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亦飛在忙完了一筆上千萬的案子,接下來又沒什麼重大的工作,自然是無事一身輕。
早上八點起床,出去跑步半個小時,回來淋浴后再享用早餐,九點半準時出門,到了公司先看報紙,再來簽些文件、聽下屬的報告,或是看看資料,總之都是些非常輕鬆的小事,到了下午六點就可以下班。
然後——重點來了。
因為繁忙的公事而被冷落在一旁的美麗情人終於可以跟她好好培養感情,像是去浪漫的西餐廳吃頓燭光晚餐、到熱鬧的酒吧享受喧嘩的氣氛,或是去電影院看場刺激的電影、上山喝茶賞夜景,甚至可以逛逛聞名全世界的夜市等等。
總之,入夜後的台北比起白天時,有更多的樂趣。
這樣的生活,才是他最嚮往的。
可,他現在到底他媽的在幹什麼?
「等水滾了,先加鹽再下面,之後大約煮個七分鐘。」唐海青溫和的聲音不快不慢地響起。
「鹽?二分之一匙?一小匙?一大匙?」陳亦飛尖銳的語氣透著不耐煩。
「大概兩個手指頭捏起來的份量,不用太多。」幾許笑意從唐海青唇畔逸出。
「哼!」陳亦飛彷彿泄恨似的把鹽亂撒一通。
在燒熱的平底鍋放人豬絞肉炒香,依序加入蒜泥、姜泥、蔥花、辣豆辦醬爆香,再下適量的米酒、醬油、糖調味,全部炒香后加水煮滾。
這時候,烤箱傳來響亮的嗶嗶聲。
「可以幫我把烤好的牛小排拿出來擺盤嗎?」
「哼!」陳亦飛不悅地轉身,從烤箱拿出散發著果香及淡淡酒氣的牛小排,笨手笨腳地把它們分別放在盤子上,然後在旁邊放些水煮的蔬菜當裝飾。
「把麵條撈起來瀝干水分,小心別燙到。」
「嘖,我有那麼笨嗎?」大話才剛說完,下一秒就被麵條飛濺起的熱水燙到手背,陳亦飛忍不住誇張地邊甩手邊怪叫。
「要不要緊?」雖然關心,但真實明白其中誇大的成份居多。
「笑什麼!本少爺可是紆尊降貴來幫你,你的心裡不僅要懷著十二萬分的感激,就是上床前也要先對著月亮大聲念一千遍『陳少爺是神』才可以睡覺!」陳亦飛神色倨傲地哼道。
「那麼這位神,能不能把您手上的義大利麵條拿過來?」
「拿去。」雖然很想擺出不屑的表情,但是當麵條與香辣的湯汁調合時緩緩飄過來的味道,肚子還是無法忍住飢腸轆轆的發出咕嚕聲。
真人不露相,看不出唐海青這麼卑鄙無恥、厚臉皮的人竟然有這麼好的廚藝。
看來,只要是人總會有一兩個優點嘛。
雖然右手暫時不能靈活使用,左手至少還能做些簡單的動作,唐海青拿著夾子拌炒義大利面,但或許是還不習慣用左手,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
起先,陳亦飛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直到他一個不小心差點把麵條拌到外面去,才看不過去地接手。「行了,只要拌到湯汁沒了就可以了吧,這麼簡單的任務就由我這個大廚來做,你,給我問邊去。」
唐海青笑了笑,退到後面。
陳亦飛神情專註地盯著鍋子,彷彿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動搖他,不時認真地低下頭看一看好了沒,然後小心地拌炒麵條。
唐海青凝視著他,明知眼前的人將會是他人生的第一個未知數,他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栽了進去。
他一向果斷精明,應該在尚未體認到事情的棘手度就該毅然決然地撤退。
然而,人的感情豈是能說向左就向左、向右就向右的。
雖說他的意志力通常在應付任何事情時都能發揮最完美的功效,可一旦碰上陳亦飛,他根本就像是餓了三天三夜的老虎終於看見上等的獵物,還要命令自己忍住慾望不去吃它一樣的痛苦。
所以,他只有投降,忠實的臣服在自己的慾望下。
