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啊！又是多麼美好的一天！

完全不必理會全公司中瀰漫的低氣壓，也不管許多保皇派惡意地想看好戲的表情，更無視於申家嫡長子充滿恨意的眼神。打從一進公司開始，申冽和申爍的好心情連牆角的蜘蛛都可以忽視，更何況是人！

挂名為總經理室的辦公室內，兩人輕鬆愜意地當自己在度假，只是蹺著個二郎腿、大爺似的玩得不亦樂乎；而總經理秘書則很忙——忙著跑上跑下地去買指定物品；忙著走進走出準備茶點；忙著轉來轉去擺放雜誌及休閑玩具。

沒辦法！她頂頭的那個上司沒實際工作，她也沒必要打什麼字、準備什麼資料啦！套句上司的話：那麼辛苦為誰忙？權當自己在放假、白白領薪水嘛！

辦公桌上，原本用於儲存文件資料的電腦現在有了新的用途——打遊戲！

原先作為擺飾用的環繞立體音響也終於有了它的價值——它正播放著最熱門的黑人音樂，且節奏快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跟著舞動——而實際上，申冽和申爍兩人也的的確確是在跟著音樂跳舞，嘴裡還不時跟著哼上兩句。

再加上幾個中途來訪后加入的朋友，整個辦公室里笑聲不斷、樂聲震天，連隔音的門板都擋不住，引誘得不少人心存羨慕地想要加入其中。

總之，這種在別人忙得一塌糊塗的時候，還有如此歡樂心情的人是著實讓人極為不爽的！

不該！不該是這樣的！架空了他的許可權，削掉了他的實權，他為什麼還會這麼的快樂？！他憑什麼能這麼的快樂？！

被稱作申家太子的嫡親長子——申逑站在門外，陣陣叫他妒忌的歡聲笑語刺耳地傳入他的耳中，恨意夾雜著暴戾染上他陰沉的眼，一雙拳頭握得死緊。

申冽該不滿！該不甘！更該像只喪家之犬般無力地吠叫的！可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能笑得出來？！

繼承權……

申逑惡意地勾勾無情的薄唇，如果在此時此刻這種歡樂氣氛下給他痛下一擊，告訴他繼承權遭取消的「好」消息，不知申冽會是何種表情、何種反應？他開始有些迫不及待了。

「砰」的一聲，門被一隻惡劣的大腳踹開。

高高在上、仿若尊貴的王者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不可一世的氣焰，囂張跋扈得讓人討厭。但是……房間里沒有一個人願意分出玩樂的時間來理睬他。

至少在這裡，他是一個被忽視的人。

瞧著滿地都是的零食包裝袋，還有滿桌的雜誌及遊戲碟，一室的喧鬧狼藉，申逑不禁出口嘲諷：「你們是在開茶譜會還是遊園會？」

仍舊無人理他，還是各玩各的。一口零食一口茶、一手橋牌一手棋；屁股扭一扭，嘴巴哼幾句，好不快活啊。

申逑忍住氣，看向背對著他的申冽，不怒反笑，「申冽，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繼承權——被取消了！」

語畢，他等著看申冽變臉色。

申冽徑自甩下幾張牌，無動於衷地笑著等友人出牌。

「申冽！你沒聽見我說話嗎？」怒火開始熊熊燃燒，申逑對申冽的視而不見大為光火。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揪緊申冽的衣領。

而申冽只是遞出手中的牌示意另一個朋友接手，然後平靜地逐根掰開領子上的束縛並甩開，這才正眼看向申逑，並寬容地朝他露出一個和煦如風的微笑。

這個人也不過是一個被上一代所左右的可憐傢伙而已，何必動怒呢？

「聽到了。你說完了吧？說完可以走了，抱歉，我很忙，沒空招待你。」

就這樣？不生氣？申逑愣了一下，正想再出言譏嘲他幾句時，一個帶著渾身香氣的嬌小身影突然撞開了他，徑自向申冽撲去。

她揪住申冽的前襟——而申冽居然沒有甩開她。

申逑聽見她帶著哭腔喊：「申冽！孩子不見了！」

「什麼？」申冽盯著季妤淚眼汪汪的模樣，在震耳欲聾的樂聲中只勉強聽到幾個模糊的發音。聽不真切的他只得再問一遍，並朝幾個朋友大吼：「安靜！」

瞬間，聲音消失了，四周靜寂無聲，所有的人全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側耳傾聽他們的對話，包括申逑。

「季妤，先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溫柔地輕拭去田季妤眼中不住滾落的淚珠，申冽輕聲問道。

「嗚……申冽，怎麼辦？孩子……孩子不見了……」

季妤在申冽懷中緊緊抱著他，彷彿他是能令她安心的救命稻草。

孩子？所有的人皆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他們不是剛結婚沒多久嗎？哪兒來的孩子？就算有，這個時候也應該還在肚子里才是吧？好幾道探索的目光瞄向季妤平坦的小腹——孩子？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的呢？不會是跑出去玩了吧？別哭別哭。」申冽拍撫著她的秀髮，安慰道：「有沒有在四周找一找？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回家了。」

