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所謂「可愛」是……

「天晴！你的臉色好憔悴啊！」

提心弔膽地看著對面可以名列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死黨，外表兇悍豪爽其實不然的瀟洒女教師江裴瞬，手腳利落地抄起面前的文件夾，準備隨時抵擋來自對方的攻擊。曲天晴沒好氣地抬了一下眼皮，隨後又將注意力集中在手裡的書本上，聚精會神。

小心接近隨時會爆發的活火山，看到那纖細手指上翻動的書籍名稱，幾隻可愛的貓狗圖片上的燙金大字分外扎眼——《寵物飼養600招》。

「你什麼時候開始養寵物了？什麼寵物啊？可愛嗎？」

這倒是破天荒的大新聞，那個一向以「冷血」、「沒有感情」、「學習機器」著稱的曲天晴居然會跑去養寵物，今天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啊？

一聽到「寵物」這兩個字，握在手中用來勾重點的筆發出「咔嚓」一聲，將紙張硬生生地劃破。猛地抬起頭來，充滿血絲以及怨恨光芒的眸子讓江裴瞬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曲天晴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充分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傾訴著自己的遭遇。

「你不知道那個東西有多難伺候！我那麼費力地把它抱回家裡，正要給它洗澡，它卻掙脫我的手跳到了地上，沾滿了泥巴的身子在我的沙發、地毯，甚至是床上來回磨蹭，結果搞得我的家一塌糊塗！我為了抓住它，結果撞翻了桌子，撞落了書架，被書本埋住，掙扎了半天才脫困！結果就是因為這些騷動，半夜三更被周圍鄰居罵，我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屈辱過！可是就在我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多，那隻該死的貓咪居然餓了！它鬧得我這麼狼狽，居然還敢向我要東西吃？！天知道是怎麼回事！結果到今天來上班的時候，我才只睡了兩個多小時，折磨！酷刑！當初考大學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勞累和辛苦過……我恨死貓咪了！」

「嘿嘿……」情況不妙，颱風登陸，要命的還是趕快逃比較好。江裴瞬戰戰兢兢地向著大門那邊移動，但是很顯然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過高妙，結果被壓抑許久所爆發出來的怒氣支配的女人一把揪住領口。

「你不許走！」

「……可是我就算留在這裡對你也沒有什麼幫助啊。」賠著笑臉，江裴瞬試圖安撫暴躁的「恐龍」。

曲天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從她懼怕的表情中也知到了自己脾氣的爆發，有些尷尬地垂下頭，並將那隻充滿威脅力的手鬆開。

一向以冷靜理智著稱的才女，怎麼可能會用手去揪別人的領子而且大吼大叫呢？說出來誰都不會相信，但是就是這麼確確實實地發生了。

看著她頹喪地走回桌子，之後繼續神經質地研究那本寵物大全，江裴瞬擔心地走上前去，詢問她的情形：

「唉，我說，你真的沒事吧？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總不能說自己被那一大一小兩隻貓逼迫得快要發瘋這麼笨的事情吧？曲天晴忙著從自己腦袋裡整理最恰當的說法，到了最後也只能勉強而含糊地說著：

「嗯，也沒有什麼，只是一個……被一隻麻煩的貓咪糾纏住了而已……」

也只能這樣說了，事實上那個傢伙，那個任性到極點的少年，也只能用這個辭彙來形容而已。

「啊啊，這樣啊？」挑著眉毛的江裴瞬自然知道她隱藏了什麼，但是也清楚地知道如果現在戳破的話勢必會讓自己死得很難看，所以聰明點還是順著她的謊言來吧。

「對了對於，我想起來了，你不是看過《網球王子》了嗎？」

「啊？嗯……」漫不經心地回答著，曲天晴還是將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書本上。

「你不是喜歡菊丸嗎？虧我還特地買了個東西送給你呢。」

聽到「菊丸」兩個字的時候，翻動書頁的手指停頓了一下，腦海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就是那道充滿活力的身影，陷自己於如此不幸地步的罪魁禍首！該死的傢伙，該死的菊丸！

「喏，我特地買來送你的。」

「嗯？」順著聲音抬頭，看到的就是對方手中搖晃的手機鏈，只有三頭身大的紅髮貓咪男孩坐在地上，笑得天真爛漫，說不出的可愛。

「如何？我特地去定購的哦，就是為了你哦。那，你喜歡的菊丸——」

「……我才不喜歡這種幼稚的東西呢！」低下頭昧著良心說出這樣的話來，曲天晴將所有的精力盡量集中到面前的書籍上。

「真的？你不要？很可愛哦，也很難弄到哦。」

「……不需要。」硬著頭皮不去抬頭，再看一眼的話搞不好自己會撲上去搶走。

「唉唉唉，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錯哦。」刻意刺激她的聽覺神經，在看到如此八風吹不動的反應之後，江裴瞬嘆了口氣，知道倔強的好友是絕對不會主動開口的。從她衣袋裡掏出手機來，快速拴了上去又塞到她手中，

