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一年很快的過去了,曉彤依然是個快樂而且雲英未嫁的侯爺千金,因為她開出的條件至今無人能夠達成,皇帝雖然多次下詔,並且也多次召集朝中名臣共同會商苦思,但就是沒人對得出曉彤那「東啟明,西長庚,南極北斗,誰是摘星手?」的下聯。

皇帝感到非常沒面子,可是君無戲言,大話又已經說出去,不能收回了,所以心情格外的惡劣。「想不到朕的一干大臣,居然還比不上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皇帝坐在御書房中,看著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心情鬱悶透了。

「萬歲爺,皇後來看您了,正在御書房外,萬歲爺是不是立刻傳旨接見呢?」一名內侍向皇帝稟奏道。

「皇後來了?」皇帝皺起眉頭,實在不想見皇后,「她一定是為了曉彤的事來見朕的,唉!朕空有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可以分憂。」

「萬歲爺想必是為了定遠侯千金招親的事煩心吧?」皇帝的貼身內侍小葉子機伶的說,「其實萬歲爺不必煩惱,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早晚程姑娘的婚事都會有著落的。」

「有這麼容易就好了。再說,也不只曉彤的婚事令朕煩心。朕氣悶的是,滿朝文武中也不乏才學高超之士,就是無人能對得出下聯,豈不是證明了這些大男人還不如一個小姑娘?上一次長公主回宮見駕時,就和皇后一搭一唱,嘲笑男人沒用,全給一個小姑娘比了下去。朕一想起這件事,就不由得氣惱至極!」

皇帝說得沒錯,曉彤開出條件沒多久,就傳遍了北京城,而她的婚事也因此演變成一場「女人與男人的對抗賽」。這一年來,北京城裡上自王公親貴、大臣百官,下至販夫走卒,所有的男人都在老婆面前矮了半截,而所有的女人也都以曉彤為例,大肆宣揚女人比男人強的理論。

就連一國之君、位居萬萬人之上的皇帝,在皇後面前也有抬不起頭來的感覺。

「萬歲爺可是為了『女勝於男』而生氣?莫非是擔心在皇後娘娘面前受窘,所以不想見皇后?」小葉子笑問著。

「哼!再這樣下去,那些女人可真要爬到咱們男人的頭上來了。」皇帝心煩氣躁的站了起來,「難道真的沒人對得出下聯?」

「萬歲爺何需煩心?程姑娘雖然號稱京城第一才女,但終究是個女子;何況天下之大,奇人異士、飽學才子大有人在,萬歲爺一定能在皇後面前爭回面子的。」小葉子討好的說。

「你說得倒容易,朕起先不也是這麼想?哪知都過一年了,還是沒人對得出曉彤的下聯,怎麼不教朕生氣?況且皇后每次見到朕,那副又得意又古怪的表情,教朕看了就不舒服。」皇帝恨恨的說。

小葉子神秘的一笑,「其實萬歲爺想爭回面子也不難,奴才早替萬歲爺想到了一個人,此人不但才氣縱橫,而且年紀也比程姑娘大不了幾歲,還生得面目俊朗,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哩,一定能令程姑娘甘拜下風。」

「哦?真有此人?」皇帝又緊張又興奮的問,「小葉子,你快說,只要真有這麼個人,朕一定重重的賞你。」

「萬歲爺怎麼忘了?這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呀!」小葉子走上來,附在皇帝的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些話,皇帝緊皺的眉頭漸漸放鬆了,嘴角也開始泛出笑意,並且頻頻頷首。

「多虧你提醒,朕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呢?小葉子,事成之後,朕一定重賞你。」

「多謝萬歲爺恩典。」小葉子屈膝行了個禮,才問皇帝:「這會兒只怕皇后等得心焦不已,萬歲爺是召見,還是給個回話呢?」

「讓皇後進來,朕現在有把握了,再也不怕皇后說什麼了,而且還要皇后輸得心服口服。」皇帝充滿自信的說。

「是!」小葉子很快就將皇后請了進來。

皇後行了禮后,第一句話就問:「皇上滿臉喜色,心情似乎很好,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現在還沒有什麼喜事,不過就快要有了。」皇席巴不得皇後有此一問,立刻說道:「朕正在打算要賞曉彤什麼東西當嫁妝呢!」

