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就在所有的人為著芷翎相親的事情興奮不已的當頭，芷翎表面上不動聲色，可是暗地裡卻如火如荼地為自己未知的未來做著準備。除了若曦之外她誰也沒說，而若曦和殷凡也積極地幫著芷翎打點一切。

芷翎很快地找到了一份工作，薪水雖然不高，但自給自足也綽綽有餘。芷翎一心只想趕緊逃離家中，所以對薪資之高低也不太計較。她又在公司的附近租了一間雅房暫時做為棲身之所。雖然只是一間小小的房間，但在芷翎精心的布置下，倒也不失典雅。

相親的前一天深夜，芷翎留一封信，趁著家人熟睡之際，拿著早就準備妥當的行李，悄悄地離開了家門。

「仕弘！仕弘！」

隔天清早，中慧驚慌地拿著芷翎的留書喊著韓仕弘。

「什麼事啊？一大清早的，喊得那麼大聲！」韓仕弘披著衣服從房間走出來。

中慧把信遞給韓仕弘。

「這是我剛才在芷翎的房間發現的，她的房間空空的，衣服也少了一大半，床也沒睡過的痕迹，人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中慧心急如焚，眼淚不自覺地滴落了下來。

韓仕弘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趕緊展開芷翎的信。

爸、媽：

對不起！我暫時離開一陣子，因為我實在不想去和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尷尬地四目相望、無言以對。

您們一定會問，為什麼我寧可選擇離開家人，也不肯告訴您們我心中的選擇。爸爸現在正沉浸在和蕭伯伯重逢的喜悅中，您們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成全您們之間兒女親家的約定，以彌補您們流失三十九年歲月之遺憾。到那個時候，我的反對會變成忤逆不孝，我的堅持會導致我們父女失和。而爸爸也會不擇手段地促成這件事，與其到時大家針鋒相對，不如在這些事尚未發生之前，我們就把一切的摩擦降至最低。

爸！我知道您會很生氣，您會覺得對蕭伯伯無法交代，但是這麼做總比我和蕭伯伯的兒子彼此見了面不中意，又怕傷您們的心而迎合您們的意思，勉強結合在一起的傷害較小，痛苦也較少，不是嗎？

您們不用擔心我，我自己會照顧自己，該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的。少青，我不在的時候，爸媽就勞你代為照顧。就此暫別

女兒芷翎留

韓仕弘看完后把信揉成一團，用力地丟在地上，他咆哮地怒斥：

「反了！反了！這是什麼年代？才要他們見個面而已，就值得她這樣不聲不響地離家出走以示抗議嗎？她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存在？她這麼一走，教我怎麼跟文龍交代？簡直是不像話！」

少青被韓仕弘的咆哮叫聲吵醒，他揉著惺忪的雙眼從房間走出來。

「什麼事啊？這麼吵！

中慧啜泣地說：

「這可怎麼好？芷翎從來也沒離開過我們，離開這個家，她怎麼能照顧得好自己呢？」

少青一聽，睡意全消，他詫異極了。

「姊姊離家出走？為什麼？好端端的，她幹什麼離家出走啊？」

少青這麼一問，更惹得中慧止不住淚水。韓仕弘盛怒地：

「別再哭了！就當我沒這個女兒，她有本事就別給我回來，簡直是氣死我了！」

中慧埋怨地說：

「都是你，芷翎才幫你找到蕭文龍，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實踐你們當年的戲言！換成是我，我也會逃得遠遠的！」

韓仕弘雖然也覺得自己是有點操之過急，可是他一想到芷翎完全不顧他的顏面，讓自己如此下不了台，他還是盛怒難平，無法消弭心中的氣憤。

「你說什麼？我們說的可不是戲言，不過是希望能藉由兒女的婚姻來延續我們陳、韓兩家的友誼，難道這也不對嗎？」

少青絲毫不以為然。

「為什麼您們的友誼要藉由子女的婚姻來延續呢？您們只想到您們自己，毫不顧我們的感受嗎？更何況我們有什麼義務要拿我們的終生幸福作賭注，只為了承續您們的感情呢？」

少青的話聽在盛怒的韓仕弘耳中，無異是火上加油，他指著少青責斥：

「你給我住口！你說我不顧你們的感受？我要是一點也沒顧到你們，我和文龍又何必苦心安排他們倆見面，我們大可以省略這個步驟，直接讓他們結婚，不是更快地就能達到我的目的了嗎？」

