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好,快閃!」
醫生一揮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到他身後的被催眠的人們沖了過來,偏偏還是他們不能碰只能躲的棘手人物,夏綠夜驚叫一聲,學生會所有成員齊刷刷地後退三步,躲開了對面的攻擊。而另外一邊,莫金郁已經和衝過來的龔日冕纏鬥起來。
踢打勾劈,充分利用了關節的轉動以及中國拳術的要義,龔日冕的姿態完美,動作迅速,往日接受的訓練毫無疑問地都用上了。其他人還好,雖然她十分難對付,但是閃躲起來還是很容易的,所以一時之間還構不成什麼威脅。對那些傢伙來說,醫生身後被抓來操縱的傀儡軍團才比較麻煩。但是對於深愛著龔日冕的莫金郁來說,那個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後保護自己的人,簡直就是史上最大的敵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醫生的授意,龔日冕並沒有繼續追擊其他人,反而直追不能還手的莫金郁不放。如此一方進攻一方躲避的局勢可是平時的少年絕對沒有想到的。
腿上的傷越來越痛,那種椎心的痛楚彷彿從腿部的神經那裡一直侵襲上來,吞噬著大腦,讓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對面依然宛如少年的少女,冷冰冰的容顏上沒有絲毫感情、已經變成淺灰色的雙眸,都宛若沒有生命的人偶一般讓人心生恐懼。而喪失了所有憐憫心以及感覺的人偶,自然忠實地執行著主人的命令,不顧毀滅,沒有害怕,勇往直前。
突然想起莫家不也是用對面男人同樣的手段來禁錮她的嗎?
有形的枷鎖以及無形的牢籠,都是為了讓她成為自己的傀儡不是嗎?監視著自己,保護著自己,喪失所有的感情,甚至連愛著自己都不承認。這種想要保護自己、為自己而生存的心情,已經強到壓抑過潛在的情感,已經超越了男女關係的範疇,甚至已經將愛情扭曲到了何種嚴重的地步。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眼睛酸澀,但是眼淚遲遲不肯落下來。
莫金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一步步走進,逼迫著自己越來越接近那個醫生,直至那隻骨節突出形狀優美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臂膀,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容顏湊到眼前。冰冷的沒有絲毫感情的話從背後傳來,醫生用著他獨特的帶著點日本味道的中國話嘲諷著自己目前的窘迫。
「如何啊!你其實弱小到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的地步……」
莫金郁惡狠狠地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溫柔如天使,但是實際如惡魔的笑容。伸出手來,邀請著他加入自己的行列,准水銀白色的眸子中跳動的是無法忽視的渴望光芒。
「如果你到我這邊來,我就放過龔日冕!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他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哦!那麼就可以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戲謔地說出這樣兇殘的話,醫生依然微笑著,看不出任何良心上的不安以及道德上的譴責,對他來說,這隻不過是遊戲的一環,只是探測人類情感的極限在哪裡。
怎麼可以這樣?
他怎麼可能容忍日冕就這樣死去?
「我願意,不管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我跟你走!」
如果醫生想要的是自己的話,如果醫生想要的是自己背後的莫家的財力以及勢力的話,那麼就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就算不會死也會遭遇到非常大的折磨,但是這一點遠遠比不上日冕的死亡來得可怕。知道那個變態醫生有的是方法讓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可能在得到所有一切之後殺掉自己,但是日冕——日冕!
低頭看看毫無表情的少女,莫金郁心中雖然充滿了悲傷但還是毅然地回過頭去面對銀色惡魔,毅然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不要為難日冕,我和你走!」
「金郁不可以!」充分了解事態嚴重性的同伴們齊聲尖叫了出來,之後想要衝到莫金郁身邊卻因為傀儡人偶的關係無法移動,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重要的朋友一步一步走向惡魔的陷阱,就此萬劫不復。
「金郁!」
