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夕薔蜷縮在梳妝鏡下,靜望著鏡中那一雙炯炯眼眸,她看著鏡中人緊抱著自己的雙臂,長裙掩埋住腳趾,有種透骨的寒冷。
她必須強迫自己面對自己,強迫自己有勇氣去面對殘酷和難堪的對待。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尋常人眼中是什麼模樣,原來,尋常人是這樣看待她的存在和價值。
表面上,她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地方不同,奶奶、爸、媽、美晴姊、妤潔、雨青,每個人都讓她活得與正常人無異,大家會不落痕迹地照顧她,對她的行動都關懷備至,不允許她有任何發病的機會。
她幾乎要忘記自己的病了,直到堂御天的出現。
她不以為堂御天會愛她,也不以為自己能得到他,她的想法其實很單純,只是想在這幾天當中享受一次「愛人」的滋味,她知道堂御天有未婚妻,離婚禮的舉行也只有一個月,她並不希冀能從他身上得到「被愛」。
但是此刻,她從他們的口中聽到了她從未思考過的現實——原來,一個正常的家庭想接納她這個媳婦是那麼困難的事。
二十五歲了,也該是面臨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成家,她能有這個機會嗎?
她俯頭,看著披瀉而下的長發,淚水凝眶,緩緩地,像小河一樣流滿了面頰,即便再如何遏抑,也無法不哀哀地哭出聲來。
誰家會喜歡一個藥罐子媳婦!
「夕薔、夕薔,能不能開門,我想和你談一談。」
她聽見堂御天輕拍木板門的聲音,心臟忽然緊緊揪在一起,痛不可抑。
「我不太舒服,想睡了。」她把臉埋在臂彎里,此刻,她最不願意看見的人就是他。
「可是我想見你。」他溫柔地堅持。
「你別多心,我才不會因為那些話而痛不欲生,不必費心來安慰我了。」她試著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哽咽,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不開朗的女孩子。
「既然不介意,開門見見我又有什麼關係。」
「求求你不要理我,你這樣會讓我愈來愈討厭我自己!」她用力喊了出來。
一陣沉默之後,堂御天突然把門拍得震天價響。
「夕薔,你最好快點開門,如果再不開門,我就要硬闖了。」
驚天動地的拍門聲嚇住了夕薔,她屈服在他的威嚇之下,匆匆把門打開。
「你這是幹什麼?」她想擺出冷酷的表情對他,卻不盡成功。
堂御天暗暗注意她的神情,她的眼睛明顯哭過,卻硬要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有沒有『小護士』之類的葯?」他問,見夕薔露出微愕的表情,繼續說:「廚娘大姊把我們毒打了一頓,她的武功真是高強。」
夕薔睜大了眼睛,仔細一想,便猜到一定是美晴姊為了替她出氣而動手打人,想像起那個畫面,她突然覺得不那麼氣悶了。
「美睛姊太亂來了,怎麼可以亂打人。」她覺得好笑,轉身進屋,從書桌的怞屜里翻找出一罐小護士來。
回頭,她看見堂御天已經站在她的書櫃前,看著她傲人的藏書。
「很少看見一個女孩子的房間里全是書,你真的很特別。」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臉上,凝神看她。
「這是每一個病人都會有的特色,一點也不特別。」她靜靜地回望他,臉色黯然。「很多人雖然活在世界上,卻被迫必須放棄某些權利,聾子放棄聽覺,啞巴放棄聲音,失去手腳的人放棄行動,但是大部分的人都還能保有閱讀的權利。」
「那麼你放棄的是什麼呢?」
「情緒。」她的眼瞳幽幽地閃爍著。「大喜、大怒、大悲,這些情緒都必須儘可能放棄,否則,一個不慎就很有可能喪命。」
