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婆，請幫我簽名吧！」齊霽微笑著遞過去一本書，「我是你的頭號Fans喔！」
今天的他依然穿了一件純白的襯衫，外面則罩著一件低領套頭羊毛衫，羊毛杉鬆鬆的，恰好襯托出他寬寬的肩膀和挺拔的身材，而修長的頸項和優美的鎖骨也在領口若隱若現。
三個月未見，他依然如此俊美，如此優雅高貴。
葉未央怔怔地接過那本書，機械地在上面簽上「酸到底」這個筆名。
「老婆，可否在下面再加上一句話？」齊霽微笑著問。
「什麼？」葉未央還未從驚愕中恢復過來。
「當我已經愛上你，我很渴望擁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家，有我、有你，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
葉未央震驚地看著他。
「你一直很好奇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並答應你在網路上交往吧？」齊霽的笑容依然純凈，不過這次卻多了幾分成熟與沉穩的感覺。
他不再是那個裝傻扮痴的男人了。
「難道就是因為這句話？」葉未央傻傻地問。
「對，就是因為這句話。」齊霽伸手握住她顫抖的手，「未央，我喜歡你是因為你的腳踏實地、不虛幻，而現在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我愛上你了。讓我們擁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家吧，一個會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煩惱的家，而不僅僅是風花雪月的愛情。」
葉未央怔怔地看著他。
「哇！求婚的現場版耶！」
「酸酸姐姐，快答應他啊！」
「好浪漫喔！」
「天涯哥哥好帥！」
「酸酸姐姐，我們永遠支持你，快答應他吧！」
周圍的小女生頓時歡呼起來。
「天涯哥哥，你還缺少鮮花和鑽戒呢！」一個小女生忽然喊了一句。
齊霽困惑地回頭看她們一眼，「糟糕，我只記得求婚，忘記這些輔助工具了。」
周圍的人頓時笑起來，一個手巧的小女生擠到前面送給他一枚自己剛剛摺疊好的紙戒指。
「先用這個代替吧，以後要換成最大、最璀璨的鑽石戒指喔！」
「謝謝。」齊霽笑著道謝。
他接過那枚紙戒指，轉身走到葉未央面前，單膝跪下，「未央，我愛你，請嫁給我好嗎？」
這一次，周圍的人不再歡呼了，全都屏息凝神地看著葉未央。
葉未央的臉漲得通紅，看著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只覺一陣頭痛欲裂，伸手拍掉那枚紙戒指，霍然站了起來。
「齊先生，這是你的另外一場遊戲嗎？」
「未央——」齊霽臉色一黯。
「你這麼喜歡作秀，怎麼不去做演員？」悲傷的情緒讓葉未央的眼睛濕潤了，「可是真可惜，我不是你的女主角，不想配合你演戲。」
不顧周遭愕然的目光，葉未央狼狽地逃出了簽書會現場，攔住一輛計程車飛快離去。
齊霽也隨著她跑了出來，緊跟著跳上了另外一輛計程車。
現場內，總編的額頭滿是汗珠，卻還要努力維持笑容平息因為兩位主角突然離去所造成的混亂。
「各位！各位！請安靜一下。人在天涯先生是我們邀請來的神秘佳賓，專程從美國趕過來的，他原本想給酸到底小姐一個驚喜，可是酸到底小姐好像不怎麼喜歡的樣子。」
眾人露出諒解的表情。
「像大多數的戀人一樣，他們也會爭吵也會冷戰，這次不湊巧小倆口正在鬧彆扭，給各位造成了不便，真是非常抱歉，不過我們會儘快安排下一次的簽書活動以回報各位。如果你們真心支持她，就請到時候再來參加，也請多多到她的網站上留言，給她鼓勵和關愛，謝謝各位。」
「下次也要天涯哥哥一起出現喔！」
「對啊，希望下次能夠看到他們兩人恩恩愛愛的樣子。」
「我們會支持酸酸姐姐的，如果人在天涯敢辜負她，我們會替她討回公道的。」
「總編伯伯，讓酸酸姐姐寫一寫他們的愛情經過嘛，我們很感興趣耶！」
「是啊、是啊，當我已經愛上你只是虛構的故事，他們自己的故事一定會更精采感人。」
「總編伯伯，勸勸酸酸姐姐，讓她再寫一篇嘛！」
總編連連點頭，同時在心裡拚命嘀咕：我年紀不大耶，即使不叫總編哥哥，最起碼也叫聲叔叔吧？
憑什麼齊霽就被叫作人在天涯哥哥，而他就是總編伯伯？
奸傷心，嗚……
「誰讓你進來的？」葉未央臉色不善地怒視著跟她進門的齊霽。
「老婆！」
「誰是你老婆？」
一個靠墊砸到齊霽的臉上，被齊霽用手抱住。
「對不起，上次誤會你了，我明知道你不是那種貪財的人，卻還是對你生氣，對不起。」齊霽撥開隨之而來的書本、衣服等攻擊武器，努力走到葉未央的面前，伸手攬住她的腰。
