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醫
第三章鬼醫
呼倫貝爾大草原水草豐美,牛羊成群,潔白的蒙古包在藍天白雲下錯落有致,熱情好客的蒙古牧民遇到疲累的旅人,都會用香噴噴的手把肉和熱騰騰的奶茶招待他們,喝幾碗馬奶酒,唱幾祝酒歌,相互間很快就會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老鬼不是第一次到草原上來,在草原上他永遠不會為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和吃喝愁,只要你看見了蒙古包,那就算是到了自己的家了。
老鬼抱著小鐵蛋,在過膝深的牧草中漫步,向天際的一座蒙古包前進,邊走邊教小鐵蛋說話。小傢伙絕頂聰明,眼面前的話一教就會,什麼:媽媽,鳥,野雞,草原,天,地,人,吃飯,睡覺,蒙古包,馬,羊,駱駝…一天工夫學會了不少,但是無論老鬼怎麼教他叫爸爸,從他嘴裡說出來的總是――「老鬼」。老鬼無奈,看來自己這輩子是沒當爸爸的命了――悲哀呀!
天剛黑的時候,老鬼終於敲開了一座蒙古包的木門。
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額吉,老鬼向老額吉行了個蒙古族禮,把路上順手打來的兩隻野雞一隻野兔當作見面禮送給了老額吉:
「迷失了旅途的人帶著年幼的孩子找不到住處了,請善良的老額吉給個方便。」老鬼用熟練的蒙古語跟老人家客氣著。老額吉笑著說:
「誰也不會背著氈包遠行,那個也不會趕著羊群上路。如果不嫌棄我們的氈包簡陋,就請進來吧!」掀開木門后的帘子當先走了進去。
老鬼抱著鐵蛋彎腰從蒙古包低矮的木門鑽了進去。
蒙古包外面有柴油電機,老額吉出去動了機器,包里電燈立刻亮了起來,老鬼將鐵蛋放下來,自己也坐在地上厚厚的氈子上。
「包里只有您一個人住嗎?」老鬼和老額吉嘮著家常。
「不,我的兒子哈司勒和他的媳婦,孩子也住在這裡,他們放牧去了,大概也該回來了。」老額吉在氈子上放了一張長條紅漆木頭桌子,把一些奶豆腐炒米奶茶之類的東西往桌子上搬。老鬼也要起來幫忙,被老額吉制止了。
「我兒子哈司勒一會就回來,等他回來我叫他給你殺羊,我給你們做手把羊肉,炸牛油酥果子吃。」
小鐵蛋穿著寬大的衣服在蒙古包里走來走去,好奇的打量著蒙古包里的冰箱電視烤爐等電器,手裡抓著一把奶豆腐胡亂的往嘴裡填著,吃的滿嘴都是奶渣子。
老額吉見小鐵蛋活潑可愛,卻穿這麼大的衣服,奇怪的問老鬼:
「這孩子是你的兒子嗎?怎麼不給他做自己的衣服穿?」
老鬼如實告訴老額吉:
「這個孩子是我在深山裡揀來的,還沒有來得及給他買衣服。不知道您有沒有多餘的小孩衣服,我願意用這張黑熊皮子來交換。」老鬼把綁在背囊上的熊皮解下來,雙手捧著遞給老額吉。
老額吉似乎有些不高興,說道:
「我孫子過兩歲生日的時候,我給他縫了一身蒙古袍子,不知道合不合身,你不嫌棄就行了,說什麼交換不交換的。」說著為小鐵蛋脫掉老鬼的那件牛仔服,看到小鐵蛋光身子後面的那條小尾巴,似乎明白了什麼,「哦」了一聲,嘆息道「可憐的孩子!」
老額吉為小鐵蛋一一穿好了小袍子,戴上鑲羊羔皮邊的三角帽,穿上牛皮底黑緞子面的小馬靴,繫上小腰帶,活脫脫一個蒙古族黑小子,精神極了。這身衣服穿起來一點都不顯肥大,看來這小子比起同齡人來要高大得多。
