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鬼
第二章小鬼
「嘎,嘎,嘎…」一陣野雞鳴叫聲將老鬼從睡夢中驚醒,老鬼拉開簡易尼龍布帳篷口的拉練,從帳篷中鑽了出來。
太陽都升起來老高了,老鬼伸了伸懶腰,全身骨節劈劈啪啪一陣作響,氣機在骨骼上流動,老鬼將氣機順著頭蓋順脊椎胸椎緩緩往下流動,直達腳趾手指的各個骨頭;再一吸氣,引氣上行,氣機如同一道溪流逆向迴流,從四肢向上涌動,直達頭頂。如此這般,迎著初升的太陽作了三十六個引導循環,做完了晨練。
老鬼神采熠熠,滿面紅光,面龐潤澤如同青年。六十六歲的人了,要不是留著漆黑的山羊鬍子,說三十歲都有人相信。而且皮膚白皙,濃眉俊目,鼻樑挺直,嘴闊唇紅,整個一大帥哥。
遠處傳來血靈子「噹噹當」的啄木聲,這傢伙大概又餓了,要不然怎麼起這麼早就去捉蟲子去了。
老鬼將背囊從帳篷里取出來,檢視一下昨晚的戰利品,先將那個裝巧克力的玻璃瓶子取出來,查看一下裡面的紅頭鐵蜂,見裡面的蜂子密密嚷嚷的擠成一團,瓶子顯得小了點,裡面的鐵蜂有些沒精打采。老鬼想:這麼下去可不行,還得好幾天才能回到LD山村的家裡,鐵蜂在這麼狹小的空間里會瞥悶死的。
老鬼取下插在腰間的一把精緻的蒙古小刀,烏木包銀的刀柄和刀鞘上鑲著紅寶石,刀鞘一側還插著一雙包銀的象牙筷子。抽出小刀,精鋼打造的刀刃藍汪汪的,鋒利極了。老鬼走到溪水上游一片柳樹叢里,用小刀割了一抱柳樹條子,選了些粗細合適的軟韌的柳條,飛快的編織起來,工夫不大就編了個鳥籠大小的圓簍子,在簍子頂上還留了個圓形小口。老鬼將裝在玻璃瓶子里的鐵蜂都倒進新編的簍子里,用一個塑料袋將口子封嚴,以防鐵蜂鑽出來。透過簍子上留的縫隙,可以看到鐵蜂在裡面開始活躍起來,不斷的嗡嗡飛動,噼里啪啦的撞著簍壁,昨晚留在玻璃瓶子裡面的巧克力卻只剩下一些包裝紙了,巧克力都被鐵蜂吃掉了,沒想到鐵蜂竟然愛吃巧克力。
老鬼見鐵蜂野性太強,這麼撞下去會撞死的,如果總用迷藥鐵蜂也會被迷死。看了看帳篷上的尼龍布,老鬼拍了拍腦袋:有辦法了。
這不值錢的簡易帳篷這次的使命反正已經完成了,不要了。走過去將帳篷上的抽拉鋼骨抽掉,將帳篷拆解了,用小刀把帳篷上的尼龍布裁下一大塊,將簍子用尼龍布包起來,用割下的尼龍布條捆了幾道,在布上用小刀裁了些∏字型開口,便於空氣流通,還能保持遮光。果然,鐵蜂在黑暗的環境下不再飛動,開始安靜下來。
老鬼從蜂巢上掰了一塊帶蜜汁的部分,扔進簍子,免得蜂子餓著。再用尼龍布將簍子口蒙好,用尼龍布帶子扎死,留了個提手,才算大功告成了。
老鬼再將裝著黑色酒液的磨口蓋子的玻璃酒瓶小心的捧了出來,也用柳條圍著酒瓶編了個套子,將酒瓶嚴嚴實實的套了起來,只留下瓶口在外面。柳條套子上還編了個把手,便於移動和攜帶。
老鬼的編製手藝還真不是蓋的――常在深山老林子里混,不多學幾手哪行。
老鬼在溪水邊洗漱一番,見自己身上的牛仔服骯髒不堪,胳臂大腿兩側都被灌木枝掛得起毛邊了,有的地方還掛出了三角口子。老鬼見溪水清澈潔凈,便脫掉上衣和褲子,在溪水裡洗涮乾淨了,搭在灌木叢上晾曬。見溪水潔凈的可愛,曠野深山杳無人跡,索性脫了個溜光,坐在溪水中擦洗身子。
老鬼雖然六十多歲的人了,但身上沒有一點贅肉,皮膚光滑,肌肉達,手臂上血管在皮膚下像蚯蚓一般的墳起,整個人顯得充滿了健康活力。
擦洗乾淨了,老鬼從溪水裡出來,用毛巾擦乾身子,肚子也餓了。