熟悉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葉未央的心一顫、雙腿一軟，幾乎失去反抗的勇氣，只能咬緊嘴唇瞪著他。
可是她的眼睛濕潤又發紅，只有更顯楚楚可憐，沒有了一點點剽悍的氣勢。
「老婆……」齊霽溫柔地注視著她，用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請原諒我好嗎？」
「我為什麼要原諒你？你做了什麼錯事嗎？」
「我做了很多錯事，不該為了貪圖你的溫柔，在恢復記憶后還欺騙你；不該因為懷疑你對我的真情，把你當成愛慕虛榮的女人；不該走了這麼久都沒有消息，任你獨自一個人難過。」
齊霽的聲音好輕奸柔，可是話語中的誠意卻顯得那麼明顯而誘惑人心。
「誰難過了？我才不會為了一個混帳小子難過！」
葉未央粗魯地擦了又滾落出來的淚水，更加粗魯地推開抱住她的齊霽，快步走進卧室，取出來一個文件袋丟到他臉上。
「這是房屋契約和那五千萬的支票，都還給你，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聯！」
「未央！」齊霽眼神一黯，他沒想到葉未央會這麼生氣，在他給她道歉之後依然無法息怒，「我真的很愛很愛你，可是我……我有很多苦衷，我害怕一旦說出實情，你就會離開我，我……」
就是因為這令他一輩子都會感到恥辱的事，所以他才在美國猶豫了這麼久。
好不容易懷著破釜沉舟的心態回到台灣，面對葉未央他卻又難以說出口。
他慢慢在沙發上坐下來，把文件袋放在一邊，雙手抱住自己的頭，痛苦地鎖緊了雙眉。
「難道我說我愛你還不行嗎？我從來沒對任何女人說過這句話。」
葉未央苦澀一笑。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興趣來了就戲弄我，想談情說愛了就說愛我，居然還用我寫過的話求婚？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生活？什麼是現實？我分不清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我甚至不清楚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真的愛我嗎？為什麼我的心裡卻沒有一點點踏實感？為什麼我仍然覺得你和我之間有一道厚厚的屏障？」
「屏障？」齊霽愕然地看她。
「對。你好像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硬殼裡，你所有的微笑、所有的語言、所有的動作都只能透過那個殼虛弱而微薄地傳遞出來，卻讓人感覺不到你的真心。就算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那也只是你的嘴巴在說，而不是你的心在說。」葉未央痛苦地看著他，感到沮喪而傷心。
「是這樣嗎？」齊霽喃喃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以前奶奶也說過類似的話，說我不肯敞開心胸，是這樣嗎？」
「你走之前質問我在發現你的真實身分之後，為什麼還要收留你？你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嗎？」
齊霽點頭。
「你這個笨蛋！」葉未央忍不住低聲咆哮：「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為什麼要收留你？我為什麼要對你好？我為什麼肯和你……做那種事？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齊霽驚訝地看著她。
淚水再次不爭氣地湧出，葉未央粗魯煩躁地擦拭著自己的臉，「雖然迷戀網路上的情人很傻，但我確實是在沒有見到你之前就喜歡你了，那時候喜歡的是你的靈魂。你不像很多網路上的男生喜歡耍帥，更不會刻意吹噓自己有多麼厲害，可是那種優秀的感覺還是透過網路傳遞給我，我知道這個人一定很不錯。」
「我也是感覺你很不錯。」齊霽認真地看著她說：「一份網戀能夠維持兩年，已經讓我很感動。時間可以驗證一切，而你的專情讓我心動，不僅是男人，有些女孩子也太急躁、太功利了。我以前交往的女人，兩天不給她們打通電話就開始不斷抱怨，都以為上過一次床就會成為齊夫人。」
齊霽鄙夷一笑，就是因為以前的那些交往經驗，才讓他對女人死心的，也因為那些不愉快的經驗，他才會對葉未央收留他的動機心存質疑。
以前交女朋友的時候，他必須時刻留心、時刻費勁分辨著這個女人究竟是愛他這個人，還是愛他身後代表的龐大財產和尊貴地位。
那樣的交往很累，那樣的交往不是愛情。