「都找過了……」季妤哽咽著道，「今天早上……

媽帶他們出去，結果就丟了……她到處找、到處找……

一直找不到，才通知我的……怎麼辦？要不要報警？冽？」她仰起頭看向他，看到申冽一臉的凝重。

真是越看越像那麼回事啊！像看戲似的，不明所以的一群人只差沒邊看邊喝茶配點心了。

而惟一聽懂的申爍這時卻大叫了起來：「嫂子！你說眉姨把小煦和甜甜給弄丟了？」

小煦？甜甜？是誰呀？旁觀者再一次滿頭霧水地聽著。

「分頭找，找到馬上電話通知。」申冽顯得很冷靜，又低頭囑咐了季妤幾句，這才向著那群好友，歉意地開口，「對不起，我的兒子和女兒不見了，麻煩你們幫忙找一找。」

他轉過季妤的臉向著眾人，又說：「他們今年六歲，長得非常像我們兩個，應該很容易認出來才是。

具體情況以後再向你們解釋。」

「好！沒問題！我們走吧！」

大伙兒一鬨而散，硬是將杵在門口的申逑擠到一邊。申逑站在門邊，冷冷地看著最後相擁而走的一雙背影，心中思緒百轉。

孩子六歲了？看來他們暗渡陳倉已經很久了，這回結婚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不過申逑又再度冷冷地一笑——我會讓你們過得這麼幸福順暢嗎？

「副總裁，你擋道了。」奉命收拾辦公室的秘書小姐一手拿著掃帚一手拎著垃圾箱站在他身前，疏淡而有禮地開口，打斷了他心中所構想的歪念頭。

「該死！」該死的申冽！連教出來的秘書也敢對他不敬，真是該死！

他看向這個申冽所培養出來的、號稱全公司最能幹的秘書。如果能將她納入麾下，申冽將會損兵折將，而他則是如虎添翼了。

「有時候……跟錯了主子是件挺悲哀的事。」他暗示性地開口，如施恩一般。

「沒錯。」秘書小姐看似畢恭畢敬地回答，「所以我很慶幸，當初沒有跟了你。」

說著，她揚起手中的掃帚，開始清掃起眼前這個「不可燃」也「不可回收」的大型垃圾來。

「該死！」申逑不停地咒罵，「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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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找了一整天，什麼公園、商場、玩具商店，甚至連教會都找遍了，兩個孩子依舊不見蹤影，季妤急得忍不住又哭了。

深夜十一點，接到母親打來的告知孩子們已平安回家的電話，申冽和季妤才終於鬆了口氣，馬上驅車往家中趕去。

「砰！」門被使勁地推開。

「爹……地……」孩子們欣喜的叫聲倏然轉小，變得訥訥無語。尤其是當他們看到父親帶著一身的怒火，還帶著一臉惡狠狠的表情向他們快步走過來時，心中不安地打個冷顫，卻又害怕得不敢躲藏。

「哎呀！阿冽！你想要幹什麼？」易眉擔憂地攔在他面前。他不會是想做她腦子裡所想象的那件事吧？

「媽，你別管！讓開！」申冽撥開母親的手。

一把抓住亦煦的小胳膊，用力拽到自己面前，一手按住兒子小小的身體，另一隻手則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往那個小屁屁打去。

啪！啪！啪啪！

「嗚……哇……嗚哇哇……」申冽打得響亮，亦煦的哭聲也驚天動地，叫聽者聞之揪心。

「說！你們這一整天到底上哪兒去了？出去為什麼不說一聲？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有多著急呀？遇上危險怎麼辦？啊？為什麼不說話？」巴掌擊肉的聲音著實令人膽戰心驚，圍觀的人暗急在心，卻誰也不敢在他火冒三丈的時刻阻止他。而害怕得想要逃跑的甜甜也被逮住，無可倖免地也被打了個痛哭流涕。

「爹地……我知道錯……錯了！呃！」哭得凄慘兮兮的亦煦打了個嗝，趴在父親的膝上不敢動彈，「好痛啊爹地……小煦以後……不敢啦……爹地……」他可憐兮兮地求饒。嗚……他以後，真的不敢再出這種主意了啦！被爹地打……真的好痛好痛！

「爹地……對不起，甜甜以後……以後也不敢了。」小手揪著父親的衣服，甜甜抽抽噎噎地道歉。

笨哥哥！說什麼讓爹地媽咪著急可以增進感情……好痛！以後不聽你的話了啦！害得人家被打。

旁觀的人都於心不忍地替他們求情。

「算了，人都回來了，別打了。」

「阿冽，小孩子知道錯了就行了，原諒他們吧！」

「兒子啊！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啊！你看看季妤吧！」

不提還好，這一提更是把申冽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火氣又煽了起來，眾人紛紛以譴責的目光睨向無辜的多嘴人——易眉。

