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隆冬,東北覆著白雪,蕭瑟的北風吹拂過一抹人影;此人身穿厚厚的獸皮棉襖急急趕路,不因舉步難行的天候而耽擱腳程,反倒更加邁力地往不遠的山莊前進。
沒一會兒光景,此人在一幢山莊前停下腳步,抬頭望了望門楣,昔日高掛著「魏府」的匾額,已改掛上雕龍畫鳳的「凰龍府邸」金鑲門匾,他炯亮的眼眸閃過一抹寒光,陰冷的含笑推門而入。
淡漠地掃過布滿侍衛的宅第一眼,他冷哼一聲,到了正廳,見四五個手拿大刀的莽漢站立的中間站著一位身穿龍袍的男子,正大口喝著一盅盅烈酒。
男子看見他,立即笑逐顏開地起身歡迎。
「卓希辰公子,你可回來啦!」
名叫卓希辰的男子拱起手揶揄道:「賈大人,你可真是自立為王啊!」只可惜是虛有其表,他賈致忠想要當皇帝呼風喚雨,投胎幾萬次也沒那福分。
「哎喲,我既將你這等高手納入麾下,想當個王做個皇帝並不無可能,除非……你卓希辰那『帝狐』的名號是空有其名?」賈致忠又喝了口烈酒。
酒氣衝天,卓希辰厭惡地遮起口鼻!想不到他貴為玄天門的軍師,竟會落到得聽一個酒鬼胡言亂語的地步,真不知當初自己怎麼會接下這種爛任務。
「你去靳府探查得如何?事情可有按照咱們的計劃進行?」賈致忠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半躺在椅子上。
「當然是按照計劃進行啦!只不過……」
只不過沒想到陰沉多疑的靳袁皓也會再次動情,這倒令他萬分訝異,不過以那老兄的個性,他這條情路看樣子會走得很漫長、很坎坷。看來他得從中推點波,助點瀾,以使靳老兄早一點享受到愛情的甘霖,這對他們玄天門的眾兄弟來說,也無非不是件好事。
「只不過如何?」賈致忠驚怕地揚聲問道。
「沒什麼,就算天塌下來,也用不著你擔心。」因為你早就翹辮子了,天塌不塌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卓希辰不置可否地揚起唇角,那深不可測的神態令賈致忠誤以為他是胸有成竹,便高興得開懷大笑。
「是啊!有你帝狐在,我怕什麼呢?誰還敢擋我財路,誰還敢不敬我賈致忠?哈!我要將所有的絆腳石一一除掉,像那位自以為有狗皇帝當靠山的魏伯欽都命喪我手中,區區一個靳袁皓何以為恐?」他拿起一盅酒迎向卓希辰,「來,祝我早日除掉心頭之患。」
卓希辰嘲諷地看著滿腦子皇帝夢的賈致忠,他當時竟可以隻手遮天滅了魏府。慘絕人寰的消息傳回京城,一度讓朝廷驚恐不已,使得玄天門危及受命調查此命案,大費周章地策劃應對事宜,但是一深入探悉,卻令人難以置信這蛭蟲竟有這等本事,想必是他運氣好,要不就是老天爺睡得太沉,才令他有機可乘。
「賈大人,恕在下不奉陪了。」卓希辰疲憊不堪到不想再假惺惺地奉承他。
「是是是,卓公子你才剛從揚州趕來,還要你陪我喝酒,真是不好意思。看來你也累了,那我就不留你啦,你去歇息吧!」他笑眯眯地說。
卓希辰隨意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庄府外,大雪仍狂飛著,賈致忠在眾兵保護的山莊內,一壇接一壇地飲酒作樂,為他以後不愁吃穿、穿金戴銀的幸福日子狂熱地慶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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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用完飯的楚楚回到湘荷居,想起自從靳袁皓安排幾位夫子給小謹上課後,小謹便不再與她住在同一處院落。沒有小謹嘰嘰喳喳地繞著她說笑的日子真的很無趣,雖然還是可以去找他,但她不願因自己閑得發慌而去打擾他。