看著陳亦飛,唐海青可以清楚感覺到愈來愈濃烈的情意充塞在他的胸口……
「喂,發什麼呆?可以過來吃了。」陳亦飛低喝一聲。
唐海青笑著拉開椅子坐下來。比起筷子,西方的又子在大部分的地方都比較容易使用,也比較容易上手,只要把麵條捲成一團放進嘴巴就可以了。
「要不要本少爺為你親自服務?」陳亦飛揚揚眉,含笑的表情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唐海青苦笑地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想留著這條小命。」
「切,我會乘機對一個廢人下毒手嗎?這樣根本沒什麼成就感,還不如等你好了再光明正大地在你的杯子里下鶴頂紅、砒霜之類的毒藥才過癮。」
唐海青簡直哭笑不得,想不出這兩者到底有何差別。
低下頭,他不經意看到自己的牛小排已經被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塊形狀,心底紛至杳來的溫暖讓他露出一個微笑。
「謝謝。」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磕頭道謝了。」似乎不習慣聽到那種話,陳亦飛有瞬間的胹腆與難為情,英俊的臉龐也微微發紅,然而也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地又恢復原來瀟洒輕佻的模樣。
真想給他一個輕吻……唐海青情生意動,毫不隱藏心底情愫的黑亮瞳眸正柔柔地凝視對面的人,唇角也洋溢著從未現過的溫柔。「老實說,剛才你害羞的樣子有些可愛……讓人忍不住想……把你給吃了。」
唐海青投出的這個絕世大好球,硬是讓陳亦飛整個人完全愣住。
「如果說……我喜歡你,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而是更進一步地時時刻刻想擁抱你、撫摸你、親吻你,甚至想要獨佔你的心情;或許也可以這麼說,我不單單隻是想要,而是渴望將它變成事實,徹底地佔有你這個人。」
陳亦飛再度石化,張著嘴表情獃滯。
「別露出這種表情,小心我真的親下去。」唐海青失笑地說。
陳亦飛變成石化的身子有了一絲裂痕,神情卻依舊怔愣,無法反應過來。
「真是奇怪,原先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就算不是敵人也不會是朋友,然而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改變對你的想法,從欣賞變成喜歡,然後無法把目光從你身上移開,心情也跟著起了變化。」唐海青喃喃的低語伴隨著幾聲輕笑。「你說,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除了那張招蜂引蝶的臉之外,個性不怎麼好,又自傲、又孩子氣。美其名是瀟洒,真實卻是玩世不恭,說話也常常夾棍帶棒的,似乎專門以取笑別人為樂,可偏偏我卻覺得迷人……」
唐海青自問自答的話語突然被打斷。
「等等,閉上你的嘴,先讓我澄清一點!」陳亦飛好不容易回過神,氣急敗壞地怒吼。「本少爺不是只有臉好看,全身上下里裡外外都是優點,懂嗎?」
唐海青對上那雙固執又炯亮的黑眸,忍不住笑著點頭。
「好,接下來再讓我搞清楚。」陳亦飛擰著眉,一副十分頭痛的模樣,似乎在想著要怎麼開口。「你……我是男的你知道吧?」
「當然。」唐海青笑吟吟地點頭。
「所以……你想玩我?」陳亦飛橫著眉,惡聲惡氣地質問。
他媽的,就算他以前跟他開過類似的小玩笑,可那時候他們是誰看誰都不順眼;雖然現在還不到肝膽相照的地步,至少也勉強算得上是朋友。
以前那些恩怨他都忘了,怎麼他一個大男人還那麼會記恨!
