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在黑暗無光的世界中,靜寂似會變得更加純凈透明,彷彿容不下一絲半點的雜質。象眼前這樣輕淺低微的呼吸聲,哪怕是在安靜的閱讀室中也會被人忽略不聞,可是到了這個沉寂無聲的漆黑靜室中,聽來竟是異常的響亮明顯,每一個起伏每一分流動都清晰可辨。

寧宸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側耳傾聽著面前不遠處傳來的呼吸聲,臉上的神色漸漸從疑惑變為肯定,更在聽到一聲壓抑的低低呻吟后,轉為確信不疑的一絲淡淡冷笑。

放鬆了一直屏住的呼吸,寧宸循聲走向牆邊的不速之客,恍若漫不經心地伸手探查對手的狀況,修長有力的手臂伸到半途,突然由前伸變為下砍,一記凌厲的手刀向著對方的後腦直劈了下去。

寧宸在武術與自由博擊上曾受過極其嚴格的訓練,空手道的造詣在離開『暗夜』時就已經達到了五段的水準。這一下手刀雖然是半途出手,又看不到目標,可是憑著他異常敏銳的方位感,著力的角度與部位卻是準確無比,出手更是力道驚人,足可以讓人昏迷上半天。

可是這一招才只使到一半,寧宸只覺得手臂前寒氣一閃,分明有一柄鋒銳無比的利刃對準了自己的手腕,若不及時收手,那便是自己將手臂送到了敵人的刀鋒上。當即想也不想地手肘一沉,向左疾探,徑直抓向對方執刀的手腕。誰知他的手才探出,對手立時刀鋒一挑,堪堪又迎在了他右手前面。寧宸一發覺對手的變化,馬上腳下一轉,微微側身,手臂借勢斜斜揮出,在空中劃了一道流暢的弧線,轉而橫劈對方的頸部。這一下變招奇速,出手奇准,照說本應該一擊命中才對,可是寧宸想也不曾想到,這又快又狠的一擊竟完全落空,連對方的一片衣角也沒有碰到。

還不等他收回手臂,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輕笑,寧宸只覺手腕一緊,已被人牢牢握在了手裡。知道自己轉身反擊一定快不過對手,寧宸也不掙扎,也不轉身,反而頭也不回地向後急退,右腿反踢,左臂同時曲肘橫撞。象這樣近距離的貼身搏鬥,寧宸出手的速度又是極快,這一招實在是沒有再度落空的道理。可是對手竟象是長了夜眼一般,輕輕巧巧的一個側身就避了開來,更帶得寧宸身子一轉,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的懷裡。

「還不認輸嗎?」悠然自若的語聲帶著淡淡的笑意在寧宸耳邊輕輕響起,伴隨著語聲而來的是咽喉上的一抹微涼和隱約的刺痛,「別亂動哦,你應該最清楚這把短刀有多快。」

溫和親切的語聲聽起來彷彿十分關懷,卻又帶著隱隱的嘲弄和掌控全局的自得與愉悅,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口氣,不是凌馭日還會有誰?

面對凌馭日滿含笑意的溫柔警告,寧宸的反應只是輕輕的一聲冷笑。

與此同時,尚有自由的左手完成了一連串動作中的最後一個。

毫不意外地聽到凌馭日驚訝的『噫』了一聲,接著便低低地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呢,晨陽。」笑聲仍然是說不出的輕鬆寫意,好象絲毫沒把緊緊抵在腰間的硬物放在心上。

「再快的刀也快不過這個吧。」寧宸淡淡地說。

「你不是不喜歡隨身帶槍?」凌馭日閑聊似的隨口問道。

寧宸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人是會變的。」

聽了寧宸的回答,凌馭日也沉默下來,過了好一陣子,才微不可聞地輕輕嘆了口氣。

「剛剛,怎麼出手那麼狠?」也只不過是嘆息一聲的功夫,凌馭日又恢復了悠然淡定的閑適口吻,語聲里透出難得一見的困惑與好奇,「你怎麼知道我的受傷是假的?」

「第一,我沒有聞到血的味道。」說完這句話,寧宸突然停住了口,猶豫了一下才接著道:「第二,你故意做出的呻吟反而漏了馬腳。因為我知道,你在任何情況下,哪怕是真的生命垂危,也不會容許自己有一聲呻吟。」

