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晨光稀微，鬧鐘走到六點半，頓時鈴聲大作。

韋彥行按下鬧鈴，慵懶起床。今天是他代替張媽工作的第一天，快速的打理好自己，他就下樓去做早餐。

他打開冰箱檢視一下裡面的東西，已經沒有什麼菜可以煮，心忖今天下班得去超市一趟。他開始做個簡單的火腿蛋吐司，再泡杯牛奶，等展昊轅下來用餐。

「這麼快就做好了？」

韋彥行剛好正在脫下圍裙，就聽到展昊轅的聲音出現在廚房門口。

「嗯！可以開動了。」

「原來你還真有兩把刷子。」展昊轅看著桌上準備好的早餐說。

「這只是小Case。」

「真有自信。」

「當然！何不期待今晚？」韋彥行信心十足的保證。

「我等著。」看他早餐做得如此俐落，他的手藝應該不至於到他想的那麼糟。

之後，兩人一同到公司。

「令剛，『東方電』的併購案進行的如何？」

「他們對於我們提出的條件很滿意，但是魏子高卻對我們從他手中搶走這塊大餅懷有根意，到處毀謗我們公司，甚至還揚言要整倒我們，真令人頭大。」季令剛擔憂的蹙起眉。

「雷聲大雨滴小的小角色，不足為懼。」展昊轅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的掠過一抹冷笑。

「你還是小心點好，他在商場上風評不佳，對這種被利欲熏心的人，不可掉以輕心，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江澈華也在一旁提醒。

「澈華，我要你搜集的資料都齊了嗎？」

「早就在等你下一步的指示了。」

「這得看魏子高日後的表現，我還特地留給他苟延殘喘的一線生機，他若想儘快結束他的商場生涯，我很樂意推他一把。」展昊轅愉快的等著他的獵物自投羅網。

「有人說！商場如戰場，對你來說其實不然，它只是你打發無聊的一種遊戲罷了。」方弘傑搖頭嘖聲說著。

雖說人生而平等，卻有優劣之分，像展昊轅幾乎接近十全的過人才智，不知羨煞多少人。

「人生如戲！可不是嗎？不過，為了底下上百名員工，我也是賣力的在工作啊！」

「更正，是賣力的玩樂。」方弘傑反駁。

「與其關心我的私生活，不如將下次的企劃案提早呈上來。」展昊轅現在才會像一位上司，壓榨他的員工。

「你不要公報私仇，我才剛交完這次的案子，現在又要我趕下次的企劃，拜託，你饒了我吧！」方弘傑連聲抱怨著。

展昊轅莞爾一笑，心想弘傑短期內肯定不會再扯上有關他的話題。

「不管怎樣，我贊同澈華說的，你不要太低估魏子高，我想他會直接找你下手的機率很大。」季令剛曾聽聞魏子高與黑道勾結，不難想象他會對展昊轅不利。

「嗯，我會小心的。」

「韋彥行的工作接得如何？」展昊轅轉向江澈華詢問。

「他學習能力很強，不出一個禮拜便可獨立作業。」江澈華對事情的嚴格要求在公司是出了名，能得到他這樣的評語，必定是有實力之人。

「真被你撿到一塊璞玉。」季令剛欽嘆著展昊轅有識人的眼光。

「是不是璞玉，得要經過琢磨后才知道。」

韋彥行一面開著車，邊四處尋找大型超市，待看到目標后便直接將車駛進停車場。

「你來這裡做什麼？」展昊轅不解的問。

「買今晚的菜，冰箱剩沒多少東西。」

於是，兩個大男人推著推車籃逛超市。

「你想吃什麼？」

「既然由你做『煮』，就隨你安排。」展昊轅不表示任何意見。

「你可以幫我拿一條魚嗎？」

展昊轅選了一條看起來又大又美味的魚給他，韋彥行一看價格嫌太貴，換了一條與剛才相差無幾卻便宜一點的魚。

「上一條比較大，為什麼不買剛剛那條魚？」展昊轅對他提出疑問。

「其實兩條差不了多少，只不過上一條多重幾公克，價格多貴了二十元，當然是選這條魚，而且我們只有兩個人，也不用吃到多大條。」韋彥行向他分析說明。

接下來，只要展昊轅選的東西經韋彥行看過一定又被放回原處，然後選較便宜的那盒，並且還會跟他解說如何挑選，精打細算的功力可不比一般家庭主婦差。

由於正值下班時間，一些職業婦女都會順便採購食村回去，而他們兩個男人極為顯目的逛著超市，已經引起多數人的注目，在私底下交頭接耳的臆測著。

韋彥行現在才發覺不少人紛紛對他們投以怪異的目光，原本展昊轅輪廓分明的俊美五官就已經夠遭人側目，更別說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他，由大家顯而易見的表情，已不難猜出他們的想法。