「看看！看看你們的媽！她因為你們的失蹤哭了多少回了？你們知不知道大人會著急難過？」他將兩個孩子的頭扭向季妤所在的方向，季妤紅透了眼眶，無聲地垂淚。

那無聲無息的淚水似乎流入了他的心底，奇迹般地澆熄了他的火氣。憐惜地看了她一眼，申冽暗嘆一聲，緩聲催促：「還不去向媽咪道歉？」

不住地抹著淚，亦煦和甜甜捂著小屁股，小步地走向母親，怯怯地伸手拉住母親的衣擺，然後「嗚哇」一聲又哭開了。

「嗚哇！媽咪，對不起、對不起……」

季妤蹲下身子，抱住兩個孩子，與他們一起哭了起來。

「好啦！還哭！」無奈的大手一伸，將哭泣中的母子三人全數環入自己寬闊的懷中，不住地拍撫著，輪流親了親他們，「乖，別哭了。」唉！再哭下去連我都要哭了。

一群友人目瞪口呆地驚訝不已，眼前這個溫柔的男子，真的是他們多年的好友申冽？天！變得未免過於徹底了吧！

不過，這一家子（之前易眉和申爍已經解釋過孩子們的來歷了）感情還真是不錯呢！實在讓人既感動又羨慕。

而易眉則輕拭眼角的淚珠，微笑地望著那四個抱作一團的兒孫們，期盼著能早日看到兒子與兒媳真正地開花結果。雖然她已經提早見到了孫子孫女，可心裡依舊不踏實啊！

這一切，就要看兒子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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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冽的房間，如今是季妤的卧房。兩個洗好澡的孩子趴在大床上，因為屁股痛，都不敢躺著。申冽洗過澡后，側躺在大床的外沿陪伴著他們，而季妤則在浴室中洗澡。

當季妤帶著一身沐浴后的馨香走出淹室，似有默契的，申冽坐起身來。

「你們好好休息，我回房了。」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申冽站起來，連看也不看季妤一眼便徑自往外走去——他害怕看到季妤那出水芙蓉的嬌美，那會令他心跳異常；他更害怕聞到那一股子纏繞在鼻尖的幽香，那會纏住他的心、讓他失控。

那怎麼行？亦煦一驚，那他和妹妹不就自挨打了嗎？

「哎唷！」小小的呻吟聲果然讓申冽止住了腳步。

「怎麼了？」鼻端一抹馨香襲來，他一震，季妤就站在他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

「小煦，還很疼嗎？」她關切地問。

「好痛！爹地，你今天晚上留下來陪我好不好？」亦煦苦著一張小臉，小小聲地央求。

「這……」申冽看向季妤，有些遲疑。他是很願意留下來，可又怕她不願意。

季妤了解地點點頭，說：「那好，今晚我出去……」

「媽咪！」甜甜忍著痛、皺著一張小臉跑到季妤眼前，生怕季妤跑掉似的緊緊抓著她的手，「甜甜要媽咪陪嘛。」

「那……」遲疑了片刻，季妤最終還是妥協在那兩雙期盼的目光中，「好吧！」

大大的一張床上，申冽和季妤分躺於床的兩側，甜甜和亦煦則在中間。

「好了！睡吧！」季妤替孩子們蓋好被子，叮囑道。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敢看向另一邊的申冽，因為那會令她想起他那讓她安心的溫暖懷抱。

「媽咪，你忘了給我們晚安吻。」甜甜抬起頭，提醒道。

「喔！」

季妤依言在他們臉上各親了一下。

「爹地也忘了。」亦煦指控似的望向父親。

申冽也依言各親了他們一下，雖然他老是覺得孩子們似乎有陰謀。

「媽咪，還有爹地呢？你不給爹地晚安吻嗎？」

「對呀！爹地，你忘了給媽咪一個晚安吻了！」

「這個……」季妤有些不知所措地羞紅了臉。，

這下子，申冽終於知道孩子們的意圖了。既然他們給了他一個這麼大好的機會，他不好好把握未免就太辜負他們的心意了。

只見猶豫了半天的季妤在孩子們的催促下跪坐而起，緩緩傾起上身湊近，欲在申冽臉上輕輕一吻便離開——

申冽算準時機猛地一轉頭，貼上她的雙唇，雙手抓住她欲逃離的肩，細細品嘗起她的唇來……

啊！這感覺其是太美了！他逐步加深這個吻，頗有欲罷不能之勢。若不是聽到兒女們的竊笑聲，恐怕他早已失控地將她壓倒在床上。

啊！好丟臉！季妤的臉蛋紅得像熟透的蝦子，燙得足以煎熟雞蛋。她想不到自己居然毫無反抗地任他奪去了她的吻，而且就在孩子們面前！天哪！

申冽意猶未盡地舔舔唇角，「睡吧！」他知道自己急不得，今天就先到這裡好了，以免她將她自己給燙熟了。

「晚安！爹地媽咪！」相擁著父母，亦煦和甜甜快樂滿足地墜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