百般無聊地坐在可以一眼望見院里池塘的窗欞旁,纖白的指尖撫著被靳袁皓掐疼的脖子,已經受傷好多天了,傷處的腫脹竟消退得如此慢,令人心煩得可以。
突地傳來陣陣敲門聲。
「福伯,請進來吧!」楚楚頭也沒回地應了一聲。
她幽幽的轉過頭,卻驚見來人不是福伯,而是那位傷她的兇手靳袁皓,「怎會是你?」她水靈的眼眸中裝滿驚色。「為何不是我?」他不答反問。
她錯愕。「可是,一向都是福伯給我拿葯來的呀!」
廂房裡的空間並不小,但是為什麼他一進到房內,她卻覺得房間小了許多,讓她心底竄起陣陣莫名的壓迫感。
她惶惑地站起身,微微地移動身軀退到窗旁的牆柱邊,稍微替自己與他之間拉開一點距離。
靳袁皓好笑地看著她迴避的舉動,「最近我忙著錦繡莊園的事務,所以沒有空閑來探視你。我叫福伯給你拿來的雪蘭膏你可有好好塗上?」
楚楚被他一瞬也不瞬的眼凝視得有些吃不消。「我、我……有。」她菱形的小嘴細細地吐出斷續的兩個字。
「你怎麼變得像只受驚的兔子,我印象中的你不是如此膽小的呀!」他狐疑地邊說邊坐上方才她坐的位子上,上頭微留的餘溫令他覺得十分舒服。
連她自己都不懂為何會變得如此,他這不相干的人怎麼可能知曉?楚楚暗忖。
「不說話?跟我玩啞謎嗎?」靳袁皓笑意滿滿地道。
她覺得不可思議地學著他道:「我印象中的你也不是如此和顏悅色的呀!」
靳袁皓一聽,更加篤定地回道:「果然,伶牙利嘴才是你真實的本性,是不是?」
他猜測般的話兒,令她詫異這人精準的洞察力,「是或不是,跟你應該沒有任何關係吧?」她跟他打起太極。
他淺笑出聲,「短時間內隨你怎麼說,但往後可就不能依你了。」他欲蓋彌彰地說。
楚楚聽得出他話中有話,急得想在他臉上找出蛛絲馬跡,卻只瞧出他眼裡的狡黠,不禁心緒慌張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楚楚急切地問道。
他看她緊張的模樣,更加笑逐顏開,他對她造成的影響力,已超出他所預估的程度,這樣的發現,著實讓他心情愉快。
「沒什麼意思,你毋需多問。」他淡淡地說。
楚楚疑信參半地盯著他的笑臉看,不知為什麼,她覺得此時的他像只滑溜的蛇般,好不容易看出一絲端倪,卻又突然不見蹤跡。
靳袁皓不容她多想地打斷她的思緒。「來,我替你上藥。」
他站起身,一個箭步,巍峨如山般的身軀已矗立在她面前。
楚楚心悸地看著原有的距離只剩下一隻手臂不到的間隔,「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沒料到她會直接地拒絕,令他有些惱火,「我可是第一次向人說這種話,你竟然敢拒絕?」
楚楚凝望著劍眉緊蹙、臭著一張臉的靳袁皓,雙手扶著平滑的牆面,驚懼地搖頭,「真的不用麻煩了。」
靳袁皓一聽,下意識地伸出大手勾住她的纖腕。楚楚因為他的碰觸,慌亂地掙扎著。她的反應令他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更加失去耐性地將她拖拉到桌旁的圓椅上,點了她的穴,制止她的反抗行為。
「靳袁皓,你太過分了吧!」她氣呼呼地對他吼道。
他揚眉,「你這個小奴婢,從前對我用少爺的敬稱,現在竟直呼我的名諱,你才太過分了吧!」他冷著嗓音調侃地道。
楚楚明白自己理虧,但靳袁皓以他的地位壓制她,她並不服氣。
「之前我是敬你為少爺,但那又怎樣,現在我可不認為你值得我敬你為主。」她一說完隨即後悔,因為靳袁皓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好大的膽子,你竟敢如此對我說話。」靳袁皓怒氣高張地瞪著她。