「喏，我買都買回來了，你不要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將手機放回口袋裡，手指卻沒有離開，細細摸索著那隻可愛的貓咪，心中複雜萬分。

昨天受到打擊並不僅僅是因為貓咪的胡鬧，還有一半的原因是被他親吻。好像騙小孩一樣地吻臉頰，清楚地知道那只是表示開心的一種方法，卻仍然心動莫名。從來沒有人可以靠自己那麼近，也從來沒有人可以這麼放肆地親吻自己、擁抱自己，也就是因為如此才讓自己心緒難安。

很討厭他，理由很單純，只要他一跑來自己這邊撒嬌，就忍不住想把滾燙的開水順著他的手臂倒下去。他喜歡撒嬌，什麼事情都要順著他的意思走，如果忤逆的話，就等著被口水功及纏功弄到發瘋。

自己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卻屢屢敗在他不停閃動的貓眼下，每次都想著這次不能姑息縱容，卻總是被他的撒嬌聲弄得直起雞皮疙瘩。麻煩就麻煩在即使是這樣，自己也趕不走他。那死小孩就好像牛皮糖一樣，認定了她是他的主人，纏上，就死活不放。忍不住咬住鉛筆，腦袋裡因為憤恨和羞恥攪和成一團，難受死了。

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江裴瞬嘿嘿一笑，繼續說著和那隻頑皮貓咪有關的話。什麼怒火啊、急凍眼光啊，現在都嚇不走她了，難得看到那個才女如此失態，逃走了那叫傻瓜。

「對了對了，那個藍音啊，就是女生們稱之為『菊』的那個，他真的是在三年級六班耶。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光三年級就有十—個班，他好死不死就在六班！而且這也就算了，和他同班、號稱百合組的另外一個人，也確實可怕得很。」

「嗯？」另外一個人可以和那隻潑貓組合？這個消息讓從來不關心他人以及校內八卦的曲天晴挑起了眉毛。

「嗯！另外一個人！那個才厲害呢！和菊不同，他原來的姓氏就是『不二』（fuji）和那個《網球王子》中的不二一樣哦。同樣是茶發美少年，同樣溫柔的笑容和個性，也同樣在三年級六班，而且還是同桌！我的天，真的是偶然的嗎？簡直就是照著劇本來走的啊！而且而且他和菊的關係最好了，好到形影不離的地步，結果我們學校後援會的那些女生們啊，全部都是『36』那一派的。「

「……」越聽扯得就越遠了。

完全聽不懂她在扯些什麼，曲天晴低下頭去，繼續翻書，卻不料剛剛翻開一頁，就聽到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快速襲來。腦門開始出現細汗，她突然起身向保健室大門衝去，但還是遲了一步。

「嗨嗨，天晴老師，你還專門來接我啊？」

酒紅色頭髮下可愛的貓咪笑臉正沖著她綻放，穿著運動鞋的腳正好卡在門口，那扇門看起來是怎麼也關不了了。嘆口氣，曲天晴神色冰冷地轉身向書桌走去。

「老師老師，我來找你玩了。」

帶有濃烈撒嬌味道的聲音讓人一個頭變兩個大，曲天晴揉著眼角不去理他，那邊的江裴瞬卻眼睛發亮。

「哇！好可愛，真的和漫畫中一模一樣！」豺狼女老師一下子撲了過去，沖著貓咪就是又掐又捏，這下可好，就看到原先元氣十足的男孩子左躲右閃，在保健室中玩起捉迷藏來。身後「唉呀」、「哇」諸如此類的聲音響個不停，發展到最後，貓咪一把將額頭明顯冒青筋的曲天晴抓了起來當擋箭牌。

「哇！老師，好可怕！」

一雙手緊緊禁錮住她的肩膀，臉頰埋到她的脖頸處，都可以感覺到紅髮扎得脖子發癢，而和他那臉紅的神情完全相反，接近暴走邊緣的女人臉上已經結冰。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

糟糕！踩到馬蜂窩了……

原本就處於快要爆發危險境地的女人，此刻則是渾身上下都籠罩著恐怖的冰藍色鬥氣，望著對面搗亂的老女人，嚇得對方落荒而逃。

「抱歉了，對不起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江裴瞬怎麼可能不清楚女友發作時候的破壞程度，自然腳底抹油，很快溜了。