「曉彤的嫁妝只怕一時三刻還用不著,皇上現在打算,不嫌太早了點嗎?」皇后沒想到皇帝會主動提起這件他一直覺得沒面子的事,頗感意外,「臣妾可已經是死了半條心,看來要找個比曉彤更有才學的男人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皇帝瞪了皇后一眼,「那也未必,曉彤不過是個小姑娘,念了幾本雜書詩文,能有多大能耐?」

「皇上到令天還這麼嘴硬?」皇后得意的笑了起來,「曉彤也許能耐不大,但比起滿朝文武百官,以及那些名士才子們,似乎略略強上那麼一丁點兒。」

「皇后,你別太小看普天下的男人,天底下能人異士多著呢,哪裡就被一個小姑娘難倒了?」皇帝意味深長的說。

「臣妾就不知道這位能人異士過去這一年來,可是待在哪座深山僻壤里,要花費皇上一年的時間才找得到。」皇後半嘲謔的笑道。

「胡說!這人就在北京城裡,朕立刻可以召喚他前來。」皇帝嘴角帶笑的看著皇后。

「哦?那為什麼這一年來皇上不召喚這位大才子呢?」皇后根本不相信,因為京城裡的名士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可是此刻她卻一點也想不出,京城裡有什麼足可與曉彤相提並論的人。

「皇后,你別得意過頭了,從前是因為咱們男人不願和婦人一般計較,才讓曉彤這妮子得意一時,你還以為男人真的不如女子嗎?哼哼!你們女人呀,差得遠了。」

話題又扯到男人、女人誰強誰弱的問題,皇后當然不甘示弱,立刻回嘴:「皇上,空口說大話誰不會呀?要是真的能在北京城裡找出一個勝過曉彤的男人,除了依照約定將曉彤嫁與他為妻,臣妾還願親手為皇上縫製一件龍袍,另外再賜皇上找來的這名『大才子』珍珠一斛、黃金百鎰。」

「好,朕就和你賭!要是朕找來的人輸了,朕也賞賜曉彤珍珠一斛、黃金百鎰。至於御妻嘛,朕賜你大內珍藏的那套海棠花式的簪環首飾。」皇帝一聽,正中下懷,尤其是皇后願親手為他縫製龍袍這個賭注,更令他心動。皇后少女時期曾居住在蘇杭一帶,習得一手絕佳的刺繡功夫,她的綉品也是京城一絕,曾得先皇、先後的賞識,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雀屏中選為太子妃,不過封為皇后之後,就很少親自動手刺繡了。

「啊?就是揚州督府進貢的那套海棠首飾嗎?」皇后驚喜的問。那套首飾出白揚州最著名的首飾樓「玉花苑」,包括兩條項鏈,鏈墜是以紅、綠寶石鑲成海棠花的樣式,鏈扣是兩顆金光閃爍的貓眼石;四支發簪各由白玉和翡翠雕刻出不同的海棠花;還有一對玉鐲,通體碧綠瑩潤,是由最上等的和闐玉製成;另外寶石耳環、寶石戒指、身上帶的環佩等,無一不是巧奪天工、美不勝收的精品。

看到皇后驚喜交加的樣子,皇帝覺得有些好笑,「皇后,別高興得太早,或許是朕得了你親手縫製的龍袍也說不定呢!」

「絕對不會,臣妾對曉彤有信心。」

「那倒巧了,朕對那位大才子也有絕對的信心呢!」皇帝笑睨著她,「那咱們就走著瞧了,且看最後勝負如何。」

皇后看著一臉莫測高深的皇帝,不知為什麼,心上突然閃過一絲不安,心想,製作一件龍袍可要花上一、兩個月的工夫,既耗神又傷眼力,或許她剛才不應將話說死了,而且該換一樣賭注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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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子,怎麼樣了?他怎麼說?答應了沒有?」一見小葉子回來,皇帝立刻迫不及待的問。

