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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如果這孩子十六歲的時候還說她喜歡我的話。」

突如其來的事情讓頭腦都混亂了,舌尖僵硬得幾乎不會動。「可……可是……」的話都悶在嘴裡說不出來。

「穗花她只有四歲……雖然下個月滿五歲了,可還完全是個孩子啊。她說結婚結婚的,也是口頭禪似的東西,就是當了真也……」

喜多川撫摸著穗花的頭。

「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喜歡的心情是不會改變的吧……穗花,你喜歡我嗎?」

「最喜歡了。」

穗花緊緊地縋在了喜多川的脖子上。被她抱住的男人眯細了眼睛地笑了起來。

「你到十六歲也和現在一樣說喜歡我的話,那時候我就娶你做老婆哦。」

在認真在對小孩子耳語了這些之後,他看向堂野。

「我們約好了。」

可是,堂野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好」的話來。

「穗花她真的還是個孩子……」

「我不是說現在就要她,是等她到了十六歲以後的事情。十六歲就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穗花她的心情……」

「我是說,到那個時候這孩子還說喜歡我的話。就算是我,如果她都說討厭我了我也不會勉強的。」

喜多川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等穗花到了十六歲,如果還說喜歡他的話,他真的會把女兒帶走了。

「你、你們年齡差得太遠了……」

說著說著,堂野的手掌上已經滿是汗水了。喜多川表情詫異地歪著頭。

「為什麼你會這麼不願意呢?是討厭把女兒給一個年齡差很大,又有前科的人嗎?」

堂野低垂著頭,聲音在他的後腦上震響著。

「不是這個意思……」

就算對方是有前科也好,比她年紀大很多也好,只要穗花說她真心喜歡的話,堂野覺得自己不可能會不接受。但是對方如果是喜多川的話,事情卻變成了非常複雜的東西。他是真的喜歡穗花才這樣說的,還是因為穗花是自己的女兒才想要的呢……

一想到他就像是當成自己的代替品一樣把女兒帶走,就不寒而慄起來。

「你再生孩子。」

堂野抬起了垂著的頭。

「多生他兩個三個,生到把一個給我也沒關係的地步……」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又不是為了把孩子給你才生他們養他們的啊!」

喜多川皺緊了眉頭。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不是一開始你這麼說的嗎。愛上誰,有自己的家人。我喜歡這孩子。所以我要有自己的家人的話,就和穗花一起組成家庭好了。」

「你對這孩子就不知道收斂一點嗎?」

堂野怒吼著把穗花從喜多川那裡搶了過來。穗花叫著「不要~要圭抱抱」地在父親胸前掙扎。她扭啊鬧啊,不小心就鬆開了手,她立刻向喜多川跑過去,拚命地緊緊抓著他的褲腿。喜多川蹲下身子,配合著穗花的身高,撫摸著穗花那直直順順的頭髮。

「要做我的新娘子的話,那就快點長大吧。不過可不要變成美人,其他的男人會來纏著你,那很麻煩的。」

唰啦,玄關那邊傳出聲音來。「我回來了」,開朗的聲音飄過來。進了廚房的麻理子,說著「親愛的,真抱歉回來這麼晚,和朋友一說起話來就忘了時間了」向堂野道歉。

「喜多川先生也是,今天這麼突然拜託你照顧小孩子,實在是對不起啊。」

喜多川用一貫的口氣賭氣似的回答「沒什麼」。

「回來的時候買了蛋糕。可以的話,大家一起來吃吧?」

「喜多川馬上要回去了。」

在本人回答之前,堂野搶先替他回答。麻理子說著「這樣啊」以很遺憾似的表情歪著頭。喜多川又揉了揉穗花的小腦袋后,向玄關走去。堂野站在走廊上定定地看著他穿鞋的樣子。本來就根本沒有送他到家的打算,也就沒有特意去穿鞋子。

