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柯月軒起了個大早，沒來得及體貼的等季慕飛用完早膳，拉著走路困難的他就往夏夜雪的屋子跑去，為了跟上長腿老公的步伐，他免不了小跑著，前一天晚上留下的傷痕刺得他生生的疼，冷汗逐漸滲出額頭，望著前面心急火僚快步如飛的柯月軒，心中的陰影越來越深。
快到夏夜雪的屋子時，就聽見屋內傳來洪亮的笑聲，顯得異常的興奮。柯月軒到了門前,喊了一聲「師父」跨進門坎。
季慕飛氣喘吁吁了好半天才算緩和了紊亂的呼吸，轉動著一夜未眠，顯得有些靈氣頗失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屋內的人。
屋子中央除了夏夜雪外，多了兩個人，一位五十開外的老者容光煥發，霸氣十分，精神爍爍，一雙眼睛露出銳利的目。老者的身邊站了一個女孩子，大眼睛，高鼻樑，櫻色的小嘴，健康的膚色雖不是白如雪，散發出青春的氣息，身背彎弓，英氣飄爽，風姿卓卓，帶著嬌羞望著夏夜雪的模樣，剎是可愛。
夏夜雪看見寶貝徒弟的時候，剛剛顯得有些尷尬的神情緩和了下來：「月軒，這麼早就過來了，昨晚睡得可好？」
「啊？哦，好，好。」柯月軒神氣的眼睛盯著同樣在打量自己的兩個人，含糊地回答師父。
「慕飛你睡得可好？」夏夜雪淺笑著問話。
事隔一夜，再見到夏夜雪的時候，他憔悴了許多，乾淨的臉上印著不健康的蒼白，失去血色的嘴唇，乾燥的開裂了幾個血口，琥珀色的眼睛里隱約泄露出壓抑著的萬般情愁。
「嗯，我很好。」季慕飛清澈的大眼睛望著他，擔心地問道，「師父，您還好吧，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哦，沒事的，只是這兩天太忙，沒睡好罷了，不用擔心。」
「賢侄，這兩位是？」站在一旁的老者插話進兩人的對話。
「哦！夏侯前輩，您看我一高興都忘了給您介紹，這是我的徒弟，柯月軒。月軒快點見過夏侯老前輩。」
「原來是賢侄的高徒，聽聞賢侄一生只收兩個高徒，那這位便是其中之一了，嗯，嗯。」夏侯淵遠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柯月軒，嘴上雖不住的稱讚，見柯月軒如此年輕，還是露出不放在眼裡的神情。
柯月軒一挑眉毛，雲淡風輕地回了夏侯淵遠一句：「久聞夏侯老前輩德高望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還請夏侯老前輩多多指教晚輩。」
「呵呵，那這位又是？」
詢問的目光落在季慕飛的身上，看得他很是不自在。
「他是……」
夏夜雪思量著該如何回答的時候，柯月軒接了師父的話，大聲地回答：「他是我老婆，季
慕飛。」
「……」夏侯淵遠目瞪口呆，無語中。
夏夜雪輕輕搖頭，好似料到柯月軒會如此解釋一般，並無半點驚訝。
季慕飛臉紅！！
「夏侯老前輩為何不說話？是晚輩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話，嚇著老前輩了？」明明知道夏侯淵遠是因為他驚世駭俗的話，震在當場說不出話來，柯月軒居然裝傻。
「啊？哦！呵呵呵呵……不愧是明師出的高徒，哈哈老朽算是見識短淺，見識短淺。」好半天夏侯淵遠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尷尬地連連笑了幾聲，用以掩飾過分吃驚而失態的樣子。
「哪裡，哪裡，呵呵。」柯月軒也裝模做樣地乾笑兩聲，漂亮的單鳳眼眼波流轉望向夏侯淵遠一旁的女孩子，「這位想必就是夏侯老前輩的掌上明珠夏侯小姐了，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想他如此漂亮動人的柯家大少爺,站在一個年約雙十，正處在芳心萌動的年紀的少女面前，擺上一兩個瀟洒的姿勢，再把他最好看的正面直直的對著人家，這位夏侯千金免不了嫩嫩的臉蛋上一片紅霞，見他問話，小聲地回答：「柯公子太客氣了。」
季慕飛二旁看得很不是滋味，他斜著眼睛狠狠地瞪他。沒事給我亂放什麼電？知不知道她是這傲氣十足的老頭的女兒，也就是你未來的師母！
「柯公子，遠道而來一定是為了給夏賢侄道賀來的吧？」夏侯淵遠啾准了時機插進話來,高傲的像只大公雞。
「道賀？道什麼賀？」柯月軒聞言居然出乎意料的反問。
屋子中間的其餘四人均吃驚地看著他。