小葉子心虛的看了皇帝一眼,囁嚅的說:「這個……這個……管公子他……」

「他怎麼樣?」皇帝的心往下一沉,「莫非管玉也對不出下聯?」

「回萬歲爺的話,奴才看管公子一定是對得出,而且他也說了,對聯可說是雕蟲小技、不足為道,只不過他不願與程姑娘比試。」

「為什麼?」皇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這……管公子說了很多,奴才也記不住,不過……」小葉子頓了一下,才下定決心似的說道:「管公子的意思彷佛是在說不想娶程姑娘。」

「什麼?你是說他不想娶曉彤,所以不願來對下聯嗎?」皇帝大出意外,「他有沒有說為什麼?莫非管玉已經訂過親了?」

「回萬歲爺的話,奴才也問了,管公子倒沒有訂過親,可是管公子說他不想娶程姑娘這種侯門繡戶驕寵慣了的刁蠻千金,還說這種女子有才無德,不會是好妻子,另外還有一句什麼……什麼……齊大非偶,總之,他不想來。」小葉子哭喪著臉說。

齊大非偶?皇帝想起了那個古老的故事,春秋時代齊國是個強國,齊僖公有位美麗的女兒文姜,他想將文姜許配給鄭國的太子子忽,但鄭國的國力很弱,一旦娶了強國的公主,日後做丈夫的非天天看妻子的臉色過日子不可,所以子忽就以「齊大非吾偶」為理由拒絕了這門婚姻。

不過管玉以此理由拒絕,皇帝是不能接受的。

「豈有此理,這算什麼回答!他還說了什麼沒有?」皇帝惱怒的拍案問道。

「萬歲爺請息怒,管公子他也說了,要是朝中實在無人能對得出下聯,萬歲爺輸給皇后的賭注他可以為皇上預備。」小葉子趕忙回答。

「這是什麼話!朕豈在乎那一點點兒賭注。哼!重要的是這場賭注朕若輸了,以後哪還能在皇後面前抬得起頭來?」

「萬歲爺,管公子不肯來,可怎麼是好?」小葉子著急的說,「眼下除了他,再沒人能勝得過程姑娘了。」

「管玉這小子,真要氣死朕了!」皇帝站起來,在御書房裡繞過來、轉過去,最後怒氣沖沖的抱怨:「他也不想想,他們管家累世蒙受皇恩,朕今天有事找他,居然還推三阻四,一點都不知道上報皇恩。」

「萬歲爺先別生氣,依奴才看,這件事還是有希望的。」小葉子想了想,「管公子的爺爺是陛下當太子時的太傅,父親又受陛下倚重,曾經封為吏部尚書,管公子不會不念陛下聖恩的。」

「是嗎?」皇帝拉長了音調,慢吞吞的問:「那現在朕有事找他,他為什麼不肯奉詔前來呢?」

「萬歲爺,管公子是出世的大才子,奴才聽人說,凡是才子脾氣必然古怪,越是才氣大,脾氣就越難捉摸,所以依奴才淺見,皇上要管公於來,不能用詔令,而得用請的。」

「用請的?哼哼,他的架子倒是大得很哩。」皇帝冷笑兩聲。

「萬歲爺要是生氣,小的就不敢再往下說了。」

「朕不生氣,你說就是了。」

「萬歲爺甭覺得委屈,當年劉備請諸葛亮,不也三顧茅廬嗎?」對皇帝的心思小葉子摸得很清楚,「可沒人說劉備失了皇帝的面子,反而都說他禮賢下士,是個仁君呢!今天萬歲爺就委屈一遭,將詔書改成請柬,奴才想,管公子看了,是非來不可。」

「這個嘛……」皇帝陷入了沉思,下張請柬是無所謂,可是他就怕管玉是笑傲王侯之流的人物,根本視權勢如糞土,萬一下了請柬再被拒絕,那他可就真的顏面無存了;萬一消息又走漏傳入皇后耳里,那更是會讓他無地自容。

「萬歲爺,您考慮得怎麼樣?是不是下張請柬給管公子?」小葉子試探的問。

「小葉子,你說朕要是下了請柬,管玉就一定會來嗎?」皇帝問。

「這個……奴才……想……」小葉子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萬歲爺既然都已經下了請柬,管公子應該是會來吧!」