唐海青一聽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心想怎麼有人這麼可愛。
明明就是遊走花叢的情場老手,卻偏偏看不出他眼裡的情意。
唐海青不禁苦笑,然而心底的感情依然不變。
見對方遲遲沒有開口,陳亦飛還以為自己猜對了,便激動地站起來。
「混蛋,想玩我也用不著開這種下流的玩笑——」
突地,唐海青笑了。
那一刻,陳亦飛在他眼中看到一抹不容忽視的熾熱。
然後他獃獃地張著嘴,眼見對面的男人也站起來,用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橫過桌面捧住他的臉,在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前,一個灼熱溫柔的吻覆上他的唇。
那雙充滿熱情專註的黑眸完全佔據了他的視線,一瞬間,他被唐海青眼底如排山倒海般襲來的慾念給震撼住了。
慢慢地,他感覺到對方滑溜的舌已堂而皇之地侵佔他的口。
溫熱的氣息登時充塞他整個口腔,不屬於自己的味道也跟著竄人鼻端,像電流似地劃過他敏感的神經,帶著某種曖昧的訊息直達他的心臟。
他媽的!死人臉的接吻技術怎麼會比他還厲害……
陳亦飛茫然的腦袋緩緩浮上這個念頭。咖啡廳內——
陳亦飛不得不承認,他做出了他自己原本最鄙視的行為。
即便是像他這般意氣風發、處變不驚、聰明慧黠、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四兩撥千斤、逢凶化吉……的帥哥,不論是出場或是退場都要保持著一貫的優雅與瀟洒。
然而,那一天,也就是前天,他……落荒而逃了。
他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沒志氣的行為,也絕不允許自己做出如此沒有自尊的事來。
但是,他卻是萬分狼狽地逃出那個人的家!
一個吻算什麼,他陳亦飛吻過的女人何其多,飽滿的、柔軟的、菱形的、帶著清純的草莓味、帶著成熟的香水味等等不勝枚舉,說起來,他可是經驗豐富,常常吻得人神魂顛倒。
可當他回到了家,殘留在唇上的熱度與氣息卻是用冷水洗了多少次還是無法消去;就像頑強的藤蔓,緊緊攀附在懸崖峭壁上。
哼哼,他氣憤地把自己甩到床上,噴火的雙眸瞪著天花板,努力把那個畫面、那個吻、那個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從快要化成漿糊的腦袋裡抹掉。
就在他成功地墜人夢鄉時,他卻夢到他與一個人在床上幾乎光裸地糾纏在一起,眯起眼想要看清對方時,赫然發現那個人竟然是——
他嚇得驚醒過來,還從床上滾下去,額頭撞上桌腳,痛得連忙低咒好幾聲。
突然間,他敏銳地感覺到身體某個部位竟然丟臉地充血了,氣惱地又把頭直往床上撞,結果當然是把瘀青的額頭搞到腫起來。
嘖,充其量……那隻不過是男人單純的生理反應罷了,根本不代表任何意義,肯定是最近欲求不滿才會這樣!他在心裡如是想著。
「你在想什麼?」一道女聲輕柔地響起。
陳亦飛拿著杯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偏過頭,若有所思的黑眸迎上辜成瑩擔心的表情,迅速換上迷人的笑眼。
「就想你嘍。」肉麻話說得十分順口。
「噁心,沒個正經。」辜成瑩嬌嗔地彈了一下男人的額頭。
陳亦飛哎呀叫了一聲,額頭上的傷口輕輕碰一下就痛得不得了。
「我的手勁有這麼大嗎?」辜成瑩吃驚地問。
「是,你簡直就是個神力女超人,雙手不但能舉千斤,而且還能把高山夷為平地。目前國家正迫切需要像你這樣偉大的人物幫忙,你確定不考慮從軍嗎?」
陳亦飛的胡言亂語加上誇張的表情,直逗得人好笑。
「你呀,要是沒告訴人家,肯定沒人相信你已經超過二十歲了。」換言之,就是指他孩子氣。
「雖然我早知道我看起來年輕,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讚美。」
辜成瑩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嘻皮笑臉的男人,旋即了來出聲。沒有辦法,對著他那張臉,她根本生不起氣來,連口氣稍微重一點也捨不得。
「對了,待會兒有空嗎?陪我去買個東西好嗎?」辜成瑩撒嬌地笑問。
陳亦飛頓了頓,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不自覺地看了一下手錶。
「怎麼?有事嗎?」
「沒、沒事,難得公主開金口要小的陪你去買東西,小的當然義不容辭奉陪到底。」他嘴上若無其事地開玩笑,心底卻不受控制地想到別的地方。
這個時候……那個人也該下班了。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他不小心從沙發上掉下來,額頭撞上地板,結果縫了五針。那種感覺雖然已經很模糊了,卻依稀還記得那天夜裡發了點燒,嚇得老頭子連聲警告他以後再也不能這麼頑皮搗蛋。」
雖說小孩子跟個擁有自主能力的大男人不能相提並論,但愈是壓抑自己不要去想,思緒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人。
嘖,真是的,他幹什麼擔心他?一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人還能不濟到哪裡去。就算他的右手稍微受了點輕傷,吃飯、穿衣服、撤尿、蹲馬桶、解決生理需求,如此輕而易舉的動作也只要一隻手就足夠了。
算起來,他會受傷只能怪自個兒蹩腳,根本不關他的事,不必感到什麼鬼屁愧疚的;再說,他也已經在他提出幫忙的請求后,大發慈悲地勉強自己去幫他煮飯。
結果別說面只吃了幾口而已,連他最愛吃的小牛排都沒吃到。
更何況,那個人還對他別有企圖,甚至無恥地強吻了他。
要不是他大少爺修養夠,早讓人狠狠揍他一頓出氣,幹什麼還管他是死是活!