「我們趕快離開這裡。」韋彥行神色不自然的催促展昊轅，並疾步走向收銀台結帳。

「你都買齊了嗎？喂！你不要走太快！」展昊轅對別人的注目禮，不只是渾然不覺或是不以為意，快步跟上韋彥行身後問著。

「差不多都買齊了，不夠的下回再買。」韋彥行一心只想離開令他尷尬的地方，連走路都低著頭不敢亂張望，到了收銀台才抬頭一看，全部的人視線全集中在他們身上，這下子要逃也逃不掉。

收銀台前的小姐不時一邊為他們結帳，一邊來回打量他們，令他怪不自在。

在他們將離去時，後方傳來「他們是不是就是那個？」的竊語。

這家店他不會再來第二次了，韋彥行無奈的想著。

回到展昊轅的住宅，韋彥行立刻動手做菜，動作俐落到令展昊轅看得目不轉睛；時下的女孩都受父母過於呵護，會燒一手好菜的已不多見，而他竟儼然像位廚師般俐落的煮著每道菜。

香味四溢的廚房，吸引他佇立於門邊，看著穿上圍裙來回忙著的韋彥行。婚姻生活就像這樣子吧，搖著頭甩掉這種荒謬的想法，他的心已決定不再被任何人綁住。

韋彥行眼角突然瞟到展昊轅倚在門邊，「快好了，你坐在餐桌前等一下。」

將最後一道菜端上，展昊轅也已入坐，整桌菜可用色、香、味俱全來形容。

韋彥行用眼神催促他動手品嘗，展昊轅於是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嘴裡。

「味道真不錯！」展昊轅驚訝他的手藝真的很好。

「我早就說過了！」韋彥行自豪的睨他一眼，總算是出了口氣，看他還能說什麼。

「好吧，我承認是小看了你，不過，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我高中那三年，在打工的地方認識一位廚師，由於我們很談得來，久而久之，就會請教他一些做菜的技巧，而他也樂於教我許多菜色，就這樣，到他換了工作后，也就很少聯絡了。」韋彥行很慶幸遇到那位不吝於教他的廚師，讓他學了一手廚藝。

「你還會煮哪些菜？」

「義大利菜和法國菜會一點。」

「真是看不出來！」展昊轅懷疑他還會帶給他多少驚奇，他越來越值得他期待了。

韋彥行得意的展露笑容，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空盤。

展昊轅第一次看到他展顏，不免有點詫異；他那一張娃娃臉笑起來兩頰有著淺淺的酒渦，加上他小麥色的皮膚，感覺像陽光般的燦爛。

「你笑起來真可愛。」展昊轅心裡這麼覺得。

韋彥行一聽，停下手邊的動作，「沒有一個大男人被別人說可愛會覺得高興的！」對於展昊轅的直言，他驀然酡紅著臉，直率的反駁。

「那只是你不習慣別人的稱讚，再說，你的臉看起來不像剛出社會的大學生，倒像是國中生還差不多。」展昊轅嗤聲評論著他的長相，真是服了他，莫非這也傷到他男性的尊嚴了？

「你說什麼！」國中生！他真是……「你呢？你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一個人！」韋彥行被他嘲弄的言語激起反抗之心。

「那你倒說說看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展昊轅低沉的嗓音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憤怒。

「你以前跟孟學長在一起時……」

不知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韋彥行，一臉正經的回起展昊轅的問話，才剛一開口，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過去，猝不及防的跌落在展昊轅寬闊的胸膛中。