老鬼把背囊上的小鋁鍋解下來,在溪水裡洗了洗,再打了多半鍋水,在沙地上擺了三塊石頭,將鍋子架在石頭上,鍋下添了幾塊松枝和乾柴,用打火機點燃,開始燒水。看了看背囊里裝大米的編織袋子,裝十公斤大米的袋子里只剩下不到半斤米了。
老鬼想到:「彈盡糧絕了,再不下山就沒吃的了。總不能不吃糧食光吃野獸的肉啊!」
將僅有的一點大米到進鍋子里,又剝了四五顆大松子放進去,時間不長,鍋子中的水就翻開了,鍋里也飄出一陣大米和松子的清香。
老鬼將鍋子移開,只用一邊的小火慢慢熬著,等熬成粘稠的松仁大米粥,就可以吃了。他覺得這麼點點粥還不足以充饑,站起身來,放出神識四下搜索了一番,現在一處灌木和雜草叢生的山坡上有一隻兔子在啃荊條皮吃,還有一隻長尾巴的大公野雞也在附近用雙腳扒草籽吃。
老鬼在溪水邊的沙地上揀了兩個手指蓋大的小石子,扣在右手兩隻大拇指和食指中指之間,向野兔和野雞兩個方向各彈出一個石子。「嗖!嗖!」石子像子彈一樣,準確的擊中了遠處的野雞和野兔,兩隻小動物應聲倒地,成了老鬼的佐餐野味。
老鬼揀了野雞野兔,在溪水邊剝皮拔毛,開膛去內臟,收拾沖洗乾淨,用小蒙古刀削了兩根樹枝把雞兔穿上,架在火堆旁烤了起來。
秋天的野雞野兔肥胖異常,在火上一烤,油脂直淌,油脂滴在炭火上,被火燒得吱吱直響,漸漸的肉色從鮮紅變成了棗紅,濃濃的肉香在溪水邊樹林里瀰漫開來。老鬼是吃野味的行家裡手,知道野味的烹飪之術,這野雞野兔抹上蜂蜜烤起來吃又香又甜。掰了塊蜂巢,用小刀割開表層的一層蜂蠟,將裡面的蜂蜜淋在野雞野兔肉上,再仔細的將蜂蜜塗抹均勻,繼續在炭火上烤著,讓蜂蜜漸漸滲透到肉的深層去,吃起來裡外香甜,沾點精鹽更有味道。
粥熟了,老鬼從背囊里拿出一隻蒙古族常用的銀碗,盛了一碗松仁大米粥,撕開一袋四川榨菜,就著喝粥。又在另一隻小銀碟子里倒上點精鹽,不時從野雞野兔身上割下肉來吃。邊吃邊滿足的吧嗒嘴,那吃相就像八輩子沒吃過飽飯,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不雅。換成四個字來形容,是――極其不雅!
「嘎嘎」一聲鳴叫,血靈子自己在外面吃飽了,飛回來落在不遠處的一個樹杈上,用腳爪梳理自己的羽毛,烏溜溜的眼睛不時警惕的四下觀望。
老鬼吃得正香,血靈子忽然一聲短促啼叫――「咯咯咯!」
老鬼情知有異,站起身來,四下觀察。忽然口中「咦!」了一聲,只見在自己面前兩丈遠處的一堆柳樹叢后,露出一張圓圓的小臉,一對小招風耳朵還不停的前後移動,烏黑的眼睛滿是警覺的望著自己,小鼻子還不住的聳動,肉嘟嘟的小嘴邊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老鬼驚訝不已――在這深山老林里那裡來的孩子?
老鬼見孩子膽怯的不敢上前,便微笑著撕了條野兔後腿,扔在孩子前面的沙灘上。孩子見到老鬼扔了東西過來,警惕的後退一步,等了一會,見老鬼低頭吃東西,眼睛也沒有再看他,便小心的走了幾步,來到野兔後腿跟前,四肢伏地嗅了嗅,想吃又不敢吃的樣子,最後受不住兔肉香氣的勾引,飛快的叼起那塊肉,轉頭躲到柳樹叢后大口吃了起來。
老鬼偷眼見到孩子全身光溜溜黑油油的,兩眼有神,動作敏捷,神情警覺,不像是普通人家走失的孩子,附近也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尤其讓人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孩子的雙股之間還長著一條――小尾巴!!