「你也沒有把握,對吧?」皇帝長嘆了一聲,「好吧!朕就親自走一趟『無憂山莊』,親自去請管玉。」

「啊?萬歲爺要親自出宮去……去請……管公子?」小葉子的嘴張得老大,半天也合不攏。

「管玉不來,朕只好親自去請了。」皇帝也看開了,神情顯得很愉快,「再說無憂山莊是朕賜給太傅安享晚年的處所,昔年太傅未過世前,朕也常常出宮前去向太傅請益,兩年前太傅過世,朕才不去的,說起來倒有些懷念。」

「萬歲爺,這樣不太好吧?奴才擔不起這個責任。」小葉子想到皇帝私自出官,萬一被人發現,查出是他慫恿皇帝出官,那可是死罪一條呀。

「怕什麼?就朕和你兩個人偷偷溜出去半天,不會有人發現的。而且朕也想到一條妙計,一定可以讓管玉出來和曉彤互較高低,朕非贏得皇后親手縫製的龍袍不可。」皇帝興緻勃勃的說。

小葉子目瞪口呆,怔在當場。

「咦?你還呆站在這兒做什麼?」皇帝看了小葉子一眼,以責怪的口吻命令道:「還不快去給朕拿便服來,朕現在就出官去。」

小葉子無可奈何的拿過一套便服來,服侍皇帝換了服飾,自己也換上尋常富戶的管家衣衫,才和皇帝遮遮掩掩的出了御書房,往一道鮮為人知的側宮門溜了出去;而一名躲在御書房的大書櫥后目睹一切的小宮女,直等到皇帝走遠了,才從書櫥后閃身而出,往皇后所在的昭陽殿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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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玉?」聽完小宮女的報告,皇后納悶不已,「京城裡有這麼個人,我居然會不知道?這可怪了,你們幾位聽過這個人嗎?」

皇后的眼睛瞄向圍繞著她坐成半圓形的王妃和朝廷命婦們,她們是以進宮覲見皇后的名義而來,實際上卻是應皇后之邀前來開會。這群命婦都是持女人勝過男人的看法,因此在曉彤的婚事爭端中,不用說全都是站在皇后這邊,高舉對抗男人大旗的;而這一年來,這批娘子軍也的確由於曉彤的緣故在丈夫面前出足了風頭,不少人更因此大發雌威,將丈夫治得俯首貼耳,再不敢違逆太座閨令。

但是日前皇帝胸有成竹的和皇后訂下賭約后,皇后一直覺得心中不安,所以不但在皇帝身邊埋伏了線民,還不時邀請這群命婦進宮共同會商大計。

「管玉?是誰呀?」

「是嘛,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宇!」

「他真的才學很高嗎?」

「難道皇上真的找了秘密武器來對付曉彤?」

命婦們吱吱喳喳的討論起來,可是對「管玉」這個名宇,大家都覺得十分陌生。

「哎喲,這我可想起來了,難道是他?」突然間,皇后的大姑子,也就是皇帝的姊姊昭華長公主叫了起來。

「長公主,你知道這個叫管玉的人?」皇后急忙問道,其它命婦也都關心的注視著長公主。

長公主為自己剛才的大嚷大叫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羞澀的一笑,「我不知道管玉,不過他的姓氏倒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或許和管玉有關。」

「哦?長公主究竟想起了什麼人?」皇后很好奇的盯著她,「我卻是不記得有什麼姓管的人呢!」

「那當然,那時候皇后還沒嫁進來哩!」長公主在腦海中追憶著,「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皇上還沒被封為太子,當時大家看好的太子人選是七王爺,不過皇上有個好太傅,他叫管征羽,官拜翰林院大學士兼文華殿侍講,等於是先皇的老師,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這位管大學士和皇上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呢?」皇后很驚訝,她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太子妃了,至於當令皇上是如何被封為太子的,一直沒有人對她提過。

