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荒廢的倉庫里靜悄悄地，倉庫的角落裡放著一張老舊的桌子，而上面端端正正放著一份文件。
葉曉天踏了進來。「我來了。」
沒多久，三個男人無聲無息出現。「簽了文件，你就可以帶走那死丫頭。」
「先讓我看貴兒。」
其中一名男人將貴兒從一堆紙箱後面拖出來！
「貴兒！你沒事吧？」曉天焦急地問。
「沒事。」貴兒歉疚地低下眼睛：「真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沒關係，你沒事最重要。」
「夠了沒？可以簽字了吧？」
「如果我不簽呢？難道你真的要在這荒廢的倉庫里殺掉自己的侄子嗎？『叔叔』！」
男人的身子震了一下！
他咬著牙冷哼：「你已經知道了是吧？那也好！讓你知道房子落在我手裡你也該安心吧？那原本就該屬於我的！」
「葉端正？」貴兒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他了。
原來之前雙胞胎讓他們看過他的照片，無怪乎會這麼眼熟！
「你真是喪心病狂！竟然連自己的侄子也想殺！」
「狗急都會跳牆，何況是人？」
「有些人可以跟狗相提並論，但『某些人』連狗都不如——」
啪！一個又脆又響的巴掌轟上了貴兒的臉！
「死到臨頭你還嘴硬！」葉端正惱羞成怒罵道。
「別打她！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葉曉天焦急地吼道：「你再敢動她一根寒毛，我就跟你拼了！大家一拍兩散！」
貴兒咬著牙冷笑打女人很威風是吧？先讓他威風幾分鐘，等一下看她怎麼加倍還他！
「不要再啰哩啰嗦了！我沒空跟你們閑聊！快點簽字！」
曉天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到桌子邊，他不能拿貴兒的生命冒險！早在來這裡之前他就已經做好決定，簽就簽吧。
這時候貴兒終於確定曉天真的是一個人來，她的幾個哥哥們恐怕不會及時伸出援手了。
她想了想，聳聳肩——「反正我一個人也可以對付他們。」
「你說什麼？！」葉端正眯著眼睛問。
「喔，沒什麼，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聽的話，告訴你也無妨。」
貴兒突然抬起頭對他笑了笑，她的手肘猛地往後一撞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抓住她的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悶哼一聲，鬆手倒在地上！
貴兒神態輕鬆，眼神卻帶著可怕的殺氣冷冷說道：
「告訴你們！我，寶貴兒，身為黑道老大的寶貝女兒——」
她猛然回身狠狠地踹了想撲上來抓住她的男人一腿！趁他彎腰，一個手刀猛地劈了下來！
「打架，是我的專長！」
男人悶哼一聲，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便趴在地上！
「順便再告訴你們——」
另一個男人高舉著椅子想當頭砸下！
「我，受夠了躺在床上當廢人！」貴兒閃了開，包著紗布的手刷地握住了男人的手臂，狠狠往後扳。
「啊——」男人殺豬似的慘叫起來。
「綁架我？他ㄨ的——」貴兒冷笑著吐出幾個極不優雅的話語：「你們！」
她將男人被反扭的手毫不留情地往上用力一提！
「真是——」男人哀叫得令人不忍。「瞎了狗眼！」
她從男人的身後，猛然踢了一腳！骨骼斷裂的聲音清脆響起。
葉端正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一個這麼嬌小的女孩子會有這麼殘暴的手段！
就這麼三兩下，他從黑道上找來的兄弟竟然被她擺平在地上了。
貴兒拍拍手，意猶未盡地朝他微微一笑：「咦？你不上啊？」
「變態！你真的是個變態！」葉端正恐懼地握緊了口袋裡的武器，往後退了幾步：「你……別過來！」
「你罵我什麼？」貴兒咬牙切齒地眯起眼睛：「你竟然敢罵我變態？」
「我說別過來！」
「貴兒！」曉天連忙衝上去將她擋在身後。
葉端正顫抖地握緊了手中的槍，他並沒有想到會派上用場，但是此時此刻這卻成了他惟一的護身符！
「快點簽！不然……不然我開槍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沒品！」貴兒忿忿然罵道：「竟然拿出這種小孩子的玩具！」
