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晨,妍雨醒來,當她發現自己竟然在沙發上睡著時很訝異,而當她發現自己居然把涵修的大腿當枕頭時,更加羞怯得不能自己,更糟的是,她竟然是在涵修的注視下清醒的,她連忙坐起身,尷尬的撥弄著頭髮。
「醒啦?」涵修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當了一晚的化石,還真是不太舒服。
「你……怎麼……還在這兒?」妍雨結結巴巴的問。
「你昨晚邊說邊哭,累到睡著了。我不敢移動,怕吵醒你,就只好這麼坐著。」他捏了捏幾乎僵直的脖子。
「你一晚沒睡?」妍雨過意不去的問。
「倒也不是,睡睡醒醒好幾回。」
「你該叫醒我的。」妍雨緋紅了臉,沒想到自己竟睡得這樣沉。
「不用。」涵修笑著說:「這樣的機會又不是常常有,況且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在身邊醒來,是一種幸福。」
他的話一下子就讓她耳熱,她臉紅得像瑰麗的晚霞。
「你……」妍雨鼓起勇氣問:「究竟喜歡我什麼?」
涵修拉起她的手握著,真摯的說:「如果我說我喜歡你的全部,你會相信嗎?喜歡你是沒有理由的,我只知道自己這輩子從沒有這麼認真過。」
妍雨的眼眶開始潮濕。就是因為知道他的認真才要逃,他是天之驕子,哪會是她所能高攀得上的?他的認真,她負不起的。
「我很感激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不能。」她慌張得起身想走,卻被他由背後一把抱住,緊緊的圈在懷裡。
「不要再躲避了,你知不知道每天看著你卻要壓抑自己的感情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不要那麼殘忍好不好?告訴我,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接受我?」他的心全揪在一起了,他不知道究竟該拿這沒心沒肺的小女人怎麼辦。
妍雨全身悸動著,眼淚又汩汩落下。她怎會不知道壓抑情感的痛苦,她自己何嘗不也是這樣?所以她只有不斷的用逃避來自我防衛,以為這樣傷害便能減少一點。
「或者……你根本就討厭我?」涵修痛心的問。
「不!」妍雨回過身,濕潤的眼眶裡有著悲切,「我不討厭你,只是我很清楚自己配不上你。」
「別以貶低自己來當作拒絕我的藉口。」他從來就不是門當戶對的奉行者,對這樣的話更是難以接受。
「這不是藉口,是理由。」妍雨抹去眼淚,用著壯士斷腕的表情看著他,「因為我是個孤兒。」
涵修原以為會聽見什麼驚天動地的話,沒想到只是這樣。他真想掐著她的脖子告訴她,他才不在乎她是孤兒還是擁有無數兄弟姊妹的大家族,他在乎的只是她這個人。
「然後呢?」涵修雙手一攤,一副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你是不是沒弄懂我的意思?」妍雨急切的說:「這表示我無父無母,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沒有可以值得人稱讚的條件──」
妍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涵修用手指擋住了唇,他嘆了口氣。
「你一心認定了我會因為你的身世而輕賤你,所以才三番兩次的拒絕我、逃避我,這樣公平嗎?在你心裡,我只是一個注重背景條件的膚淺傢伙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並不認為他淺薄,她真正擔心的不是他,而是整個社會大環境、輿論,還有……他的父親。
「你為什麼不和我好好談一談?為什麼不聽聽我的心聲?」即使被判了罪的人也有上訴的權利吧!
談過又如何?他所給予的情感愈是濃烈,她愈是承受不起,那樣的感情會令她如履薄冰,只消一個施壓,她就會跌入冰冷的河水裡溺斃。
「你不明白──」自卑這東西,說得透徹嗎?