「你……」

來不及出口的話，被展昊轅結實的封住雙唇，粗暴的吻強行占掠他的嘴，沒有任何意義，只是要懲罰他而已。

韋彥行了解到這一點，不斷想掙脫，展昊轅將他的雙手反剪於後，一手固定住他的頭，狂霸的肆虐他的唇舌。

突然，唇上的刺痛使展昊轅鬆開他的雙唇，揚眼對視到一雙憤怒發亮的眼眸；韋彥行趁展昊轅放鬆之際，推開他脫離他的禁錮。

兩人就彼此保持一段距離互瞪著，韋彥行看到他在展昊轅下唇留下的咬痕，還流著一絲的血紅，他的口中也嘗到血的味道，這種曖昧的情況，即使心有氣憤，也不知該如何啟口，只有默然怒視。

「記住！言多必失，不要再讓我有警告第三次的機會。」展昊轅沉著臉冷聲交代后，便自行離去。

韋彥行邊洗著碗盤，氣憤的想著，也不想想這到底是誰的錯。被強吻的是他，為什麼反而要受他的責備？無關情愛，只是懲罰性的吻……啊！他竟然跟男人接吻！想到這兒，他趕緊含一口水漱口，但還是洗不去留在口中的觸感。

他不禁嘆了一口氣，明天該怎麼面對他？

隔日，展昊轅的態度還是跟平常一樣，韋彥行昨夜還擔心得睡不好覺，心裡懊惱的想著，難道只有他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

「昊轅，你昨天是不是玩得太激烈了？」季令剛瞄到他下唇略腫的傷口。

韋彥行緊張的拿起茶杯掩飾窘態。

展昊轅睇了他一下，「被野貓咬的。」

韋彥行差點嗆到！這是什麼話？

「哦？那隻野貓一定是熱情如火，讓你招架不住，不然不會在你身上留下這麼明顯的記號！」方弘傑逮到機會不忘大肆的調侃展昊轅一番。

「你說的對！我得好好馴服他，教他認清誰才是主人。」展昊轅意有所指的又瞟了韋彥行一眼，嘲諷的說著。

越說越離譜！他們一定認為他是展昊轅的情人了，他還一臉輕鬆促狹的神情，不時挑釁著他。韋彥行咽下心中的不快，撇過頭。展昊轅無非是想讓他出糗，他才不會笨到跳進他的圈套。

「今天你很反常，還會跟我們打哈哈。」方弘傑說不出展昊轅是哪裡奇怪。

「我也這樣覺得。」季令剛同意他的話。

江澈華今天就感覺到展昊轅和韋彥行之間不尋常的氣氛，整個談話中，他一直注意他們兩人的反應。

「彥行，你知道為什麼嗎？」季令剛突然開口問他。

「知道什麼？」韋彥行被問得莫名其妙。

「就是他這位花花公子，昨天發生什麼事？」方弘傑伸出食指，指向展昊轅。

「不……不知道。」韋彥行回答得很心虛。

「唉！連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你都不曉得，昊轅，你行事未免太過保密了吧！」方弘傑對這死黨兼上司的展昊轅，可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了。

「我要是在乎這點事，就不會讓你們有閑話可聊。」展昊轅冷哼一聲。這些閑人從不放過他身邊的緋聞。

「嘖！我們是關心你，卻被你說得不屑一顧，現在好友難當羅！」方弘傑搖了搖頭感嘆的說。

「過度的關心，造成不必要的疑心。」展昊轅一點也不接受他們關愛的方式。

「你……算了，不說也罷。」方弘傑放棄似的嘆了口氣。

「好了，該談正事了。今早，我接到一通恐嚇電話。」江澈華開口阻止他們的閑談。

「怎麼說？」展昊轅倏地斂容，態度沉著的問道。

「意思很明顯，要我們放棄東方電的併購案。」江澈華巡看一眼眾人的神色。

「然後呢？」

「如果我們執意不肯放手，後果自負。」

瞬間，室內充塞著沉悶的空氣。

「看來他已經等不及了，可是，沒料想到他動作這麼快。」季令剛開口道。他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

「那隻在他老爸庇護下的小狐狸，還真沉不住氣。」方弘傑對這種行為非常的不恥。

「昊轅，你看該怎麼做？」季令剛臉色變得沉重。

「他目前應該只是虛張聲勢的警告一下，在還沒簽定合約前相信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展昊轅心裡盤算著現在的情況。

「所以我們更要謹慎的預防他下次的恐嚇。」連心思縝密的江澈華，也無法預知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展昊轅冷笑出聲，使原本一張俊帥的臉更添一分冷邪。