穿上鞋子的男人像在等堂野一樣站在玄關門口。

「今天你一個人回去。」

喜多川只是稍稍歪了歪頭,什麼也沒有說,就一個人走出了玄關。回到客廳,見麻理子正在和誰在電話里聊天。發現到堂野進來之後,馬上掛了電話。

「老公,你不送送喜多川先生嗎?」

「……今天不用送了。」

「為什麼?」

麻理子把視線轉向窗外。

「外面雨下得很大呢。喜多川先生回家的話不是會被淋濕了嗎……」

堂野走近窗邊。的確雨下得很厲害,簡直就像要把一切都沖刷掉一樣在下著。公寓前面的路上有一把黑色的雨傘要緩緩在向前移動。傘忽然停住了,那個人朝上望。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卻覺得那就是喜多川,唰地一聲拉上了窗帘。

穗花正埋頭聚精會神地吃著麻理子買回來的蛋糕,沒有對喜多川回去的事情撒嬌耍賴。

看著女兒那嘴角沾著一堆奶油,臉頰被蛋糕塞得鼓鼓的小臉,堂野想著。雖然說出想要才四歲的女兒做自己的妻子,喜多川的言行怎麼想都是不尋常的。

可是,如果經過了十五年之後,穗花就不是個孩子而是個大姑娘了。到那個時候,如果他再說出「把穗花給我」這樣的話來,堂野覺得自己是無法拒絕他的要求的。而且如果兩人都是認真的話,那就更加不能回絕……

「親愛的,你不喜歡這個蛋糕啊?」

發現他碰都不碰蛋糕,麻理子問他道。堂野說了聲「不是的……」,站起了身來。

「我今天不太想吃甜的東西。明天我再吃吧。」

走到妻子的身後的時候,看到她那低垂的脖頸上有著紅色的痕迹。前天兩夫婦是做過愛,可是自己那時候親過這個地方嗎?伸出手去碰那紅色的部分,麻理子的背猛地顫抖了一下。

「討厭啦,親愛的。你的手好冷哦。」

她一說好冷,堂野慌忙把手縮了回來。

「對不起。因為你這裡紅紅的就……」

麻理子以塗著美麗的粉紅色指甲油的手指輕輕地搔著脖頸。

「是不是被蟲子咬了啊?我昨天就開始痒痒的……」

堂野在妻子耳際低聲呢喃著「你還是不要抓的好喲」,從背後把麻理子抱得緊緊的。一股似乎剛剛用過香皂似的……清潔而甜美的香氣傳來。是堂野不知道的香水吧。

「吶……」

麻理子回過頭了,不知道為什麼,面部有點緊張。

「穗花將來會和什麼樣的男人結婚,這個你有想過嗎?」

麻理子眼睛睜得大大地眨了眨,然後覺得很奇怪地笑了出來。

「你都已經擔心起這種事情來了?穗花不是才只有四歲嗎。你還真是個讓人傷腦筋的爸爸呢……」

「可是……孩子很快就會長成大人的吧。所以……該怎麼說,到底會怎麼樣呢……」

也是呢,麻理子說著把雙手按在了抱緊自己的堂野的雙臂上。

「雖然不知道她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但是,只要她得到幸福不就好了嗎。我希望她就像我一樣,找到一個這麼溫柔的丈夫。」

堂野定定地看著對面專心致志吃著蛋糕的女兒,心中在想:等到穗花到了十六歲的時候,喜多川真的把她帶走了的話,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

「等這孩子到了十六歲,就把她給我。」

就是說出了這句話把堂野惹得勃然大怒,喜多川的腳步也沒有遠離堂野家。他仍然以每周一次,或者兩次的頻率過來一起吃晚飯。

自從拜託他看孩子的那一天之後,雖然穗花還是在說「要做圭的新娘子」,但喜多川卻沒有再說過想要穗花嫁給自己的話了。雖然他不說,但也只是嘴上不說,心裡還是認真的吧。

堂野也在反省自己在下雨之夜那一天不成熟的反應。喜多川也不是強行強迫要得到穗花,而且還說要以穗花的心情為最優先考慮。就算喜多川是認真的,如果穗花沒有那個意思,那這約定也不會成立……這樣的話,自己就只和他敷衍一下說句「好啊」不就行了嗎。

最近,喜多川到了星期日下午都會來到堂野家『玩』。他並不是來吃飯,只是為了和穗花玩才來的。知道喜多川會在星期日來,穗花從周日一大早就高興得安靜不下來。等喜多川來了,更是超級興奮地叫著「一起玩吧」,「畫畫」,就像條小吸盤魚一樣緊緊地貼在喜多川身邊不離開他。

