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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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千水之城「你聽說了嗎?火族的赤皇大人來了。」

「真的啊!」

「聽說他正在大皇子那裡,現在不去的話,就占不到好位子了。我們快去吧!」

「好……啊!不行,我答應了依妍,要幫她看著小皇子的。」

「小皇子?在哪裡啊?」

「不就……咦!小皇子呢!」

「你看我幹什麼?我一直就沒有看見啊!」

「糟了糟了!怎麼辦啊!依妍一定會殺了我的!」

「別急啊!我們找找吧!總在附近這幾個宮裡,不會丟的!」

「要是丟了……」

「依妍……會殺了你……」

「赤皇大人,每一次你來,我這宮外就會變成千水城裡人最多的地方。」

「奇練,你說這話是不是希望我以後不要再來了?」

「噯!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我啊!」奇練笑吟吟地看著眼前一身暗紅的熾翼:「有鳳來儀,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要不是回舞一直纏著我,我才不要來這水氣騰騰的地方呢!」熾翼抬了抬眉毛:「衣服都粘在身上,難過死了。」

「說真的,你真的不要娶回舞啊!回舞可是從小就想著要當赤皇妃的,她對你可是痴心一片呢!」

「要是讓你娶自己的妹妹,你願不願意?」

「可是你父皇不是堅持要保持血統純正?」

「哼!別人我不管,我的意願,他別想左右。」熾翼撐著下顎,斜靠在椅背上。

「除了回舞,你不是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妹妹?叫做翔離是吧!」

「什麼記性?翔離男孩子,你說的是紅綃。」熾翼揚高頭,一派輕蔑。

「是嗎?好像……是有兩個……」

「紅綃才剛剛百歲,我們和你們一樣,要千歲才算成年。我父皇一定會覺得我是在拖延他,怎麼肯善罷甘休?」他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左邊鬢角那一絡艷紅色的頭髮「要不,你直接在我這裡挑一個去吧!反正,這裡的每一個女人,大概都想嫁給你。」奇練意有所指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水族?我不要!」熾翼利落地回絕了他。

「為什麼?」

「水族的女人,大多都是半龍或者蛇類。我討厭軟綿綿沒有骨頭,長長一條又喜歡爬來爬去的東西!」「呃!」奇練僵住了:「這形容……也太……」

「萬一有一天她不小心現出原形,我一定會吐一整天,我才不要!」想想就夠噁心了。

「我們水族很少會有純正的龍女,至少,這幾千年裡是不會有了。」

「我沒說要娶龍族,我父皇雖然面上不說,可他對東海這邊可是一直掛在心上。再說,你家水神大人,又怎麼肯把少見的龍女嫁到火族?」

「你是說……」

「奇練,幸好你沒有妹妹,不然的話,你的下場一定比我慘。」整個水族裡,有誰敢違逆共工?奇練肯定連說不的機會都不會有。

奇練站了起來,額頭上隱約可以看見有了冷汗。

熾翼挑起長長的眼角,笑得有點惡毒。

敢看我的笑話?

……「奇練。」

「什麼事?」沮喪的奇練回過頭來。

「你養什麼動物了?」

「動物?」奇練驚訝地說:「沒有啊!」

「那,這只是什麼東西?」熾翼從桌子底下拎出一樣東西來:「它一直趴在我的腿上,還啃了我很久。」

「太淵?」奇練終於看清了那隻,不,是那個被熾翼拎著衣領在半空晃悠的小孩。

「認識的?」由於那隻小東西一直在試圖接近,熾翼單手把他拎遠了一點。

「啊!你小心點,這是我七弟太淵。」奇練過來試圖從熾翼手上把他抱走,可他的那個弟弟,居然拚命地掙紮起來,猛把他的手往外推。

熾翼一臉有趣地看著這一幕。

奇練有些狼狽地說:「你千萬別鬆手,慢慢把他放下來就好了。」

「這是你的新弟弟?你家水神大人的動作可不慢。說不定,過兩三千年,光是一堆龍撲過來,整個火族就都會被壓死了。」熾翼轉了轉手腕,把那小東西的臉轉過來:「咦!這個挺可愛的。和你還有你家水神大人都不太像呢!」

那小東西安靜下來,居然還對熾翼笑了。

「太淵是半龍,只有一百多歲,還是不穩定期,很容易夭折。這些女官是怎麼回事,居然讓他一個人亂跑!」奇練又生氣又擔心。

「我看他挺健康的啊!」熾翼看了看自己衣服下擺上那一大灘的口水印:「居然會自己找東西吃了?而且很有眼光呢!」

「赤皇大人,他是個孩子,不是什麼可愛的動物。」奇練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深知熾翼的怪癖,也猜到了他下面想說什麼。果然,熾翼接著就說:「把他給我帶回去養吧!」

「這是不可能的。」奇練覺得頭痛起來。

「不然,讓他自己決定好了。」熾翼把那個小東西放到了地上:

「小東西,你要跟我回去嗎?」

幾乎立刻地,那叫做「太淵」的小東西立刻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你看,他想跟我回去的。」熾翼抬高了腿,把他勾到半空,看得奇練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小的太淵居然絲毫不感到害怕,一直咧著嘴笑著,還順勢爬到了熾翼的大腿上。