你又耍什麼聰明？想怎麼樣？季慕飛疑惑不解地盯著他，柯月軒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說：「許久沒見師父，想得慌，再說我又剛娶了老婆，所以一來看望師父，二來把慕飛帶給師父瞧瞧。」
「難道柯公子不知道你師父將和小女於明天完婚？」夏侯淵遠也許是發覺柯月軒裝傻，他語氣不悅地問。
「哎？夏侯小姐要同我師父成親？」這下輪到柯月軒吃驚不己，裝的。
「日子就定在明天，五月初八。」夏侯淵遠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始終在一邊默不做聲的夏夜雪，臉上明顯不悅起來。
「哦？我怎麼不知道？」一雙眼睛茫然看看夏侯淵遠，再看看夏侯千金，吶吶地說，面對如此精湛的演技，季慕飛目瞪口呆之外，免不了替現代奧斯卡獎得主慶幸。
「請柬都下了，武林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是雷打不動的事實，明天他非娶小女不可。」夏侯淵遠臉色鐵青，盯著柯月軒的雙眼隱約透出殺意，灌注力量的吼聲震得季慕飛兩眼直冒金星。
「是嗎？我看你女兒一輩子都別想同他成婚！！」
一道意外的聲音從高空落下，在這間不太不小的屋子裡平地掀起了風雨欲來前的狂風雷鳴屋子中央，柯月軒嘴角浮現不易察覺的冷笑，季慕飛抬頭看了看他，露出了寂寞的神情,漫漫也從老公手中睜脫了一直被挽著的小手。
夏侯淵遠被這莫名其妙的聲音打斷，有點措手不及，稍緩過神來，就見女兒一臉羞憤地盯著自己，柯月軒等著看好戲的啾著自己，還有那個叫什麼季慕飛的同情地望著自己，他這張在江湖上還頗有幾分薄面的老臉究竟該往哪裡擱？
夏侯淵遠想到此，一聲大喝，提氣，衝到門外：「是誰，是誰膽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詞？活得不耐煩了吧。」
「哼。」一聲泠哼從屋頂飄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夏侯淵遠的頭頂。
夏侯淵遠抬頭望去，高牆的四周上站滿了人，個個戎裝整齊，頭戴盔甲，蓄勢待發，憑著經驗，夏侯淵還立刻察覺出，那些兵士，雖然一動不動，但是他們絕對不是普通兵營里軍士,只有久經沙場，飽經風雨，並旦長勝於戰場的士兵，才會露出這種一旦出手就勢在必得的士氣。
屋頂上長身立著一人，英俊的臉上兩道斜飛的劍眉輕輕一挑，不屑的眼光直直射穿下方的人，根緊的嘴角嘲弄似的上揚，白底的長衫綉上去的灰色的雄鷹翱翔如生，與湛藍的天空輝映成一體，只是靜靜地站在那，絕對不容別人輕視的威嚴之勢排山倒海似的壓了下來。
一陣騷亂，大多聞到危險的氣味，應邀前來的眾多武林人士從四面急聽取過來，頃刻間，原本寬敞的庭院立刻擠滿了人。
季慕飛縮著眉心，瞧著懷著各色眼光凝神觀望事態發展的一干人等。
突然的，毫無預警的，胸口和心臟彷佛被鐵鎚敲打了一般，劇烈的疼痛起來，一陣目眩,令他幾乎站不穩腳步，耳中陣陣嗡鳴聲，已經聽不清周遭的聲音，就連自己老公的聲音都聽不見。
因為聽不見聲音，不知是何緣故，忽見夏侯淵遠大打出手，和韓子云打成一片，四周的人群大多帶著看好戲的神情冷眼旁觀。
此刻的季慕飛疼痛難忍，無心顧及周圍，只能咬緊牙關強忍著一波又一波洶湧不斷的疼痛。逐漸滲出的冷汗迅速浸濕了身體，無力地靠在身後冰冷的圓柱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好冷，真的好冷。月軒寶寶呢？你在哪呢？我很冷。抱抱我，就像以往抱住我那樣的抱著我。
強忍劇烈的疼痛，視線環顧著四周，急切地想找到那個人，然後依偎進他溫暖的懷抱。很快的，目光的焦距找到了那個人所在，但是卻定在不遠處的兩個人的身上。
聽不見周圍的一切，看不見周圍的一切，視線只能茫然的定定地放在那兩個人身上。
看著握緊夏夜雪單薄的肩膀，用盡全力安撫他的柯月軒，季慕飛的心臟痛得越發厲害，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苦笑！
原來這個時刻，他最關心的人不是他。
心疼！
原來這個時候，他眼裡容下的不是他。
忽然間，眼前的景色晃動了一下，變得依稀模糊起來，冷汗潺潺而下，沿著額角，滲進眼裡，慢慢淹沒了那個自始至終彷佛被刻在眼底的清晰的身影，柯月軒的樣子模糊起來，叫他難以辨認，隨之而來的眩暈，令季慕飛產生了不實際的存在感，心慌接腫而至。
心驚肉跳！
不祥的預兆！