少青見韓仕弘發了火，連忙噤聲不語。韓仕弘突然用懷疑的眼光直視著少青，少青被韓仕弘看得頭皮直發麻。「幹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說！芷翎離家出走的事，是不是你也有分？或者，這根本就是你慫恿的？說！你是不是知道芷翎現在人在哪裡？快說！」

中慧聽了韓仕弘的話，滿心期盼地望著少青。少青卻一臉無辜，雙手齊擺地否認。

「您們別冤枉我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大姊有離家出走的念頭，她根本連提都沒跟我提過。別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啊！我回房去總可以吧！」

少青邊走邊嘟嚷地自言自語：

「幸虧他沒有女兒，否則，我也要離家出走了！」

「你說什麼？」韓仕弘大聲地說。

少青轉過身，狀極無奈。

「我說大姊真是不知好歹，別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卻讓她給白白糟蹋了！」

韓仕弘板著臉。「你少在那裡耍嘴皮子！快去準備準備，中午我們照常赴約！」

「可是……」

少青一看到韓仕弘不容反駁的眼神，把想要說的話全又咽了回去。

「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少青說完轉身就要回房，中慧走到少青的身旁低聲地說：

「少青，你到嚴若曦家問問，她跟芷翎感情最好，也許她知道芷翎在哪裡。」

少青安慰著母親：

「媽，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找若曦姊問問！」

少青回房后，中慧仍然不停地抹著淚，韓仕弘想去安慰她，卻又拉不下臉，他坐在沙發上淡然地說：

「芷翎這次離家出走，根本就是有計劃的，你在這裡為她擔心，她卻早就不知道在哪逍遙了！」

中慧雖然也同意韓仕弘的話，可是她只要一想到芷翎孤伶伶地一個人出門在外，她的心裡就忍不住湧起一陣難過與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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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若曦！」

少青一邊敲著嚴家大門，一邊喊著若曦。

若曦應聲出來開門，看到少青站在門外，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就像她早就在等著少青一般地自然。

「少青，你來啦！」

若曦神情自若的神態讓少青心安了不少。他笑著說：

「你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

「我想芷翎如果失蹤，我一定是你們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對不對？」

少青聽了若曦的話，心中那塊石頭整個落了地，他相信他沒白來這一趟。

「那你打算告訴我嗎？」

若曦並不正面回答少青的問題，她反問著少青：

「如果你是芷翎，你會怎麼做？如果你是我，你又會怎麼做？如果你只是你，你又將怎麼做？」

少青沉吟了一會兒，不禁笑了起來。

「若曦，你真是越來越有學問了，連說的話都如此深不可測。好，如果我是芷翎，我也會跟芷翎做出同樣的決定；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做得比你更好；如果我只是我，我將讓一切保持現狀！你滿意嗎？」

若曦像個大姊姊似地摸著少青的頭。

「小朋友長大嘍！」

少青收起笑容。「可是如果真決定這樣，媽可要擔心好一陣子了！」

若曦聳聳肩，一臉無可奈何。

「少青！芷翎的心事，致使她不願接受韓伯伯的安排，我能告訴你的也只有這些，韓伯伯現在正在氣頭上，硬把芷翎在這個時候找回去，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只是徒增大家的困擾而已！我想你一定有辦法安慰你母親，而且也可以回絕一切的詢問吧！」

少青點點頭。「媽那裡，我會想辦法處理的！那——我先回去了！」

「嗯。」

少青走了幾步，若曦又喊住了他。

「少青——」

「什麼事？」少青回過頭看著若曦。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若曦承諾道。

少青信任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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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翎經過了一段適應期之後，不論在工作上及生活上都慢慢地步上了軌道。芷翎每個月從不同的郵局定期寄錢回家，一方面貼補家用，一方面也藉此跟家人報平安。而芷翎在工作上的表現，更是讓她的上司稱讚不已，這使得芷翎對自己更是充滿了自信，同時也投注更多的心力在工作上。

