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激情過後，葉未央和齊霽兩人躺在舒適無比的大床上懶洋洋地說話。

「這個房間是你親自設計的？」葉未央的小手在齊霽光滑的肌膚上遊走。

「嗯，就是按照我們網路上的家弄的。」

「那網路上的房子也是你自己設計的？」葉未央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老婆，拜託你信任我一點好不好？我是個設計天才，多少人想讓我替他們設計屋子，我還不樂意哩。」齊霽把頭枕在葉未央有點肉肉的小肚子上，微微眯著眼睛說。

「設計天才？那麼你想起自己是做什麼的了？」葉未央的心一緊，卻仍勉強維持著鎮定自若的表情。

「並沒有想起來，可是一看到你原來雜亂無章的房間我就很不滿意，然後腦子裡就立即浮現出一張嶄新的設計圖，那才是我想要住的地方，我就擅作主張重新整修這間房子。」

「那你裝修的錢從哪裡來的？還有買這些傢具也要花很多錢，我記得我只給過你一些飯錢而已，不是嗎？」

只是單純的養他、給他飯吃、給他衣服穿、給他地方睡，就已經耗費掉她絕大部分的金錢了，所以這傢伙根本不可能偷她的錢。

難不成他去搶銀行？

齊霽神秘地笑了笑，「所以我才說我是個天才啊！你知道那個五星級酒店的經理為什麼請我免費入住總統套房嗎？是因為他要找我為他們重新設計裝修宴會大廳。原來的設計有點老舊，他們想換個新樣子，所以就找上我了。這筆報酬很豐厚喔！」

「那個經理認識你嗎？否則怎會找失去記憶的你來做設計工作？這是很重要的工作耶。」話題越來越接近他的真實身分，葉未央的心也越來越下沉。

「沒有，是透過網路交易的。因為我不太喜歡見人，從以前就是在網路上接訂單，是他主動找上我的。」

「你真的還是不知道自己是誰？」葉未央狐疑地問。

「天涯啊。」齊霽送她一個「你真呆」的眼神。

葉未央嘆了口氣。

他沒有忘記如何工作，只是想不起自己的真實身分，說不定也是件好事，起碼可以把她的幸福延長一點點。

雖然葉未央心裡已經八成肯定他就是那個什麼見鬼的奇迹集團總裁，從他精通設計這一點就可以得到驗證，但她還是不想把他主動送還給他的家人。

說她自私也好、卑鄙也行，反正他的腦內沒有瘀血，不會造成身體的傷害，那就讓她延長一下她的幸福生活吧！

「老婆，我還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你。」齊霽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床上跳下來，一陣風似的跑到外面。

葉未央眨眨眼睛，好奇地橫趴到床上朝門外看。

「看！」齊霽手拿著兩支手機跑進來，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才把手機塞到她的手裡。

葉未央瞪大了雙眼，那是一對情侶款的手機。

「因為我們的手機都在同一天被人搶走，所以我就買了情侶款手機，讓老婆時時刻刻都不要忘記我。」

「你太破費了！」葉未央的興奮沒有維持幾分鐘，隨即就被現實給驚醒，「不過我很喜歡這款手機，錢我以後會還你。」

「老、婆！」齊霽皺眉，「這是我送給你的，你在說什麼鬼話？難道我們還要分彼此嗎？」

是要分清彼此，否則等分手的時候，我一定會難過得想去死。面對齊霽懊喪的表情，葉未央卻說不出這樣的話。

她送給他一個微笑，「好吧，那我就接受吧。」

「來！咱們一起照個照片。我要拿來做手機的桌面。」齊霽靠近葉未央，把手機上的照相鏡頭稍微離遠一點，對準兩人，「一、二、三！」

照片中的兩人笑得很甜，葉未央呈現出難得的溫柔表情，齊霽則微側著臉，目光深情地望著她。

掙A掙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葉未央正在廚房裡做飯，她探出頭來對著在卧室電腦前的齊霽大喊：「天涯，你去開一下門。」

