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夜,惡夢的溫床。

雨,拚命的下著,視線一片模糊。

砰!槍聲響起,倒在懷裡的軀體痛苦的抽搐著。

「風,你愛……我嗎?」

「雨雙……」

「你愛……愛我嗎?」

「我……」

軀體漸漸冰冷、僵硬,一雙哀怨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不甘、似不願,就這樣直直瞅著他看,然後漸漸渙散。

「啊!」江從床上猛地坐起,又是夢,又是這個夢。

他痛苦的喘著氣,汗濕被褥,抱著頭,痛苦低吟著。

他不愛雨雙,所以說不出違心之論,就算她已經快死了,而且是因他而死,他還是既冷酷又殘忍的沒有給她一個她想聽的答案,就算是謊言也好。

他對阿聖說,自己對感情很遲鈍,其實是冷漠,在雨雙為救他而死之後,他竟然連一滴眼淚也沒流過。

阿聖——

江離開卧室,來到孫晁聖的房間,輕輕的打開門,無聲無息的走到他的床邊,看著沉睡的孫晁聖,然後鑽進他的被窩裡。

「槐風?」孫晁聖惺忪的張開眼!疑惑的支起上半身看著江。「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睡不著。」江簡短的說。

孫晁聖審視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坐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江也坐起來。「這五年來,我一直做著惡夢。」他痛苦的閉起眼。

「惡夢?什麼惡夢?」

「我總會不斷的夢見事發當時雨雙中彈死在我懷裡的那一幕。」略仰起頭,他雙眼的焦距落在一個不知名的遠方。「她問我愛不愛她,我答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她不瞑目的死在我的懷裡。就好像壞掉的錄影帶,每天重複著同樣的畫面。但是,無論我怎麼看,我就是不會哭,我已經厭煩了。」

「不是的,」孫晁聖大喊。

江的焦距緩緩的收回,落在他的身上。「嗯?」

孫晁聖跪坐在江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不是的,你不是不會哭,其實你很想哭,你只是哭不出來。」

「你在說什麼呀!」江瞪大眼,呵呵的乾笑兩聲。

孫晁聖緊緊的抱住他。「不是嗎?否則為什麼你會一直重複那相同的夢?你是在悔恨啊!雨雙因為愛你而為你擋下子彈,但是你卻無法愛她,你因此有很深的罪惡感,覺得愧對雨雙,你的心傷得很重,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你自己為什麼不了解這一點呢?」

江呆愣的靠在他的肩上,是這樣嗎?

「你知道的,雨雙是我父母認的乾女兒,我父母有意讓我娶她,在我父母雙雙因空難去世之後,我在想,如果我能給她幸福也不錯,所以她順理成章的變成我的未婚妻。」江緩緩的說著。「我知道她愛我,但是……就算我知道她是多麼優秀的一個女孩,條件多麼的好,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無法愛上她。不管她如何的委曲求全、低聲下氣,我只感覺壓力愈來愈大,心情愈來愈沉重,沒想到後來又發生了那件事……」

「槐風。」孫晁聖心疼的低喚。

江推開孫晁聖,低下頭去。「如果有人責備我,或許我還會覺得好過一點。但是,每個人都說那不是我的錯,可是雨雙為我而死是事實,我不可能是無罪的。我是該受到懲罰,因為我不愛她。你明白了吧?我就是這麼冷漠、殘酷、無情,我連她為我而死都沒為她掉一滴淚……」

「槐風。」孫晁聖抬手捧起他的臉,看見淚水從江的臉頰滑落。「你一點也不冷漠,一點都不殘酷無情。」他低頭吻住他的唇,傾盡自己所有的深情。

江環住孫晁聖的頸項,一顆傷痕纍纍的心似乎正在痊癒……

***

赤裸的身軀依然相互交纏著,孫晁聖從背後環住江,抬手撫上他的頭髮,輕輕在他的發梢印上一吻。

「你好點了嗎?」孫晁聖有點不安的問。這是他們第一次發生肉體關係,他不知道江有何感覺。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江緩緩的說。

