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季慕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明凈的房間里,明亮的光線透穿過窗照在這間寬敞的屋子裡,刺他的幾乎睜不開眼睛。緩緩的闔上眼睛,等到稍稍適應了刺眼的光線后,才又緩緩地睜開乾澀的眼睛。
眨巴兩下沉重的眼皮,努力地凝聚渙散的視線,首先落入眼帘的是老媽,漂亮的臉上一對腫得好像核桃的眼睛真的有損她的美貌,季慕飛不禁蹙了蹙眉毛。老爸成熟的俊臉上緊眠的雙唇慢慢地張開,放心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把老媽抱進懷裡輕輕地拍拍她的背部安慰她。
然後就是老哥一張怒容從天而降,帶著風聲的拳頭一併不留情的跟下,季慕飛認栽地閉上眼睛等著,可等了半天也沒覺得臉上哪裡痛,小心地瞇起眼睛,從眼縫中偷瞄老哥,只見他老哥指著他的鼻子惡狠狠地說:「小飛有你的,這筆帳給你先記著了,等你好了以後,我一定親自再把你送進醫院。」然後他風一般地走了出去。
耳邊傳來媽媽輕柔的聲音,感受著爸爸大手帶來的安全感,季慕飛閉著眼睛享受著老哥這颱風過後的寧靜。又緩緩地閉上眼睛。
我這是回家了吧!!回到了出生的二十一世紀,回到了父母和哥哥的身邊,不久以後也會回我那可愛的家吧!做夢一樣,一個非常美麗的夢境,在那個夢裡,有一個漂亮的男孩名叫柯月軒,他有一個可愛的老婆叫季慕飛,他們過著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柯月軒疼他的老婆,季慕飛也愛他的老公,可是忽然間夢醒了,就什麼都不剩了。
胸口一陣又一陣的痛,如果不是這疼痛,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不然我怎麼跑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又怎麼會過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貝呢?
現在,家人有了,朋友有了,飛機有了,汽車有了,電視和音樂也有了,該有的都有了,可是我的月軒寶寶卻沒有了……
是不是老天覺察到了,月軒其實愛的那個人是他的師父,所以老天覺得是時候了,才把我送了回來,家人和一切也算是給我辛苦了一陣子的安慰吧。
這就是有得必有失嗎?得到月軒的時候,我失去了家人,可家人失而復得的時候,我也失去了最心愛的寶寶,呵呵……原來兩全真的不能其美。
季慕飛苦笑。
師父應該沒事了吧?韓子云該如何處理那個殘局呢?而月軒寶寶你現在又在幹什麼呢?有沒有想我?有沒有哇哇大哭?還是窩在師父的懷裡尋求安慰呢?
好累呀,睡一覺吧,醒來以後是不是一切又會恢復正常呢?
月軒……
兩個月後,季慕飛的房間里。
「小飛,你看,房間里收拾得不錯吧!媽媽知道你喜歡乾淨,所以特意在你出院前一天又重新打掃了一遍,滿意嗎?」夏歆雨邊看著出院回家的兒子,邊拉開天藍色的落地窗帘。
「謝謝媽媽。」季慕飛走到媽媽的跟前,輕輕在她的臉頰上印上一吻,表示感謝。
「今天天氣很好,一會要不要陪媽媽出去逛逛?」夏歆雨提議。
「我想待在家裡休息休息。」
「這樣啊!!」夏歆雨失望的聳聳肩膀,轉過頭去看身旁英俊的老公。
「小飛剛回來,一定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等過兩天吧。歆雨,我們先下去,讓小飛一個人待會,吃飯再叫他。」季風看見兒子寂寞的神情,知道他有心事,拉著愛妻先下樓去了。