「芷翎！」陳如萍手裡拿了一疊資料放在芷翎的桌上。「芷翎！這些資料你先帶回去看看，一些數據及內容最好能加以熟記，這樣你在跟客戶交涉的時候才會更顯得胸有成竹。星期三你跟小林一起帶客戶去看這塊土地，順便把生意談談！你來公司也有好一陣子了，你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所以我想這筆生意直接交由你負責去談，以增加你的實戰一些經驗。」

芷翎站起來，一臉又驚又喜。「真的嗎？陳經理，你真的放心讓我去嗎？萬一搞砸了……」

陳如萍笑著鼓勵她：

「搞砸了一次交易沒有關係，可是如果因此培養了一個人才，對公司的幫助卻是無可限量的，而且我相信我的眼光。」

陳如萍拍拍芷翎的肩膀。「你只要盡你的全力，其它的事就交給我來煩惱好了！」

芷翎點點頭。

陳如萍走後，芷翎想著如果自己可以在事業上有一番成就，那麼她就可以早日回家，到那個時候，父親也許就不會再逼自己去嫁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了。想到這裡，芷翎整個人都振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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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約定的日子，芷翎特意地上了點妝，也穿得較正式些。到了公司，一身清麗的芷翎果真令所有的同事驚艷不已。芷翎的助理林文昕盯著芷翎讚歎地搖頭。

「芷翎！你真是濃妝淡抹皆適宜，雖各有不同的風味，但卻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我看這次生意不用談就已成功一半了！」

芷翎聞言一臉羞澀狀。「小林！你少胡說八道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快走吧！」

芷翎拿了資料跟林文昕一齊走出辦公室，芷翎坐在車上還利用最後一點時間反覆地看著手中的資料。她仔細思索著每一個問題，注意著每一個環節，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任何一點疏失而影響了這筆交易，以致辜負了陳如萍辛苦的栽培。

他們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二十分鐘到達，芷翎下車后，隨即拿出手中的圖，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確定沒有什麼出入后，才把圖又重新卷了起來。

「芷翎！你看，他們來了！」

芷翎順著林文昕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兩輛黑色賓士車朝他們緩緩地駛過來，最後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頭輛車下來了兩位一看就知道是主管級的人物，而後一輛車卻是司機先下了車之後，走到車旁打開車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零缺點、修長的腿，然後才看到一個艷光四射的女人緩慢而矯柔造作地走出車外。林文昕看到她不禁脫口而出：

「這個女人，美艷動人卻矯揉造作沒氣質，標準的花瓶！」

芷翎雖然心有同感，但仍然白了林文昕一眼。

司機又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打開門，一個身著西裝、身材碩頎的男人慢條斯理地下了車。

「這個男人氣宇非凡、舉止有度，一看就知道非等閑之輩！而且所有的人下了車都站在原地等他，我想他才是我們今天的目標。」

林文昕說完，奇怪地芷翎這次怎麼毫無反應，他側過頭看著芷翎，卻看見芷翎臉色蒼白、兩眼直視著前方。林文昕順著芷翎的眼光看過去，發現芷翎直盯著剛走出車外的那個男人。

林文昕碰碰芷翎的手肘。

「芷翎？芷翎？」

芷翎一臉茫然。

「什麼？」

「你怎麼啦？被人點了穴道似的，他的確是很令人心動，可是你未免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吧？」

芷翎此時根本無心感受林文昕的幽默感。她的心中有如驚濤駭浪般地劇烈起伏，氣血凝結、腦中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一個令自己牽腸掛肚、日夜懸念的人竟然又在此時此刻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蕭雨辰！蕭雨辰！一個盤踞在她心頭的名字，在沉寂多年之後，在今天突然又再度闖入自己的生命里。