「那時候幾位皇弟都想被先皇選立為太子,先皇也為此很傷腦筋,每位皇子都有優點,也各有缺點,由於選立皇嗣關係著國家日後的命脈,因此先皇格外慎重。當時最被各方看好的人是七弟。」長公主看了七王爺的夫人一眼,心想,要是當時先皇作了另一個決定,如今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臣妾是福薄之人,哪有當皇后的命呢?」七王妃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不過時不我予,現在說什麼都是枉然,索性口頭上大方點,「皇上是真命天子,才能娶到美麗大方的皇后,坐上龍廷,至於咱們那位七王爺,既然是當王爺的命,那就只能配我羅!」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長公主點點頭,再往下說:「當時先皇很倚重管征羽,私下都尊稱他為管先生,幾次徵詢管先生有關立儲君的事,管先生都大力讚揚當今皇上,說皇上仁孝、不偏聽,論個人才華雖不若七弟,但是當君王重在會用人,自己無才反而可以用天下之才,這句話說動了先皇,才立了皇上做太子。」

「嗯,這位管先生想必是滿腹經綸,才能得先皇如此倚重。」皇后佩服的頜首稱讚。「後來呢?」

「皇上受封為太子后,管先生也被加封為太子太傅,負責教導皇上為君之道。」長公主回憶道,「但是一等到皇上繼位,管先生就以八十高齡告老退休,皇上幾次勸不住,只好答應,最後恩賜北京城郊的玉泉山做為管先生養老的地方,還特命工部動支了一百萬兩白銀,在那兒給管先生建了一座山莊。」

「那麼這位管先生和皇上令天去找的管玉會有關聯嗎?」皇后看著長公主,「可是為什麼從來沒聽過管玉這個人呢?」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管先生只有一個兒子,才學也很高,記得皇上在初登大位時,晉封他尚書或什麼官職的,可惜不久他就因病死了,這之後我再沒聽說過管家有什麼人了。」長公主說。

「這麼說來,管玉難道是管先生的親戚?」皇后皺眉思忖著,「皇上為什麼那麼有把握管玉一定能勝過曉彤?」

「回皇后的話,剛才聽長公主這麼一說,臣妾倒是想起來了,這個管玉莫非是三年前殿試時,被皇上親筆點為探花郎的那個人?我好像隱約記得有這麼個人。」說話的人是右承相李牧之的夫人。

「右承相是三年前科舉大考的主考官,這麼說起來,管玉是尊夫的門生了?」長公主關心的問,「李夫人,快跟我們說呀!」

「是,回長公主的話,當年拙夫出任主考官,回家時曾經大大誇讚一名考生,直說他是少見的天才……對了!那人的名字就叫管玉。他來拜見拙夫時,臣妾因為好奇,躲在珠簾后偷瞧。」李夫人不疾不徐的說。

「真的嗎?他長得怎麼樣?」幾位夫人好奇的追問。

「哎喲,這可不是臣妾吹牛,管玉真是人如其名,好一位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哩!」李夫人滔滔不絕的大加讚揚,「還記得那天他穿了件藍白兩色的寬袖儒服,腰間系著一塊玉珏,就這麼走進來對著我家老爺行禮,等他一抬起頭來——」

「怎麼樣?快往下說呀!」

「管玉一抬頭,可讓我大吃一驚,臣妾活了五十多歲,從沒見過像他這樣又英武又俊美的男人,」李夫人嘖嘖稱奇,「真是臉似桃瓣、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尤其一雙眸子又黑又亮,簡直就像可以看透人心似的。他那種陽剛的男性美,還有飽讀詩書的智慧光彩,教我真不知該怎麼形容才好,當時我只覺得都說美女傾國傾城,其實俊美的男人也有同樣的魅力。」

這一番形容讓所有的貴婦們聽得如痴如醉,恨不能親眼一睹管玉這位俊俏才子的翩翩風采。

過了好一會兒,皇后才突然開口,「等一等!」皇后一揮手,皺著眉問:「管玉如果三年前就中了探花,何以至令仍未在朝中任職,甚至連我都沒聽過這人呢?」

「回皇后,妾身聽拙夫提起過,管玉經過殿試被皇上欽點為一甲第三名的探花后,就傳來他祖父過世的消息,所以就回家守喪三年,並沒有分發任何官職,甚至連探花的缺也由他人遞補,至於管玉的探花身分則移至守喪完,也就是今年,再與本科進士們一同公告。」李夫人說。