「哦?」孫晁聖緊張的看著他的側臉,靜待下文。

「我覺得心裡很平靜,這幾年來,已經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了。」江呢喃著。

「槐風……」孫晁聖心疼的看著他。

「這五年多來,我一直想讓自己好好的休息一下,什麼都不要想,只是純粹的休息……」他閉著眼,感受著孫晁聖溫柔的撫觸。

輕輕的吻他一下,孫晁聖溫柔的摟住他。「你盡量休息吧!什麼都不要想,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

舒暢的伸了一個懶腰,江懶懶的張開眼睛,發現身旁的人已經不在了。

微蹙著眉,江緩緩的下床,隨意的套上長褲之後,他下樓來,看到在餐廳發獃的孫晁聖。

「槐風?哦,你起床了?」孫晁聖意識到他的出現,立刻站了起來。

「嗯。」江靠近他。「你什麼時候起床的?」

「大概五點左右,我肚子有點餓,所以起來做個早餐。」孫晁聖有點不自在的閃避江的眼光。

五點左右?現在都已經八點多了。

江不再看他,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狀似不經意的說:「你是不是後悔了?」

孫晁聖驚訝的抬起頭來。

「或者情況不如你所期待的?」江繼續問,依然沒有看他。

「才不是這樣的!」孫晁聖大聲的反駁。

「那……」江審視著他。

孫晁聖不自在的看看東再看看西,最後終於正視江的眼睛。「我只是覺得,昨晚我好像有點……乘虛而入。」

「那你後悔嗎?」江故意又問一次。

「槐風!」孫晁聖漲紅了臉。

「其實,你根本不用介意。昨晚托你的福,我一覺到天亮,沒有再做惡夢了,這是五年多來難得的一次,我應該要謝謝你。」江認真的看著他。

「槐風……」孫晁聖上前,感動得想要抱一抱他。

「只是身體有點痛。」江突然接著說,眼底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槐風,」再次漲紅臉,孫晁聖對江沒轍的大喊。

「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江又說,嘴角故意揚著惡意的微笑。

「槐風!」

***

炸彈事件尚未退燒,又有新的事件發生了。

由於江槐風都執意不向歹徒妥協,所以歹徒在三番兩次拿不到錢之後,開始有了一連串的動作。

辦公室里,江槐風整個早上電話接不停,一會兒這個工地出事,一會兒那個賣場有問題,整個旭日集團亂轟轟的,市場謠言滿天飛。每天股票一開盤就跌停。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得儘快把這個傢伙給揪出來,才能專心一意對付那個要我們命的兇手!」風放下電話,所有的火氣終於爆發。

江點點頭,其實這幾天他已經開始著手策劃陷阱了。不過,他有件事得先問問風。

「風,你和雨雙談過了嗎?」

風猶豫的抬起頭來。「是談過了,可是……」

「如何?」江心裡有數,但是仍要問個清楚。

自從他和阿聖感情明朗化之後,雖然阿聖從不提起雨雙,也不問他和雨雙的事處理的如何,但是他可以感覺到,阿聖是在意的。他知道阿聖不說,是怕增加他的負擔和困擾,但這樣更讓他心疼。

「原本她答應不再找我,也同意分手,可是這幾天,她又常常出現,她說做不成愛人,彼此還是朋友,她關心這次的事件。我又能說什麼?畢竟她還是爸媽認的乾女兒啊!」風無奈的聳肩。