解決掉一個，曲天晴慢慢、慢慢地回過頭來，正對上那雙無辜且帶著敬佩色彩的貓眼。

「老師……你好厲害哦……」帶著讚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刺耳，閉上眼睛醞釀氣氛，正想著如何將這塊牛皮糖乾脆利落地丟出大門外，但是還來不及組織好最犀利、最能打擊人的語言之時，那邊等得不耐煩的貓咪倒是搶先行動了。

有什麼東西貼上了自己的面頰，濕濕的，帶著點牛奶的味道，蹭蹭，隨後發出「啪嗒」一聲，快速分開，但似乎還沒有完，另一樣濕潤柔軟的東西舔了上去，留了一堆口水……

曲天晴無法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臉頰，感覺到手指濡濕一片，她忍不住回過頭去，就看到那小子好像在品嘗什麼美味東西一樣舔動嘴唇，用比平時還要晶亮的眼睛盯著她看。

剛才是……

不會吧？

還沒等她從那種怪異的感覺中回復過來，藍音舔舔嘴唇，眯起眼睛笑了出來，

「呀呀，真不錯，老師的臉香香甜甜，我好喜歡。」

說著就又撲了上來，手臂勒住她的脖子，閉上眼睛又要吻過來。

「你幹什麼啊？！」

這時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曲天晴尖叫著，一巴掌揮了過去。藍音萬萬沒想到剛才還溫順的老師突然反抗起來，眼看著那手掌近在咫尺，

「唉呀」一聲，向後跨了一步，險險避開！

「老師，你幹什麼啊？」

充滿埋怨的甜膩聲音訴說著自己的不滿，讓別人聽到的話只怕骨頭也酥了，但是對於剛剛被他大吃豆腐的曲天晴來說，無疑是對自己的挑戰書！唇邊勾勒出一抹罕見的動人笑痕，正當藍音被她的笑容震撼之時，三寸高的高跟鞋惡狠狠地踩了下去！

痛得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可憐的貓咪只能抱著受傷慘重的腳亂蹦亂跳。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時候被接二連三輕薄的怨氣才稍微平復一點，曲天晴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看著跳累了的貓咪倒向床鋪，用充滿了水氣的琥珀色貓眼怨恨地看著自己。

「老師……好痛……你好過分……」慢慢的、小小的、有氣無力的聲音控訴著她的罪行，貓咪擦著流出來的眼淚，在床上滾來滾去。

眉頭擰住，顯然對他惡人先告狀的行為十分不滿，曲天晴冷著臉孔，告訴他為什麼要這麼兇狠的原因：

「你這傢伙，誰讓你突然親我？活該。」

聽到這個原因，本來無精打採的貓咪一下子豎起了耳朵，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很認真地反問：「為什麼我親你你要欺負我呢？」

一口茶差點沒有噴出來！曲天晴咳嗽著，無法置信地看著那個完全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傢伙，連自己生氣的原因都不知道嗎？

「吶，老師，為什麼要因為這個欺負我呢？」貓咪歪著頭，繼續刨根問底，卻讓曲天晴的臉色由白變紅，不知道應該如何向他解釋，只能惡狠狠地向他怒吼：

「總之，我告訴你，不想我打你的話，你就給我安分一點！」

「安分？」頭歪向一邊，都隱約可以看見他身後耷拉的尾巴。

「就是不許親我！」怒火喧天的一巴掌拍醒那個遲鈍的小白痴，曲天晴感覺到再這麼折騰下去，自己的壽命都得縮短兩年。

「為什麼不許親你？」疑惑地皺起眉頭，貓咪不滿起來。

「總之……」曲天晴頭痛極了，這種雞同鴨講的談話真是折磨人的神經。

「我喜歡老師啊，為什麼不許我親你？」貓咪截斷她的話，說出來的話讓曲天晴完全愣住。

他說什麼？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他喜歡自己？騙人的吧？難道說他對自己抱有男女之間的感覺？而自己居然……臉孔彷彿燃燒起來一般，對這種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既害怕又陌生。不會吧？自己是他的老師，平時也是冷冰冰的，完全沒有可以吸引男生的地方啊。雖然說這種年齡的男孩子會對年齡比自己大的女性感興趣，但是也不至於對自己……

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卻看見那雙琥珀眸子天真無邪地望著自己，如清水般透徹，沒有絲毫雜念。