「喂！你別笑得這麼陰冷，趕快告訴我們，你想到什麼好對策？」方弘傑看他一副勝券在握的炯然神情，想必對方會死得很難看。

「澈華，我們何不來個大小通吃？」展昊轅眉一挑，轉問向他。

「你是說……」

「沒錯！所以還要請你再收集相關的情報，最好連他們與黑道掛勾的內幕也一併收齊。」

「原來你是想……與你為敵真是可怕。」季令剛現在才了解展昊轅的想法，看來這次他是來真的。

「你想得真周到，怕狡兔有三窟，乾脆一併剷除，以絕後患。」江澈華不得不承認他天生就是個領導者。

「也就是說，請他們到監牢里吃免錢的飯。」方弘傑也了解他們想怎麼做了。

「形容得真貼切。」季令剛贊同道。

「不過，這期間大家都要格外小心，尤其是昊轅，他們的目標最有可能是你，所以，彥行你要看好他，避免讓他一人單獨行動。」江澈華向大家耳提面命的交代。

「澈華，你不要嚇他，他們還不敢輕舉妄動。」展昊轅只是淡淡的笑著。

韋彥行第一次真正感覺到，那種在電視上才有的企業鬥爭，在現實生活中遠超過他們演的還要黑暗；如果他不是展昊轅的隨身秘書，也就不會了解一個企業的成功，背後也需要防範暗地的纏鬥。

這一個月中，除了又接到幾通恐嚇電話外，對方倒是沒什麼意外的舉動；展昊轅也因被韋彥行緊盯著，使他的活動範圍受限；江澈華準是抓到韋彥行強烈的責任感，只要他一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就會開始尋找他，展昊轅真受不了他單純又固執的個性。

「學長，昨天張媽來電，說要再多請兩個月的假，我已經答應她了，沒關係吧？」一個月相處下來，展昊轅對他說過下班后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但韋彥行還是習慣稱他學長，而距離那次的接吻也過了一個月。

「沒關係，反正有你在打理。」展昊轅正坐在沙發上閱讀報紙。「這個月你都很盡責的在監視我，不管你女朋友行嗎？」展昊轅口氣揶揄的瞥看他。

韋彥行猛然一驚，因為恐嚇事件讓他這個月神經緊繃，隨時得注意展昊轅周圍的人，而無暇顧及其它事情，竟也忘了跟女朋友聯絡。「我……我忘了！」

「沒想到你的神經還真大條。後天是星期天，出去約個會，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會待在家中，你放心去吧！」展昊轅知道他又想開口說一大堆責任的話，便快一步開口堵住他接下來的長篇大論。

「你保證？」韋彥行狐疑的看著他，他該不會只是想打發他吧？

「信不信由你！」展昊轅不再多說，起身走上樓。

自從強吻他那天起，韋彥行就時時刻刻防備著他，他真以為他還會再那樣對他嗎？他當時只想讓他閉嘴，並沒多作他想，事後想想，他再怎麼失控也不應該做出令他難以理解的行為。

韋彥行一個人在客廳獃想著，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總覺得展昊轅有意無意在疏遠他，之前還會跟他閑聊，雖然有時會戲弄他，但他們相處得還不錯。可是，現在卻交談不上幾句，頓時，他心中有股失落感。

甩開沉悶的心情，他到底怎麼了？應該趕緊打電話給他的女朋友才對，怎麼會想到他的事。於是他馬上撥起電話——

（喂，找誰？）電話另一端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喂，是我，抱歉！因為公司遇到一些事，所以——」韋彥行一開口就急著解釋，話說到一半就被她打斷。

（你不要再打電話找我了，我現在有一位很愛我的男朋友。）

「為什麼？」韋彥行一時愣住，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到這三個字。

（你以前交往過的女孩子沒跟你說過嗎？你對愛情要求過於理想，卻又不肯打開你的心扉付出，我已經累了，我們分手吧！）說完后，她便掛上電話。

韋彥行愣住。她說什麼？如果他不喜歡她，怎麼會跟她交往？還說她累了！他們不是相處得很愉快嗎？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韋彥行無聲的掛上話筒，仔細思考她的話。他對愛情的理想過高，他可以承認，但是說他不曾付出真心，他卻不這麼認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甩甩頭，他決定拋開這煩人的思緒。

總之他被甩了，就是這麼簡單，再想也無濟於事，她已經說得很明白，這段感情是挽回不了了。

他無奈的嘆口氣，踱上樓梯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