「我是不明白。」涵修接著她的話說:「我不明白為什麼單純的喜歡一個人還要去顧慮那麼多是是非非?今天你若是皇親國戚,我會更加努力讓自己追得上你;你若只是市井小民,我也會全心全意的對你,我喜歡的是你的人,和你的出身沒有一點關係。」
妍雨不是木頭人,他的一字一句在她心頭激起了陣陣漣漪,就算他的話是會毒死人的蘋果,她也願意咬上一口,但是,她不能害他背負罪名。
「我真的很感動,但是你值得擁有一個更好的女人──」
「我說過了別貶低你自己來拒絕我。」涵修逼近一步的說:「除非……你真的討厭我。告訴我,你討厭我嗎?你當真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我……」妍雨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涵修高大的身形給了她不小的壓迫感。
她害怕他這麼接近自己,他的高大讓她無處可躲,由他身上所放射出來的熱度與力量讓她感覺到自己的脆弱,還有那一點也不牢靠的偽裝。
「說實話!」涵修緊迫盯人的繼續說:「沒有藉口、不要敷衍,閉上眼睛誠實面對你的心,然後回答我。」
妍雨照做了。
她闔上眼,回想著從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天開始,曾經發生在兩人之間的片片段段像影帶般一幕幕在幽暗的眼帘里上映。他英挺的俊容、深邃的眼眸、處處顯露的幽默與體貼,替她買葯、幫她吹乾被雨淋濕的發……
當他靠近她時,她怦然熱烈的心跳;當看見他親吻小芳時,她心臟揪緊的疼;一切的一切,她真能睜眼說瞎話的否認對他沒感覺嗎?晶瑩的淚珠潸然落下,她其實也深深喜歡著他呀!
一隻厚實的手掌抹去了她的淚,在她尚未睜開眼前,她已經在一副寬厚的胸膛里了。
「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我要怎麼樣才能證明我的真心,才能讓你相信我有多麼在乎你?」涵修低低的、帶著些許抗議,溫柔的說:「昨晚當我在電話里聽見你這邊的爭吵聲時,我緊張得連闖了好幾個紅燈趕過來,還差點和一輛大卡車相撞,一顆懸著的心在看到你安然無事後才真正放下。妍雨,你怎麼能夠如此狠心對待我呢?」
「對不起、對不起……」妍雨抓著他的肩,嚷著一連串的抱歉,也跌落了成串的眼淚。
如果他真要在途中發生什麼意外,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別再哭了。」涵修捧起她帶淚的臉頰,輕聲的說:「你的眼淚讓我好心痛,我應該是帶給你喜悅與歡樂,而不是淚水。如果你的眼淚是因我而起,那麼就讓我來停止它吧!」
涵修親上她的眼睛,吻去了眼角的淚,而後貼上了她的唇。
這個吻充滿憐惜與無數的心疼,也包含著承諾,將所有的情意一遍遍輾轉印在她的唇上、心上。
在他溫暖的懷中,妍雨被一種猛烈的情緒撞擊著,那感覺叫做「愛」。
她從來沒有如此深刻的愛過一個人,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愛人的能力。可是當她掙扎在感情的漩渦里時,心裡的那份苦楚讓她清清楚楚看見了那個渴望獲得愛情的自己畏縮的躲在角落裡飲泣。
涵修的愛給了她安定與幸福感,雖然無法預期未來會是傷痛或是狂喜的結局,她都已經決定了不再閃躲,哪怕自己終將像刺鳥一樣悲劇收場,至少……她愛過了。
妍雨決定以實際行動展開愛的序曲,她伸出雙手環抱著他的背,生澀的回應他的吻,感受著唇上律動的節奏。
涵修灼熱的唇輕柔覆蓋在她柔軟的唇上,挑動著她所有的理智,他的輕咬、舌尖的挑逗,讓她的身子泛起了陣陣輕顫,當他的舌探入她口中時,她的顫抖加劇,必須要緊攀著他的雙肩才不致讓自己軟弱的倒下。
「喔,妍雨。」涵修含糊不清的呻吟著,「你究竟是下了什麼咒語?你讓我快要失去控制了……」
妍雨根本聽不清他在呢喃什麼,她只知道他的唇移到了她的喉嚨,親吻著她的頸項,而她喘得太厲害,無力抗拒他的需索。
涵修將妍雨抱起放在沙發上躺下,持續的用親吻撩撥她,一隻手不安分的解開她襯衫上的第一顆鈕釦,等到妍雨的釦子全解開,露出了胸罩上的雪白乳溝時,涵修的喉頭一緊,那包裹在胸罩裡面的渾圓引起了他更大的遐想與身體的異樣反應。
妍雨還沉迷在他的挑逗里,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內在美已經呈現在他面前了,直到她胸前的肌膚感到些微的刺癢之後,禁不住的笑著躲開。
「你的胡碴刺得我好癢。」妍雨低頭看見自己胸前肌膚的淡淡粉紅,忍不住用手拉了拉襯衫領子,生性保守的她還是有些矜持的。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停下來?」雖然這對他蠢動的情慾有點殘忍,但涵修從不強迫女人一定要配合自己。
「不希望。」妍雨紅著臉誠實回答,她不能否認自己也很沉醉在他的挑情中,但理智已經跑回她的腦中,她記起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別阻止我。」涵修又打算吻她時,卻被她快一步的用手擋住了。
妍雨用著最溫柔的聲音與表情說:「不是我在找理由拒絕你,而是今天要拍攝廣告,我再不準備出門的話一定會遲到的。」
連工作都比他優先?
