所作所為還需要別人來嚼舌根嗎？你為什麼不檢討檢討你自己，反而一味地責怪別人呢？」

沈致煜見芷翎動了氣，忙道歉地：

「芷翎！對不起！我是一時心急，所以有點口不擇言，你別生氣了，好嗎？」

芷翎默不作聲。

沈致煜拉著芷翎的手央求地：「芷翎！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保證和其他人斷絕往來，全心全意的對你付出真心。」

芷翎搖搖頭。「何必呢？你不用為我作這麼大的犧牲，我們也不要再為彼此浪費時間了。」

芷翎堅決的態度讓沈致煜一時之間方寸大亂。「芷翎！你心中是不是有了別人了？你說！是不是？你的態度如此堅決，是別人給你力量來反叛我的，是嗎？」

芷翎有點心虛地低下頭去，等自己稍微鎮定一點以後，才又重新面對著沈致煜。

「我們之間的第三者實在太多了，是不是？不要說我心裡沒有別人，就算我心裡真的有別人，那也不為過，是不是？其實我早就想跟你分手了，撞見你和陳奕華的事，只不過讓我更看清楚一個事實，就是爾後陳奕華事件還會不斷地湧現，而我們之間的爭執也會不斷地上演，我們的感情遲早會破裂，我只是提早結束我們之間這一段若有似無的感情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早就想跟我分手了，只不過一直苦無機會，而那天的事正好讓你借題發揮，然後理直氣壯地一腳把我踢開，你好站在一旁做個受害者，對不對？」沈致煜有些失去控制了。

芷翎簡直不敢相信沈致煜會說出這麼不可理喻的話，她直視著他，冷冷地：

「沈致煜！你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太可笑了嗎？你把你自己說得像是一個完全無辜的受害者，而我倒變成一個愛情大騙子了，你簡直是莫名其妙！我根本就不需要裝成一個受害者的樣子，因為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沒到達可以傷害彼此的程度。」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一直愛著你，你怎麼能說對我無法造成傷害呢？」沈致煜爭辯地說。

芷翎眼見已經沒有辦法再和沈致煜繼續談下去，她舉起雙手搖搖頭說：「好！好！我不跟你辯了！你現在只是一時的衝動，等你回去冷靜下來之後，你就會後悔自己今天說過的話了。」

「不！我絕不會後悔的！」沈致煜堅定地說。

「夠了！別再說了！今天到此為止！你先回去吧！我不想再談了！」

「芷翎！我……」

沈致煜還想再談，芷翎揮著手阻止著他。「致煜！我真的不想再談了，好嗎？」

沈致煜絕望地坐上摩托車，臨走前還深深地看了芷翎一眼，芷翎卻故意不去看他。

沈致煜走遠后，芷翎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堅持地想和沈致煜分手，難道自己真的對他那麼無法忍受嗎？還是……

芷翎不想再繼續去探究原因，因為她自己也怕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