偶爾堂野星期日也要上班。有一天,他下午過兩點的時候回到家,喜多川帶穗花到公園去玩了,而麻理子也出去買東西,一個人也沒有的家裡看來空蕩蕩的。

比起自己這個親生的父親來,穗花似乎更加親近喜多川的樣子,堂野有時會這麼想。如果有時間的話,星期天的下午堂野也會跟著穗花與喜多川一起到公園去。在奉陪小孩子玩無聊的遊戲方面,自己畢竟不能像喜多川那樣,非常耐得住性子在花上好幾個小時來陪她。

到了十月,迎來了第一個星期日。堂野下午出門去工作,五點鐘都過了才回到家。看到客廳的花瓶里插著很少見的花。小時候似乎在野外的山上看見過的紫色的小小花朵,讓自己產生了很強烈的懷念感。

「這個是怎麼來的?」

一問,麻理子答「是穗花她拿著帶回來的。」

「是不是誰送的啊?不會是她從別人誰的家裡隨便摘來的吧……」

「有喜多川先生和她在一起呢。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啦。」

說著,麻理子笑了起來。堂野摸著紫色花朵的花瓣,伴著噠噠噠的腳步聲,穗花跑了過來。她用小小的手緊抓住堂野的褲腿,然後像要說悄悄話一樣把手放在小嘴上。堂野蹲下身子,穗花貼也似地趴在他耳邊,小小聲地說:「……花花,圭的家裡有花花。」

「喜多川的家?」

「院子里,有好多好多呢。」

仔細看看,女兒的頭上也戴著一個用同樣的紫色花做出來的十公分左右的小小花環。拿下來端詳看看,見小小的花的花莖被很多線系住成為一個環型。做得非常精緻。

「爸爸,是穗花的。」

女兒伸出小手,踮起腳尖把花冠戴回頭上,呀呀地笑著叫著,很開心的樣子。

喜多川的家……自己只從外面打量過那個帶庭院的古舊房子,還從來沒有實際進去過。

「真的呢,喜多川先生是穗花的王子殿下。」

麻理子輕輕在捏捏女兒的臉頰。「穗花,是圭的未婚妻哦。」真不知道女兒是從哪裡學來這個詞的,她像糾正媽媽的話一樣,撅起了小嘴巴。

「下次呢,圭會送黃花環給我,已經打勾勾了。」

穗花緊緊地抓著花環,紫色的花瓣一片片地掉下來撒在地板上。堂野以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複雜的心情定定地盯著那些花瓣看。

下一周的星期日,堂野也要加班,從下午開始去公司。打工的女孩子突然辭職,而且又一時打不到接替的人,結果她原本做的雜務積攢了一星期份之多,也正是為了完成這些堂野才不得不去加班。

過了五點半,想著差不多該回家了吧,正收拾桌子上的東西時,公文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麻理子打來的。

「穗花,不見了……」

訴說著這句的聲音在微微地顫抖。

「吃過午飯後,我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兩點多我醒了,結果我發現本來在我旁邊看電視的穗花不見。玄關的鎖是開著的……我一開始以為是喜多川先生來玩,把穗花帶出去了吧,可是再怎麼到哪裡去玩現在也該回來了,都已經過五點了還是什麼聯繫也沒有……」

堂野歪了歪頭。

「說不定只是穗花纏著喜多川去他家玩了吧。有沒有給他家裡打個電話問問?」

「我打了,可是是錄音電話,我聯繫不上他。而且喜多川先生帶穗花去玩的時候,肯定會和我說一聲的。說不定喜多川先生來的時候我剛好在睡覺,穗花見他來了就開了門,然後和他一起兩個人去玩了,可是就這麼開著家裡的門也不鎖也太不留神了吧。我覺得很奇怪啊。」

妻子一直重複著很奇怪,太奇怪了,堂野為了讓她冷靜下來問她:

「你去公園之類的地方找過了嗎?」

「我去那裡找過一次,可是她不在。如果穗花她回來的話,我不在家等著不行。」

堂野對妻子說我馬上回家,就掛斷了手機。雖說穗花不見了,但堂野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想得很深刻。也不過五點半而已,多半是還留在喜多川家裡吧。