「其實,你的生活中並不需要大怒,也不一定會遭遇到大悲,平靜的生活是很多人奢求不到的。」他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低下頭看住她的眼睛。「就像我們這幾個人,每個人都活得比你庸碌多了,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微微一震,仰起頭,苦澀地笑了笑。
「謝謝你的安慰,沒想到一個連暢快大笑都要隱忍的人,居然也會有人覺得幸福,你怎能想像,小時候我開懷大笑時,我爸媽有多麼神經緊張,總會不斷提醒我別笑得太厲害,當心氣喘不過來,想不到你會說我這樣的人比你們幸福。」她喃喃地說,語帶嘲諷。
堂御天愕然,明白自己無意間刺傷了她,心中怞搐了一下,立刻移轉話題,想帶開她低落的情緒。
「你的父母不住在這裡嗎?」
「他們在台北做生意,很忙,除非是大節日才能見得到面。」她往後退一步,從他的雙臂中退了出來,忽然,她的唇邊漾開一個動人的微笑,輕柔地說:「耶誕節我會到台北和我爸媽一起過,你不是耶誕節要結婚嗎?我還記得你曾經說酒席訂在晶華酒店,如果有時間,我去參加你的婚禮好嗎?」
堂御天的臉色驀地一沉,不悅的表情非常明顯。
「怎麼,不歡迎我去?」她忍住情緒,用輕快的語氣說著:「別擔心,我一定會包紅包的,我想看看你的新娘子,她一定很美。」
「為什麼想看她?」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夕薔,她雖然笑得無比動人,但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他的心猛地晃蕩了一下。
「也不為什麼,我猜能配得上你的人一定是絕世大美女。」她笑嘻嘻地。
「不談這個。」他把臉轉向書櫃,四下一望,說:「你涉獵的範圍真廣,小說、古典文學、傳記、電影劇本,食譜居然連義大利、法國菜都有……」
「你的未婚妻做不做飯給你吃?」她打斷他,盡量讓笑容融入表情里,自顧自地說。「這本法國菜食譜很棒喔,最適合燭光晚餐了,送給你,你可以請堂太太做給你吃。」
「不要談她可不可以!」堂御天惱怒地低吼,一股火氣壓抑不住,爆發開來,這一爆發,把他刻意忽略的情感也一起激迸而出,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夕薔被他發怒的表情嚇住,她刻意將堂御天的未婚妻鑄成一柄隱形的利刃,把他從她的心中一寸一寸剮起,他的暴怒,讓她以為自己已經成功辦到了。
堂御天的視線扣住她,所有的思緒都在這一刻停止,他理智分析著是什麼在胸腔中迅速焚燒?
他察覺到體內興起的渴念,他想抱她,想吻她,想——愛她!
他被自己的感覺驚住,僵立著,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她,輕觸她光滑的面龐,他看見她晶圓的雙眸大睜,倒怞了一口氣。
「別緊張,夕薔——」他柔聲安撫,聲音里炙熱的情感已無可隱藏了。
他的掌心緩緩移向她的頸背,稍一用力,就把她整個人擁進了懷中。
他緊緊環抱住她,大掌將她的臉用力壓向他的心口,他低下頭,嗅著她發間淡雅的清香。
夕薔感受到堂御天狂烈的心跳,整個人在他懷中暈眩了好一陣,當她恢復了神志,這才相信不是自己的幻覺。
「夕薔,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而不自知的呢?」他的聲音溫柔地蕩漾著。「是在電話里?還是初次看見你的時候?還是在小涼亭?」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夕薔的一顆心劇烈地震蕩著,她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你喘得好厲害。」他輕撫著她的頭髮,在她耳畔柔聲輕哄。「別緊張,靜下來,別動,也別想,不許你在我的懷裡發病。」
夕薔無法思考,她在他溫柔的聲音里靜止不動,讓他就這樣靜靜擁著她,直到她呼吸漸漸順暢平緩。
他看見她梢梢抬起臉,眸中似水柔情,淺淺的微笑中帶著羞怯和傻氣。
「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她低下眼光,迷惑地問。「還是同情我?」