隨著大喊回過頭來最後一次看向為自己那麼擔心的夥伴們,莫金郁溫柔卻悲傷地微笑著,將最後的視線投注到已經隨著醫生的暗示鬆開手的少女身上。暗夜深邃卻能包含一切悲傷的黑色柔發,大大的眼眸,清秀的臉孔,有著少女的嫵媚以及少年的堅韌的女孩子,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一定要保護你,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微笑著,看著已經完全變成人偶的龔日冕,他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滾下來。
只要你平安就好,這一瞬間居然了解了為什麼她只願意當自己保鏢的想法。
不拘泥於自己的情感,不陷入任何蒙蔽眼睛的泥沼,全心全意地為著你的安全所努力,我所希望的就只是你平安就好。
這種忽視了其他感情、壓抑了自己所有情感,以及漠視了對方所有情感的感情,居然強烈到這種地步。再次深深地看了自己眷戀的容顏一眼,隨後,果斷地回頭,向醫生那邊走去。
銀色的惡魔伸出手來,邀請著自己邁入陷阱,自己就好像是被巨大蜘蛛張開網捕捉到的昆蟲,無法逃脫。
就在莫金郁已經差不多放棄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已經鬆開的龔日冕的手指突然纏了上來,在醫生以及自己驚訝的視線中,緊緊地、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胳膊,等待著自己的回頭。
「日冕,你……」
靜靜看著自己的是再清澄不過的眸子,龔日冕微微一笑,全然不是先前表現出來的獃滯,反而充滿了靈動以及狡黠。抓著莫金郁胳膊的手猛地用力,隨後一下子將他大半個體重都依在自己身上,利落地跳過醫生的身邊,快速地向目前無人防備的入口處沖了出去。
這一下變故極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連串動作的完成,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充分顯示出掌握的好功夫,也這才意識到那個外表瘦弱的保鏢根本沒有被變態醫師催眠這個事實。
這個念頭在腦子中電光火石地閃過,隨後學生會眾人不約而同地集體向人口衝出去,一瞬間拋下被丟棄的傀儡人偶們,消失得乾乾淨淨。剛才還混亂打成一團的情形全部消失,只剩下找不到對手的被催眠的傢伙們獃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准水絕美的容顏上蕩漾出溫柔的笑容,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之後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喃喃自語著真實的心情:「啊!沒想到那個傢伙還真有一手啊!太小看他們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日冕她不是已經中了醫生的催眠術,不認識自己甚至還攻擊自己嗎?怎麼會……
無法置信的眸子死死盯著半扶半抱著自己快速移動的少女,莫金郁想問的話一大堆,但是卻怎麼也問不出口。事實上他的心思全部轉移,關心的只有重新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這一點。看著她毫無表情的容顏,立刻想起的就是先前被她迷倒的事情。關上門之前的呢喃,或真或假,但是卻表達了她的感情。知道她喜歡著自己,但是卻在責任與愛情中來回掙扎,到了最後最痛苦的也是她——
「我之所以沒有被醫生催眠,主要是因為那時候我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頭一下。」低低地陳述著自己當時的情況,龔日冕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起伏,
「催眠術如果被突然的聲音或者是痛楚分散了注意力的話,就不會起到任何的作用,我就是知道這一點才反過來利用他的。既然抓到了我,那麼醫生他勢必會跑去威脅你就範,雖然不清楚他那麼在乎你的原因究竟是為了名還是利,但是卻感覺得到那種執著……」
一邊解釋著事情的經過,一邊伸手抬腳爽快地將迎面殺過來的人解決掉,龔日冕快速地向著汽車那邊跑去。
「而且看他的樣子對你的興趣更濃厚一點,從他雖然操縱人來襲擊和阻止我們,卻不持槍械之類的危險武器,充其量只是讓我們無法自由行動而已,第一出發點也是為了確保我們不會受傷地被抓住吧?雖然說對待需要的人質應該會這樣,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這麼簡單。但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
抬手將迎面殺來的最後一個敵人擊昏過去,龔日冕順手拉著他來到了一輛汽車旁,將他拉了過去躲在車后,凌厲的眸子掃視著周圍的情況,儘管面對著許多許多敵人,龔日冕都表現得從容不迫。莫金郁看著這樣幹練的、從來沒有注意過的表情,不由有些痴了。
知道她是女人,卻沒有女人的柔弱,不是男人,卻比一般男人更要勇敢。為了自己要守護的對象,不惜任何手段。果斷、堅強、沒有人扶持也可以達到最困難的頂點,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己所輕視的所要保護的對象居然已經堅強到了這種地步。
發動車子,汽車引擎轉動的聲音也掩蓋不住她的聲音。
堅定的、穿越空間穿越心靈的聲音,訴說著自己的決定,決不悔改!
