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你怎麼不早說呢?」她拿過碗盅喝了一口,那味道並不致於讓人吐出來,只是很怪。

「其實不難喝。」他展了笑顏誇讚她,撇開將糖放錯成鹽,這甜湯算是成功了。

「我去重煮一回,你等我。」她鼓了雙頰,這一次她一定要成功。

就在她端著湯盅要走出房門時,正好遇上一名僕役前來通報。「莫護衛,小王爺請你上前廳去。」

前廳?平時小王爺找莫燁都是去書房,怎麼這次改成前廳了?難道……

「有人來訪嗎?」她將手中的湯盅交給僕役,想跟著去湊熱鬧。

「是樂平郡主來了,指名要找莫護衛。」僕役據實以告。

怎麼又是她?

「她怎麼還不死心,你都說明白了不是嗎?」

莫燁站起身,向僕役道:「你去稟報小王爺,說我馬上過去。」

「是。」僕役領命退下。

「你要過去啊?」聽完他的交代,她心底有點不是滋味。

「樂乎郡主是個被寵壞的嬌嬌女,不達目的,她是不會放棄的。」

「可是……」她就是不喜歡他接近那個目中無人、驕傲蠻橫的郡主。

「我們住在王府里,已算是給小王爺添麻煩,實在不能再因為這種小事,讓小王爺心煩。」他笑,不以為意。

「你真的要到貴南侯府教她彈琴?」這應該才是他真正想說的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真的點頭承認。

「要去就去,你喜歡教那個兇巴巴的郡主彈琴是你的事,我不管了。」心中陡然浮起了一股異樣的酸澀,教她氣惱地睨了他一眼。

「子沁……」

「我去煮我的甜湯,你不回來,我連你那份也送人喝,絕對不幫你留一份。」酸溜溜的話一說完,她甩頭直接朝廚房的方向離去。

他難道不知道她生氣了嗎?竟然還是堅持要去教樂平郡主,真是氣死她了。

他站在原地笑了,為了她的真性情。

她真是一個不會隱藏喜怒的女人,也因為加此,才真實,才會慢慢動搖他的心。

望著她的背影,他無奈搖頭,這才往前廳走去。

等一切事情告一段落,他會帶她回去見師父、師娘,也許兩位老人家在見到子沁后,也會像他一樣,慢慢地淡化心頭的那抹死別之痛。

阮子沁坐在系水亭的欄杆上,望著倒映在湖面上的皎潔明月。

聽王府里的人說,莫燁真的上貴南侯府去教樂平郡主彈琴了,他把她丟在王府里,讓她的心裡盛滿醋,酸溜溜的,好不難受。

遠望著他居住的院落,那燈還沒點上,代表他還沒回來。

難道他要在侯府里住下嗎?

沒有人給她答案,她也不敢貿然地去問小王爺,於是就這麼坐在亭子里,看著明月,也看他的房裡何時點燃燭火。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麼可怕的感覺,她隨時都在害怕他會將她丟下,就像她的爹娘和姑姑,沒有人理會她的生死,放她孤伶伶的一個人。