「我不是濫情的人,也不是愚蠢的人,愛情和同情我能分得很清楚。」他的指尖在她頰邊摩挲著。
夕薔有些恍恍然,說不出心裡那種異樣的甜蜜,她的心神慌亂,在他的懷中,她好似騰雲駕霧般地暈眩,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去想了。
「我想吻你。」堂御天捧起她的臉,手指游移到她豐潤的紅唇上,輕輕摩挲著,如夢囈般低語:「夕薔,放輕鬆,讓我吻你。」
夕薔不由自主地迎視他,彷彿被他眼中的柔情催眠住了,她迷迷糊糊地接受了他的吻,昏沉沈地感覺到他火熱的唇輕吮、恬吻著她,她微微喘息著,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服不放。
堂御天抓下她的雙手,環抱在自己的頸肩上,熾熱的唇貼在她的唇際低哄著。「抱緊我,別害怕吻我。」
他的舌尖饑渴地探入她的口內,輕緩地撩撥著她柔軟的舌尖,放肆地深吮。
她發出微弱的聲吟,喘息愈來愈劇,她的雙膝虛軟無力,掛在他肩上的手臂緩緩地滑下來,連帶著,把他也拖倒在地板上。
她嬌柔的聲吟強烈刺激了堂御天,他體內的慾望劇烈地攀升,嘴唇緩緩移向她的頸間輕摩著,急促的呼吸灼熱地吹拂在她的鎖骨間,他的嘴唇繼續往下探索,停在她急劇喘息著的胸前。
她迷糊地感覺到胸衣被解開了,一雙溫熱的掌心覆了上來,在她柔軟豐盈的侞房上撫摸著,他的唇攫住了她的侞尖,溫柔地恬吮嚙咬,一股陌生的塊感淹沒了她,深深的顫抖傳遍了她全身,這樣強烈的感官刺激讓她害怕自己會承受不住,她恍惚迷離地捧起埋在她胸前的臉,困難地低喃著:「停下來、停下來……」
堂御天抬起被慾望燒得狂野的雙眸,困惑地望著她,一看見她費力喘氣的模樣,他的意識瞬間清醒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很難受嗎?是不是又發病了?」他焦灼地低喊,滿臉的澳惱。
夕薔羞怯地搖了搖頭,雙頰一片酡紅,眸光如酒。
「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喘不過氣來,我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不必說對不起,是我太急躁了,忘記應該要對你慢慢來才對。」他的聲音低啞,替她輕輕拉好衣服,然後翻身在她身旁躺下。
「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她不安地看著他的側臉。
「別亂猜。」他伸手攬住她,讓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我只是有點生氣自己的表現,活像發情的動物一樣,忘記你是……脆弱的。」
她怔怔望著他良久,轉頭埋進他的臂彎中,怕他下一刻就要後悔,所以把握機會享受這美好的片刻。
「你沒有話想問我嗎?」他盯著天花板的吊扇,輕輕地問。
「問你什麼?」她明知故問。
「問我為什麼要吻你?為什麼對你做出親密的行徑?一個即將步入禮堂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他把眼光落在她純凈姣潔的眼瞳上,穿透過她。
「因為你喜歡我,你已經說過了,為什麼我還要問。」她誠摯地回答。「因為我沒有想像過自己的初吻會是給了你,我喜歡你,而你也喜歡我,感覺浪漫而唯美,這樣就夠了。」
「你的想法很不切實際,說出來的話就像還在作夢的少女。」他把她的頭髮卷繞在指尖上,蹙著眉說。「你愛看書,愛讀小說,生活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山上,接觸不到太多的人,你天真地以為感情的發展一定很戲劇化嗎?難道你只希望我成為你生命中的一頁傳奇就夠了?」
「也許這種方式才適合我。」她囁嚅道。