「這麼了解我嗎?」不出寧宸預料,凌馭日果然愉快地輕輕笑出了聲,「不過我可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呻吟的啊,我親愛的純潔小男孩。這一點,你不會是真的不知道吧。」

雖然身處在沉如靜夜的黑暗中,寧宸還是被凌馭日刻意強調的雙關語氣和存心戲弄的低低笑聲弄得漲紅了臉。

「怎麼,臉紅了嗎?」輕柔的語聲帶著暖熱的呼吸在耳後微風般拂過,寧宸忍不住側了側臉,想要避開這近乎挑逗的熟悉氣息,卻恰恰遇上了早就等在一邊的溫暖雙唇。

「好熱。」並沒有長久地糾纏不舍,雙唇只是輕輕刷過寧宸的臉頰,凌馭日便轉移了進攻的方向,輕觸著耳後的肌膚低聲笑道:「這一點你倒始終都沒變,臉皮居然還是那麼薄。」

臉上無法控制地繼續升溫,怎麼扭頭轉身也避不開如影隨形的灼人輕觸,寧宸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惱怒,忍無可忍地冷冷哼了一聲,沉聲喝道:「老實點,別惹我。」

雖然本該是冰冷堅決的聲音因為一下突如其來的嚙咬帶了失控的輕顫,手上的力道卻是毫不猶疑地加重了幾分。

「真的要拿這個威脅我嗎?」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受到寧宸強硬的警告,凌馭日不但絲毫不覺緊張,反而大感有趣地笑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屋子裡的人是我?」仍然緊貼在寧宸的耳後,凌馭日飽含興味地低笑著問道。

懶得理你!寧宸皺著眉掙了一下,沒有躲開自耳際下滑到後頸的暖熱,卻因為用力過大撞上了頸間的鋒刃,一股細細的熱流立時伴著尖銳的刺痛流了下來。

「好彆扭的脾氣。」凌馭日輕輕嘀咕了一聲,手上的短刀卻還是略為移開了少許。

「在剛才的打鬥中,我為什麼總能對你的舉動了如指掌,從而始終佔到上風,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輕柔的語聲中帶著明顯的誘哄意味,「告訴我原因,我就給你答案。」

真的很想不理他,可是躍躍欲動的好奇心又在不停地催促著寧宸接受他開出的條件。咬著下唇考慮了一會兒,寧宸終於勉強地開了口:「我認得出……你身上的味道。」

「哦?」凌馭日的笑聲里流露出幾分意外,又混雜著些許的戲謔和幾乎分辨不出的隱隱欣悅,「我的氣味給你留下的印象這麼深刻嗎?」

「圖書室里是禁止吸煙的。」寧宸力持鎮定地淡淡回答,「而你又只吸一種定製的專有牌子。在這種環境下分辨你的氣味好象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就是憑著氣味判斷方向,才沒被我拋出的書冊引開嗎?」令寧宸有些意外的是,這一次凌馭日並沒有緊追不放地抓住自己的話盡情嘲弄,而是輕易地放過了這個可以讓自己難堪的大好機會。

「你好象忘了我受過的專業訓練。」寧宸道,「那個滿分還是你親自打的。」

「唔,我倒是真的忘了呢。畢竟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凌馭日恍然輕笑,「不愧是『暗夜』最傑出的新秀。看來我花的心血沒有白費啊,雖然,你把學來的東西都用到了我的身上。」

寧宸沒有說話。

雖然自從重逢以來,兩人一直處於對抗狀態,但他並不能因此就一筆抹煞凌馭日當年對他的精心栽培。在『暗夜』生活的那幾年中,寧宸所受到的訓練極其專門而全面,從格鬥射擊到語言文字乃至機械電子無所不包,其中一些特殊訓練項目甚至達到了特工人員的專業標準,比如說,聽力特訓。