「她曾說過同意分手?」江再一次確定。

「對。」

「既然如此就好,接下來就以禮相待吧,誠如你所說的,她算是我們的妹妹。」

「你不打算搬回家住嗎?」

「不了,我就住阿聖那裡,你不是說雨雙最近常過去嗎?我還是避一下來得好。」

「也好。言歸正傳,你有沒有什麼對策可以揪出這個商業間諜?」

江冷冷的一笑。「有,這幾天我放了好長的釣餌,是到了該收線的時候了。」

***

一大早,旭日集團二十樓的總裁辦公室,那道花梨木門悄然無聲的被人打開。一道身影謹慎的走向辦公桌上的電腦,放下手上的東西,並將它開啟,然後快速的查看檔案資料。

沒多久,此人發出一聲興奮的低呼,拿出自備的磁片,開始拷貝檔案。

十分鐘后,檔案拷貝完畢,此人立刻抽出磁片妥善的收起來,然後關上電腦,重新拿起拿進來的東西,正打算離開。

門突然又被開啟,此人一驚,不過馬上恢復鎮定,安然的看著進門的人。

「總裁早。」

「早。」江深深的看著她,然後看向桌上那杯咖啡。「陳秘書,你剛到嗎?」

「是啊!剛泡好咖啡,拿進來給總裁,這是我每天的工作啊!」陳秘書甜甜一笑。

「我知道,今天我不想喝咖啡,你幫我重泡一杯茶吧!」

「總裁不是不喝茶的嗎?」陳秘書意外的問。

「我也不喜歡喝冷掉的咖啡啊!」江拿起那杯咖啡。「我記得,以前的咖啡都熱騰騰的,怎麼今天已經變冷了呢?你不是才剛泡好拿進來的嗎?你連人都還沒出去呢。」

「哦,這……」陳秘書一頓,不知該說什麼,慌張的看著臉色瞬間變得冷硬的上司。

「沒有解釋嗎?設想得不夠周秘喔,陳秘書。」

「我不懂總裁的意思。」陳秘書硬著頭皮裝傻。

「也許,你可以把藏在窄裙內襯的東西拿出來,就會懂我的意思了。」江冷冷的盯著她,嘴角揚著一抹冷酷的笑容。

「咦?」陳秘書震驚的退了一步。

「很意外我會知道的那麼清楚嗎?」江走向辦公桌后,挪開牆上的畫作,赫然出現一台攝影機。「這就是原因,它和安全室相互連線,我剛剛就是從那裡來的,所以……」江聳聳肩,兩手一攤,告訴她緣由。

「總裁早就懷疑我了?」陳秘書臉色蒼白,全身的力氣像被抽光了般跌坐在地上。「所以這幾天才有意無意的讓我聽到新的企劃案已經出爐了,甚至故意讓我聽到檔案密碼?總裁料到我一定會有所行動?」

「沒錯,畢竟,能自由出入我的辦公室的,還找不出幾個人呢。我們不只懷疑你,還有俊生,只是最近幾天他都請假……」

「俊生在應龍集團的手上,他們要挾我一定要偷到新的企劃案,否則俊生的性命就有危險。總裁,我求求您救救俊生!」陳秘書激動的說。

「為了上次那個失敗的企劃案,是不是?他們不只抓了俊生,還到處破壞旭日集團的下游企業,對不對?」江心知肚明的問。

「是的,對不起,總裁,我們願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求求您救救俊生。」陳秘書淚如雨下,哀求著江。

「既有接受法律制裁的打算,那麼要救出俊生又有何難?只是我不懂,你們深知我不可能向歹徒妥協的個性,又為何要做出這種事來呢?」

陳秘書羞愧的低下頭來。「俊生被應龍的總經理設計,欠下了賭債三千多萬,我們不得已才聽命應龍,當起商業間諜,對不起,總裁……」

原來如此!

唉……

在心裡嘆了一聲,江無語了。

***

孫晁聖看了眼手錶,該死,他遲到了!都是這個無聊的會議害的。

中午和江約好一起慶功,慶祝恐嚇勒索事件圓滿的落幕,結果,他已經遲了二十分鐘。

「夠了!」他忍不住打斷正在做報告的南部業務經理,再繼續下去別說遲到二十分鐘,再過兩個小時都不可能脫身。

「今天到此為止,至於各地的業務經理報告,把它做成書面,交給總經理就行了。散會廠孫晁聖顧不了下屬疑惑的眼光,率先離開會議室,手機也在同時響起。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槐風。

「喂,槐風,對不起,我馬上過去。」他接起電話立刻說。

(阿聖,我的車就停在你公司對面,你慢慢來,不急。)江帶著笑意說。

「不是約在餐廳嗎?」孫晁聖頗感意外的問。他快步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整理一下桌面,拿起鑰匙,抓起外套,匆匆的來到電梯。