所以,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難得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呵呵,沒什麼,最近不是在流行什麼憂鬱型的帥哥嗎?尤其是側著臉四十五度、單手支著下巴、眼光飄渺地望著遠方、眉頭深鎖地想事情,聽說最容易引起女人的尖叫,我想偶爾也來學學,看看能不能讓你也來叫個幾聲。」陳亦飛似假似真的說道。
「我說你呀……最好改改這不正經的態度,免得哪天踢到鐵板,後悔莫及。」辜成瑩風情萬種的橫他一眼,然後又笑又氣地嗔罵。
「小瑩這麼說就太傷我的心了,我還以為你就是喜歡我這種純真的個性。」陳亦飛捧著胸口,做出受傷的樣子。
「改天總經理不做了,可以考慮去當演員。」辜成瑩笑呵呵地建議。
陳亦飛正要回話,冷不防的,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闖入他的視線,心莫名地漏跳一拍,連原本要說的話也忘得一乾二淨。
「要走了嗎?」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辜成瑩含笑的俏臉,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明明美人在前,怎麼還可以讓別人來擾亂他的思緒?
「嗯,走吧。」
含笑的黑眸雖然看著辜成瑩,真實眼角的餘光不時瞥向某處。
在離開咖啡廳的時候,他紳士地讓女士先走,當他抬起頭時,視線就這麼和靜靜站在對街的男人對上。
炫目的霓虹燈下,過往的人影晃動之中,男人的嘴邊揚著一抹淺笑。
陳亦飛愣了下,隨即不甘示弱地也勾起類似挑釁的笑容,然後他看到男人突然動了動嘴,似乎說些什麼。
溫軟的纖纖玉手觸上他的手背,辜成瑩疑惑地問:「怎麼了?」
搞什麼,距離這麼遠,他能聽得到他說什麼才真的有鬼。
才想邁開腿過去質問,眼一眨,人已經不見了。
沒有得到回應,辜成瑩不由得順著陳亦飛的目光望去,卻只看到來來往往的行人,然而某種女性的直覺悄然浮上心頭,她有些瞭然於胸。
「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件事沒做,改天再陪你好嗎?」
辜成瑩深深凝視著眼前合著掌露出孩子般可愛笑容的男人,縱容的後果會傷了自己,卻只能苦笑地點頭。
「去吧。」
輕輕的一吻落在唇畔,辜成瑩看著陳亦飛滑進車裡,朝她拋了個飛吻,然後消失在她面前。
陳亦飛十分清楚自己剛剛做了件非常失禮的事。
本想彌補一下被他冷落許久的可人兒。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兩人現在已殺上陽明山欣賞美麗的夜景,沒想到自己卻在一時衝動下爽約了。
真他媽的不知發了什麼神經,好端端的約會竟被自己搞砸,先不說這可是他二十幾年來破天荒的頭一次,最可笑的竟然還是為了個臭男人。
思及此,陳亦飛忍不住低咒。
他並沒有為自己失常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只覺得心情突然煩躁起來。
目光不自覺地在大街上梭巡,半晌,便看到那人正站在路旁招計程車。
不知為何,今晚計程車的生意似乎好得讓人咋舌,連續幾輛經過的小黃都坐了客人,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更別說會停下來。
手腳彷彿有自我意識地,在大腦尚在思索的當中,方向盤一轉,將車子開到那人的跟前停了下來。
「真可憐呀,堂堂的海天總經理,竟然連個幫忙開車的司機也沒有,還要在大馬路上攔計程車,該說是寒酸還是小氣呢?」