「哦。」他乖乖離開電腦。

他打開門，門口站著一位身材瘦高、鬢角有點斑白，年紀大約六十幾的男人。

「您好，請問您找誰？」齊霽禮貌地問。

「你是誰？」男人發現開門的是個年輕男人，立刻眼神戒備地盯著齊霽。

「我？我叫天涯。」

「你和我女兒是什麼關係？」男人更加戒備地看著他。真是帥，但是男人越帥就越危險，女兒怎麼會交到這樣的朋友？

「她是我老婆——啊？」

齊霽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就立刻臉色大變，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齊霽大步走進客廳，火大地喊著：「央央、央央，你在哪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一個這麼帥的美男子在這裡胡說八道？」

聽到熟悉的大嗓門，葉未央趕緊從廚房裡跑出來，「爸，您怎麼來了？」葉未央欣喜地看著精神健朗的父親。

「我再不來，我的女兒就不知道給哪個小混混給拐走了。」葉父生氣地咆哮：「這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傢伙是誰？他居然說你是他老婆？為什麼你的爹娘還不知道？真是豈有此理、亂七八糟、不三不四，我氣得都怒髮衝冠、鬚眉皆張——」

「好了啦，爸爸，他叫齊霽，喜歡開玩笑，你不要這麼介意啦！」葉未央一見父親的成語病又要發作，急忙開口打斷他。

她的老爹沒什麼惡劣習慣，唯一的愛好就是學古人四個字四個字的說話，老娘和哥哥們經常被他說得四處亂躲。

「開玩笑？這種事情也能夠隨便開玩笑嗎？你是好人家的小姐，還待字閨中，如果動不動就被別人說是他的老婆，你還要不要嫁人啊？」葉父依然很生氣，執拗地站在沙發前面，就是不肯坐下來喘口氣。

「我會娶她啊！老婆是我的，我才不會讓別的男人搶走。」齊霽不知死活地又湊上一句。

「你算老幾啊？你是哪裡來的小毛頭，居然敢打我女兒的主意？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們家的寶貝，如果沒通過我們家的審核，誰都別想娶她？還有你仙鄉何處、有何貴幹、今年貴庚啊？」

葉未央用手掩住臉，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老爹到底知不知道這些成語是不能亂用的？這才真的是亂七八糟！

葉未央出生在新竹鄉下小鎮，上面有三個哥哥，她是么女，所以倍受寵愛。雖然家庭不甚富裕，但她還是健康快樂地長大了，這也是她擁有豁達樂觀性格的主要原因。

葉父開了家小超市，因為以前曾經被鄰居嘲笑是目不識丁的大老粗，所以不顧年紀已高還是發奮讀書，不過他只讀成語字典，他以為只要四個字四個字的說話就是有學問了。

隨著他的年紀越來越大，成語病也越來越嚴重，再配上一口台灣國語，實在是越老越滑稽。

「爸，我說過他只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問那麼多啦！」葉未央強行把父親按到沙發上，給他倒了一杯水，「喝點水吧。」

葉父一口氣暍完水，繼續瞪著齊霽，「坐。」

齊霽乖乖坐到他的對面，面對岳父大人，他不得不做乖小孩。

「我家央央害羞，不肯說實話。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在追求我家央央嗎？」

「對啊，我要她做我一輩子的老婆。」齊霽認真地說：「我會照顧她、愛護她，讓她快樂幸福，所以請爸爸放心把她交給我。」

「那你是做什麼的？」

「從事房地產開發和建築設計。」

「聽起來很不錯。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有心娶我家央央，就趕快到我家去拜訪，否則我們絕對不會把女兒嫁給你。我家女兒可不能學人家同居未婚先懷孕什麼亂七八糟、傷風敗俗、世風日下的事！」

葉未央再次掩臉。

對不起，老爹，我們已經同居了！

「我這次是跟著鄰居來的，他們還在下面等著，所以我要走羅。小子，我警告你要好好對待我家女兒，否則我一定會狠狠教訓你。」

「是的，爸爸，我會記住您的警告的。」齊霽很謙遜地回答。

「你跟我過來。」葉父對葉未央說。

在玄關口，葉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塞到葉未央的手裡，「這是你媽媽給你的，不是我給的喔。」