她膽戰心驚地迴避他殺人般的眼神,嚇得心兒怦怦直跳。她暗罵自己幹什麼非要逞口舌之快,如果忍下那股衝動,等他走了不就好了嗎?這下惹得他發火,她可得不到什麼好處。
靳袁皓看著她驚恐的俏臉,犀利的眼眸和悅了下來,擁有率直性情的她,他真的很欣賞,畢竟可從沒人敢與他針鋒相對。
「這下子你終於安靜了,我還以為非得要讓你像上回一樣暈了過去,才可順利抹葯呢!」
楚楚聽見他這席話,知道他是故意發脾氣嚇她的,真是太惡劣了。
「靳袁皓,你變好多,你知道嗎?」楚楚睜著盛滿怒氣的星眸,看著不若方才那般盛怒,反倒一臉雲淡風輕的他。
「喔!」他隨口回了一聲,目光直視她細緻的肌膚,手指來回地推拿,直至青腫的地方泛起點點的紅,才滿意地揚起嘴角。
「覺得舒服點了嗎?」既然已上完了葯,於是他解開她的穴道。
楚楚恍惚地看著他聚精會神的表情,臉龐因他溫柔的動作漸漸浮現羞怯的粉色,點了點頭,「是好多了。」
感覺他修長的手指仍有意無意地撫著她的頸項,令楚楚心裡有種刺癢的麻感,瞬間,粉色的臉龐染得更緋,不敢迎視他帶笑的目光。她突然不假思索地問道:「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這疑問困擾她很久了。
他伸回手,避重就輕地道:「不為什麼。」
他迴避的語氣令她疑竇頓生,「你不會又在盤算些什麼了吧?」
聞言,靳袁皓笑意更深,眸光閃著一抹狡黠,「明天我會再來給你擦藥。」他輕拍了拍她的額際。
靳袁皓滿面趣味地離開她的房間,留下驚訝過度的她。
他好奇怪啊!他肚子里到底在算計些什麼?她心慌意亂地猜想著可能的狀況,等回過神時,才發現靳袁皓早已不在房裡。少了他的房間竟覺得大了許多,空氣中仍飄蕩著他特有的氣味,楚楚不知為何竟感到有些悵然,她撫著被他輕拍的額,感覺他觸碰的殘溫,又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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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魏立謹一推開楚楚的房門,便見楚楚又趴在窗欞邊發獃,為了避免像上回一樣嚇著她,於是他邊關起房門邊說道:「楚楚姐姐,舅舅他最近安排了好多夫子教我讀書、練字、騎馬……每天都有好多功課要做,都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和楚楚姐姐到處去玩,真討厭。」才七歲的魏立謹仍是好玩,每天被繁重的功課佔去大部分的時間,好不容易找著了空閑向楚楚發牢騷。
楚楚見到魏立謹,開心地抱了抱他。自過年後,小謹就成天待在書房裡,不能再天天黏著她,說真的,她還真是有點想念他這個鬼靈精。
她明白靳袁皓要栽培魏立謹的用心,遂安撫道:「小謹,你不是想象舅舅一樣當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嗎?」
他點點頭。
「你現在努力向學,把夫子教你的功課學習熟稔,將來長大了學以致用,為天下人做事,這樣一來,相信你娘在天之靈也可感到安慰,若是老爺知曉你如此乖巧用功,一定也會很高興的,所以,小謹要聽舅舅的話,懂嗎?」
「我明白,是我任性了。」魏立謹努了努嘴。「楚楚姐姐,舅舅也回錦繡莊園做事了,連俊美的大哥哥也不在揚州,都沒人陪你說話,你不無聊嗎?」
楚楚不想讓他擔心,便笑盈盈地說:「怎麼會呢?小謹別瞎操心。」
「可是!」
楚楚見魏立謹欲言又止的,便摸著他的頭問:「怎麼了?」
他睜大眼眸問道:「楚楚姐姐是因為舅舅的關係嗎?」
「小謹為何這麼說?」她的心事連小謹都看得出?