話一出口,陳亦飛才發覺自己說話似乎刻薄了些,但轉念一想,跟個對他存有下流意圖的人說話根本不用留任何情面,心底的焦躁才稍稍平緩下來。
唐海青挑起眉,看著眼前俊逸的人,歪著頭緩緩開口:「真是奇怪呀,我明明攔的是計程車,怎麼變成一輛跑車?什麼時候有這麼高檔的計程車了?而且開車的人還是堂堂辰星的總經理陳少爺呢。」揶揄的口氣夾雜了幾許溫柔的笑意。
「哼哼,難得本少爺突然善心大發,看某人可憐想要順便載他一程……算了,還是跟美人約會比較重要。」話落,他便作勢離開。
「等等。」大好機會。怎能就此放過!「如果不麻煩的話……」
陳亦飛哼了一聲。「麻煩的話就把你丟到荒郊野外,這樣你還敢上車嗎?」
唐海青笑了笑,然後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有何不敢?」
車子飛快地穿梭在台北街頭,沒多久,就到了唐海青住的地方。
「要不要上來喝杯茶?」唐海青帶著淺淺笑意的臉似乎人畜無害。
陳亦飛抬眸迎視,試圖想從對方的眼裡瞧出個端倪。
「怕我會吃了你嗎?」激將法用在他身上肯定萬無一失,唐海青暗自笑道。
一聽。陳亦飛立即不屑地嗤之以鼻。「從來只有我吃人,沒有人吃我的道理;再說,想吃本少爺的話得先看看你牙齒夠不夠硬。」
「所以?」笑意加深,正如他所猜想。
「他媽的,本少爺怕你不成?」陳亦飛熄火拔出鑰匙,帥氣十足地走出車子。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獨門獨棟的兩層樓房,唐海青打開電燈,走進廚房,倒了杯茶放在陳亦飛面前。「請喝。」
「嘖,還真的是白開水,難道沒有其他選擇嗎?」
「要啤酒還是牛奶?」
「你當我還是吵著要奶喝的小孩子嗎?當然——是啤酒了!」
再度走進廚房,唐海青打開冰箱拿出冰涼的啤酒,左手一動,罐子呈優美的拋物線擲出。
陳亦飛眼明手快地接住,然後大喝一聲:「接殺出局。」
唐海青笑看著他有些稚氣的舉動,心中極力忍住想要撓抱他的慾望。
天底下既痛苦又甜蜜的折磨,莫過於喜歡的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咫尺,卻只能看著他而無法伸出雙手盡情地抱住他。
如果用強迫的手段,他毫不懷疑自己將成為淡水河上的一具浮屍。
「嗯,你的紗布?」陳亦飛放下快喝完的啤酒。
唐海青低頭一看,叫了一聲:「今天早上秘書不小心把咖啡灑倒,幸好有這層紗布擋著才沒被燙到。」
「醫生不是有說過要是弄濕了要馬上換掉,免得傷口發炎嗎?」陳亦飛眉頭微微皺起。
「一時間忘記了。」唐海青聳聳肩,似乎不甚在意。
陳亦飛見狀,眉頭擰得更深。「那能不能把它換下來,看了就礙眼。」
「本來答應幫忙的人臨時反悔,我一個人恐怕不行。反正只是被潑到一點點,不礙事。」說完,他還有意無意地瞅了他一眼。
被那種眼神一看,陳亦飛起初還頗能理直氣壯的瞪回去,慢慢的,看他彷彿沒什麼事的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終於受不了地罵了一句。
「行了、行了,給本少爺過來乖乖坐好,醫藥箱在哪裡?」
「上面數來第二個抽屜,白色的盒子。」
嘖了一聲,陳亦飛拾著箱子走過來,邊把旁邊的單人沙發拖過來。「我先聲明,第一我沒幫人做過這種事,算起來你是第一個,所以你要感激我;第二我是個男人,下手難免不知輕重,所以等會兒如果會痛的話就不要怪我。」
「沒關係。」唐海青淡淡地笑道。
陳亦飛剪開紗布之後,縫合整齊的傷口便出現在他眼前,揚起眉看了一下,忍不住開玩笑說:「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有隻蜈蚣在你手上爬呢。」