季慕飛點點頭感激地看了父親一眼。
悄悄的關上門,夏歆雨忍不住垂下頭,站在季慕飛的房門前小聲地哭泣,季風長長嘆息了一聲,將愛妻摟進懷抱,擔心的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怎麼辦,親愛的,自從警察兩個月前奇迹似的在崖邊找到小飛的時候,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我怕小飛他會離開我們,真的很怕,就像他出車禍的之前,我也有這種說不出的感受?」夏歆雨窩在季風的懷抱里,將埋心中的話一股腦的全部道出。
「小飛他從小運氣就特別的好,不要擔心他,他也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可是我真的有種不好的感覺,好像小飛隨時都會離開我們。真的!我覺得有人在等他,有人在等他。」
「歆雨不要胡思亂想,小飛現在不是好好的待在我們身邊嗎?」
「可是,我聽見有人在哭,哭的很傷心,就算夢醒時分,夢中那張漂亮的容顏也依然清晰可見,我問他是誰,他不說話,只是說在等慕飛,他說的慕飛是不是我們的小飛?是不是?」
「歆雨,冷靜,冷靜下來,小飛會聽見的。」
貼著木門,季慕飛一字不漏的把父母的對話全部聽了進去,茫然的順著門板跌坐在地面,直直地看著窗外的一片天。
好藍好藍的天空呀,跟那天越過高牆看到的天空很像,可是一點沒有那片天空漂亮,一定是因為月軒寶寶的緣故,那天的天空是被他的淚水洗刷過,所以純粹的顏色才會看起來一塵不染,格外的漂亮。呵呵,我什麼時候也變得有詩意了,看到什麼,都喜歡跟那個可愛的不得了的人去比較,可是越比較越想他,明明知道他很愛很愛他的師父,可還是放不開他。
小說里說過,思念是一種很強的力量,它能穿越時空,跨越時間的界限,達到任何地方和空間,是不是因為月軒他也很想很想我,就像我也很想很想他一般,所以他的思念穿透了時間,到達了媽媽的夢境,那我可不可以自私的認為,其實月軒他不愛師父,愛的人是我呢?
媽媽說他在哭,哭的很傷心,如果是號陶大哭媽媽一定會嚇一跳吧?呵呵……
現在是白天,唐朝也是白天嗎?時空不會因為改變也產生時差吧?這麼好的天氣,又是大白天,一定是那個好奇寶寶精神最旺盛的時候,好奇心也像長江水翻騰不息吧?!
你一定不停地問:慕飛,慕飛,什麼是電話?真的只要一根線接著,就算在天邊也聽的見聲音嗎?那你以後和張伯出去的時候也要帶著哦。為什麼?因為我一刻見不到你會心慌的,我怕你跟人跳了,只要有了電話,我隨時隨地都知道你在哪,呵呵……真好,就算你在天邊我也要把你抓回來。
傻瓜,我現在的家裡有好幾部電話,可為什麼你不打電話過來呢?為什麼不來接我回去呢?我一直在你,一直在等你啊……
笨蛋月軒。
笨蛋月軒!
笨……
月軒……
嗚鳴……鳴鳴……
垂下頭,埋進膝蓋,淚水從緊閉的眼帘里不斷地往外流,怎麼止都止不住。
長相思,在長安……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長相思,真是摧心肝呀。
哭哭了好久好久,眼晴也好疼,剛剛好像聽見媽媽叫我吃飯的聲音,好像也聽見爸爸的嘆氣聲,時間是不是過了很久?房間里好暗,已經晚上了吧。
季慕飛睜開紅腫的眼晴,昏暗的屋子裡漆黑一片,不見五指,外面的夜幕也是黑漆漆的一快,月亮不在,星星也沒有,老天是怕我瞧見跟月軒眼睛一樣明亮的月亮會難過,所以才把月亮藏起來的吧。
咚咚!咚咚!!
幾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打斷季慕飛的思緒。
不想開門,不管是誰來,都不想開門。
咚咚!咚咚咚!!