(我想今天是你公司例行的月報會議,你可能會抽不開身,就乾脆過來接你。)

「我正要下樓。」孫晁聖進入電梯。

(OK,等會兒見。)

「嗯。」

孫晁聖步出電梯,一眼就望見對面江的車子,正打算過去,冷不防的沖一道人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Sam!」

「JJ?你到這裡做什麼?」孫晁聖冷著臉看著糾纏不休的JJ。先前他不停的打自己的手機,後來他乾脆換了電話號碼,沒想到現在他竟然直接出現在他面前。

「Sam,我好想你。」JJ熱烈的眼神貪婪的吞噬著眼前的人影。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工作?」孫晁聖冷聲問。

「你都不來找我,我只好找人調查你。」JJ得意的說,因為只有他知道Sam的身份。

「你找人調查我?」孫晁聖震驚的瞪著JJ。

「我想你嘛。」

「JJ,你到底想怎樣?」

他望了對街一眼,看到槐風從車裡出來,正疑惑的看著他們,他不想再讓槐風看到他與人糾纏不清,這讓他面對槐風時會覺得自慚形穢。

JJ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的轉過身,也看到了江。

「你現在和他在一起?」JJ的眼神變得陰狠。

「那不關你的事!」孫晁聖不想和他多費唇舌。「說吧!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你!」JJ簡單扼要的說道。

「不可能,我和你已經結束了。」孫晁聖毫不留情的回答。

「他不會愛你的!」JJ痛苦的低吼。

「這不勞你操心。」

「Sam!我愛你啊!」JJ大喊,引來一些異樣的眼光。

孫晁聖忽然想到,這時正是中午休息時間,公司員工陸陸續續都會出來。

「你走吧,我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孫晁聖斷然的離開他,朝江走去。

「你不怕我公開你的性向嗎?」U在他身後威脅。

孫晁聖腳步一頓,沒有轉身。「請便。」

「你不怕,那麼江槐風呢?你不怕你的性向讓外界也懷疑他嗎?」JJ繼續說。

孫晁聖緩緩的轉過身,冷然的眼神無情又冷酷的盯著他。

「哈哈!我就知道你只在意他。可是他不會愛你的,你們之間永遠不會有結果的。」JJ惡毒的瞪著孫晁聖的身後。「我警告你……」

孫晁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聲音給打斷。他愕然的轉過身,看著不知何時已經過街的江。

「你想公開就隨你吧!我不在乎。」江站在孫晁聖的身邊,冷冷的看著JJ。

「你!」自陰狠的瞪著江。

「槐風……」

「阿聖,別管他,我不在乎的。」江溫柔的看著孫晁聖。

「可是,風……」孫晁聖顧慮到風,如果他和江的事被公開了,那風會如何?

江蹙眉。望向似乎想亂刀殺了他的JJ,然後他確定,這個人不會公開的,他不會去傷害阿聖;因為他愛阿聖,只不過他的愛太過偏執,佔有慾太強,他不會傷害阿聖,可阿聖身邊的人就很難說了。

「你是JJ吧!我相信你是真的愛阿聖,但是你應該知道,愛情是不可以勉強的,這話雖然了無新意,卻是事實。你無法強迫一個不愛你的人和你在一起,就像如果我不愛阿聖,阿聖就絕對不會強迫我。所以你看到我們在一起,應該就知道,我們是兩情相悅。」得到孫晁聖一個深情的眼光,江給他一個微笑後繼續道:「不管一個人的性向如何,愛情的道理都是一樣的。我們心安理得,我不怕你公開。」

「你只是在逞強。」他才不相信他真的不怕。「你們在社會上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一舉一動都會引來媒體鏡頭的追逐,這種事情一經公開,想想後果吧!」

江為他感到可憐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向孫晁聖。

「我們走吧!晚了,訂位可要被取消。」

看著他們的背影,JJ的眼神充滿了惡毒的怨恨。

「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他對著他們的背影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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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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