「等拆線之後過幾個月,疤痕就會慢慢淡去。」
「你會在意那個?」陳亦飛邊問,邊拿起箱子里的優碘消毒傷口,接著再替他塗上醫生給的抗生素藥膏,動作雖然稍嫌粗魯了些,可力道卻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而是一直小心控制著。
唐海音清楚地感受到那隻修長大手的小心翼翼,滿腔的柔情愛意頓時漲滿了胸口。「還好,會不會留下痕迹不在我擔心的範圍里。」
「不是有句話說……什麼男人身上的疤痕就是狗屁榮耀,所以有愈多的傷痕就會有愈多的女人死去活來的愛他。」
「你從哪裡聽來的?」唐海青失笑地問,深邃的黑眸望著陳亦飛那可以把女孩子比下去的濃密睫毛,忍不住想知道吻起來的感覺會是如何。
「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的嗎?」把紗布攤開,像里什麼似的把傷口層層包起來,陳亦飛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之前在馬路上跟我說什麼?」
「嗯?」唐海青想了想,才慢條斯理地說:「我說……我想吻你。」
正拿剪刀要剪紗布的右手就這麼抖了一下,陳亦飛默不作聲地剪斷紗布,最後貼上固定膠布便大功告成。
把醫藥箱收拾一下放回原處,拿過擱在桌上的啤酒將它一口喝完,冷靜地抬起頭來。「你是認真的?」
「再認真不過。」唐海青正經八百地回答。
「我看起來很像女人嗎?還是感覺很娘?」語氣雖然是波瀾不興的,可陳亦飛的表情彷彿是只要他一點頭,就會馬上衝過辨掐住他脖子的羅剎樣。
「你的模樣十分帥氣英俊,沒有人會懷疑你的性別。」
好極了,算他眼睛雪亮,知道他陳少爺是個玉樹臨風的帥哥——咦?現在可不是自戀的好時機,問題還沒解決。
「那好,台灣總人口大約有兩千兩百萬,其中女性約一千萬,上至八十歲、下至一歲的女性任君選擇,就算一天換一個也換不完,永遠也不會厭煩,多好。」
「但是她們都不是你。」簡單扼要的一句話。
惡……我的媽呀……這種俗爛的芭樂話虧他說得出口。
陳亦飛故作鎮定地撥弄自己的頭髮。「我知道自己很迷人,不過……」
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唐海青勾起唇,截斷他的話。「千萬別跟我說你觀念保守、心胸狹隘、思想迂腐老舊不能接受之類的推卸之詞,或是看不起這種感情的話來。」他的笑容誠懇,宛如一個正對著學生諄諄教誨的好老師。
「喂,別亂下定論好嗎?你說的那些我一個也沒有。」
「那麼,意思就是你可以接受我的感情?」唐海青欺身上前。
「嘿,別一下子就跳這麼快,我也沒這麼說……」嗯,怎麼感覺有股龐大的熱氣撲上來,彷彿要吞掉他的樣子?
「你可以試試看,跟一個男人戀愛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滋味,也許更美好、也許更動人、也許更瘋狂、也許可以讓你沉迷於其中……」唐海青呢喃低語。
「我還有女朋友。」
唐海青把他整個人圈在單人沙發上,令他動彈不得。
「沒關係,我不介意。」他慢慢的逼近,兩人的距離只剩下幾公分。
「我介意,Ok!」對方呼出的熱氣噴拂在臉上,陳亦飛考慮要不要像被性騷擾的女人一樣甩他一個巴掌,還是用腳踢他的命根子。
就在他分神考慮哪個方式比較符合他的形象時,灼熱滾燙夾帶著濃濃麝香味的嘴唇已經封住他的唇,不同於上一次較溫和的吻,這次加註了幾許狂暴的氣息,似乎把他當成魚翅鮑魚之類的美食整口吞進肚子里。
媽的,怎麼連著兩次都著了他的道?自己未免太沒戒心了吧!
而且……他的吻技還真不是他媽的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