「你想把我們之間的感覺當成短篇小說來讀嗎?」他抬高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著他。「愛情的發展既簡短又精采,讓你回味無窮,這樣就夠了嗎?」
「對你而言,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我需要的是平靜的生活,除了偶爾作作天馬行空的夢,我還能怎麼樣?」她心煩意亂極了,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我還不至於天真的以為你會為了我而取消婚禮,我清楚自己沒有那個條件,能把你從你的未婚妻手中搶過來,我雖然活得不切實際,但卻不至於天真得向你要求承諾。」她從他懷中爬起來,返到了窗子邊,把臉轉向玻璃窗。
堂御天無力反駁她的這番話,也找不出話來解釋自己。
暮靄無聲無息地泅進窗來,如霧般地罩住她。
他走到她身後,看見她單薄的肩膀抖瑟著,抑不住胸腔中牽扯的惻然,也無法剋制澎湃激昂的心情,他無心地被她捕捉了,找不到一絲脫逃的機會。
他從她身後緊緊環住她的腰,俯下身,把唇貼在她的鬢邊,深深嘆息。
「如果,我決定取消婚禮呢?」
「不要、不要!」她慌亂地轉身,正對著他熱切真摯的眸光,聲音因激動而哽咽。「我不要從你囗中聽到任何一句承諾,我不要有期待的心情,更不要幻想破滅。你要知道,我是個無力承受刺激的人,不要隨隨便便給我承諾,萬一你做不到,我會受不了的,不如什麼都別說。」
堂御天震懾地盯住她迷迷濛蒙的眼睛,她眼中的無奈深深打動了他,憐惜的情緒徹底佔據了他的心。
他疾速地傾身吻住她,她微微戰慄著,他的吻從狂烈漸趨輕緩,柔柔地,一下一下的啄吻著她,她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神魂也輕飄飄的——「夕薔,雨青來看你嘍,快出來……」奶奶話音剛落,木門就「砰」地一聲拉了開來,堂御天抱著夕薔纏綿擁吻的畫面全然落在奶奶的眼中。
兩個人迅速分開,夕薔瞥見奶奶驚愕的表情,猛地一窒,已經先嚇個半死了。
「奶奶,您先聽我說……」
「你別說話。」奶奶打斷她,眼神罕見的嚴厲,盯在堂御天臉上。「請你別招惹夕薔。」
「奶奶!」夕薔上前兩步,抓住她的手,情急地說:「您別瞎猜,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奶奶不理會她,逕自對著堂御天說:「你只是『冬情溫泉』的過客,別以為自己有能力改變些什麼,我索性對你說個清楚,夕薔像株嬌貴的蘭花,人人都懂得欣賞她的非凡之處,卻不一定懂得養蘭,當你看著夕薔時,也許喜歡上她典雅的氣質,但只怕夕薔也只能供你欣賞,卻不一定能扮演好賢妻良母的角色,我現在鄭重對你說個明白,夕薔絕不是你能褻玩的對象。」
夕薔像尊石膏像般的怔立著,她不敢回頭去看堂御天的表情。
「古奶奶,您太小看我了。」堂御天發出輕笑聲,低而清晰地說。「如果我愛上了這株蘭花,自然會用盡心血來養,想養好一株蘭花並非難事。」
「別只會說大話,夕薔連她的父母親都無法照顧好她了,你想我會相信你的大話嗎?」奶奶鼻哼一聲,扯住夕薔的手直往外拉,一邊低聲罵著夕薔。「別和這類人牽牽扯扯,這類人的感情世界多的是亂七八糟的,你是傻瓜嗎?難道還想一頭栽進去?」
夕薔被動地被奶奶拉著走,她回望了堂御天一眼,一顆心直往下沉。
大約就是這樣了,她心痛地想。這樣也好,生活就是生活,生活很現實的,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能靠「愛情」維持多久?剛開始,或許會傾倒於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時間一長,楚楚可憐總會惹人厭,誰會有那個耐心去照顧她一輩子。
她傀儡般地被奶奶拉到了大廳,沉雨青一看見她,笑得此陽光還燦爛。
她怔然地看著雨青,雨青是奶奶為她挑選的最佳丈夫人選,他住得離她不遠,十年來對她的關愛始終如一,而他的性情溫和得像涓涓流水,一點也不暴烈狂野,綜合各項條件,奶奶認定了嫁給雨青肯定幸福。
對她而言或許是了,平凡的生活,規律的呼吸,對她而言才是幸福。