在回家之前,堂野去了喜多川的家。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可是沒有人接。把車停在喜多川家附近的一塊空地上,推開了那晃晃噹噹裝飾一樣的鐵門,走了進去。從門到玄關是一條用水泥加固的五米長的步道。現在太陽已經開始沉落下去。附近很是陰暗。院子里的樹和雜草等植物都長得差不多和人一樣高大,如果小孩子躲在樹蔭裡面的話,那一眼看去是找不到的。

玄關上沒有門鈴,不過有一塊手掌般大小的木片,上面寫著「喜多川」做門牌。

堂野在那拉門上敲了幾下,裡面沒有反應。說不定是……心念一動,橫著拉了一下門,結果無聲無息地就拉開了。根本鎖都沒有上……真是讓人說不出話來的不注意啊。

玄關很黑,但是看到喜多川白色的運動鞋放在那裡,而穗花的小鞋子卻不在。

「……喜多川,你在不在家?」

堂野大聲地叫著。走廊的那一頭傳來地板咯吱咯吱的傾軋聲,啪的一聲后,玄關一下子亮了起來。

「……是你啊。」

喜多川上半身赤裸著,下邊穿著條睡褲。很不高興似地眯起了眼睛。

「有什麼事嗎?」

「今天,你有沒有去我家玩過?」

喜多川抓了抓頭。

「現在是幾點?」

堂野看了看手錶回答說「六點十分」。喜多川「嘁」地咋著舌。

「我和工地那邊的同事一直喝到天亮,回到家之後一直睡到剛才,沒有去過你家。」

到了這個時候,堂野才知道妻子的不安變成現實了。咕嘟,他吞了一口唾液。

「中午之後……大概是兩點的時候,穗花她不見了。我還以為她是和你在一起……」

喜多川穿上拖鞋,穿過堂野身邊跑到院子里去。

「喂,穗花,在的話就快出來啊。」

在原始叢林一樣的院子里,喜多川呼叫著穗花的名字跑來跑去。堂野也和他一起找起來,連地板底下都找過了,幼小的女兒還是蹤影全無。

原以為到了喜多川家就能找到穗花的堂野焦急萬分。如果她一個人跑了出來迷了路那還算好的,萬一,萬一她被誰給拐走了的話……光是想著,就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既然不在這那就算了。我回家去再在附近找一次看看。」

堂野正要回去,一隻手從背後緊抓住了他的肩膀。

「要找的話,我也幫你。」

「啊……但是……」

「這樣的事情人手越多越好吧。」

的確喜多川說得對。比起一個人來,還是兩三個人一起找比較快。

「我也很擔心你家的小鬼。我換好衣服之後去你家,找找路上有沒有。」

「謝、謝謝你。」

喜多川進了家裡。堂野跑向外面的車子,一邊看著路邊人行道上有沒有自己女兒的身影,一邊開著車子。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六點四十五分了,可是穗花還是沒有回來。一聽到堂野說她不在喜多川家裡,麻理子蒼白著臉癱軟地當場坐倒在玄關。

「喜多川也會一起幫忙找她。總之,我先再去公園那裡和大路上找一找。你留這裡好好看家。」

對麻理子說著「絕對能找到她的,你不振作起來可不行」之後,堂野又跑到了外面。

結果,無論是公園那一帶還是大路上都找不到穗花。也去穗花上的幼兒園看過了,沒有任何小孩子能鑽進去的空隙。

在家的附近跑著跑著,都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堂野和麻理子聯絡說先回家一趟之後,回到了公寓。

麻理子在玄關門口,手握著無線電話就那樣坐在那裡。見堂野回來,她泫然欲泣地抬頭仰望著丈夫。

「穗花,還沒有找到她嗎……」

「……我再去找一次。」

「吶,我們去報告警察好不好?」

堂野轉過頭來。

「要找迷路的孩子的話,當然還是警察最專業吧。我們告訴他們說孩子不見了,他們也許會告訴我們怎麼找才最好的。」

警察……聽到這個詞語,堂野的腦海中,因為被冤枉為色狼而無辜入獄的痛苦過去復甦了。簡直像要把人陷害為犯人一樣的審問調查,讓自己現在想起來仍然會覺得憤怒萬分。

雖然心中有著障礙,但如今並不是拘泥於自己的過去的場合。為了一點點的自尊心,自己也許會後悔一輩子。堂野按妻子說的,給警方打了電話。對警察說自己四歲的女兒中午之後就不見蹤影的事情后,對方一定會說希望能了解更詳細的情況,派個警察到這裡來的吧……這麼想象著,堂野一直很慎重地對應著。