「噢――」老鬼明白了,這個孩子就是因為長了一條人類不該長的尾巴,大概被父母當怪物遺棄了――這是一個棄嬰。看身材,孩子頂多一歲,一般人家正常的孩子也就剛剛蹣跚學步,乳牙剛長出兩三顆,只能吃奶和一些流食。這個孩子卻行動如風,滿口白牙,吃肉都沒有問題。說不定是個狼孩,在與狼共同生活中增強了適應野性的生活環境,生存的本能更加旺盛吧?
真是個好孩子,遺憾的是因為多長了條尾巴,就遭到如此悲慘的命運,明明是人類卻過著野獸般的生活,老鬼心中惻隱之心大作,暗中留意孩子的一舉一動。
老鬼知道:被野獸收養的孩子時間長了會靈智喪失,再也難回人類社會,不知道這個孩子還有沒有智慧。當然,憑自己的鬼醫之術,只要摸一摸孩子的身子,就可以判斷出他的智山靈竅是否打開,但孩子現在警覺得很,是不可能讓自己碰他的。
孩子很快吃完了那條兔子腿,又從柳樹叢後走了出來,仍舊盯著老鬼手裡的兔肉,看樣子是沒吃飽。老鬼又撕下一條野雞後腿,扔到距離自己更近些的地方,仍舊裝作不看他的樣子。
孩子向前走了幾步,距離雞腿尚遠,夠不到雞腿,猶豫一番后,終於大著膽子向前走了兩步,但小屁股間的那條小尾巴卻高高的翹了起來,警惕的盯著老鬼的每一個動作,見老鬼根本不理睬他,才猛的迅速叼起野雞大腿跑回柳樹叢后吃去了。
老鬼心中驚喜――這個小傢伙挺機靈的,看樣子有門!
老鬼將野雞野兔都藏在身後,只盛了一碗松子大米粥,擺在自己身旁,假裝閉眼打瞌睡,看孩子有什麼反應。
孩子吃完了那條雞腿,又從柳樹叢后探出了身子,看到老鬼面前已經不見了那好吃的烤野雞野兔,只有一碗裝在銀色碗中的白花花的東西,小鼻子嗅了嗅,一股清香的味道直衝鼻翼,不覺咽了口口水,向前走了幾步,見老鬼不動,又大膽走前兩步,老鬼還是睡著不動,膽子開始大了起來,徑直走到老鬼身前一米多的地方才停了下來,小尾巴卻翹得更高了。
孩子歪著頭仔細端詳著老鬼,彷彿在研究這個長著三撮毛毛的東西是不是真的睡著了。見老鬼還是不動,便放心的躡手躡腳的走到銀碗邊,伏下身子聞了聞裡面的東西,那個香味在近處聞起來更加香甜。孩子伏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從來沒有嘗到的不一樣的食物的滋味美妙極了,便不客氣的貪婪的大口吞吃起來,口中吧唧作響――又是一個不雅之人。
一碗米粥頃刻間被孩子吃了個乾淨,雙手端著銀碗,將沾在碗上的飯粒舔食乾淨。好象意猶未盡,見到小鍋子里還有這好吃的東西,索性將鍋子端起來,張開小嘴往口裡倒,稀粥灑的滿胸脯都是,小半鍋稀粥全吃了進去,孩子的小肚子已經圓鼓鼓的了。
見長毛毛的傢伙仍舊睡在那裡,身前卻再也沒有東西可吃了,但剛才吃過的烤的香噴噴的東西的氣味還在四周的空氣里飄蕩,孩子小鼻子抽了抽,低頭在地上嗅了嗅,繞到老鬼的身後。一聲歡笑,藏在老鬼身後的野雞野兔終於被孩子找到了。
現在孩子好象覺得這個長毛毛的傢伙是無害的,也不再防範他了,也像老鬼一樣坐下來,兩手捧著野雞撕扯著最肥嫩的胸脯肉,吃了個不亦樂乎。
老鬼眯眼看著這個小傢伙的表現,心裡簡直樂開花了――這小傢伙靈智未失,鬼心眼還很多,看來不難調養。帶回LD山區家裡,老伴盈盈不知道怎麼高興呢!