「這麼說,令年的科舉尚未舉行,探花之位就已經先訂好是管玉了?」皇后大概明白了,「想必管玉是管先生的孫兒輩,所以皇上才會親自去找他。」

「皇后所見極是。」眾人也贊同這項推論。

「管玉既然中過進士,還拿過探花名次,想必才學不低。你們看,曉彤會不會輸給他?說不定他真能夠對出曉彤出的對子的下聯呢!」皇后開始擔心了。

「皇后請放心,依臣妾看,管玉最好是拒絕出來比試,否則他是輸定了。」七王妃信心滿滿的說。

「哦?七王妃,這話怎麼說?」

「皇后別忘了,管玉不過中了第三名的探花,在他之前還有第一名的狀元、第二名的榜眼,這兩人目前都在翰林院任編修,而且也都未婚,前陣子皇上叫他們來對下聯,不也是苦思了三、四天,最後承認對不出來,還惹皇上發了一頓脾氣嗎?」

「這也作不得准,自來探花都是選年少英俊的進士,所以管玉既然是美男子,皇上可能有意將他列為探花,卻不表示他的才學低於狀元或榜眼。」長公主不以為然的分析。

皇后吃驚的看著長公主,「長公主的意思是……管玉有可能勝過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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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山莊建在北京城的玉泉山上,整座山都是管家的產業,是皇帝為報答太傅而賜給他安養晚年的地方,經過管家兩代的經營,已經成為京城首屈一指的著名園林,山莊依山築屋、引水為池,台樓閣錯落有致,加上遍植名花異草,可以說盡得山水靈秀的雅趣。

而山莊內的樓閣亭台各有特色,包括藕香洲、征觀園、雪香雲閣、凈深亭、觀耕亭、梧竹幽居、半窗梅影、綉綺樓、枇杷園、玲瓏館、伴我小坐軒、扇閣等等,都是皇帝以往來探訪太傅時很熟悉的地方。

通往後花園書房的訪月橋上,還有當年皇帝來訪時管玉所做的一首詩,其中兩句「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桐已秋聲」,曾令皇帝大為驚嘆,而當時的管玉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皇帝因此特別御筆親題這兩句詩,並傳令刻成石匾,懸在無憂山莊的書齋門口。

「原來皇上和管公子家有這樣深的淵源,那麼管公子這回若不為皇上效力的話,可太說不過去了。」小葉子一路上聽皇帝說起和管玉家族的交情,覺得此行說動管玉的機會大增。

「管玉這個人哪,是不能用帝王的權勢命令他做什麼,」皇帝詭秘的一笑,「不過朕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讓他自動出來和曉彤比試。」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來到了無憂山莊的大門口,守門的家丁還是以往那位老人,認得皇帝的面貌,不禁大吃一驚,急忙要進去通報主人,不過讓皇帝攔住了,他問明管玉正在書齋玲瓏館,就帶著小葉子走了進去。

管玉是管征羽嫡親的孫兒,皇帝過去曾微服私訪無憂山莊多次,他對皇帝並不陌生,但是對於皇帝只帶了一名內侍私下來看他,倒感到十分驚訝。

「微臣何德何能,勞聖駕光臨,惶恐之至。」管玉向皇帝行叩拜大禮時,同時吐露了心中的驚訝之情。

「朕此行沒有別的事,只是想到太傅在世時對朕的恩德,沒想到朕還來不及報答太傅的恩德,太傅就過世了。」皇帝很感慨的看著這間書齋。

「皇上,家祖父如果知道陛下如此垂念,一定十分感激聖恩。」管玉看著滿臉哀傷的皇帝,心裡猜測著皇帝此行的目的,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懷念他的祖父嗎?

「自太傅過世后,朕真是如折股肱,遇到什麼難解的事,再也沒有人來為朕分憂解勞,」皇帝嘆了一口氣,「這讓朕不由得更懷念太傅了。」

管玉沉默,因為他還是不明白皇帝這一番哀嘆究竟有什麼目的?