「這以種小孩子的玩具可以要你們的命！」葉端正又氣又急地咆哮：「快點簽字把房子還我！不然我真的要開槍了！」
「開啊，BB槍有時候不小心也能打死人。」寶家老大懶洋洋的聲音終於出現了。
「厚！你們到現在才來！」貴兒沒好氣罵道。
「ㄟ，你很不知感激哦，我們可是讓你有表現的機會耶。」
「對啊，是怕你在床上躺久了骨頭硬了，特地讓你活動活動筋骨的。」
寶家三兄弟笑嘻嘻地從倉庫外面踏著滿不在乎的步伐進來。
「怎麼不開啊？我等很久了。」寶家老三伸縮一下手掌，十隻手指發出整齊的「咔咔咔」脆響。
他剛剛下巴硬是挨了葉曉天不能還手的一拳，雖然他死都不肯承認那真的很痛！但誰都看得出來他現在脾氣可大得很！
葉端正慌張地看著手中的槍——他不敢開！深怕開了槍會發現這真是一把假槍！更怕開了槍之後，真的看到滿地的鮮血——真槍也好、假槍也好，總之他沒有勇氣開槍。
「既然你不敢開槍，不如讓我幫幫你吧！」寶家老大突然邁開大步走到他面前握住了槍管指著自己的胸膛：「我還可以順便幫你扣扳機——」
砰！
「哇！」
葉端正大叫一聲，嚇得跌倒在地。
「咦？是真槍耶。」
寶家老大笑嘻嘻地說道，眼神卻陰森而嗜血：「你說說看，這手槍上都是你的指紋，我該不該在你身上也開一槍，然後說你是畏罪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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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警車到達的時候，貴兒已經在哥哥們的護送下離開了舊倉庫，她很想跟曉天說幾句話，但他的神情看起來好悲傷，而且他們也不敢冒險讓她被警察發現，所以她只能匆忙離開，什麼話也來不及說。
醫院的醫生原本就是舊識，貴兒很順利地避開大部分的耳目辦理出院，有了新的新聞焦點，他們相信娃娃屋的「無頭公案」將很快被遺忘。
回到家，貴兒開始猶豫該不該給曉天打電話？
從事發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好好講幾句話，她真的好想他……
可是她不敢打。
她在家裡安靜地、忍耐地等待著。
第一天她想，這些日子以來曉天一定都沒好好睡過、沒好好吃過吧？他可能在家裡睡翻了。
第二天她又想，娃娃屋又被車撞、又被火燒，要處理的後續事項一定很多，真是辛苦他了……
第三天她已經開始生氣了！雖然她受傷是假的，但是難道他一點也不關心她的近況嗎？
第四天，如果他再不來找她，那麼她一輩子都不要再理他了！
第五天——曉天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是不是除了葉端正之外還有其他的人打他的主意？也許他們根本就搞錯了，也許螳螂補蟬，黃雀在後……
第六天，天還沒亮貴兒已經匆忙打開寶家的大門沖了出去！
她關門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寶家所有人都醒了過來。
「也該是時候了……」寶御生打個呵欠：「真了不起……竟然能等一個禮拜，呵呵。」
「搞什麼？出門就出門喔，我頭好痛！」寶家老三喃喃自語地念著：「又喝多了……」
「我早上還要開庭啊……」寶家老二嘟囔著翻個身繼續睡。
「剛剛那是誰？」寶媽媽迷迷糊糊地問。
「沒什麼，你做夢啦。」寶家老爺嘆口氣回答。他瞪著天花板，心裡開始捨不得了……
唉！女兒好不容易養這麼大了……
「你怎麼了？」寶太太突然發現什麼似的醒了過來，驚訝地瞪著老伴：「怎麼在哭啊？」
「誰？誰哭了？」寶家老爺翻個身粗聲粗氣地嚷：「我打呵欠而已！」
寶太太恍然大悟！她又好氣又好笑地躺回床上，半晌之後才說：「你捨不得阿貴喔？」
「沒有啦！」
「說出來又不丟臉……」
寶家老爺用棉被悶住自己，眼淚又掉了下來……
都是那個該死的電視廣告！說什麼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鬼啦！害他現在難過得要命……
唉……他上輩子的情人啊，眼看快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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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曉天！你開門！」貴兒氣忿得猛力撳門鈴。「快開門！該死的！我叫你開門！」