涵修不禁耍賴著說:「不能不去嗎?」
「你也知道我不去就開不了工,我不能讓那麼多工作人員等我一個,對不對?」
「身為你的老闆,我應該為你的盡職感到開心,可是站在男朋友的立場,我可就吃味了。」涵修誠實的說。
聽見他自稱是她的男友,臉皮薄的妍雨忍不住又紅了臉,輕聲說:「那你開除我好了。」
「不要。」涵修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圈著她說:「我要白天上班時可以看見你,下班以後也能和你在一起。」
「貪心。」妍雨笑著捶著他結實的肩頭。
「給我一個吻,我送你去拍片地點。」涵修嘟起了嘴索討,擺明了對剛才的熱情意猶未盡。
「我可以自己去。」妍雨好笑的回答。
涵修不假思索的立即又說:「那給我一個吻,我讓你自己去。」
妍雨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換湯不換藥,橫豎都是要她吻他。
妍雨原想蜻蜓點水的吻一下他的唇,怎知他的熱情又席捲了她,輾轉輸送著綿綿的情意,熨貼在她的唇上……
☆☆☆
機器架好后,演員們先做一次綵排,妍雨稍作修正後便預備正式開拍,身為公關的小芳也和廠商的負責人在現場觀看,監督拍片品質。
「你今天遲到了,涵修也是。」小芳來到她身邊,意有所指的說。
「小芳,我現在在工作,別談工作以外的事好嗎?」妍雨一邊看著螢幕一邊回答。
想到了她和涵修今早的相處情形,面對小芳時,她竟然有心虛的感覺,要不是因為知道小芳也喜歡著涵修,以她倆的交情,小芳應該是最能分享她戀愛喜悅的人。
「當然不好。」小芳固執的說:「我今早注意到你們兩人的表情都和平日不一樣,先是在辦公室里看見涵修像剛打下一場勝仗的國王,來到這裡看見你,更像是花痴一樣的會一個人傻笑,你們沒道理在同時間反常,除非你們一起做了什麼事。」
小芳是聰明的、敏銳的,但是妍雨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和涵修的事。
「現在不適合談這些。」妍雨逃避著說。
「妍雨!」小芳禁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心中有鬼嗎?你已經背著我和涵修來往了對不對?」
她這麼一喊,讓現場人員好奇的掉過頭來看著,忘了手邊正在進行的事。
妍雨尷尬萬分的要求導演重新再來一遍,然後小聲對著小芳正色的說:「我會找時間給你一個清楚的交代,但不是現在,你如果不配合我,我只有要求清場了。」
妍雨說完就想過街到對面燈光組那邊,心緒亂七八糟的她壓根沒注意到有一輛車衝破了工作人員設下的管制路障,朝她橫衝直撞而來。
第一聲尖叫聲從演員的口中響起,氣氛迅速的緊張起來,就連小芳也忍不住雙手捧著臉,大叫著要妍雨快閃。
車輛不受控制的朝妍雨及一干工作人員的方向筆直而去,駕駛伸出了手不停朝窗外揮著,大喊著煞車失靈了。其他人都警覺到了危險而紛紛跳開,只有妍雨像被太陽曬昏頭似的杵在原地不動,睜大了眼睛看著車子逐漸逼近自己。
然後,就像英雄救美的情節一樣,在意外即將發生的千鈞一刻里,突然有個人不知從哪裡飛奔而至,用力的撞開了妍雨。
所有人都別過頭去,不忍目睹那殘酷的一幕,幾秒之後,耳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車子撞上了路邊的樹,引擎蓋嚴重變形不說,還冒著熊熊的濃煙,隨時有爆炸的危險。
小芳顧不得腳上那一雙細跟的高跟鞋跑起來會有扭到腳的危險,急急忙忙的跑來后,卻驚訝的發現那解救了妍雨的人竟是涵修。
她看見涵修趴在地上,關心的問著驚魂未甫的妍雨。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老天爺!小芳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受傷的人是他自己吧!