「最近我聽福伯說舅舅對楚楚姐姐很好,而且楚楚姐姐不是不小心傷了頸子嗎?我還聽說,舅舅他除了真的忙到沒時間才會托福伯給楚楚姐姐拿葯來,要不他都會親自給你送葯是不是?」魏立謹說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那又如何?這沒什麼吧?」楚楚不以為意。
「楚楚姐姐是在想舅舅所以才會發獃對不對?」魏立謹雖是胡亂猜測,卻也說中事實。
「小謹,你別胡說。」
「我哪有?」看楚楚姐姐一臉紅暈,他怎麼可能會說錯?「楚楚姐姐,你喜歡上舅舅了是不是?」魏立謹直接問道。「我……我才沒有喜歡上你舅舅,他脾氣不好,舉止又粗暴狂妄,加上又愛亂給人扣罪名,我怎麼會喜歡他,才沒有呢!」楚楚矢口否認。
但愈解釋愈是顯得在乎,魏立謹心裡明白得很,楚楚姐姐這番話分明是應驗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俗諺。
不過,大人之間的感情事他還是不了解,所以還是別多問的好,「楚楚姐姐,我們別聊這個了,我好不容易才偷閑來找你,你陪我去溪邊玩好不好?」
只要別再問她有關斬袁皓的事,她什麼都好。看了一下天色,正巧過了午時不久,想到靳袁皓等一會兒要來幫她上藥,她就亂了方寸,剛好可以乘機溜之大吉,她開懷地回道:「好啊,咱們走吧!」
他們一走,靳袁皓便從角落走出,臉上掛著一抹詭譎的笑。
魏立謹一進到房裡找楚楚時,靳袁皓也正好來到湘荷居,為了讓他們能好好聊聊,他便不打擾地待在她房門外,沒想到卻讓他聽見她的那番話,方知他在她心裡竟如此不受好評。
不過,這也讓他知曉他在她心裡也是有分量的,要不然她俏麗的臉上不會在說著有關他的事時浮現兩抹紅雲。
他要得到她的人,她的心他也一併想要;她是屬於他斬袁皓的,誰都別想跟他搶,就算是他的好兄弟也不行。
這念頭一起,靳袁皓漆黑的眼眸顯得十分光亮,他靳袁皓是再一次為一個女人動情了,而且還是一個曾經讓自己厭惡至極的女人。他從沒想過自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會扭轉對她的印象,漸漸暗生情愫,這讓他感到十分不可置信,但這又如何?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
靳袁皓抬首望著冬回過後春暖花開的湘荷居,一向冷寂的心因為進駐一抹倩影而感覺到充實感;那有別於他愛著上官芙蓉時的感覺,那種不能掌握、曖昧不清的關係,令他興起馴服的玩性。她是躲不了的,總有一天,他會讓她親口說愛他,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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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溪流邊,水溫仍像是寒霜般,但清澈的溪水一望見底,讓魏立謹興奮得不畏溪水的冰涼刺骨,迅速地脫下鞋襪,慢慢地踏入溪水中,等腳底適應寒氣后,便開懷地以小手胡亂撈著只只透著流光四竄的魚群。
楚楚倚靠在剛發新芽的柳樹榦上,拂面而來的東風與灑滿一地的暖色春光,讓原本心情煩悶的楚楚一掃憂慮,含笑地看著在溪中玩耍的魏立謹。
魏立謹一人玩得不愉快,便上岸拉著楚楚的柔荑,央求她也下水陪他玩耍。
「不行啦!水太冷了。」她面有難色地婉拒。
「才不會呢!楚楚姐姐,你又沒下水玩,怎麼會知道水冷呢?」
「瞧你方才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可以猜到啦!」她可是十分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被一眼看穿的魏立謹,只好任性地扯著她的手。「楚楚姐姐你陪我嘛!」
抵不過他的哀求,她勉為其難地說:「陪你玩是可以,但我們先說好,你可不能潑我水喔!」
「好啦,不潑就是了。」魏立謹隨口答應,拉著她就往河邊走,「楚楚姐姐,你快點嘛!」
「好好好,你別急呀!」
到了岸邊,她以手探了探水溫,隨即不敢恭維地推辭道:「小謹,水真的太冰了,你別逼楚楚姐姐下水好不好?」
她蹙起黛眉,無奈地看著魏立謹一臉堅持的模樣,她硬著頭皮脫下繡鞋與羅襪踏進溪水裡,透心的冰寒直衝腦門,以至於引起全身的雞皮疙瘩,她凍僵似地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魏立謹見她打顫的樣子,好笑地說:「楚楚姐姐好膽小喔!瞧,哪裡冰啊?」
他一邊說,一邊使勁地踏著溪水,濺起片片水花,噴得令離他很近的楚楚一身濕。
她不甘示弱地拉起裙擺抬起腳跟,也踏著溪水,「別看不起我哦!臭小謹。」
魏立謹見楚楚已放開懷來玩,更加開心地用力踏著溪水,原本澄澈見底的溪水,因他們腳勁漩起的一朵朵的沙霧而混濁,悠遊的魚群也為躲避他們無情的腳丫子,早已不見影蹤。
玩興高張的兩人,愉悅的嘻笑聲不斷回蕩在這春光明媚的溪畔上。
尾隨他們而來的靳袁皓站在不遠處,他神情愉快地問:「介意我也參一腳嗎?」
渾厚的嗓音揚起,令玩鬧中的兩人一同抬首,同時愕然。
「舅舅你也要玩嗎?好啊好啊!」魏立謹見一向嚴肅的靳袁皓竟會主動陪他們玩,高興地歡迎。
楚楚卻吃驚地看著他,想起昨日他溫柔的舉止,臉蛋又不自覺地紅透。
靳袁皓看她的臉龐起了徘色,心想自己在她心裡的分量應是逐漸增加吧!