屋裡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音。
左鄰右舍都讓貴兒的大呼小叫吵醒了！他們打開門，睡眼惺忪地問：「什麼事啊？」
「我……沒事。」貴兒悶悶回答：「抱歉，吵醒各位了。」
「唉，沒事就小聲點，一下子警鈴大作、一下子又滿屋子警察……唉，有這種鄰居真是倒霉……」
貴兒將到口的抗議吞了回去。要是她有這種鄰居，她也要抱怨吧。
她繼續沒命地撳門鈴，可是屋子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曉天不在家嗎？這麼一大早他會去哪裡？
貴兒無助地在門口坐下來，孤單地抱住自己，眼淚沒來由地掉了下來——
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他們騙他、嚇他，雖然前提都是想保護他，但是如果角色對調，她一定也會暴跳如雷！
想到曉天可能真的被她氣壞了、嚇壞了，貴兒的心情頓時沉重無比、悲傷無比！
曉天生性平和溫柔，他也不能適應他們這一家子擁有「超強戲劇感」的人對吧？可是那是她的家人，她不能選擇就算可以選，她也願意繼續當寶家的人。可是……如果曉天真的不能接受，那……那該怎麼辦？
楚楚可憐的淚水不斷往下落，她用手背擦了又擦，可是卻怎麼也擦不幹凈，愈擦眼淚掉得愈厲害，到後來她索性將頭埋在膝蓋里悶聲痛哭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拍拍她的肩。
貴兒抬起頭，一看到葉曉天的臉，她立刻放聲大哭：「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人家等你好久好久了！嗚嗚嗚……」
「先進去再說吧。」他開了門，將貴兒推了進去，
貴兒坐在沙發上，不斷哽咽地哭著，他端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卻半句安慰的話也不說。
「你怎麼都不說話啦，人家知道錯了嘛！又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貴兒淚眼汪汪地哭訴道：「人家也只是想保護你嘛。」
他還是不說話，其實他出門的時候已經看到怒氣衝天的貴兒進了大樓，他故意不回來，故意在外面晃了一個多小時……
煎熬的心啊！真是讓他很透了自己的無能！
整整一個星期不見，她看來消瘦了不少，明媚大眼下有著明顯失眠的痕迹，他心疼無比，卻不能表現出來。
貴兒一定不能了解這一個星期對他來說是什麼樣的恐怖歲月！但是他還是忍下來了……
貴兒實在太任性、太胡作非為了！如果不能給她一個教訓，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每當她做出那些危險舉動的時候，他是如何地替她提心弔膽！
見他一直不肯說話，貴兒哭得更厲害了：「對不起嘛！我已經說了對不起了，你還想怎麼樣嘛！」
葉曉天終於嘆口氣：「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貴兒沒笨到以為他正在跟她求婚，她的心跌落谷底，又氣又急，眼淚撲簌簌掉個不停！
「貴兒，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差點被你嚇死？」葉曉天冷靜地問。
「我……知道……」
「真的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我以後不敢了啦！」
葉曉天嘆口氣：「我不敢再相信你了。」
貴兒焦急地撲到他面前，可憐兮兮地認錯：「我知道我不該跟哥哥們一起騙你；我知道我被綁架之後應該想辦法跑掉，而不是去把他們痛揍一頓，我真的知道！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麼自作主張了！真的，你相信我！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改，我會改的啦！一定會的啦！」
「我覺得……」他慢條斯理地搖搖頭開口：「你們都欺負我老實，欺負我好脾氣……」
「以後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葉曉天打量著她那張梨花帶淚的小臉，真的很想好好抱住她，狠狠地將她抱在懷裡讓自己安心，讓自己知道這真的不是夢！貴兒真的活生生在他面前——可是他不能。