經過了兩個月嚴格得近乎苛刻的專門訓練,寧宸曾經在結業考試中被蒙住雙眼,單憑著自己的耳力,準確無誤地根據引擎聲分辨出二十幾種汽車的品牌,也曾經憑著槍械射擊的聲音精確地判定出幾十種槍支的型號,取得了滿分的驚人成績。對於寧宸而言,要在靜室中區分開腳步移動聲和書冊落地聲實在是輕而易舉,這種簡單的偽裝根本就無法騙得過他的敏銳的耳朵。

「你的耳力確實厲害。」凌馭日頗為讚賞地評論,「只不過在這樣的環境里,再好的耳力也比不上眼睛,所以,你根本沒有機會贏的。」

眼睛?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眼睛還有用處嗎?寧宸正在滿心疑惑,鼻樑上突然微微一沉,一副眼鏡已輕巧地架在了臉上。眼前彷彿略微亮了一下,室內的一切突然顯露出暗紅色的輪廓,光線沉暗但影像清晰,就連最微小的細節也歷歷在目。

「這是中情局最新出品的輕型紅外夜視鏡,超微型鈕扣電池和成像設備,兩個鏡片就是屏幕。從外觀上看,它跟普通墨鏡沒什麼區別。可是只要戴上它,無論在多黑的環境里都可以明察秋毫。因此我才能看清你突襲而來的飛刀和空手道,也能在打鬥中處處佔到上風。明白了?」凌馭日以誨人不倦的熱情態度對著寧宸詳細解釋,平淡的口氣在最後突然摻進了幾分促狹的笑意,「所以,我更是早就看清了你抵在我腰上的東西並不是手槍,只不過是一把螺絲刀的刀柄而已。」

聽到凌馭日的最後一句話,寧宸的身子不由一僵,臉上浮起一片尷尬的紅暈。

怪不得剛才他面對自己的威脅,表現出的態度會是那麼奇怪。原來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虛張聲勢,只是故意逗弄著自己尋開心罷了。

輕輕苦笑了一聲,寧宸收起手中的冒牌貨,索性大方地舉手表示認輸:「這一局,你贏了。」

意外的是,凌馭日竟然沒有繼續取笑和糾纏,反而撤開了寧宸頸間的短刀,放手緩緩退到了一邊。

怎麼?寧宸困惑不解地眨眨眼,想不出心思變化莫測的凌馭日又有了什麼新鮮主意。

「公平地說,這次不應算你輸了。靠先進的裝備取勝未免勝之不武,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凌馭日看著寧宸的表情微微一笑,「反正想要贏你,我還有的是機會。」

那現在你還想怎麼樣?寧宸緊緊盯著凌馭日的眼睛,雖然沒有開口,臉上的神情卻明顯流露出疑問。

凌馭日卻只是悠閑地雙手抱胸,慵懶自在地斜靠在書架上對著寧宸微笑,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行動和表示。

沉默無聲的黑暗中,兩人對峙良久。

「你到底要幹什麼?」雖然耐心和定力並不見得比凌馭日差了多少,可是寧宸今天畢竟還有任務在身,沒功夫跟他比賽耗時間拚耐力的本事。

「這句話好象應該由我來問你吧?」凌馭日眉頭一挑,有趣地笑了。「請問寧先生光臨敝友的寒舍,究竟有何貴幹?」

「……」寧宸怔了一下,無言以對。

能說什麼呢?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來偷東西的吧?既然身為盟友,凌馭日怎麼說也該站在哈里爵士的那一邊,總不大可能對自己的行動坐視不理。可是看看眼前的架勢,如果不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凌馭日大概會跟自己一直僵持到第二天早上。

寧宸相信他有這個耐心和興緻。

頭痛。寧宸微皺著眉,緊繃著臉,煩惱不堪地看著凌馭日輕鬆愉快的優雅笑容,不知道該拿這個天生的對頭和剋星怎麼辦才好。

好象每回碰到他都會惹上一身的麻煩,沒一次能幹凈利索地輕易脫身。

要取消行動嗎?放棄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

不管是精心安排的陷阱還是純屬巧合的偶遇,只要撞上凌馭日這個難纏的大麻煩,寧宸似乎總是會變得縛手縛腳,能全身而退已經要暗地慶幸,從來沒機會佔到上風。

因為他實在太了解自己。

槍法是他親手教會的,搏擊是他親自訓練的,應變是他親身指點的。可以說,自己這個人根本就是由他一手調教出來,全身上下無時無處不帶著他刻下的深深烙印。他那雙看似慵懶隨意其實卻精明銳利的目光,似能穿透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無所遁形。