太……多心了……

感覺到自己好像傻瓜一樣為這種事情煩惱，還真是笨到了極點。曲天晴再一次了解到自己和貓咪的大腦結構有多麼大的區別，也對這種小孩子氣感覺到無可奈何。

「老師，我真的不可以再親你嗎？」

「……」想要開口說不許，但是一看到那雙充滿了盈盈水光的眸子，所有的氣勢就全縮了回去。要如何拒絕那雙充滿期望的眸子啊……最後終於還是嘆了口氣，不得不屈服啊。

看她沒有反應，就當是她默認了，貓咪歡呼一聲，撲了過來，順便將嘴唇湊到她臉頰上，惡狠狠地親了兩口，留下一堆口水。

雖然討厭男人對自己的慾望，但是這種小孩子天真的舉動也很受不了……尤其是親就親吧，你別把口水塗上來啊……這樣子做很噁心的……

「吶吶，老師，我今天和老師一起回家好不好？」貓咪一臉興奮地蹭來蹭去，老師的臉卻拉了下來。

不是吧？在這裡騷擾自己還不夠．居然下班回家也不放過自己。

「老師，我想去看看小貓，好不好嘛？求你了，我最喜歡你了，要不然我再親你幾下好了。」

剛說完，藍音就捧起她的臉，嘴唇翹起，眼看就要再來一次口水洗臉，就被臉色嚴重發綠的曲天晴一把推了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帶你去！你不要靠過來！」事實證明，很多事情都不能有個開頭，要不然小人就會無休止地糾纏著你，順藤摸瓜，蹬鼻子上臉，最後在你頭頂上作威作福。對待這種小人，一般都要狠下心來惡狠狠地驅逐、毆打、踹翻，但是對於這種可愛的無賴，是人都下不了手。

又黏又煩又天真，卻又說不出來的可愛。

還真是讓入招架不住、幾近恐怖的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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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曲天晴看到那個被女生們團團包圍的少年，腦海中還真是冒出了上述想法。雖然沒有過高的身材，臉孔也說不上特別漂亮，但是那種活潑以及殺死人的可愛還真是吸引了不少崇拜者。看著他和其他女孩子談笑風生，最後笑成一團，頗有一種大型貓科動物找到同伴的欣喜，心中有些不太好受，他離開自己不是也過得好好的嗎？

冷著面孔走向大門，走出門口的時候也沒有招呼他，曲天晴帶著種些許賭氣的心態，向開往自己家的公車那邊走去。

「呀！老師，你好過分！」

隨著甜膩膩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響起，背後衝過來的身體差點壓得她向前倒去。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這個學校里惟一可以對自己這樣大不敬的除了那隻死貓還能有誰？回頭看看他得意的笑容，伸手將他推到安全地帶之外，保持著冰冷假面，當然也知道那些女孩子好奇且充滿怨恨地看著自己。

「你不是和她們在玩嗎？還不快點過去？」

曲天晴自己都不知道，在那一貫的冰冷聲音中似乎夾雜著別的感情，淡淡的酸酸的味道瀰漫在兩個人之間，但是他們兩個一個遲鈍一個天真，誰都沒有發現。

「不會啊，我在等老師啊，她們看我太無聊了，所以過來和我說話。」

貓咪的答案沒有惡意，但是卻足以讓曲天晴的火氣全消，也讓那邊的女孩子們原本就不善的氣氛又挑高了許多。

「菊，她是誰啊？」

典型的明知故問加挑釁啊，有幾年沒有遇到這種情況了？曲天晴冷冷笑著，才懶得和這幫小丫頭一般見識。

「咦？你不知道嗎？」貓咪的回答讓兩方人馬的氣焰明顯下降，藍音開心地把老師一把推到面前，向那些女孩子們介紹著，

「這是保健室的曲天晴老師，很不錯吧？我最喜歡她了。」

這句「最喜歡」可謂是將其中的暗濤洶湧變成了電閃雷光，女孩子們咬著嘴唇，不甘心以及嫉妒的眼神利刃一樣發射而來，雖然不想與小孩子一般見識，而且天生的冰冷麵具確實也讓別人傷害不了她半分。

「這樣的老女人，菊你為什麼喜歡啊？」

但是，這句話成功地擊潰了曲天晴的理智！

「老女人」三個字惡狠狠地戳人自己的痛處，當時讓冰冷麵孔罩上一層青氣。正想衝上前去好好教導一下那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子什麼叫做「尊師重道」，貓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卻沒有絲毫放鬆。充滿疑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雖然算不上幫她解圍，但是好歹也參與進來了。