老鬼見了喜歡,又說道:
「這黑熊皮是我進山時候用的,鋪在地上又緩和又隔潮,現在我用不著,權當是我孝敬你老人家的。」心道:我歲數比你還要大上十幾歲,今天為了我兒子就權當矮上一輩吧。
老額吉這才歡喜的接了過來,喜歡的用手撫摩著黑熊皮上柔順黑亮的長毛,將熊皮寶貴的放在氈包邊一個樟木箱子上。
老額吉又找出一身深藍緞子暗花的蒙古袍子和一頂黑氈子禮帽,送到老鬼的手上:
「深秋的草原已經涼了,你身上的衣服也很單薄,這衣服是我兒子穿過的,你就穿了吧,不要凍壞了身子。」老鬼知道不能拒絕蒙古老媽媽的好意,如果拒絕了,人家還以為你嫌棄,看不起人家呢。也就老實不客氣的穿了起來,紮上腰帶,戴上禮帽,很合身,看來哈司勒的身材倒與自己差不多。
正說著話,蒙古包外傳來一陣牛羊的鳴叫和駿馬的嘶鳴,老額吉說道:
「是我兒子他們回來了。」說著走出蒙古包,老鬼也拉著小鐵蛋跟了出去。
只見蒙古包外一個騎著黃驃馬的矯健高大的蒙古漢子和一個穿著粉紅色蒙古袍騎雪青馬的蒙古女子,手拿套馬杆,正在把大群的牛羊向圍攔里趕,一個六七歲的少年從一匹棗紅馬上一躍而下,像一陣風似的撲到老額吉懷裡,口裡喊了聲:「奶奶,我們回來了。」看到老鬼和小鐵蛋,又說道:
「怎麼,我們家來客人了嗎?」
這時候,哈司勒和妻子也把牛羊圈好了,把馬都拴在木樁子上,走過來向客人問好。
老鬼將右手放在左胸前,哈了一下腰道:
「哈司勒,你們好!我叫石老桂,今天路過此地,打擾了。」
「哈司勒,你好!」血靈子也站在老鬼的肩頭問候。
老額吉早就注意到了這隻漂亮鳥,但蒙古人的習慣是不問客人過多的秘密,所以總沒有開口。現在見這隻鳥不但會說人話,還這麼有禮貌,樂呵呵說道:
「這鳥可真聰明!」
哈司勒滿臉笑容,熱情的說道:
「你們先進氈包休息,我去給你們殺羊,呆會我們吃手把肉,喝馬奶酒。」旋風似的進了羊欄,抓了一隻膘肥體壯的大綿羊,和妻子殺羊燒水煮肉去了。
夏秋季節,天氣炎熱,牧人門都是把鍋灶安在蒙古包外的空地上,免得氈包里燒火炎熱。
蒙古人殺只羊簡直跟抽袋煙那樣簡單迅速,一刻鐘的工夫,羊肉已經下鍋了,鍋灶下的干牛糞燃起藍旺旺的火焰,鍋里的水翻翻滾滾,冒著熱騰騰的蒸汽,新鮮羊肉的鮮美香氣已經瀰漫在空曠的草原上了。
四十分鐘左右,手把羊肉裝在一個大瓷盤子里,熱氣騰騰的上桌了。細心的老鬼看到老額吉端羊肉的時候,雙腿走路有些困難,還不時皺皺眉頭。老鬼是什麼人哪――鬼醫門主哎!心裡明白:老額吉患有嚴重的風濕病。哈司勒兩口忙完進了蒙古包,大家都坐下了。哈司勒的妻子烏雲其其格取來一大罐子馬奶酒,在老鬼和丈夫面前各擺了一隻純銀打制的酒碗,滿滿的倒上了乳白色的馬奶酒。
哈司勒大聲道:
「老哥哥,你是我哈司勒一家的尊貴客人,請喝一碗我們蒙古牧人自釀的馬奶酒,以解除旅途的疲勞。」說罷,用右手中指在酒碗中沾了酒先向天空彈了一下,再沾了酒向地面彈一下,最後沾了酒在自己前額抹了一下,說道:「請!」自己當先喝了下去。
老鬼多次到過蒙古人家做客,明白蒙古人的禮節,也像哈司勒那樣做了,端著酒碗向老額吉和烏雲其其格示意了一下,仰頭喝了個精光。哈司勒和老鬼兩人都亮了亮碗底,相視哈哈一笑,兩人之間不覺就親近的許多。小鐵蛋和哈司勒的兒子邊吃邊玩,乖覺得很,老鬼見了自然歡喜,放心的與哈司勒喝酒。
三碗酒下肚,兩人話越說越投機,已經兄弟相稱了,當然老鬼只說自己四十歲,要是說自己已經六十多歲,那老額吉還不得管他叫聲老哥哥?