「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一直糾纏著的手指糾纏得更緊,對方的心跳聲從手指那邊傳過來,「撲通撲通」。莫金郁感覺到臉孔發燙心頭卻吵得要命,而那個說出這種話的少女臉色如常卻也心跳如擂鼓。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此刻兩個人雖然身處被人追擊的情況下,但是卻宛如置身沉靜的深藍色中,浮浮沉沉。
靜寂、安逸、平穩,如水一般的沉靜,卻蘊藏著海浪的兇猛。莫金郁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龔日冕那種如這深藍色海水一般的感情慢慢流淌過來,充滿了情緒的脈動。她對自己的感情,自己對她的感情,都是因為了解過深而變得不再了解,曾幾何時就變得再也沒有這樣交流過,甚至感受過。
不知道是誰主動的,視線不知不覺聯到了一起,和那個下雨天的獨佔欲完全不同的了解感動,溫柔得讓人想哭。就這樣也好吧。如此想著的莫金郁雖然認同夏綠夜鼓勵自己的話,但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漠視日冕的幸福是不對的。如果日冕認為成為自己的保鏢保護自己一生一世是屬於她的「幸福」,那麼自己就一直陪伴著她。
不結婚不生子,只是為了堅守心中最後對愛情的忠誠,以及對自己幸福的忠誠。
心中下著這樣的決定,莫金郁慢慢閉上眼睛,回味著突然感悟到的點點滴滴,正在這時——
「你們還是放棄吧!不管怎麼逃,莫金郁都是屬於我的!」
醫生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中回蕩,這句超級暖昧不清的話徹底讓隱藏在停車場中的同伴們噴血。只聽到意料之中的咳嗽聲以及跌倒的聲音傳出,之後就是最最排斥這種調調的展青葵受不了的聲音響起——
「拜託了!為什麼和金郁有關的人都有這種傾向呢?男人有什麼好?先是龔日冕隨後是這個變態醫生——好痛!綠夜你不要打我啊!」
「你白痴啊,說什麼說?當沒聽到不行嗎?你這不是擺明告訴人家你的位置嗎?」
隨後就是夏綠夜無法忍受那白痴的聲音響起,也算是徹底暴露了藏身地點。醫生「嘻嘻」笑著,指揮著傀儡們追了上去,夏綠夜眼看著那幫陰魂不散的傢伙追擊而來,只能咬牙將展青葵推了出去。
「哇!綠夜,就算你嫉妒怨恨我也不能耍這種小人手段!」
「少啰嗦,去先給我擋擋那幫牛鬼蛇神!」
不等展青葵同意與否,那幫牛鬼蛇神就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只看到那個在女人面前無往不利的花花公子咿呀亂叫著,手忙腳亂地開始對敵。而將同伴送入狼爪的夏綠夜,則從鞋底摸出一根長長的銀針,沖著旁邊的車鎖捅進去,幾下擺弄就撬開了。迅速溜進車子里,發動引擎的同時招呼著同樣隱藏在各個角落的眾人跳進車子里一起逃命。
「快點,衝出去。」
車子在停車場內橫衝直撞,直到把所有的成員都拉上車,才狠狠地向入口處飛馳而去。龔日冕緊緊抱住莫金郁,從跳進車子的那一瞬間一直到安穩坐在車座上的一刻都沒有放手。胸膛緊緊貼合著她因為緊張激動而上下劇烈起伏的胸膛,不知道是逃出魔掌的興奮還是壓抑許久的情愫,都讓莫金郁激動不已。
「現在怎麼辦?」
看看照後鏡中窮追不捨的傢伙們,顧紫芋焦急地詢問著從容駕駛的夏綠夜。統領整個叱吒風雲學生會的會長大人,智商達到200的神童,正在高速公路上熟練地飆著明顯是小型貨車的車子,絲毫不管那種車子的最高時速是多少。鎮靜地看看身後的追兵們,夏綠夜微微一笑。
「我們到七海學院里去,到了那裡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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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二十五分,正是學生上課的時間,偌大的校園中滿是朗朗的讀書聲,卻在一瞬間被汽車的激烈剎車聲衝破。驚訝地從窗戶邊察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看到一輛樣式土舊的小型貨車中快速地跑出幾個人來,而那之後更多的人從尾隨闖入校園的車子中沖了出來,追擊而去。
「嘖!」
回頭看看那些被操縱已經渾身怪力的人們將校園的警衛打倒,事到如今惟一的方法就是分散行動。眼神交匯,不用說明學生會眾人也明白彼此的想法,到了下一個分岔處,利落地分成幾個小組消失在建築群以及小型樹林里。這樣一來追擊的龐大人群顯然分頭行動目標也好處理了好多,這樣下去使用逐個擊破的方法就能打贏這場戰鬥。
況且,還有七海財閥的那十三個傢伙撐腰,自然沒有什麼好怕的。
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和那幫被催眠的笨蛋來回周旋的夏綠夜,靈機一動,一邊沖向學校教學樓最高處的廣播室一邊打手機給風暴。
「風暴嗎?你們找的男人被我們引到了七海學院裡面,你們趕快過來。」
清楚地告訴對方自己的方位,夏綠夜在拚命跑向頂樓的時候幾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不知道是醫生故意放過他還是實在運氣很好,沒有幾個傀儡追擊他。從最高處的樓頂望過去,他這才發現自己拚命跑向頂樓的時候同伴們已經被那些傀儡逼迫集中到後面的空曠操場上,並且不知道從何時起連當時昏倒的警衛都變成了被醫生操縱的傀儡。
此時同伴們被步步進逼的情形活像老式恐怖電影里被殭屍團團圍住一般,如果可以笑出來的話就好了,但是這偏偏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清楚地知道如果再不趕快想辦法的話,那麼同伴們絕對會被那變態醫生抓去。夏綠夜一邊焦急地從上面看著情況,一邊拚命想著對策。
那剛好是四座教學樓必經之路的交叉所在,從教學樓里出來的學生只有經過這條道路才能回到住宿區,而到達自己這邊也只有那條路了。看了看周圍的地理環境,心中大概有了個大膽又危險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