「唉,記得當時太傅曾經要朕多用天下之才,可惜的是,太傅卻沒有教導朕萬一遇到賢才不肯為朕所用時,該怎麼辦才好。管玉,你是太傅的嫡孫,想必有良方可以告訴朕吧?」

這下子管玉已經不能再裝胡塗了,只好苦笑的回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要皇上誠心求賢,又豈有不能為陛下所用之人呢?」

「那麼朕親自登門求他,算不算是誠心求賢了呢?」皇帝盯著管玉的臉問,「還是要學蜀漢的劉備一樣,三顧茅廬才算誠心呢?」

「聖駕親臨,當然表示陛下有絕對的誠心,只不過陛下既然有誠心,想必不會太強人所難。」管玉尷尬的回答。

「你既然這麼說,那就太好了。」皇帝完全不理會管玉的後半句,他高興的拉起管玉的手,「朕就知道,管太傅的子孫一定是忠臣,絕不會不把朕的事放在心上,有你出馬和定遠侯的千金比試,一定可以打敗她,朕是贏定皇后了。」

「陛下,依微臣看,這場比試根本不必要,俗語說:好男不與女斗,對方不過是個小姑娘。」管玉還是有點不情願,和一名女子比試文采,就算贏了也沒什麼好榮耀的。

「管卿,你可大錯特錯了。」皇帝連忙解釋,並且說出當日曉彤以對聯為名,小小的諷刺了皇帝多姬妾之事,最後皇帝嘆口氣說:「定遠侯這個小女兒可不能當一般小姑娘看待,她在朕和皇後面前出了這麼個刁鑽古怪的對聯,一年來滿朝文武無人能對出下聯,真是削盡了所有男人的臉面,現在就連朕在皇后及後宮嬪妃面前也都快抬不起頭來了。」

「皇上又何必與一個小姑娘計較?」管玉搖搖頭,「她想出風頭,就讓她去好了。」

皇帝一愣,心想,非說點重話激出管玉的鬥志不可,否則他抱持著好男不與女斗的念頭,萬一故意放水,豈不糟糕?

「管卿說得也有理,朕起初也是這麼想,無奈這件事越搞越大,現在全京城的女人都在說原來男人這麼沒用,連個小姑娘也比不上,朝中大臣的妻女還和皇后聯手,說要爭什麼女權,還說應該要讓女人讀書識字,將國家大事歸女人管,讓男人待在家中。」皇帝故意輕描淡寫的說。

「什麼?豈有此理!」管玉果然中計,冷笑著哼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就不信一名小姑娘能高明到哪兒去,只怕她還不知道『學問』這兩個字該怎麼寫呢!」

「管卿,朕倒是不想和這一班婦人相爭,不過……」皇帝故意停住不說。

「陛下,微臣以為這些女子鬧得太過分了,男主外、女主內乃是人倫綱常,如令她們之中不過是出了個略有文才的少女,就自以為了不得,想和男人平起平坐,這件事不能等閑視之,就讓微臣去教訓一下這位侯爺千金,讓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同時也讓她知道女子終究是女子,不可能強過男人的。」管玉冷冷的說。

皇帝看到管玉的反應,心中暗喜,他已經想象得出皇后輸了賭注后的那副臉色,一定有趣極了。不過當著管玉的面,皇帝還是裝出十分淡漠的模樣,「管卿,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大事,定遠侯的千金只不過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到時候你和她比試時也不必出全力,只要讓她知道自己不如你就夠了,別太掃她的面子,小女孩兒嘛,別弄哭了人家。」

「是,微臣會注意的。」管玉口中這麼說,心底卻暗暗發誓,一定要大展長才壓倒那位刁蠻千金。但是他卻不知道,這種反應早在皇帝的算計之中,而皇帝是故意說出反話來刺激他的。

「此事有管卿出面,必然馬到成功。」皇帝太高興了,拍著管玉的肩膀哈哈大笑,「到時候朕一定重重封賞,只要你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朕都賞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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