「小飛我知道你在裡面,別給我裝傻,我進去了。」外面是季慕雲有些不耐煩的聲音,話音落地的同時,房門被人粗魯的打開。
季慕雲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倚在門框上,皺著眉頭環視著黑暗的屋子,最後視線落在坐在床上背向他的季慕飛。
關上門,沒有開燈,季慕雲直接走到床邊,低頭看了一眼一臉痴獃狀的弟弟,抬起手腕,毫不猶豫,劈里啪啦照著弟弟的腦袋就是狠狠的兩下。
「你小子裝死呀,媽叫你吃飯你沒聽見是嗎?非得我上來請?現在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哼哼,皮癢是吧?」季慕雲俯視弟弟那張要死不活的臉,一股無名之火不由地竄上頭頂。
季慕飛只是前後晃了一下身體,依舊低頭沈思。
季慕雲啾了他片刻,從口袋中摸索從香煙,輕輕的點上,微弱的火光印在季慕飛哭紅的小臉上,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深吸一口,季慕雲挨著季慕飛在床邊坐下,沈吟了半晌,他開口說道:「你愛上了吧?」
寂靜的屋子裡,季慕雲的聲音不大,卻像炸在季慕飛的心坎上,他咬著下唇不說話。
「雖然不知道你失蹤的那幾天究竟去了哪裡,可是你一定去了一個屬於你的地方,一定也遇見了一個令你朝思慕想的人吧。」
「為什麼這麼說?」季慕飛轉過頭看著哥哥深刻的眉眼,小聲地間。
「你哥哥我多聰明,什麼事情能瞞得了我?」季慕雲挑高了眉毛。
「哼。」季慕飛不信。
呼吸著空氣中瀰漫的煙草味,季慕雲用難得溫柔的聲音對弟弟說:「傻瓜,我是過來人,當然知道思念是一種煎熬,你一定很想很想見他吧。」
也許是因為哥哥溫柔的不像他本人,也許是因為一語道中中心,季慕飛再次紅了眼眶,低聲抽泣起來。
「說吧,說出來舒服點。」季慕雲彷佛誘惑人心的撒旦,利用他狂野英俊的外表和口若懸河的口才,將弟弟的秘密一點一滴的套出來。
季慕飛面對體貼的哥哥有些不知所措,可在看見哥哥眼底的關切時,終於忍不住撲進哥哥的懷裡一五一十的把所有全部都掏了出來。
「老哥,你說我該怎麼辦?」頂著一張哭紅的小臉,睜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地看著季慕雲。
「你問我,我問誰去?」
平常就覺得弟弟可愛的不得了,所以才時常用來欺負著玩的季慕雲,越發的覺得這麼早把弟弟嫁出去真的可惜了。
「你給我個建議不成嗎?」季慕飛焦急地看著哥哥,見他不肯傳授高招,有點惱怒。
「什麼人都給不了你建議的,笨蛋弟弟。」
「為什麼?」
「難道自己的戀愛需要別人來談?這都不懂,真是個白痴。」
「……」
「如果我說忘記他吧,哥哥給你介紹個好的,你就能忘記嗎?我的意見只能代表我自己,你還是你。我可不想因為我的一句話,將後來你指著我的鼻子罵。」雖然你也沒這個膽。
「我……」
「自己的愛情要由自己來決定,如果由別人來定奪,就失去它原來的意義了。」小飛呀這只是做哥哥的唯一能說的,決定權在你自己。
季慕雲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皺摺往門口走。季慕飛看著哥哥即將離開的背影,他握緊了手指,出聲叫住了季慕云:「哥。」
季慕雲停下腳步,掉過頭。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喜歡的人其實愛著別人,你會怎麼做?」手心裡逐漸滲出冷汗,白色的喉結上下緊張的上下滑動,季慕飛直直地看著哥哥,等著答案。
「哼!」季慕雲輕哼一聲,揚起英挺的眉淡淡回他,「有了我,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
「哥!」
「又怎麼了?」
「你相信我說的一切嗎?」
「相信。」
「為什麼?」
「因為我們都是媽媽的小孩。呵呵。」
房門重新合上,季慕雲下樓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地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可是他的那一句「有了我,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卻像一柄勺子,在季慕飛的心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了我,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
有了我,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
月軒他總是沖著我笑的很甜,月軒他總是和我撒嬌,月軒他只愛聽我一個人說故事,月軒喜歡抱著我睡午覺,月軒和我約好了等他滿二十就一起去找莫缺,還有他那天的眼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單純的有點壞的他,雖然有時把我耍的團團轉,可他的笑臉表裡如一,沒有半點虛假,敢愛敢恨的他就是如此純粹的一個人。
我是不是也應該多點自信?自信的人會事半功倍!去找他,告訴他就算他心底還有師父的影子,可是我有自信讓他的腦袋瓜子里只裝我一個人的事情,然後再狠狠地親他個夠,他一定會滿臉通紅,想親又害羞吧?!