芷翎看著那個艷麗的女人挽著蕭雨辰，親親熱熱地有說有笑；而蕭雨辰的臉上也始終掛著笑容。芷翎的心隱隱作痛，自己的魂魄正一點一滴地離開自己的身體。

他們四人先後地走到芷翎面前，其中一人先伸出手自我介紹：

「你一定是韓小姐吧！久仰大名，想不到你本人這麼漂亮！我是郭偉華，我們通過幾次電話。」

芷翎對郭偉華誇讚之語全然無法接收，她只是機械地伸出手說：

「郭先生，你好。」

郭偉華欠了欠身，又繼續介紹著：

「這位是本公司蕭總經理。」

蕭雨辰向前走了一步，禮貌地伸出手。

「你好。」

芷翎低著頭，咬著下唇動也不動。林文昕在一旁急得一直輕扯著芷翎的衣角。芷翎猛然抬頭，眼光銳利地直視著蕭雨辰。

蕭雨辰看到芷翎，不覺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頓時化成不可置信的神情。芷翎伸出手，職業性地跟蕭雨辰輕輕握了握，就立即收回自己的手，反倒是蕭雨辰失神地一直凝望著芷翎。芷翎決定收起所有的感情和感覺，她把眼光硬生生地從蕭雨辰的身上移向郭偉華，像背台詞似的：

「郭先生，你們可以先看看這塊地，相信貴公司對這塊土地已經作了不少的評估，也知道它的發展潛力很大，而且非常具有前瞻性，在價錢上也比附近同等級的土地來得合理，這點相信貴公司也已做過比價了，所以如果貴公司覺得值得投資，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擇日進行簽約事宜？」

芷翎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定定地看著蕭雨辰。

蕭雨辰看見芷翎之後，根本就已失去談生意的心思，他凝視著芷翎，臉上寫滿了無限柔情，而眼神中卻飽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相思之情。

芷翎看著蕭雨辰，覺得自己彷佛又要掉入那一泓深不見底的湖水中。

「雨辰，你看，這附近的環境真好，如果房子蓋在這裡，一定會造成搶購熱潮的，你說是嗎？」

艾妮的聲音像針一樣扎在芷翎的身上，芷翎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蕭雨辰看見芷翎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可是芷翎卻迅速地又恢復一貫冰冷的表情；而那稍縱即逝的痛楚，反倒讓雨辰懷疑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蕭雨辰把艾妮的手撥開，深摯地看著芷翎。

「韓——小姐，你好嗎？」

蕭雨辰低沉柔情的聲音觸動了芷翎心底的感傷，一句簡單的問候卻包含了蕭雨辰款款的深情和訴說不盡的相思。芷翎一直抗拒、壓抑著自己心中真正的意念，她微顫抖著唇冷淡地說：

「蕭先生，我們剛才已經互相介紹過了，我想我們應該直接切入今天的主題，免得耽誤你太多的時間。」

芷翎冷冷的語氣，澆熄了雨辰心中所有的熱情，他好想告訴芷翎他不在乎為她耽誤多少時間；他甚至願意為她付出他的一輩子，可是高傲倔強的芷翎卻根本不讓自己有任何開口的餘地。

「芷翎，你在乎的只是這筆交易嗎？」

蕭雨辰發自靈魂深處的一聲呼喚，喊得芷翎心裡一陣酸楚直涌心頭，她勉強克制自己那股強烈的想哭的感覺，殘忍地說：

「蕭先生，我想以我們的交情還不足以直呼名字，請你還是喊我韓小姐。你說得沒錯！我是很在乎這筆交易，所以今天我才會站在這裡。」

蕭雨辰不可置信地看著芷翎，芷翎也面不改色地盯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蕭雨辰終於放棄地嘆了口氣，語帶痛苦：

「好吧！郭經理，安排時間讓韓小姐簽約，一切照韓小姐的意思簽約，不可為難韓小姐。」

蕭雨辰突然之間就做了決定，讓原先還想在價錢上作一點爭取的郭偉華和一直處於備戰狀態的芷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郭偉華只有連聲附和：

「是的！總經理。」

芷翎知道蕭雨辰作這個決定完全是為了她，可是她卻不願領情：

「既然這樣，那我再請我們陳經理跟貴公司聯絡，謝謝你們，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跟貴公司合作。」

芷翎說完話隨即轉身對著林文昕。

「小林，我們走吧！」

芷翎轉過身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坐上車子，用力地關上車門，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渾身無力地癱在椅子上，她可以感覺得出蕭雨辰在看著自己，可是芷翎就是故意不去看他，一逕地低著頭。