老鬼假裝伸了個懶腰,慢慢轉過身子,看了孩子一眼。孩子小眼睛瞥了瞥老鬼,手裡捧著野雞照吃不誤。老鬼揀起地上的野兔,見已經涼了,轉過身將野兔又放在火上烤了起來,香甜的氣息從兔肉上飄蕩開來,老鬼邊吃邊烤,還回頭瞥了孩子幾眼。
孩子見老鬼手裡的東西氣味比自己的香,歪著小腦袋盯著老鬼看了看,也湊上前,坐在火堆傍邊,將手裡的野雞在火上烤了起來,有樣學樣的邊烤邊吃,臉上滿是得意的笑模樣,口裡還樂出聲來。
老鬼心裡那個高興就不用說了。見小孩對自己敵意全消,手中的野雞肉也吃光了,便將自己手中的小半隻野兔肉遞給他,那小東西不知到底有多大飯量,竟然又接過來,大口小口的吃了個罄盡。
「我的乖乖!這麼能吃,養活你還真不容易呢」,老鬼不覺有些感慨。
孩子吃飽了,四肢著地,抬頭看老鬼,眼神已經警惕全無,反而有幾分依戀之色。
老鬼對孩子搖了搖頭,搖擺雙手,邁步在地上走了幾圈,回頭看著孩子。孩子也站起身來,雙腳著地,學老鬼邁步行走。踉踉蹌蹌剛走了沒有三四步,一時掌握不了平衡,身子一歪,跌倒在地上。老鬼打算上前摻扶,孩子卻倔強的自己爬起來,搖搖擺擺的繼續走,幾次跌倒,幾次爬起來,終於走得平穩起來,而且速度也不慢。孩子跟在老鬼後面,學著老鬼的步態,口中喜歡的咯咯直樂。
老鬼見孩子全身髒兮兮的,便走到溪水裡,招手叫孩子進入水裡來。孩子一躍就跳進河水裡,一點都不嫌涼。老鬼為孩子將身子洗得乾乾淨淨,再用毛巾把孩子身子擦乾,一老一小一起上了岸。
老鬼用手按在孩子的頭頂,眯眼看了孩子一會,不禁仰天狂笑:「真是老天眷顧我也!我鬼醫門有傳人了。」
老鬼對孩子笑著說道:
「我,石老桂。」
「老鬼!」血靈子站在樹稍叫道。
「老鬼!」孩子口齒清晰的跟著學。
「完了,好孩子都讓你給教壞了。」老鬼埋怨血靈子。血靈子根本不理睬,還是「老鬼,老鬼」叫個不停。孩子也是「老鬼,老鬼」的跟著叫,越叫越順口,改是改不過來了。
「老鬼就老鬼吧!你個小鬼頭以後就隨我的姓,姓石,小名石頭,大名石如鐵,也叫鐵蛋,石堅如鐵,嗯,好名字!你以後就是我石老桂的義子,也是我們鬼醫門的傳人啦!哈哈哈…」老鬼捋須暢懷大笑,驚的四下里野雞亂飛,群獸亂走。
老鬼見搭在樹上的衣服已經幹了,將衣服取下來,把上衣為小如鐵穿上,衣服穿在石頭的身上顯得太長,衣襟都拖在地上了。老鬼穿上褲頭,登上褲子,套上一件體恤衫,穿上半高腰的鹿皮靴,全身上下顯得精幹利落。老鬼將酒簍子放在背囊中間,四周用雜物擠上,上面擱上大蜂巢,將黑熊皮捲起來,綁在背囊上。裝著紅頭鐵蜂的籠子卻怎麼也放不進去,只好用右手提著,背起背囊,左手抱起小鐵蛋,在原始森林中健步如飛,如履平地,向西奔去。
剛走不多遠,遠遠傳來幾聲狼的凄涼嚎叫聲。鐵蛋聽見后也張口向天長長的一聲清越嘯叫,然後就不作聲了。老鬼暗道:這個小傢伙果然是狼孩,昨夜那聲長嘯也是他出來的。既然我老鬼遇到他了,就決不能再讓他回到狼群中去。腳下加了把勁,飛速的消失在林莽之中。
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老鬼爺倆和血靈子已經踏上了呼倫貝爾大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