停在「冬情溫泉」前的兩部廂型車引擎已經發動了,正在等著未到齊的成員。
還沒上車的人只有堂御天和歐陽霖。
堂御天費了一番工夫才在花架後面找到夕薔,想也不必多想,也知道她是為了避開自己而躲在這裡。
「我本來還以為是你奶奶防守森嚴,昨晚也不許你睡在自己房裡,沒想到是你自己想躲開我。」他倚著花架苦笑著。
夕薔仰頭望了他一眼,淡淡地笑說:「我們不會對每個來投宿的客人都一一送行的。」
他在她身前蹲下來,專註地凝視著她的眼睛,企圖從她眼中搜尋出他要的訊息。「我應該不算普通的客人吧?」
「堂御天——」她突然輕喚,艱澀地說著。「我們還是當個普通朋友好了,對你的未婚妻,你有應該履行的責任和義務,而我……也有我的人生要走。」
「我知道,你奶奶希望你嫁給昨天來找你的那個男人。」
「是啊。」她咬著嘴唇,不安地玩弄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語著。「雨青比較適合我,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都是他帶我去看醫生,他比誰都了解我的病情,你別看他體格魁梧,他是個脾氣非常好的男人。」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與我無關,適不適合你也不是你奶奶說了就算。」他的眼神既熱烈又帶著點騺猛。「昨天我想了一整夜,我必須把我的結論告訴你,我無法娶SALLY了。」
夕薔愣住了,SALLY,一個陌生的名字,但她立刻知道SALLY就是他的未婚妻。
在他們彼此都還是陌生人的時候,她就已經對他和SALLY之間的隱私了如指掌了,她拚命搜尋著記憶,臉色漸漸蒼白。
「你和她那麼長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她根本不相信,急切地說。「你甚至不在乎她對你的冷感症,看見她躺在別的男人懷裡也不在乎,你曾經說過的,只要她願意嫁給你,你依然會娶她,不是嗎?」
「沒有遇見你以前是這樣想的沒錯。」他握住她的肩膀,加重語氣。「但是現在不同了,以前的想法有絕大部分是怕麻煩,取消婚禮、面對兩方家長和親朋好友都是極為惱人的麻煩事,一直以為娶SALLY是勢在必行的,所以不願浪費心力去做任何的改變,可是現在不同,我已經喜歡上你,也愛上了你,怎麼再能渾渾噩噩的去履行那個沒有感覺的婚姻?」
她的心緒紛亂,一句話她無法介面,只能征望著他。
「如果那個叫雨青的男人沒有出現,我或許不知道自己是真心愛你的,我的確不介意SALLY躺在別的男人懷裡,但是我卻很介意你說可能會嫁給雨青的話。」他深刻地看著她。
她聽得都痴了。
「本來,我以為體內的浪漫全拋進文字里了,沒想到,現在的我全讓浪漫兩個字給支配著。」他輕輕捧著她的臉,指尖摩挲著她細滑的臉頰,堅決地說。「讓我來照顧你,我有自信能讓你幸福。」
她的心為之怦然,從不曾因「愛」而感動過。
「可是……SALLY願意離開你嗎?」她的心在交戰著。「傷害她是我不願見到的,我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她的痛苦上,畢竟,你一直都是她的。」
這正是堂御天必須面對的難處,到底SALLY如何看待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他始終不明白。
「夕薔,我現在只希望你給我一個答案。」他啞聲問。
「什麼?」她眩惑地。
「你愛我嗎?」
他灼熱的目光燒融了她的防衛,她緩緩地、緩緩地點頭。
「好。」他輕觸她的唇,用吻索討她的承諾。
「等我,所有的難題都由我來扛,你不必憂心。」
堂御天的吻充滿濃烈的愛意,她不知道有愛的吻美得就像醇酒,足以令她醺然欲醉,她幾乎要醉倒在他纏綿的熱吻里,墮入一個不知名的境地。
「夕薔,現實的生活並不可怕,和沒有感情的人共譜未來才可怕,你等我,讓我們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