「可我那時候也只是喜歡你而已，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把感情全部寄托在虛擬的網路世界里，否則我的現實世界很可能會崩潰。我沒想到我們會見面，我更沒想到你會……這麼的優秀和俊帥。」
葉未央第一次如此坦白自己的感情。
「你對我一見鍾情？」齊霽的眼睛一亮。
葉未央臉蛋一紅，有些彆扭地看他一眼。
「是啦、是啦，我也很好色，我喜歡你的模樣，甚至還心存不軌。就因為如此，我才會更加感到自卑，因為人同此心，你也一定更喜歡那些漂亮女生，而不是我這樣的女人。」
「不是！」齊霽低吼一聲，「我幹嘛找一個花瓶擺在身邊當裝飾？」
「啊？」葉未央很詫異。
齊霽訕訕地別開頭，咬了咬嘴唇，「我也知道自己很俊美，我看自己就夠了，所以我並不太喜歡漂亮女人。」
葉未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最後氣得對著他大吼：「自戀狂！你這個自戀狂！」
原來自己的平凡可以更加襯托他的俊美、可以讓他更加自戀、更有優越感！這個臭小子！
齊霽害羞地抬頭，送給她一個燦爛的笑臉。
「相處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我有時候很生氣，不耐煩你的挑剔與龜毛，但還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不知不覺這種喜歡就變成了愛……」葉未央被他的笑容迷惑，幽幽地說。
齊霽慢慢湊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葉未央看了他一眼，這一次沒有再抽出來。
齊霽把頭放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捏了捏她的胳膊，「老婆，你瘦了耶！是因為想念我吧？」
「你還不是一樣？」葉未央同樣捏捏他更加纖瘦的腰。
真是可惡，一個男人怎麼可以擁有這麼細的腰？簡直讓她嫉妒得要死。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齊霽呢喃著，「老婆，我們真的很相愛耶！」
「噁心。」葉未央嘟囔著，嘴角卻露出甜蜜的笑意。
「老婆，不管我是什麼人，你都會愛我嗎？」齊霽更加壓低嗓音說。
「你說呢？」
「即使我是個強盜、殺人犯？」
葉未央猛然推開他，「喂，你不是吧？」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就算再愛他，可是如果是強盜殺人犯，呃……她還是要認真考慮一下，她可是個良民耶！
「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很受傷喔！」齊霽裝出難過的表情。
「如果你是壞人，我會要警察來把你送進監獄，然後再等你出來。」葉未央認真地說。
齊霽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你還真是富有正義戚。」
「嗯，從小我爸媽就教我要做個問心無愧的人。愛情很重要，但絕對不是無原則的。」
「如果我說……其實我沒有生育能力，永遠不能讓你擁有孩子呢？」齊霽的眼底浮現一抹憂鬱。
「呃？」葉未央再次感到吃驚。難道說他有隱疾？
「我知道你很喜歡小孩，你的故事裡總會固定地出現一個小孩子當配角，即使他不是主角的小孩。」齊霽淡淡地說著，帶著莫名的憂鬱，「而我，是不能讓你懷孕、讓你擁有一個自己的小孩的。」
就因為害怕自己會無意中讓女人懷孕，他很早之前就做了結紮手術。
他低著頭，甚至不敢抬頭看她。
葉未央忽然伸手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就為了這個理由封閉自己？不肯與我交心？你有沒有腦子啊？你知不知道現在養一個小孩有多困難？就算許多有生育能力的人都選擇不要小孩？」
「未央……」齊霽撲進她的懷裡，緊緊抱住她，身體不停的顫抖。
「笨蛋。」葉未央揉了揉他的短髮，「怎麼會為這種問題苦惱？」
「其實我是個不配擁有愛情的人。」他忽然壓低聲音，那是發自胸腔的聲音，帶著痛楚的顫抖。
葉未央的手一僵，「為什麼這麼說自己？」
「我的父母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這一次，葉未央徹底呆住了。
齊霽感受到葉未央的僵硬，他慢慢抬起頭，離開她的懷抱。
他一直低著頭，慢慢站起來，慢慢朝外定。
他的父母在國外相識，卻完全不知道彼此是有著一半血緣的兄妹，他們熱戀相愛，甚至生下他，後來才知道他是個不該出生的孩子，於是父母把他拋棄了，然後他被好心的沈玄撿到。