「不過,赤皇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嗎?」奇練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辦法。

「想什麼?我的赤皇宮還怕找不到地方養這個小傢伙?」這時,小東西已經趴到了他的身上,正在輕輕碰觸他右邊頸項上鮮艷奪目的印記。「怎麼了,小東西,喜歡我的赤皇印?等我們回去了,我幫你刻一個好不好?」

「赤皇大人,你好像忘記了,半龍是……軟綿綿的……」熾翼就要碰到那小東西的手指停在了半空。「要是他一不小心……」

「我……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情沒辦。」熾翼兩隻手指一拎,把那小東西扔給了一邊的奇練。並且,立刻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滿臉不自在地說:「我要走了,把這隻看好!」說完,擊了下掌,天外飛來了一隻暗紅的鳳。

熾翼斜坐上去,那鳳一個展翅,直衝往九霄雲外,霎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奇練看他匆匆忙忙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再低下頭,他卻愣住了。

被他摟在胸前的太淵,獃獃地看著熾翼消失的天際,抽噎著哭了出來。

「太淵,你別哭啊!」奇練手忙腳亂:「你哭什麼啊?」

這樣一說,太淵居然哭得更大聲了。

不周山。

「大皇兄,你說,我們的勝算會有多少?」他有些緊張地看著眼前混亂的局勢。

「你別管了,小心地跟著我,要是被父皇看見你偷偷跟來,你就麻煩了!」奇練瞪了他一眼。

「喔!」他扁了扁嘴。

奇練嘆了口氣。

「太淵,有勇氣!」一旁的孤虹朝他使了個眼色。

「謝謝六皇兄。」他小聲地回答。

這時,場中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赤皇終於出手了。」孤虹看了看奇練:「大皇兄,父皇說過了,要是赤皇出手,你就不要出陣了。由叔父他……」

「父皇多慮了,我雖然和熾翼有過交情,但兩軍陣前,奇練怎會為此退縮?」奇練皺起了眉。

「大皇兄不要誤會,父皇是怕熾翼法力高強,萬一大皇兄有什麼……」

奇練此刻已經衝到陣前,和熾翼說了幾句,兩人就動起了手。

「六皇兄,那個人,就是火族的赤皇嗎?」太淵一邊關注著下方激烈的戰事,一邊問身旁的孤虹。

「是啊!火族和我們交好的時候,他倒是常來千水城,你大皇兄和他關係一向不錯。那個時候你還小,可能不記得了。」

「是嗎?」太淵遠遠地看著那個站在火鳳背上,衣帶飄搖的暗紅身影。有一瞬,迷惑於那種華美的風姿。「赤皇……很威風呢!」

「火族現在和我們開戰,赤皇熾翼是火族中僅次於祝融的人物。甚至在某一方面來說,他才火族中最難纏的那一個。太淵,這話我聽聽也就算了。父皇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你這話被聽見可就糟了。」孤虹很慎重地對他說。「六皇兄,我有分寸。」他頓了一頓,又說:「六皇兄,你放心吧!再怎麼說,除了大皇兄和你六皇兄,我和其他幾位皇兄一樣都只是半龍,這嫡子的位子,我是想都不會去想的。」

孤虹聞言愕然地看著他。

這時,場中形勢突變。

熾翼窺到了一個破綻,手腕上的火環穿過奇練的防護,直擊到了奇練的胸口。

奇練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從雲頭摔了下去。

水族這邊人人色變。

只見共工身邊閃出一道白影,追上了急墜的奇練,在半空中將他一把拉住。

直到停了下來,才看見那人黑髮白衣,神情有如冰雪。就算是救到了人,也沒有看見他有絲毫其他的表情。是叔父!

太淵舒了口氣,但還沒有舒完,卻覺得一股力道從身後湧來,他身不由己往前沖了出去。

他大驚失色地向前看去,正下方,正是戰場的中心。

「太淵!」

他同時聽見了好幾聲的驚呼。

面對的,是各種混亂的法力形成的氣流,他一時茫然無措,只能獃獃地直撞了過去……千鈞一髮之際,一條暗紅色的綢帶捲住了他的腰,他被往橫里拖開,避開了可能讓他屍骨無存的下場。他受到了驚嚇,直到遠離了危險,他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怎麼了,嚇傻了啊?」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回過頭來,看見了滿目的暗紅。

那人……有一雙狹長的鳳目。

……那雙眼睛裡面,像是蘊藏了整個東海的水色,一片瀲灧波光,足以沉溺所有的一切……「太淵?」那人側過頭,火紅鳳羽做成的冠冕緊貼著他一絲不亂的鬢角,帶出傲然的意味。「水族是沒有人了嗎?連小孩子也派上了用場?」

他的頸上……有著鮮紅的刻印,直延伸到衣領之中……赤皇!