「你不是才嚷著冷嗎?怎麼沒一會兒工夫臉就紅得像夕霞般?」
靳袁皓揶揄的言語,令楚楚想起男女有別,急著想要遮掩住露出的白皙腳踝,卻一個不留神踩到了石上的碧色苔蘚,滑進溪水裡。
她嘔氣地拍著水面,像是這麼做就可泄憤一般。
靳袁皓與魏立謹沒想到她竟會落水,又被她那孩子氣的逗趣行為惹得不約而同地爆笑出聲。
「夠了,這沒什麼好笑的。」楚楚惱羞成怒地叫道。
魏立謹沒料到她會大吼,呆愣地噤若寒蟬,而靳袁皓只是收起放肆的笑,隱隱地帶著愛戀的目光注視水裡的她。
楚楚沒想到自己竟會做出這樣丟人的事,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自己一身的濕。仍略帶寒意的東風不斷地徐徐吹拂著,加上泡在凍體的冰水裡,令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噴嚏。
魏立謹怯怯地問:「楚楚姐姐,你很冷嗎?」
頭一次見楚楚姐姐發這麼大的脾氣,真的是很恐怖,魏立謹在心裡暗想。
凍得說不出話來的楚楚,怔著發白的臉,雙手環抱著自己,手掌不停搓揉著雙臂,企圖讓自己暖和一些。
正努力保暖的楚楚,突地被靳袁皓騰空抱起,她驚呼一聲,不知所措地望進他那深邃的黑眸,卻在看見自己的倒影時愣住。
靳袁皓臉上掛著和煦的笑意,低首對凝望著他們的魏立謹說:「小謹,你先跑回府里,請福伯在楚楚房裡燒好熱水,我則慢慢地抱著你重得要命的楚楚姐姐走回去。」他抬了抬抱著她的雙手。
「我這就去。」魏立謹頭也不回地朝五百尺外的靳府跑去。
待他跑遠,靳袁皓輕啄了一下楚楚粉嫩的唇,「還不清醒嗎?小傢伙。」
楚楚被他的動作嚇得臉紅得發燙,直推著他的胸膛,「無賴,你怎麼可以輕薄我?」
「呵,輕薄?我有嗎?」
他睜著無辜極了的眼,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樣,令楚楚看得頗為無奈,這人怎麼又變得如此輕浮?
「你睜眼說瞎話啊!」她用如星辰般明亮的明眸瞪他。
靳袁皓見她噘著小嘴氣鼓鼓的模樣,頓時覺得打情罵俏不就是如此嗎?