十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偷偷來看他，他才在偷聽大人講話時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分。
他是個違背道德常理的存在，他自己都不喜歡自己，他不能責怪葉未央聽到這種話會承受不了。
早已知道自己是不配擁有愛情的人，卻因為這個善良而粗魯的女人讓自己動了心，有了想要把一切都說出來的愚蠢念頭，真是該死！
齊霽離開葉未央的每一步，都好像擁有雙腿的美人魚，一步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疼得他幾乎全身都在顫抖。
「就因為這樣，你才封閉自己的心靈，不與人溝通的嗎？」有些顫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音量質問他。
齊霽的腳步一頓，身體僵硬。
「所以你才想忘掉以往所有的記憶，只活在虛擬的網路世界里？所以就算你知道我很愛很愛你，你也愛我，在你爺爺出現揭穿你的謊言時，你還是倉皇地離開我，不顧我的心情？」
葉未央幾乎已經泣不成聲。
齊霽慢慢回過身來，瞧見她的淚水滾滾滑落，卻依然倔強地抬頭看著他，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這樣一張臉在齊霽的心中定格，成了他永遠難忘的記憶，也讓他愛她愛到了骨子裡。
她在替他哭泣！
這個傻女人居然在替他哭泣！
或許就是因為她的這種特質，即使一開始隔著虛擬的網路也能吸引他，讓他一步步走進她的世界，甚至對她說出了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的秘密吧？
他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帶著這個恥辱躺進棺材里。
但上帝終究對他還是仁慈的，讓他認識了她，讓他的心一點點溫暖了起來，甚至開始奢望像正常人一樣擁有愛、擁有家庭。
在網路上的兩年虛擬家庭生活讓他很滿足、很快樂，他以為那是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出現的。
「混蛋，我已經哭成這樣了，你難道還不抱抱我？」葉未央撇撇嘴，狼狽地擦著臉，淚水仍然不停湧出。
齊霽一怔。
葉未央跑過去撲進他懷裡，死死抱住他的腰，「壞蛋！壞蛋！壞蛋！你怎麼可以讓我這麼難過？如果你敢離開我，我會悲慘地死掉！嗚……就算死不掉也是生不如死……」
齊霽的手顫抖地拾起，似乎想擁抱住她，卻停留在半空中。
他還是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她……真的接受了他？
即使知道他的秘密，依然還愛他，還願意和他在一起？
「齊霽，我說過如果你敢再離開我，我就把你綁在床上，把你綁住一輩子！」緊緊抱住他，葉未央把眼淚和鼻涕都抹在他昂貴的羊毛衫上。
「老婆……」
齊霽的手終於落在葉未央的肩膀上，他把頭埋進她柔軟的秀髮之中，第一次流出了滾燙的淚水。
原來幸福到極點，人也會哭泣。
「我們明天就去公證結婚吧！」齊霽低語道。
「嗯，我要最大、最大的鑽戒。」
「好。」
「還要一個像網路裡面一樣的房子。」
那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裡面的一花一草都是他們兩人一同栽種的，她簡直愛死了。
「好，我親自設計建造。」
「還有，我要領養一大群孩子！」
「這些以後再說好不好？」她的條件怎麼這麼多？這個貪心的小女人。齊霽的手不安分的探入她的衣服內。
「唔……不要……唔嗯……臭小子，你還沒有說你到底多大了？啊嗯……不要脫我的衣服……」
「有個前輩說得好，在真愛面前，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所以……不用再問了。」齊霽迫不及待地繼續脫她的衣服。
「嗯……混蛋，你到底說不說？」雖然身體悸動不已，葉未央還是制止了他的狼爪。
「二十六。」齊霽吻了她的嘴唇一下。
「什麼？」葉未央頓時瞪大了雙眼，尖叫一聲：「你說什麼？」
這絕對是她今天所受到的最大刺激。
「二十六！要不要看我的身分證？」
「沒有天理！」葉未央不甘心地咬住他結實緊繃的肌肉，「沒有天理、沒有天理、沒有天理，你居然比我小一歲！」
沒有天理啊！
「老婆，這種小事不要在意。」他的狼爪又開始放肆起來。
「怎麼能不在意？你這死傢伙之前居然都沒告訴我……啊……」
兩人的衣服一件件離開身體，最後抱怨的聲音終於暫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