沒制服貴兒的莽性之前不能。
「曉天……嗚嗚嗚……」
寶貴兒哭得唏哩嘩啦，她也不介意自己哭得鼻子紅了、眼睛腫得像是核桃一樣，只是一徑沒命地抽泣，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掉個不停！
「唉……」葉曉天終於嘆口氣，將她擁進懷裡喃喃道：「算了……你真是我的剋星……」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任性胡來了。」貴兒哭著答應：「我真的會聽你的話乖乖的。」
「最好是這樣……不然……」他也不知道不然怎麼樣，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已經不能沒有她。
俗話說天生一物剋一物，只不過他真的沒把握他對貴兒是否也有同樣的功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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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屋全毀了，斷垣殘骸看來十分凄涼。
清晨的微霧中，貴兒呻吟一聲：「我真抱歉……大哥他們把你的店搞成這個樣子……」
「不用抱歉。」
曉天挽著她的手走進了已成一片廢墟的娃娃屋，他揀起一個brINGU娃娃推到她面前微微一笑：「瞧，總還是有東西沒壞。」
「大哥說他會負責幫你修復的。」貴兒看起來快哭了，她難受地看著滿身臟污的brINCU娃娃，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別傻了。」曉天微微一笑。「都已經弄成這樣了何必修復？」
「曉天……」
「直接重建不是比較快？」
貴兒愣了一下！
他點點頭，溫柔地笑了笑：「房子也真的夠老舊了，我一直捨不得拆掉，但是事實上我知道已經到了該重建的時候了。」
「可是……」
「雖然很捨不得，但是新的也未必不好啊。」葉曉天深深吸一口清晨乾淨的空氣。「我們會有一棟新的『老房子』。」
「新的老房子？」
「對啊。」他溫柔地注視著她微笑：「我已經決定了，按照原來的樣子重新蓋一棟房子，只不過要比原來的大一點，這樣才能放得下更多的『娃娃』。」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貴兒愣愣地，還反應不過來。
「記不記得之前你說要同居，而我不贊成？」葉曉天溫柔地捧住她的臉，俊眉星目柔情萬種地凝視著她：「我不答應，是因為我不想只是跟你同居……」
葉曉天愛極了她那有點獃獃的表情，他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在她頰邊偷了一個吻，微笑著看她的臉再度燃燒。
「什麼啊……」
「還聽不懂嗎？」葉曉天做出受傷的表情：「還是你故意刁難我？一定要我拿著花朵在你家人的面前下跪跟你求婚？」
貴兒的臉轟地紅了起來！
「我先聲明，我喜歡很多很多小孩，關於這一點我可是很守舊的。」
「啊啊啊啊……」
「而且，你看你哥哥們把我房子搞成這個樣子，就算要你以身相許來賠償也不算過分吧？」
「啊……」
「除了『啊』之外，你沒有其它話好說了嗎？」他笑著擁住她，低頭凝視她的眼：「我再也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你知道嗎？你已經把我下半輩子的勇氣跟膽量全都用光了，未來的日子我只想平平穩穩地過下去，但是我又擔心對你來說可能太枯燥了。」
貴兒搖搖頭，她說不出話來，眼裡蓄滿淚水她的手放在身後，在葉曉天看不到的地方打個××……呃，這也不算謊言吧？
「我怕你會覺得很無聊。」
「我不會。」交叉的手指相當堅決。
「這算是同意我的求婚嗎？」
貴兒投入他的懷抱，用力點點頭：「嗯……我願意嫁給你……」
「不知道你的家人們是否會同意——」
「他們要是敢不同意我就揍扁他們！」貴兒立刻回答。
葉曉天忍不住爆出一陣大笑！
他知道，有貴兒在身邊的日子永遠不會枯燥無聊；而有了貴兒那些家人，他的下半輩子恐怕也會相當精采刺激。他平靜的生活啊，看來已經在遇到貴兒的那一剎那，就給貴兒嚇得逃走了！
但不要緊，他總是會習慣的。反正他已經過了將近三十年平靜的日子，現在才開始冒險也不算太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