與她相處的感覺,令他不自覺地拿她與芙蓉相比,溫婉的芙蓉對他總是輕聲細語,從未杵逆過他,就只有懷中的她有那種勇氣對他大小聲。並非他有自虐傾向,只不過與自己喜愛的人如此俏皮相對,他心裡充實著幸福感。
「我若真的瞎了眼,怎麼可能毫無差錯地吻上你的唇,你說是吧?」
他對她眨了眨眼,奸詐的笑容讓楚楚有種衝動想扯破他的臉。
「你不只是無賴,還無恥!」楚楚不屑地瞪視著他。「放我下來,聽到沒有?」
楚楚奮力地在他懷中掙扎,但她愈是反抗,環抱著她的臂膀卻愈圈愈緊。
「靳袁皓,你再不放我下來,你就完了。」她狠狠地迸出這句話。
瞧她一臉的認真,靳袁皓不以為意的挑起眉,「威脅我?很好,那你倒說說看我若不放手,會如何的完法?」
他挑釁地語氣,令楚楚覺得自己像螳臂擋車一樣,自不量力。
「你……你惡劣極了。」她忿忿不平地以青蔥玉指指著他的胸,「你早咬定我拿你沒辦法是吧?」
「你很聰明嘛。」他的語氣說有多諷刺就有多諷刺。
「哼!我懶得理你。」她撇過頭不去看一臉奸詐的他。
「我還以為你多麼有能耐呢!原來不過爾爾。」他譏笑道。
楚楚一聽,猛地轉頭給他一記白眼,「靳袁皓,我真巴不得賞你耳光,打掉你那自負的嘴臉。」她雙手抱拳,握得死緊,極力隱忍著才沒揮出。
「唷!說不過我就想動手,這麼沒度量啊?」
「對你這種自大的人,根本不需要客氣。」她睨視著他。
靳袁皓看著一臉怒意的她流露出一種耐人尋味的魅力,讓他興起想馴服這頭易怒的小貓的念頭。
「你這張伶牙利齒的小嘴可真是不乖啊!」他眼裡閃過詭譎的光芒。
善於察言觀色的楚楚,立即聽出弦外之音。
既然鬥不過他,她只好採回避手段,免得被他一口吞了,恐怕還來不及呼救。「我冷得很,你放我下來,這樣能快點回到府里。」
「我偏不!」他硬聲拒絕,一副沒得商量的態度。
她再度翻了白眼,這人怎麼如此不可理喻?「你不是嫌我重嗎?」
「是啊?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她嗤之以鼻,「不放我下來,又嫌我重,你有病啊?」
「或許是吧?」他淡淡地仰天長嘆后,又將目光投注在她的俏臉上,「我得了心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心病?那干她何事?楚楚疑惑地默不作聲。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靳袁皓漆黑的眸中閃爍著亮晶晶的光彩。
她急忙回絕:「不想!」
為何光是看著他的眼,她就會有心驚膽跳的感覺?
靳袁皓不理睬她的話,自顧自的說:「你,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你。」
「我?為什麼是我?我做了什麼嗎?」
他在說些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你做了什麼你應該很清楚,何必要我明說呢?」
「你聾了啊?我懂哪還需要問你?」獃子。她在心裡補上一句。雖然看他今天心情挺好的,但可不保證這男人不會說變臉就變臉,她在心裡罵個夠就好。
「說的是,你的腦子並不很靈光嘛。」
「你……你非得如此羞辱我嗎?」簡直是氣死人了。
「我羞辱你?此言差矣,我說的可全是肺腑之言。」
「我懶得跟你辯。」她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地呼出那股積在心頭的悶氣,「你不說清楚就算了。」
再跟他閑扯下去,她不被冷死也會被他氣死。
「你溫暖了我冰封的心。」
他緩緩地說出,輕得讓楚楚以為她是聽錯了。
「我溫暖你的什麼?冰封的心?你別開玩笑了。」她嗤笑。
從沒聽過這般笑話,沒想到冷酷得很的他,還挺出人意表的嘛!
「我沒開玩笑。」他沉靜的重申。
看他一臉認真,她慌了,「你愛上我了?」
「你很直率喔!很少有女子像你這樣坦率。」不愧是令他逐漸喜愛的人兒。
她慘白著臉,「不會被我猜對了吧?」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耍捉弄人的把戲。
「我不清楚我是否已經愛上你,不過至少不排斥。」他看她一臉愁雲慘霧,便問道:「被我看上是件很榮幸的事,怎麼苦著一張臉?」
「榮幸個鬼!你——」她慌張地猛拍他的肩,「你快放我下來。」
「既然你如此堅持,那好,我成全你。」
他放鬆力道,楚楚覺得自己快掉下去了,她身後可是冰冷的溪水耶!
「等等——」見他沒有停止動作的意思,她趕緊攀住他的肩頭,「你別就這樣鬆手,你抱我到那裡再鬆手。」她用纖細的手指指他身後的草地。
被她緊緊抱著,又被她祈求的眼神注視著,滿足了他男性的虛榮心。
「你可真難伺候。」
他再度圈緊手臂,楚楚這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氣。
她很訝異他怎會如此聽她的話,看他真的轉身走離潺潺的溪水,正覺得高興時,卻發現自己是白高興一場了。
「你怎麼還不放我下來?」草地沒那麼遠吧?
他好笑地問:「我有說要放你在這片草地上嗎?」看她凍得雙唇發白,再不帶她回府取暖,她定會染上風寒。「我們回府吧!」
「怪人!」她怔愣地看著一臉笑意的他,「重死你我可不管喔!」
他不搭理她,含笑地走回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