林文昕坐上了車子看著芷翎，關心的問：

「你還好吧？」

芷翎點著頭，身心俱疲。

「走吧，我覺得好累好累。」

林文昕發動了車子，忍不住又問：

「你們本來就認識嗎？

芷翎激動地說：

「不認識！不認識！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林文昕雖然知道芷翎在說謊，可是他也看得出來芷翎很痛苦，所以他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蕭雨辰的心隨著芷翎的出現而激動不已，也隨著芷翎的離去而黯然神傷。

艾妮卻在一旁看著蕭雨辰，她在蕭雨辰的眼神中發現她從未見過的柔情，她不明白何以蕭雨辰對一個洽談生意的女人會出現這樣的眼神，她的心中不禁對韓芷翎升起一股敵意和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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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雨辰好幾次拿起電話又放下，他一直想要打電話給芷翎，可是一想到芷翎冷冷的神情以及淡漠的語氣，他就不免心生猶豫。

當他又再度拿起話筒的時候，艾妮突然推門進來。雨辰看見艾妮，放下手中的電話，奇怪地問著：

「你怎麼來了？今天不用上班嗎？」

艾妮走到雨辰的身旁依偎著他。「我今天休假。」

「你又休假？你是配合我爸爸上班時間而上班嗎？什麼時候開始你跟我爸爸同進退了？」雨辰用略帶不滿地口吻說。

「我真的休假嘛！」艾妮嬌嗔地說。

「艾妮，不要太過分了！要不你就辭職，你這種上班方式，別人會說閑話的！」

艾妮的唇附在雨辰的耳畔：

「你如果真怕別人說我的閑話，那我們結婚好了，這樣你就不必擔心別人會說我的閑話了！」

雨辰站起來正色地說：

「艾妮，我想我們的交情僅止於吃飯、談天，我們不是曾經說過，一切順其自然，絕不讓彼此心裡有負擔、有壓力。你是個獨立自主又成熟的女人，你怎麼變得像個十七歲的小女孩似的突然跟我提起結婚的事呢？」

艾妮結實地碰了雨辰一個軟釘子，臉色變得十分窘迫，她勉強維持著自己臉上的笑容，故作不在乎地說：

「我跟你開玩笑的，你那麼認真幹嘛？我才不會傻得用婚姻來束縛自己呢！」

艾妮說完話，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靜。

艾妮只好打破沉默：

「她是誰？」

「誰是誰？」蕭雨辰一臉茫然。

「就是那天跟公司接洽那筆土地交易，讓你精神恍惚的那個女人，她到底是誰？」

雨辰並不想把這件事告訴艾妮，只好虛應：

「她不是韓芷翎嗎？那天郭經理在介紹的時候，你不也在場嗎？」

雨辰在那天喊出芷翎的名字時，艾妮就滿腹猜疑，如今蕭雨辰又再一次說出芷翎的名字，使得艾妮心中的疑惑更深。

「你怎麼知道她叫韓芷翎？我卻只聽到郭偉華介紹她是韓小姐！」

「是嗎？那或許郭經理在事前有跟我提過吧！我不太記得了！」

艾妮仍然一臉狐疑地看著蕭雨辰。她明知道蕭雨辰說的不是真話，可是如果繼續追問下去，就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所以她佯裝沒事似地：

「也許吧！」

艾妮看了看手錶。「雨辰，走吧！我人都已經來了，陪我去吃頓飯好嗎？」

雨辰面有難色。「改天好不好？今天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艾妮不悅地噘著嘴。「忙什麼嘛！再忙也得吃飯啊！好嘛！好嘛！我難得來一次嘛！」

雨辰拗不過艾妮。「艾妮，現在真的不行，這樣吧！我先把事情處理好，晚上再陪你吃飯，好嗎？」

艾妮無可奈何。「好吧，那我先去逛逛，下班的時候再過來好了！」

雨辰打發了艾妮之後，鬆了一口氣地坐回位子上。他又盯著電話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地拿起電話。