可是能去找他嗎?一定能找得到他嗎?該怎麼回去呢?找到他時,他還會要我嗎?他會不會已經離開了?他會不會……
千千萬萬的設想一個勁的躍進腦海,季慕飛覺得頭痛欲裂,煩躁不已。
「啊!!」沖著窗外大吼了一聲。
忽然間,起風了,夜晚的涼風吹的人很舒暢,雲散了開去,半個咬潔的月亮高高的懸挂在天上,星星也依稀見著幾個。倒掛在夜幕中的月亮很像月軒笑起來的眼睛,彎彎的亮亮的。
你是不是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因為剛剛被雲彩遮住了,所以看不見,現在雲散霧開,你又忙不送地跑出來,好讓我知道其實你是一直在看著我的?!
其實你是看著我的。
忽然間,心底豁然開朗,彷佛被壓在暗無天日的深淵中突然發現了一個豁口,一絲絲光線投射進來,照亮了一片。季慕飛忍不住對著月亮微微笑了起來。
對呀,我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我向來是想到就做絕不猶豫的那種人,婆婆媽媽不是我的個性,我也不喜歡,想他就去找他,如果到時候他真的不要我的話,我再狠狠地痛扁他一頓,扁到他要我為止。
因為有了我,月軒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
因為我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季慕飛。
因為我也相信守得雲開見月明。
「哇!哦!謝謝老哥,謝謝!」樓下還在擔心的季爸爸和季媽媽,以及季家哥哥聽見樓上
擊穿地板的歡呼聲后,懸了兩個月的心終於落回原處。
之後一個月,季慕飛又恢復原來神氣活現的模樣,每天陪媽媽上街買菜,看爸爸做研究,跟哥哥鬥嘴,興緻來的時候也同季慕雲打上一架,雖然以失敗告終,可他總是嘿嘿傻笑。
在家裡他像只八哥,不停地說這說那,在外面他像只喜鵲,竄上竄下。他買了一堆最新的掌上遊戲,買了一堆好吃零食,收藏了一堆新奇的玩意,可那些東西沒見他玩過也沒見他吃過,他只是好好的全部裝進一個大大的旅行包中,每天都要看上一看,然後滿足的笑著繼續。
季風看在眼裡不說話,夏歆雨看在眼裡不說話,季慕雲看在眼裡也不說話,季家另外三個人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
在一個天氣晴朗的凌晨,季慕飛梳梳頭髮,拿下了有色的隱形眼睛,含著眼淚,把自己的房間整理乾淨后,留下家書一封,背著他的旅行包,踏著晨光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家。
二樓,三個人影默默的注視著季慕飛越變越小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季慕飛的家書內容如下:
親愛的爸爸媽媽還有老哥,我是小飛,很對不起,在沒有經過你們同意的情況下,我選擇離開了家,請你們原諒。哦,爸爸你不要邊看信邊皺眉,還有媽媽你也不要哭,對了,老哥你就不能少抽點煙。
看信的老爸眉心蹙的更緊,老媽哭的更凶,季慕雲捏著香煙嘀咕著。
我很愛你們也不想離開,可是我真得放不下月軒寶寶,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因為老哥他一向出賣我。啊!言歸正傳,我也想象爸爸媽媽和哥哥那樣,選擇自己的愛情,不想將來後悔。
他現在是離我很遙遠很遙遠,遙遠到我也會擔心是否能找到他的地步,可是不用擔心,我是十六歲就拿到三個博士頭銜的爸爸的兒子,我是多弗羅西米爾家族的媽媽的兒子,我也是那個比惡魔更壞的哥哥的弟弟,所以爸爸的智慧+媽媽的運氣+哥哥的勇氣(?),我一定能成功到達他的時空,所以,請你們為我祈禱吧。
永遠愛你們的小飛敬上。
PS:如果我不能成功回去,回來的時候千萬不可以打我^o^
來到當初墜崖的地點,季慕飛深深凝視了一眼天空高懸的明月,輕笑著說了一聲:「月軒寶寶我來了。」然後毫不躊躇地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