而自己,曾經以為對他的心思最最了解。其實,卻根本不曾讀到他深藏的內心,從來都沒有。

「……」寧宸靜靜凝視著凌馭日的表情,眼中光芒不斷變幻,始終拿不定主意。

雖然明知道局面十分被動,實力也只能屈居下風,寧宸仍不甘心連試不都敢嘗試地低頭認輸。不戰而退看似保存實力的明智選擇,但損失的信心與自尊卻無法輕易彌補回來。既然自己的最終目標是與他勢均力敵地分庭抗禮,那就不能在每一次碰到他的時候都選擇逃避。

更何況,一想起雪兒明朗動人的燦爛笑臉,寧宸也不忍心令她初出茅廬的首次實習就空手而歸。

「有必要這麼如臨大敵嗎?」凌馭日含笑的語聲突然打破了沉默,「其實我既然能在這裡守株待兔,自然也猜得出你的行動方向。你和你的朋友對哈里的保險庫挺有興趣,是不是?」

是又怎麼樣?寧宸揚揚眉。

「那你還在等什麼?」凌馭日微笑著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什麼意思?你要看著我動手嗎?不示警,也不干涉?寧宸疑惑地看看凌馭日,有點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不介意我參觀吧?」象是一眼就能看透寧宸的心思,凌馭日淡然笑問,「出師五年,我也想看看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有沒有退步。」

介意,可是有用嗎?寧宸嘆一口氣,知道自己如果不想放棄行動,就只能接受凌馭日的『參觀』,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瀟洒地聳聳肩,寧宸不再理會凌馭日緊緊跟隨的銳利目光,繼續剛才中斷的工作。

就把這當成畢業考試吧,反正也無從探究凌馭日的真正意圖。時間已經耽誤得夠多了,寧宸實在是跟他耗不起。

啪的一聲,燈光閃亮。柔和而明亮的光線從四面八方均勻灑下,照得整間屋子裡通明透亮,沒有一個陰暗的角落。

這間圖書室十分寬敞,將近二百平方米的空間里,整齊有序地安放著十幾張寬大舒適的閱覽桌,四周的書櫃里滿滿地擺放著最新的書刊讀物。色澤柔和悅目的淺綠色牆壁上掛著一列米羅的版畫,從紙張的質地和顏色可以判斷出那都是真品。

寧宸冷靜地掃視一周,仔細打量著房間的結構和陳設。明亮敏銳的目光在那些珍貴的版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到了房間中央的青銅雕塑上。

一眼便可以看得出那座雕塑並非古物,但是造型古雅,製作精美,人物的線條優美而流暢,一樣是價值極高的藝術品,與名家作品相較毫不遜色。

可那就算是再精緻絕倫的藝術作品,寧宸的目光在上面停留的時間也未免太久了一點。

「赫拉、雅典娜與阿佛洛狄忒爭奪厄里斯女神的金蘋果。」站在旁邊的凌馭日看了一會兒,突然以優雅流暢的希臘語含笑解釋,「而你,則要扮演負責裁定的帕里斯王子。在神話傳說中,帕里斯王子的選擇為他帶來了絕世美人海倫皇后;而在這裡,你的選擇則決定了你能否進入哈里的保險庫。」

「保險庫雖然深處於第四層書庫的下方,可是通向保險庫的電梯卻設在一層的圖書室里。」寧宸頭也不回地以同樣的語言淡淡介面,「醉心於歷史傳說和智力遊戲的哈里爵士有意把電梯入口的控制裝置設計成一座雕塑,讓進入書庫的人必須通過他的趣味測驗才能達到目的。只有把金蘋果放到正確的女神手中,隱藏的電梯門才會開啟。通過其它途徑開門或者選錯了答案都會觸動警報裝置,對嗎?」