「喂！請問韓芷翎小姐在嗎？」

「您稍等！」

辦公室內雖然開著冷氣，可是雨辰仍然緊張得汗如雨下。

「喂，韓芷翎。」

雨辰聽到芷翎的聲音，握著話筒的手不由得震動了一下。

「喂，你是哪位？」

芷翎自從遇見蕭雨辰之後，生意雖然談成了，可是整個人卻突然走了樣。她整天心緒不寧，精神無法集中，脾氣焦躁，現在她接了電話，對方又默不作聲，她有點不耐煩了。

「你再不說話，我要掛電話了！」

蕭雨辰一聽到芷翎要掛電話，忙說：

「芷翎，是我，蕭雨辰，你別掛電話！」

芷翎聽到蕭雨辰的聲音，心中又是一陣激蕩。以前在學校時，就常常在自己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碰到蕭雨辰，弄得自己不知所措，現在又在自己尚未從和蕭雨辰再次重逢中，做好心理調適的情況下接到蕭雨辰的電話，芷翎的心中不禁有些恨起蕭雨辰。

「芷翎，你還在嗎？芷翎？」

「蕭先生，你到底有什麼事？如果是有關土地交易的事情，我幫你轉告陳經理。」她的語調中滿是防禦。

芷翎的話使得蕭雨辰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又開始動搖了，他挫敗地說：

「芷翎，你從來都不了解我的，是嗎？以前是這樣，現在事隔兩年了，老天爺安排我們再次相遇。你依然如此，一點也沒有變，是嗎？」

蕭雨辰的話雖然打動了芷翎的心坎，可是他挫敗的語氣也讓芷翎有一種報復的快感。芷翎依舊不帶感情地：

「我們從來就不曾相識過，又談什麼了解呢？」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芷翎口是心非地：

「是的！是的！我就是這麼認為。」

兩人一陣沉默之後，蕭雨辰深沉地嘆了一口氣。「如果我放下我的自尊，卸下我所有的偽裝，跟你低頭、跟你認輸，你願意告訴我你的真心話嗎？」

芷翎的心開始動搖了，她想告訴蕭雨辰，她想他，無可救藥的想他；她愛他，不可自拔地愛他。可是她一想到艾妮，那個亮麗美艷的女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毫不避諱地親密的依偎在蕭雨辰的身旁；她的心中就迅速地燃起一把妒火，而且毫不留情地燒遍她的身體。芷翎斷然回答：

「對不起，蕭先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沒什麼真心話可說。」

芷翎雖然這麼說，可是蕭雨辰還是決定跟芷翎坦白自己的感情。

「芷翎，在學校的時候，我就愛你，這兩年多來，我一刻也沒忘記過你！我一直覺得你並不像表面上那樣討厭我，我甚至覺得你有一點喜歡我，難道這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嗎？」

蕭雨辰遲來的表白讓芷翎又氣又難過，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淚水滑過她的臉龐。她強忍著淚水。

「是的！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錯覺！錯覺！」

芷翎用力把電話掛上，抓起皮包對著林文昕說：

「小林，下午幫我請個假，我不太舒服！」

芷翎說完后，不顧同事們投來的異樣眼光，急急衝出了辦公室。

芷翎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她把自己投身於熙攘的人群中，希望能藉著塵市的喧囂，淹沒自己的愁緒。可是在一片人聲鼎沸中，卻反而使得芷翎的心情更加寂寥。她想忘了蕭雨辰，可是蕭雨辰的影子卻像幽靈似地時時穿梭在人潮中，讓芷翎無所遁逃。

芷翎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感覺，她拿了一個銅板，走到電話亭旁撥著電話。

「喂，麻煩找嚴若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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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翎和若曦坐在餐廳里用著餐，芷翎把每一樣餐點都象徵性的吃了一點。若曦看不過去，忍不住批評：

「芷翎，你別這麼糟蹋糧食好不好？無緣無故蹺班跑來這裡花錢，還不好好吃，你自己也在工作，難道不知道賺錢不容易嗎？」

芷翎不吭氣，紅著眼睛，一臉委屈地看著若曦，若曦放下餐具投降地：

「好吧！好吧！到底是什麼事？你就說吧！別這麼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可沒對不起你。」