老鬼乘著酒興說道:
「哈司勒兄弟,老哥哥我略通醫術,我現額吉行動不太方便,患有嚴重的風濕病,如果兄弟信得過我,我到是可以為額吉治好。」
哈司勒一聽大喜,說道:
「信的過,當然信的過,請老哥哥多勞了。」
老鬼道:
「我治療的法子有些與眾不同,治療過程中額吉要昏迷一會,這是治療的正常反應,你們不要慌張。烏雲,你先拿個碗來。」烏雲其其格又去取了個銀碗遞給了老鬼,老鬼從背囊里將那個大蜂巢取出來,將上面一個裝蜂皇精的臘質格子挑破,把裡面的蜂皇精用竹籤挑出來,放在銀碗里,用涼開水化開,又在裡邊加了點食鹽,放在一邊備用。
老鬼打開那個裝鐵蜂的簍子口上的尼龍布,略一運功,整個右手立即變得烏黑如鐵,泛著金屬光澤,左手飛快的移開簍子口上的尼龍布,右手一閃,食中二指和兩個拇指從簍子里捉出兩隻紅頭鐵蜂,左手又將簍口掩上。讓老額吉將褲腿擼起來,用鐵蜂的尾針在左右膝關節上各刺了一下,然後將鐵蜂丟給血靈子吃了。鐵蜂與蜜蜂不同,尾針沒有倒鉤,蟄人後尾針也不會掉落,但鐵蜂的蜂毒是全身精華所在,蟄了一次人,喪失的精華過多,大多也就活不了了。
老額吉被紅眼鐵蜂蟄過以後,雙膝立即紅腫起來,雙腿又麻又癢,又酸又痛,疼痛麻癢的感覺順著雙腿向全身蔓延,老額吉忍不住哼出聲來。
老鬼不慌不忙,在老額吉雙肩和後背點了幾指,阻止毒性向腦部上行,兼顧止疼。雙手搓了搓,兩隻手立即變得黑漆漆的,在老額吉的雙腿胳臂後背搓動按摩起來。老額吉全身在老鬼雙手按摩過的地方,好象熱水袋敷過一樣,滾燙滾燙的。沒有幾分鐘,老額吉全身紅得紫,全身抽搐,肌肉痙攣,人也暈了過去。
哈司勒和烏雲其其格緊張的在一邊看著,滿臉都是擔心之色。老鬼說道:
「別擔心,馬上就好了,把那碗水給額吉喝下去就沒事了。」
烏雲其其格扶著老額吉的雙肩,把水一點點給老額吉餵了進去。
工夫不大,老額吉悠悠醒了過來,身上那種麻痹奇癢的感覺慢慢的消失了,人也可以站起來了,在地上走動了幾步,平時那種雙腿沉重滯澀的感覺全都消失,身上也清爽了好多。不覺大喜過望,興奮的對兒媳說道:
「烏雲,快給尊貴的客人倒酒!給我也倒一杯!拿哈達,我要親自為客人敬酒!」烏雲其其格為兩人都倒上馬奶酒,取出一條潔白的哈達,雙手交到老額吉手中。老額吉雙手捧著哈達,哈達上托著一滿杯馬奶酒,對老鬼說道:
「我這風濕病得了十多年,也治了十多年,哈司勒為我治病花了無數的金錢,跑了無數的地方,總也不見效。今天石先生一會子工夫就將我的病治好了,你們已經兄弟相稱,我就不說謝字了,只有用最好的酒來表達我的一片心意了。請!」老鬼雙手接過老額吉的哈達和酒碗一口喝乾了碗中的馬奶酒。老額吉也幹了一杯馬奶酒,大家歡聲大笑。
蒙古包中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烏雲其其格在蒙古包里載歌載舞,唱起了古老的蒙古長調,哈司勒和老額吉擊掌相和。老鬼馬奶酒喝了一碗又一碗,和哈司勒都喝得大醉,到在氈子上睡著了。烏雲其其格和老額吉照料著兩個孩子也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