「是呀，你們說得沒錯，她是老女人。」貓咪頗有感觸地點點頭，讓曲天晴差一點滑倒，而對面的女生喜形於色。正準備抬起腳來，再讓他嘗嘗高跟鞋的厲害，那傢伙又再度說話了：

「嗯，但是她很漂亮啊，她是我見過得最漂亮的人了。老師雖然兇巴巴的，脾氣也不是很好，但是她的心地真的很好哦。所以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比你們要漂亮得多了。」

話一說完，他就拉住她的手，向公車那邊走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幾個女孩子，不知道作何反應。

曲天晴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上了公車，曲天晴一直在看著他的側臉，回想著他剛才的話。

當然知道他看過自己的長相，好像也頗為喜歡，但是卻沒想到他喜歡黏著自己的理由並不是這樣。他透過自己偽裝的外表，看到了自己的內心，進而覺得舒服而來接近。和其他人膚淺的眼光不同，那雙格外清澄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別人肉眼看不到的東西。

公車上人很多，剛好趕到了下班高峰期，所以人擠人，好像密封的沙丁魚罐頭一樣。被周圍的人沖得左右搖擺，無法保持平衡，而穿著高跟鞋的腳趾也快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了。曲天晴咬著牙支撐著，卻不料一個急剎車，發出小小的一聲「唉呀」，倒入身邊少年的懷中。

溫暖的充滿了陽光味道的胸膛，已經是第二次和他接觸到了。慌慌張張地想要離開，卻被他伸出手抱住了肩膀。知道他在支撐著自己，這種無言的體貼真是讓人揪心。臉上好像火燒一樣，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沒有對身為成熟女性的自己的邪念，放心的同時

卻又感覺到一點點失望。

電車「轟隆轟隆」地向前行進，自己的心臟卻像要跳出來一樣，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電車內人們相互快樂地聊天、打手機，報站聲、廣告聲響成一片，不知道為什麼就自己的心跳聲是那麼大，大到無法忽視的地步。

「老師，我喜歡美麗的東西哦。」

小小的、幾乎被聲音洪流淹沒的聲音響起，呼出的熱氣吹動她耳邊的頭髮，讓她忍不住縮了一下肩頭。

「老師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人了，所以我喜歡你。」

微微上揚的語氣說不出的欣喜，而抱住自己肩膀的手也是說不出的小心翼翼，但是緊緊貼著的胸膛卻起伏平緩，沒有像她一樣緊張得要命。，說不上為什麼緊張，也許是好久沒有容許異性這麼接近自己的緣故，就連聽覺神經都發達起來，將他也許是自言自語的嘟囔聲聽入耳中，記在心上。

「老師呀，沉默寡言、性格冰冷、不會交際、人際關係惡劣、人人害怕、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用高學歷掩蓋住所有缺點……」

怎麼搞的？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是就連自己聽起來都感覺那是一個討人厭的傢伙，聽不出任何褒獎的意思。

「但是呢，老師的心很美，真的很美，卻也因為太美太過神聖，沒有人敢踏進去，你也不容許任何人踏進去……因為太過美麗而孤獨。」

可以聽到心跳幾乎停止的聲音……緊緊捏著胸口的衣服，呼吸困難，曲天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無法相信這些評價是給自己的。明明冰冷到不接受任何人的地步，為什麼他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忍不住抬頭看，那對可以反射出任何心靈污穢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注視著她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雖然透明乾淨，但是看在眼中卻好像火燒一樣，痛徹心扉。忍不住將手伸入口袋中，摸索到了手機以及手機上的鏈子，摸索著憑藉記憶勾勒出它的形狀，感覺就好像撫摸著他一樣。

意識到自己想到了不好的方面，慌忙低下頭去，幾縷散落的髮絲下清楚地顯現出通紅的耳朵。

「老師？你怎麼了？老師？不舒服嗎？」

貓咪驚訝地察看著她的情況，她卻默默無語，只想著公車什麼時候停下來，然後快點回家。

有一些事情雖然之前注意到了，但是卻沒有深入探索，還有一些是自己心靈抗拒著，不想去承認。小自己六歲的小男生，才剛剛成年，和有社會經驗甚至已經工作的自己相比，那種純潔簡直就是殺人的利器，也是有毒的罌粟，等注意到、發覺到，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只是寵物和主人的感覺……

只是弟弟和姐姐的感覺……

只是覺得他很可愛而已……

僅僅如此而已。

在心中默默重複著這樣的語句，閉上眼睛催眠自己。但是摸索的手指，卻一直沒有停下來，而那個紅髮貓咪的形象，已經扎紮實實地在貧瘠的心靈土壤中紮根，生長起來。

至於突破這種模糊的界限，則是不久之後學園祭上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