「我遇見蕭雨辰了。」

「誰？」

芷翎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若曦一時會意不過來。

「蕭——雨——辰！」芷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以前學校那個從不開口說話的男人嗎？」若曦若有所悟。

芷翎點點頭。

若曦看著芷翎。

「不止這樣吧？還有呢？」

「還有……」芷翎欲言又止。

「怎麼啦？跟我還有什麼不好講的？難道我不值得信任嗎？」

「不！不是的！」

芷翎從遇見蕭雨辰開始，到蕭雨辰打電話表明心跡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訴若曦。

若曦聽完后不解地說：

「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蕭雨辰向你吐露了心聲、表明了心跡，這不正好實現了你的夢想嗎？你應該欣然接受才是，為什麼反而愁眉不展的呢？」

「因為……」

芷翎突然止住了話。

「因為什麼？」若曦問著芷翎。

芷翎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至極，若曦霍然回頭一看，居然就看見蕭雨辰伴著一個身材姣好，美得令人暈眩的女人走進來。

若曦失聲地喊著：

「蕭雨辰！」

蕭雨辰循著聲音望過去，沒想到竟然看見嚴若曦，他的眼光越過若曦，發現芷翎緊咬著唇坐在若曦的對面；蕭雨辰當下一驚，拋下一臉錯愕的艾妮朝芷翎走過去。

「嚴小姐你好，芷翎……」

芷翎只覺得自己被愚弄、羞辱。她突然站起來，身體微微顫抖，咬著牙指著蕭雨辰。

「蕭雨辰！你不要跟我說話，你居然還有臉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芷翎……」

「你不要叫我！」芷翎嘶喊著：「你！你怎麼能在中午跟我說一些你自認為是你的真心話之後，在前後短短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你就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地跟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地在一起吃飯？難道所有的事情在你的心中都不能留下一點痕迹嗎？你說的沒錯，老天安排我們再度相逢，我依然不了解你，可是老天卻讓我明白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你不是要聽我的真心話嗎？好！我告訴你，我恨你！恨你！永遠地恨你！」

芷翎說完推開蕭雨辰，在自己的眼淚落下之前逃離出去。蕭雨辰原想追出去，卻被若曦拉住。若曦急急地從皮包拿出紙筆寫了自己的電話交給蕭雨辰。

「你別走！去了事情會弄得更擰了，這是我的電話，打電話給我。」

若曦說完，匆匆地追著芷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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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雨辰頹喪地走到艾妮的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艾妮滿心不悅。「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明明認識她，為什麼要說謊？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為什麼她那麼傷心？為什麼你那麼難過？為什麼？」

蕭雨辰揚起手阻止艾妮繼續說下去。

「我沒有說謊！我跟她之間根本無所謂的開始，又怎麼談得上糾葛呢？如果真要有什麼糾葛也好，至少我還知道該怎麼做，不會像現在如此狼狽不堪，對於她的指責百口莫辯，對於她的傷心無言以對。算了，多說無益，走吧！」

艾妮仍然佇立不動。蕭雨辰粗啞著聲音：

「艾妮，趁我還可以維持我基本禮貌的時候，讓我送你回去，如果你再不走，我自己走。

蕭雨辰說完，真的邁開腳步就往外走，艾妮恨恨地跟在蕭雨辰的後面。

艾妮想著自己自從認識蕭雨辰以來，蕭雨辰對自己永遠都是彬彬有禮，像個舉止合宜的紳士一般。在外人的眼中看起來，蕭雨辰對自己好像是情有獨鍾，可是艾妮卻清楚地知道，蕭雨辰一直和自己保持著距離。艾妮表面上裝作不在乎，可是她知道自己永遠也跨越不了蕭雨辰在他和自己之間所築的那條鴻溝。

以前存在於艾妮和蕭雨辰之間是個無形的距離，如今又出現韓芷翎這個實際障礙。一個足以震撼蕭雨辰心靈的女人，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毀了她在蕭雨辰身上所花的心血，把她完全趕出蕭雨辰的心靈。她不甘心，她絕不甘心就這麼把蕭雨辰拱手讓人，艾妮在心裡開始盤算著，要怎麼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蕭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