涵修的額頭淌著血,衣褲被擦破了大部分,皮開肉綻是必然,但他不關心自己斑斑血跡的傷口,反而先擔心起仍處在驚嚇中的妍雨。在那麼一瞬間,小芳終於明白自己對涵修的一番心機終將白費了。
「你們大家還楞在那兒幹嘛?快幫忙救人呀!」小芳由混亂中回神,吆喝著眾人別呆站著。
於是,有人開始用手機通知救護車,也有人冒險跑去查看肇事駕駛的狀況,不知情的路過人大概會以為正在拍攝哪部戲劇的車禍場面。
當妍雨從震驚中恢復后,看見涵修流著血的額頭,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突然掉了下來,嚶嚶哭泣的嚷著說:「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他應該有會議要開的,怎麼會跑來這裡代她受過呢?
「我的奧麗薇有難,卜派水手當然要出現。」涵修勉強露出笑容逗著她,然後安慰她說:「別用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看我,我不會有事的。」
其實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好像移了位,一陣又一陣的痛楚與昏眩不斷襲擊著他,他覺得自己隨時會闔上眼倒下。
「涵修……」除了一遍遍喚他的名,妍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又一陣暈眩襲上,涵修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他想著要在昏迷之前做一點交代,於是緊盯著她,用著最後的力氣說:「如果我在暈過去之後還有醒來的機會,我希望當我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見的人是你。」
涵修說完這句話后,想哭的人不是妍雨反倒是小芳。
在他倆的談話過程中何曾有過她的位置,他飛奔而至的原因是為了妍雨,奮不顧身要救的人也是妍雨,傻子都明白是該放棄的時候了。
感情這東西不是心誠則靈就能得到的。
「涵修!」妍雨突然驚呼一聲,因為他真的暈過去了。
☆☆☆
醫院急診室外的長廊,妍雨無助的坐在椅子上,從涵修被推進去到現在雖然才十幾分鐘,但坐立難安的她卻覺得有一世紀那麼長。
「喝點咖啡看能不能幫你鎮靜一下。」小芳遞過一罐自動販賣機里的咖啡,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妍雨沉默的接過咖啡,恐懼卻依然寫在臉上。
小芳用力拉開拉環,語氣酸澀的說:「他昏迷前惦記的人是你,就算清醒后第一個想要見到的人也是你,你應該要對他有信心,不是嗎?」
「小芳……」妍雨不知道該說什麼,小芳早就挑明了喜歡涵修,聽見涵修那樣說,心中滋味肯定不好受。
「是我覺悟得太慢。」小芳幽幽的開口,「每次涵修出現在我面前時,十次有九次是詢問你的去向,和我談的話題只要一離開公事,說的也一定是你。上次在辦公室里被你不小心撞見的親熱鏡頭,是我先挑逗他的,因為我真的想不出可以贏你的方法。」
「我沒想過會是這樣……」妍雨握住小芳的手,說不下去。
「用不著安慰我。」小芳瀟洒的喝下一口咖啡,接著又說:「我又不是沒人要,排隊等我約會的大有人在,倒是你……」小芳突然停下話來看她。
「我怎麼了?」妍雨不明白自己哪裡不對勁了。
「你是否能克服心理障礙,誠心接受涵修的感情。」小芳一針見血的問。
「我……」妍雨一時間語塞了。她要怎麼告訴小芳關於心中錯綜複雜的情愫?「小芳,你忘了我在世上沒有親人。」她聲音低低的說。
「那又如何?涵修又未必會計較。」
「但是我會!」妍雨頭一抬,泛著淚說:「如果涵修不要那麼優秀,或者他平凡一些,那麼也許我可以說服我的自卑感不要出來作祟。但涵修是那樣的與眾不同,再加上一個年輕企業家的光環……你說我能接受他嗎?我的自卑感會壓抑我所有的感情,那對他不公平。」
明明早上才決定好了要不顧一切忠於自己的情感,怎知才到了下午,她就軟弱得不敢肯定了。
「現在都幾世紀了,你怎麼還停留在那講求門當戶對的迂腐年代呀?」小芳受不了的大叫著。
妍雨露出一抹蒼涼的微笑,啞著聲說:「因為這個年代依舊迂腐,硬是攀上枝頭的麻雀往往都摔得很慘!」
輪到小芳不語了,因為妍雨說的也是事實。雖然時代交替更換,但人性潛藏的性格仍未變。豪門裡的小媳婦要被挖出多少隱私?從出娘胎開始的所有事情一樁樁攤在陽光下任人檢視,容不得一點小瑕疵。