陰雲一般揮散不去，刺骨的寒意打從腳底穿透頭頂，季慕飛全身發毛，禁不住細細顫抖,卻沒由來地想到了他和他的情，他對他的喜歡。
細細地想著與月軒寶寶相處的這段日子，疼痛難忍的心中泛濫著苦澀的甜蜜。
細細地品著這交錯了兩個時空的愛情，不後悔，這一生都不後悔。
就算死都不後悔！
「不！」
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季慕飛突然清醒過來，尋著模糊的視線看去，他的月軒寶寶擋在他師父的面前，一支脫弦利箭由夏侯千金的方向，直直的沖著兩人飛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有人要傷害到他的月軒寶寶了！
怎麼辦？
不！
他不要！他死都不能讓他的月軒寶寶受到一點點傷害！
因為他答應了爸爸，也答應了他……
……最愛的師父。
一個紅色的小孩在四面傳來驚呼的聲音中，跳到了中間……
他這麼喜歡他那個可愛得有點嬌憨，任性得有點霸道，神氣得又有點高傲的天下無雙的小老公，所以他怎麼捨得讓他受到一點傷害，即使他是「天下第一」的高徒，即便他能赤手空拳痛扁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劫匪，即便他能毫髮無損救下他的師父，但是他還是賭不起那個百萬分之一有可能被箭射穿的機率，他是真的賭不起呀。
所以，他跳到了三個人的中間……
在眾目殷殷之下，被呼嘯而來的利箭射穿了胸口……
「不！！」
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是季慕飛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因為他那個漂亮的老公即使在吼的情況下，聲音也好聽得讓他陶醉不已。
呵呵……
被貫穿胸膛的一瞬間有點疼，好像也不是很痛，還有一絲絲甜蜜的感覺，畢竟能像他這樣救下心愛的人是只有在電影中才會出現的鏡頭，嘿嘿……季慕飛跟搶著後退了一大步，抗不住強烈的眩暈感，仰面向後倒下。
「慕飛！！」
沒有預期中的撞擊產生的疼痛，卻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好聞的貢菊的香氣淺淺地在四周散開，季慕飛吃力地張開失去血色的雙唇，「呵呵」傻笑了兩下。
越過屋檐望過去的天空，碧藍碧藍的，乾淨一塵不染，純粹得就像他的眼睛，第一次看見就再也放不開，對，就像現在這雙含著淚水的明眸，真的很漂亮很漂亮，是我最珍貴的寶石。
「慕飛！！」
咦？好奇怪，怎麼不像平常那樣號陶大哭，只是默默地流眼淚？雖然你這樣淚流滿面的模樣是很有男子漢氣概的，可是我還是喜歡你震天動地的大哭，天真的就像孩童一般，才不是什麼天下第一的高徒，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大男孩，是我一個人的……
「慕飛，不要呀！」
呵呵……突然間想到，我還有很多我們那個世界奇奇怪怪的東西沒講給你聽，想象著你噘著粉嘟嘟的嘴巴傾耳恭聽的可愛模樣，就好想抱著你狠狠地啃上一口，解解說。
「不要！不要離開我！」
對了，我還沒有滿足你的好奇心，告訴你為什麼我的眼睛經常看起來不一樣，嘿嘿，因為我很喜歡爸爸和哥哥黑色的眼睛，所以帶著有色的隱形眼鏡，因為我也想讓你大吃一驚，讓你知道你老婆在整個開元盛世可是獨一無二的，書上說過，保持點神秘感，才更能吸引你喜歡的人的眼光，因為我也會怕，怕哪一天你真的不要我了……
「不要死呀，慕飛，你答應過我的，會永遠留在我的身邊的。」
死？我真的會死在這個時代嗎？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一心只想著我一個人？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只為了我一個人吟唱李白的那首《長相思》如果我死了……
「不、不、不、不、不……」
我好累，很想睡覺，可又有點不甘心，突然發現，從昨晚睡下以後到現在，我們竟然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對不起，我想睡覺了，對不起，我好愛好愛你，對不起，月軒寶寶，全世界我最愛最愛的人就是你……全世界我一心一意愛的人只有你。
「為什麼要離開我──」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