「正確。」凌馭日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寧宸開始選擇。

題目並不見得很難,就算不動腦筋,只消試上兩次便有答案。可是嘗試的機會偏偏只有一次,代價又偏偏太過高昂。寧宸握著那隻沉甸甸的金蘋果,手心被金屬冰得很冷,又有一點點出汗。

這種題目有什麼對錯可言,揀中哪一個目標完全聽憑主人的高興,外人簡直根本無從猜測。寧宸側頭斜睨了凌馭日一眼,他正靠在書架上笑吟吟地抱胸旁觀,見寧宸的目光看過來,便揚一揚眉,帶一點挑戰的味道。

不用問便知道他一定清楚答案,不過寧宸更知道他不會說出來。

並不是立場問題。當寧宸還在『暗夜』受訓的時候,他亦從未試過在寧宸遇到難題時施以援手,永遠都只是站在一旁看著,滿意便微笑,不滿意便皺眉,甚至不加一句評論。

也只得冒險一試了。寧宸吸一口氣,微一沉吟,不再去看凌馭日的反應,冷靜地將蘋果放到雅典娜的手裡。

接下來的等待中,空氣似乎都已變得凝固。

幾乎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才看到房間東側的兩隻書櫃無聲無息地緩緩滑開,露出銀灰色的電梯大門。

「初試滿分。」一陣掌聲在身後傳來,「怎麼猜出來的?」

「如果我說是純屬運氣,你會不會相信?」寧宸頭也不回地取下背後的工具袋,開始熟練地拆卸門邊的金屬控制板。

「當然相信。」凌馭日一邊看著他忙碌地工作,一邊悠閑地含笑評論,「拜你的身手和才智所賜,你的運氣從來都比別人要好得多,對不對?」

寧宸輕輕地冷哼了一聲,沒再答話。

如果說剛剛他對著滿室的圖書靈光一閃,從而大膽猜測哈里會選擇智慧女神雅典娜做為書庫的進出通道可以算是靠頭腦的話,那麼驗證這個推斷時可就真的是全憑運氣了。人的心理是世上最難破譯的密碼,規律永遠只能代表大多數而無法涵蓋所有。在做出選擇的時候,寧宸並沒有太大的把握確定自己是否摸准了哈里的思維方式,還好這次運氣真的不壞。

「你是要截斷電梯與主控制室的聯繫嗎?」看到寧宸從數十根錯綜複雜的線路中找出兩根藍色的導線作勢欲剪,凌馭日忍不住插口問道。

「我看起來象有那麼笨?」寧宸冷冷地反問,一邊以極其輕巧小心的動作除去了導線上的一段聚酯外皮,將兩根細細的線路搭接在上面。「『NJK』公司的保安系統以嚴謹周密聞名於世,怎麼可能不設置斷線報警裝置?無論截斷電源還是傳輸線路,後果都跟主動觸發警報沒有什麼區別。」

「唔,看來你的第二關又要順利通過了。」凌馭日輕輕一笑,對寧宸的搶白全不介意。

十五分鐘后,寧宸已經用雪兒預先編製的電腦程序完全接管了電梯的控制和監視系統。拆掉接駁的線路,裝好被卸下的金屬板,寧宸小心謹慎地清除掉剛剛留下的所有痕迹后,才提起工具袋走進電梯,對著門外的凌馭日看了一眼。

要進來嗎?清亮的目光中隱含挑戰。

當然要。凌馭日聳聳肩,漫不在意地跟了進去。

電梯靜默無聲地快速下降。

當電梯門再度打開的時候,寧宸忍不住驚訝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面對全球保險界聲名赫赫的龍頭老大,即便是神通廣大的雪兒,也沒有可能獲得行動所需的全部資料。在她提供的資料裡面,關於地下保險庫的結構部分幾乎是一片空白。進入電梯前,寧宸曾經無數次地設想過自己將會面對的重重關卡,就算是見到美國國防部裝備的最新高科技保安系統,大概也不會讓他眨一眨眼睛,可是眼前見到的景象卻讓他幾乎呆在了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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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獵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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