放下電話十五分鐘都不到,一名年輕的警察就上門來了。然後向麻理子詢問了發現穗花不見的時候的狀況,詳細地詢問了快一個小時。

結果,堂野向警署遞交了搜索失蹤人口的搜索申請。一接到申請,四個警察就在堂野的引路下,搜查了所有穗花可能去的場所。

到了這個時候,堂野女兒失蹤的事情已經在附近傳開了,住在同一棟公寓的鄰居們和房東都加入了進來,大家一起找了一整個晚上,然而還是找不到穗花。

現在唯一的安慰就是如今不是冬天。就算她迷了路不得不睡在外面,也不會有凍死的危險。

當夜空漸漸發白,天色將明的時候,向著搜尋穗花奔走了一個整個晚上、憔悴不堪的堂野,附近來幫忙的老人低低地說「是不是在附近的河底下找一找比較好啊」。河底……說不定她現在已經不再活在這世上了,這個可能性讓堂野從心底顫抖起來。

早上七點,一起尋找穗花的警官對堂野說:「這位父親先生,您是不是先回家休息一會兒?我知道您很擔心,可是至少躺上一個小時也好……不然的話,您的體力會撐不住的。」

被警察趕也似地回到家后,麻理子衝過來就問:「穗花找到了嗎?」

已經說過如果找到了就用手機給她打電話聯繫的,可是麻理子還是看到堂野回家就問「有沒有找到?」

「警察那邊說讓我先休息一下。我歇一會兒,跟公司請假之後就再去找。」

從廚房的水龍頭中接了一杯自來水,喝了下去。回過頭,見麻理子獃獃地站在餐桌的旁邊。

「你吃東西了嗎?」

她搖著頭,然後就一直定定地看著堂野。

「老公,你生氣了吧。」

靜靜地,麻理子小聲念著。

「啊……」

「你其實真的很生氣吧。都是因為我睡午覺,沒有好好地看著穗花,你一定生氣了。如果換了是你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妻子的嘴唇緊緊地抿著,顫抖著站起身來。充滿了全身的緊張感現在似乎會都發散了出來。自己一直都埋頭找穗花,根本忘記關心被獨自一個人剩在家裡乾等的妻子有多麼焦急難過了。

「我不認為穗花她不見是你的錯啊。我的話……如果是和你在相同的狀況下,說不定也會睡著了的。所以……你就不要再責備你自己了。」

緊緊地抱住妻子顫抖著的身體。麻理子抓住了堂野,出聲地哭泣起來。就像撫慰孩子一樣安慰著妻子,讓她躺在沙發上。也許是哭泣綳斷了那根緊張的線吧,麻理子不久便睡著了。

堂野給公司打了電話,把女兒行蹤不明的事情告訴了龍田。如果還是找不到穗花的話,那麼自己不能不一直請假下去。龍田嚇了一大跳,開始一直無言地聽著,後來就說「你不用擔心公司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你只要專心找女兒就好了。」

堂野換掉昨天的衣服,拿著錢包走了出去。他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三明治、飯糰和茶,回到家裡,把這些和寫著「醒過來的話就吃些東西」的紙條放在餐桌上。可是堂野自己只喝了一瓶聽裝咖啡而已。

雖說留話讓麻理子吃點什麼……可是,一想到現在這個時候穗花可能還餓著肚子吃不到東西,她多半就什麼也不想吃了吧。

堂野一直在家的附近尋找著,找了一夜,天亮之前他接到警方來的傳喚。說有事情要和他談談。

回到家裡,除了昨天聽他報警的那位警察,還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刑警。頭頂的頭髮非常的薄,個子和堂野差不多,但因為比較胖而顯得矮墩墩的。眉毛和眼睛都微妙地有點向下聳拉,有副惠比壽(註:日本財神)一樣的溫和長相。

「啊,我是負責這件事的柏井,請多關照……」

柏井點點頭,坐在了客廳沙發上,和並排坐的堂野和麻理子對面。

他馬上開始了說明。警方把四歲小孩在昨天到今天上午內能走到的地方搜查了一個遍。都如此做了還是沒有找到的話,自己走失的可能性很小了。目前來看,發生事故或者遭到抱著惡意目的的誘拐可能性更高。