他忍不住往後退卻,這才發現,自己正和火族的赤皇單獨地待在一隻巨大火鳳的背上。

「是太淵啊?有一千年了嗎?」熾翼突然笑了。

被他笑得心慌意亂,太淵只能防備地看著他。

「小孩子來戰場做什麼?這裡可不好玩啊!」熾翼摸了摸自己那一縷紅色的頭髮。

「我……不是小孩子……」太淵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在他面前沒有辦法把話說得鏗鏘有力。

「太淵喜歡天青色嗎?」熾翼好像突然有了興緻,根本不管另一邊正交戰得如火如荼。

「……不……」

「太可惜了,太淵一定很適合天青色的。」熾翼嘆了口氣。

「熾翼我兒,做得很好。」這時,從火族陣里,傳出了一個聲音:「快把共工的兒子帶過來。」

「父皇,我自有主張。」熾翼身也沒回,只是說了這麼一句。

太淵看見,火族的陣營里,因為這一句話,有一陣的騷亂。

「下一次,可不要這麼不小心了。」熾翼朝他笑了一笑:「至少,你要知道,什麼地方是你不應該站的。」

太淵還在想這句話的意思,熾翼的手一揚,他被凌空托起,轉眼被送回了水族的勢力護衛之中。

他驚訝地看著另一頭那飛揚的紅色身影,竟然像是能夠看見,那個赤皇正帶著笑看著自己。

赤皇的名字……是熾翼……火紅的……燃燒著的……光華萬丈的羽翼……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他站在雲端看著大地山川慢慢浸入水裡,世間正變為一片洪荒。

「太淵,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人來到了他的身後,聲音里隱約帶著惱怒:「難道,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我沒有錯。」他勾起一抹微笑:「是他先做錯了事,這是他應該受的懲罰。」

那個人忿忿地說:「就算是他先對不起你,可是你有必要做到這樣的程度嗎?」

「你不開心嗎?在你的心裡,不是一直因為這件事對他十分不滿?」太淵笑著說:「他強娶了自己兒子的妻子,這樣的人,怎麼配做我的父親?」

「太淵,你們雖然一直有著婚約。可是,紅綃愛的始終是他。」

「這我不管,我只知道,他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何況,在他心裡,最愛的那人根本就不是紅綃。」太淵轉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個火紅色的身影:「這一點,你也知道,是嗎?熾翼。」

熾翼看著他,皺起了眉頭。

「他愛的那個根本就不是紅綃,其實,他本來是一個盲目又自負的人。所以,到了最後,他還是沒有弄清到底誰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一個,是紅綃呢?還是……翔離……」

「夠了,太淵!」熾翼狠狠地打斷他:「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應該是什麼樣的呢?」太淵反問他:「就應該是你一直看到的那個溫順,謙恭,有禮的太淵?那個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屈辱也不懂反抗的太淵。我現在告訴你,我本來就不是那個樣子的,我只是在等,等一個機會,一個不會失敗的機會。等到這一天來到的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一切都不是註定的,只要我想,就算讓這天河泛濫,星辰逆轉甚至……天地易主,我都可以做到。」

熾翼微退了一步,為他這一刻流露出的陰冷所震驚。

「其實,你的心裡,何嘗不是這麼希望的?你……也愛著紅綃,對嗎?」

「你胡說些什麼?」熾翼緊皺著眉頭:「紅綃是我的妹妹,我是很疼愛她,可那和你們跟她之間的感情根本就不一樣。」太淵笑了幾聲:「我可不會為了一個妹妹,而動手殺了另一個妹妹。」

熾翼閉了一下眼睛,好一會才睜開:「這件事不要再提了,總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又是什麼樣?我就不相信,你從來沒有和我一樣的想法。我們的區別,只不過是一個動了手,另一個沒有而已。」

「你!」

「怎麼,你想要殺我嗎?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五千年以前,在這不周山被你拉來扯去的那個孩子?」熾翼握緊了拳頭,揚高了下顎:「太淵,你我兩族從今日起,解下千世難解的仇怨。我勸你做好準備,我們之間已經註定了……水火不容、不死不休!」

那一句不死不休,還是觸動了太淵:「有必要嗎?祝融共工都已經死了,東溟帝君遠在東天,不會理會這天地間的瑣事。水火二族以你我為首,這天地我們一分為二,不是好過這『不死不休』嗎?」「哼!」熾翼冷冷笑了一笑:「太淵,我知道你不論會過多久,始終還是會想辦法把我殺了,反正你的手上已經沾滿了自己親人的鮮血,不差我這一個礙手礙腳的外人。既然這樣,大家就不必勾心鬥角了,何不大大方方激戰一場?你要是勝了,你會是這天地的共主。你要是敗了,我一定親手斬下你的頭顱!」

太淵依舊帶著笑意:「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你說愛她,我根本就看不出來!為了權力,連自己最愛的人都可以犧牲,我根本就再也不想看見你!」手一揚,召來火鳳,轉眼之間,熾翼帶著怒氣直飛往九霄雲外,消失不見了。

太淵抬頭看著,喃喃自語:「連你也不懂我,熾翼……你根本就不明白,只要是阻礙我的,我就不會心軟,哪怕……那個人是你也一樣。」

他看著不周山倒下。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一切已經不同。

一些已經毀滅了,而另一些,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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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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