紅包厚厚的，裡面應該是數目不小的一筆錢。

葉未央眼睛酸酸地低下頭，心裡一陣難過。她已經這麼大了，卻還要經常接受父母的接濟，想想就好難過。

「不要難過啦！這都是你以前給我們的錢，只是我們用不著就幫你先保管著，我們也知道在台北混日子不容易，你上個月沒有匯款回家，你媽媽就知道你一定又失業了，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兩滴熱淚滾落下來，葉未央狼狽地用手擦拭。

「房子比以前漂亮多了，是那小子為你裝修的嗎？」葉父壓低嗓音問。

葉未央應了一聲。

「雖然十個美男九個花，可是我看他的眼神乾淨、氣質沉穩，也許是那唯一的一個好男人，如果你也喜歡他就抓牢他，別錯過了。咱們家央央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紀了，對不對？」葉父有點傷感地說。

「爸……」葉未央撲到他的懷裡，「我再大也是你的女兒啊！」

葉父摸了摸她的頭，「好啦，看你沒有餓死、我也就放心了，如果真的過不下去就回家，那間超市給你留著，雖然發不了大財但也餓不死；你哥哥們也都期望著你能回去，離太遠見個面都難。不管那個男人以後對你好不好，家人都是對你好的，所以遇到困難也別鑽牛角尖，知道嗎？」

葉未央說不出話來，只有拚命點頭。

擁有這樣的家人，她已經是這世上很幸福、很幸福的人了，所以她絕不會怨天尤人，即使以後遇到了不幸，她也會堅強快樂地活下去。

次日——

「未央姐，找你的電話，很急喲。」剛送便當回來，收銀台小妹舉著話筒對著葉未央喊道。

「誰啊？」葉未央擦著臉上的汗珠跑過去。

「不知道，是個男的。」

「喂，你好，我是葉未央。」

（齊霽出了點意外，請你儘快回家。）電話那頭傳來有些低沉的男子聲音。

「他出了什麼事？」葉未央抓緊話筒高喊了起來，「你快告訴我！」

（沒有性命危險，只是有點小麻煩，你回來一看就知道了。）

葉未央皺緊眉頭，她從來沒聽過這個聲音，難道齊霽被綁架了？如果壞人發現他的真實身分，又發現他失去記憶的話……

可惡！

葉未央掛上電話，轉身就衝出餐廳，還不忘回頭對小妹交代，「小妹，幫我向老闆娘請假，我有點急事先回家了。」

在計程車上，葉未央試著撥手機給齊霽，但是手機關機了。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各種可怕的畫面浮現在眼前，葉未央不停地催促著司機，「麻煩你開快點好不好？我趕時間。」

「小姐，再快一點警察就要來捉我了。」司機也不耐煩了起來。

葉未央焦躁地看著窗外，暗暗祈禱。

如果是綁架，拿錢也就算了，千萬不要傷害他啊！

大門虛掩著。

葉未央的心提到了喉嚨口，她脫掉鞋子，踮著腳尖，屏住呼吸朝裡面定，一步一步，好像小偷一樣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任何人。

誰知道那些綁匪會不會埋伏在家裡乙

齊霽的手機放在客廳的茶几上，葉未央掃了一眼，然後靠在牆壁上像壁虎一樣四下觀望。

手機還在，人呢？

卧室的門也是虛掩著，她剛想悄悄靠近，卻聽到裡頭傳來對話的聲音。

「這麼說，你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你是騙她的？」一個沉穩而略帶滄桑的聲音說著。

「也不完全是，我只是後來很快就完全恢復記憶罷了。」

這是她熟悉的、經常在她耳邊呢喃低語的清朗聲音。

這個聲音曾經帶給她天堂般的快樂，現在卻讓她墜入地獄。

「那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你愛上她了？」滄桑的聲音繼續問。

「愛？我的字典里沒有「愛」這個字，我只是覺得逗她很好玩而已。」齊霽的聲音不再清朗，反而帶著濃濃的譏嘲，「我很想知道自己的魅力，當我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我想看看她是否還會愛我，這只是一個測試人性的小遊戲。」

「笨小孩，你這樣做會傷害別人的。」

「爺爺，你不是很想擁有孫媳婦嗎？其實我還滿喜歡她的，嗯，確切地說，她是唯一一個讓我想娶她的女人，看她傻傻獃獃的模樣總會讓我很開心，所以我不介意娶她進門。」

依然是戲譫的聲音，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他認真，一切都只是遊戲，只是讓他自己開心的手段。