小芳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咖啡,轉而給妍雨一個大大的擁抱,「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是例外的幸運兒,但我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女人的友情就是這樣的微妙,脆弱的時候就像張薄紙一樣,一戳就破;一旦堅固起來,卻又牢實得像銅牆鐵壁。
透過這個擁抱,妍雨知道以前那個和她情同姊妹的小芳又回來了,小芳不會再為了莫須有的醋意而和她敵對了。
「我知道,謝謝你。」妍雨回擁著,感受小芳傳遞過來的溫暖。
越過妍雨的肩頭,小芳看見了正著急走過來的黎震天。
由於小芳參與過幾場公司高層的簡報,所以黎震天認出她來,而他身旁的老管家一直打量著妍雨,拚命在記憶里搜尋著一點似曾相識的熟悉。
「總裁。」小芳恭恭敬敬的喊著。
「你們誰來告訴我,涵修究竟出什麼事了?」黎震天憂心忡忡的問,在接到警察通知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差一點停掉。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為了救我,總經理也不會受傷。」妍雨立即開口承擔一切。
「不能怪妍雨。」小芳為她辯護著,「事情太過突然,任誰都很難在一時之間反應過來。」
接著,小芳說明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個粗心大意、忘記檢查煞車的司機釀成了這場意外。
黎震天在聽完小芳的敘述后將銳利目光停留在妍雨的臉上審視著。
涵修是為了救她?想來這女子必定在涵修心中佔了位置,否則以涵修那獨善其身的個性,他頂多會在員工受傷後派人慰問,包個紅包壓壓驚之類的,哪像現在躺在急診室里,要他這做老子的為他擔心著急。
發現黎震天一直在看自己,妍雨以為那眼光是責怪,難過的說:「對不起。」
如果所有事情可以像錄影帶倒帶重來一回,她寧願躺在裡面接受急救的人是自己,起碼她是獨自一人,無牽無掛。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來,護士拉下口罩喊著,「黎涵修的家屬?」
「我是。」
黎震天回了話,妍雨等人也一起走了過去。
隨後出來一個醫生,對著四張焦慮的臉說:「除了頭部的裂傷縫了三針之外,大致上沒有太大的問題,其餘外傷也處理好了,我建議讓他住院觀察幾天。」
「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成伯擔憂的問著。
「這要觀察才知道,你們先去幫他辦住院手續吧。」醫生說完就走。
「我去幫他辦手續,你們陪著老爺。」成伯對著妍雨和小芳說。
一會見之後,涵修被推出來了,額頭上纏著紗布,手腳上的傷口也被包紮了起來,看見他仍沉睡的模樣,妍雨禁不住在心中一直嚷著抱歉。如果當時她能反應過來,不要像個死人站著不動,涵修就不會是這樣的狀況了。
「別楞在這兒,快跟上去呀!」小芳指著已經有幾步遠的護士和病床,催促著妍雨跟上。
「可是……」不知怎地,妍雨有些畏懼黎震天的眼光。
「別可是了,難道你忘了涵修說過他希望醒來后的第一眼要見到你?」小芳氣急敗壞的提醒著。
這句話落入了不遠處的黎震天耳里,回身望了一下妍雨,心想著也許他應該花點時間研究一下她對涵修的重要性了。
黎震天這一回頭讓妍雨更加慌亂,好像她才是那名肇事者。
「不!我要走了。」妍雨抓住小芳的手說:「你替我轉告他要好好休養,再幫我告訴總裁,我真的很抱歉害涵修變成這樣。」
「你不能就這樣逃開。」小芳不贊同的拉著她。
「小芳,我求你。」妍雨露出了哀求的目光,請她放手。
這一次,小芳沒再留她,她頭一次窺見了妍雨對身世的自卑自憐,而唯一能解開這心結的方法不是靠旁人幾句鼓勵的話,而是涵修真誠的愛。
離開了醫院的妍雨,對著外頭刺眼的陽光與人們忙碌的腳步覺得茫然。
在不久前的幾個小時里,她究竟經歷了些什麼?如果不是涵修奮不顧身的救了她,此刻她是躺在醫院裡急救或是直接送進了殯儀館?
想到受傷的涵修,她難過的落下了淚。
於情於理她都該待在醫院裡陪伴涵修,但她好害怕被總裁趕走,好怕聽見總裁說她高攀黎家的話。
陽光灼熱的照射在身上,但妍雨卻感到無邊的寒冷,到此刻她才發現她一點也不堅強,在自卑感的作祟下,她還是成了愛情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