惡意目的的綁架……聽到這句話時,堂野打了個寒戰。自己的女兒被誰給……只是這麼想了一下,胸口就憋悶得想要嘔吐了。

「還有就是……有可能是被誰怨恨了。最近,二位有沒有和親戚或者熟人產生矛盾什麼的?」

麻理子立刻回答「沒有」。

「那先生您呢?」

柏井追問著。堂野的腦海里,掠過幾年前的冤獄事件。

「沒有。只是……」

「只是?」柏井反芻著堂野的話,從正在記錄的警察手冊上抬起頭來。

「我想反正總會被知道的,還是現在說出來吧。我曾經坐過八個月的牢。」

柏井細細的眼睛驚訝地張大了。

「我被指控為猥褻女性的色狼,被判決為有罪。可是我拚死地主張這是被冤枉的。怨恨……如果您這麼說,我一下子能想起來的,也只有當時那個被害者的女性了。但是,我想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您為什麼這麼說?」

「都是快八年前的事了。就是被看作被害者的她也不會知道我現在的住址。而且比起她來,這件事對我的傷害更大的。」

唰唰地搔著薄薄的頭髮,柏井說:「為了以防萬一,請告訴我那位女性的名字吧。」

「忘掉了。」

「啊?」

「那對我來說是非常討厭的記憶。我在拘留所和監獄里被剝奪了近兩年的自由。那真的是很痛苦,我想要忘記……所以,是真的忘記了。」

柏井小聲嘟囔了句「沒關係,調查一下馬上就知道了」。

「那麼,怨恨這條線索可能性也很小……我想再和兩位確認一下穗花小朋友不見的時候在做什麼,首先是在母親這邊……」

「那個……」

妻子和柏井正在談話,自己打斷是很失禮的吧,但堂野還是開了口:

「我們……也被懷疑為是犯人嗎?」

把眼睛眯得更細的柏井,用淡淡的口氣說著「抱歉,這也是工作需要,請您原諒」,低下了頭。

堂野也和麻理子一樣,被仔細地盤問了穗花失蹤時自己的狀況。柏井的問題甚至包括從家到公司有的距離有多遠,非常的細緻。

在堂野和柏井說話的時候,傳來了門鈴的叮咚聲。麻理子慌忙向玄關跑去。

「老公……」

在廚房的門口,麻理子說道。

「是喜多川先生……怎麼辦?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找穗花。也不能一直這麼讓他幫下去,要和他說明我們已經請警察出面了嗎?」

「啊,我為和喜多川說好了。」

抱歉失陪一下……中斷和柏井的對話,堂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玄關和喜多川說明了穗花並不是走失,之後交給警察進行搜查的事情。喜多川眉頭皺著,沉著臉嘆了口氣。他和堂野一樣,都是一晚沒睡四處奔走,現在眼睛紅紅的布滿了血絲。

「如果穗花找到了,我立刻就和你聯絡。所以……我希望你先回家去,好好地休息一下。」

喜多川低聲嘟噥了句「我知道了」,就回去了。回過頭去,看到柏井在廚房門口處向這邊張望著。

「剛才那位很高的人是誰?」

「他是我的朋友。住在附近,很疼穗花的。一知道穗花不見了,就幫我們一直找到現在。」

哎……柏井應了一聲。

「您和他認識很久了?」

「六年……大概七年了吧?」

「咦?」

麻理子疑問道。

「不是從高中就是朋友了嗎?」

心裡嚇了一跳……堂野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謊話。

「對對,我把十年的份都忘掉了……已經有十六七年了吧。」

柏井說著「說不定會有和他說話的機會」,把喜多川的名字和地址記錄了下來。

之後,柏井刨根問底地把堂野的事情都問了個遍,雖然他這麼做了,但語氣很柔和,所以沒有引起堂野的憤怒。以前被捕的時候,向自己聽取情況的警察蠻橫的態度,還有威脅一樣的審問都讓堂野產生抵觸情緒。本來還想再也不要和他們打交道了的。不過,也許是因為自己現在是受害者,他們才會採取親切態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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檻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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