邊想,她邊絞著衣袖,神情落寞……

莫燁才踏上系水亭的台階,就看見阮子沁望著他的房門發獃,再對上她臉上那抹落寞,還真像個小棄婦,看著,他的唇揚上一抹笑。

他才剛進王府,就聽服侍阮子沁的丫鬟桃兒說,她在亭里呆坐了一整晚,於是他到趙行安的書房,向他報備一些事後,便直接來到系水亭。

才走到亭中,就見石桌上擺著一個湯盅,他往石椅上坐下。

「不是說不幫我留一份嗎?」他道,然後掀開盅蓋。

聽到他的聲音,她連忙轉頭一望,「你回來了!」一見他,她臉上凈是喜悅笑意,終於等到心中企盼的人了。

「嗯。」點了頭,莫燁拿起湯匙。

他和樂平郡主說好,他能上侯府教她彈琴,卻不是侯府的下人,所以不住侯府,除了約定的教琴時間,他是不會多留在侯府一刻。

這也是為了怕侯府的人生疑,所以他待在侯府里的時間越短,就越不容易讓人懷疑到他頭上來。

她走近,搶走他手中的湯匙,「誰說這是留給你的,少臭美了。」

她等了好久,他知道嗎?想著,滿腹的委屈全湧現出來,怎肯讓他好好的品嘗她特地為他留的甜湯。

望著她緊抓不放的湯匙,他輕嘆一聲,「唉,看來我今晚必須餓著肚子入睡了。」

看到他一瞼失望,她差點就心軟,急忙撇著嘴,卻忍不住鼻心一癢,「哈啾!」

見狀,他連忙脫下身上的披衫,往她背上覆去,「天涼了,以後少來湖邊吹風。不然就要多加件衣裳,知道嗎?」

聽他溫柔的語氣,她忍不住抱怨道:「還不都是你,什麼時候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才會一直在這裡等你。」說穿了,她就是怕再次被人丟下。

聽了,他笑,「你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我這麼壞。」

他還笑嚴不管,你都教郡主彈琴了,我也要學。」這回她也要耍賴到底。

「好,我讓人拿把琴來。」話完,他起身吩咐僕役將琴拿到系水亭來。

直到琴往石桌上一擺,她才露出笑顏,忍不住伸手撥了撥琴弦,幾個亢亮的音符也隨之傳出。

「你先彈一曲讓我聽聽。」她撒嬌道。

他點頭,將修長的手指置於琴上,信手輕撫,那琴便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低回輕唱,柔而甜美的琴聲像月亮灑下的銀光,暖了她的心。

只是,這樣悠美的琴聲卻也透露出淡淡的哀愁,尤其是在看見他彈琴的神色,她的心情也隨著琴音逐漸低落,他的心底藏著悲痛,由他彈奏出的琴聲中能感覺得到……

終於,她忍不住伸手按住琴弦,沒讓他再彈奏下去。

「這首曲是為了雨歆彈的吧?」他又將她當成江雨歆了嗎?

「怎麼了?彈的不好嗎?」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她搖搖頭,「我不懂琴,卻懂你心裡的愁……她呢?她到底在哪裡?」如果這世上只有江雨歆能化解他心底的愁,那麼,她願意將他還給她。

他抬頭望向天際,「三年前過世了,也許此時她正在天上,望著我們笑著呢。」但他卻看不見她。

過世了!這個答案令她感到詫異不已。

「對不起。」她根本不該問。

「你不須道歉,反而該責怪我。」他是個自私的人,「我忘不了她,卻還要硬將你留在身邊。」

她怎能怪他?她早就知道自己只是江雨歆的替身了,不是嗎?

「你彈琴,也是因為她?」

「嗯,她愛聽琴聲,每每發病時,便吵著要我彈琴給她聽。」所以他竭盡全力把琴練好,就為了替她分擔病痛.

「她真幸福。」有一個男人用盡心力守護著。

「子沁……」他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她卻揚笑,「不過,我更幸福,因為此刻,纏著你彈琴的人是我。」江雨歆無緣得到的幸福,就分給她吧,反正她要的也不多,就只是守著他,陪在他身邊。

見她笑,他也笑了。

「如果你願意再彈一曲,我就把甜湯分一點給你。」她將湯盅推向他。

「只分一點?」他有些不滿了。

她故意板了臉,「做人不能太貪心哦!」雖然眼前這整盅甜湯都是留給他的,但就是壞心的不讓他稱心如意,誰教他讓她等了那麼久。

「那好吧。」他也很容易妥協。

不能太貪心……真的不能貪心嗎?

一次就好,也不能嗎?

「許久不見,你的氣色看起來挺好的。」客棧里,宋原掌茶替莫燁斟滿。

「嗯。」莫燁只是輕點了頭,笑望了師兄宋原身邊的女子一眼,然後低眉啜茶。

宋原身邊的女子是他的妻子許如欣,前年才成親的,就在江雨歆逝后的第二年。

他們都知道,宋原會娶江雨歆,只是受了師父之託,他的心根本不在江雨歆身上,他能為她做的,就只有這樣,畢竟這是江雨歆的心愿,成為宋原的妻子。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看來只有他還放不下。

「這次為了鑣局成立的事,我可能要在此地停留一個月,正好能跟你聚聚。」宋原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道:「師父、師娘很挂念你。」

他們都是孤兒,打小被師父江錫領養,因此他們夫婦既是他們的師父、師娘,也有如父母。

「再過一陣子,我會回去探望他們的。」因為怕觸景傷情,所以他鮮少回去探望江錫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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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入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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