宛如被當頭澆了一大桶冰水，葉未央從頭冷到腳，她的心更是宛如被凍結住。

手裡的手機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地板上滑了好久才靜下來。

在卧室內聽到聲音的兩個男人走了出來。

葉未央的臉色蒼白，嘴唇發青。

「老婆？」齊霽的心一沉，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剛才他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不要叫我！」葉未央聲嘶力竭地喊著，淚水也在瞬間滾落下來。

她知道自己的幸福不會長久，但沒想到曾經擁有的幸福其實也是個騙局，是這個混蛋玩弄她的遊戲。

「老婆，你誤會了！」齊霽想抱住她，卻被葉未央伸手推開。

「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這個混蛋，你該去好萊塢，你的演技好到可以拿到奧斯卡小金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捉弄我真的那麼好玩嗎？看我傻傻地為你擔心、為你痴狂、為你神魂顛倒就真的那麼有趣嗎？你把別人當成了什麼？」葉未央激動地渾身發抖。

「老婆，我……」

「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葉未央伸手指著大門口，「滾！滾！滾！」

「老婆……」

「我說過不許你再這樣叫我！」葉未央發瘋般地抓起沙發上的靠墊砸他，「你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老婆，我是認真的，真的想娶你，與你為伴……」

「娶我？然後再笑話我一輩子，把我當成一個小丑一樣看待，滿足你貴公子的惡劣興趣？」葉未央尖酸地反問。

「那麼你又為什麼收留我？雖然嘴裡在拒絕，其實還在想念那五千萬的契約金吧？老闆娘告訴你我的真實身分之後，你不也是假裝不動聲色？是想再多延長一點時間，以為把我抓牢就可以抓住一個金龜婿吧？如果有個孩子就更好，奉旨成婚的話，就算離婚也可以得到高昂的贍養費，不是嗎？」齊霽也惱了，傷人的話語無法遏止地喊了出來。

葉未央怔怔地看著他，一顆心宛如在熱油鍋中翻騰煎熬。

「對！你說得對極了，我就是巴望著得到你的錢財。」葉未央錯愕地看著他。在他的心裡，自己居然是那種女人？

「我知道你是個貴公子、闊少爺、鑽石王老五，你願意住到我家裡，我當然求之不得，像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康事我怎麼會蠢到拒之門外？而且你不僅有錢有勢還很英俊，是每個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我怎麼會輕易放過你？我就是這樣一個既貪財又好色、卻還要裝作很清高、很善良的偽善者，怎麼樣？」

「未央，別鬧了，我們冷靜下來好好說話，好不好？」齊霽怒視著她很久，忽然軟下口氣。事實上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太傷人了！

「不好！我要求精神損失費、貞潔損失費、這些日子的菲佣費，先拿五千萬的支票來。」葉未央伸出手，冷冷地瞪著他。

齊霽後退兩步，雖然他不相信這是葉未央的真心話，但是葉未央眼中的認真卻讓他心寒。

「還有，把你的照片印到我的書上，也不是編輯的主意，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就是想拿你當噱頭，平凡灰姑娘在網路上釣到一個鑽石單身漢，光是這種廣告詞就足夠吸引無數人的注意了，我的書一定能夠大賣，我要把你徹底利用，賺到我手軟。」葉未央不顧一切地歪曲著事實，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這種時候，她真的寧願自己就是齊霽眼中唯利是圖的拜金女人，那樣的話，她反而會痛快一點。

「葉小姐，如果給你五千萬，你是否可以放過小霽？」一直在旁邊靜觀不語的清瘦老人忽然插話。

葉未央看了看他，思考了一會兒才點頭，「可以。還有，我要立即可以兌現的支票。」

老人從懷裡拿出一張預備好的支票遞給她，「你現在就可以去兌現。」

齊霽大喊：「葉未央，如果你敢拿，我們之間就徹底完了！」

葉未央冷冷看他一眼，接過了那張支票。

齊霽的眼神死死盯住她。

她囂張地抬高下巴與他對視。

齊霽瞪了她許久，她絲毫不肯示弱。

「爺爺，我們走。」齊霽猛然扭身拉起身邊的老人，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