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玲瓏皇朝太后寢宮內

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格，懶洋洋地照在一個面帶愁容的老婦身上。儘管仍依稀可見昔日的風韻，但多年的病魔纏身，已使這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失去了當年母儀天下的威儀。如今她只是一個尋常的婦人，一個急著抱孫的老人罷了。

「皇兒廣隆慈太后斜倚在象牙床上，低咳數聲，「你就不能聽哀家一次嗎?」

聽著母后略帶責備的言辭，趙哲靖心中一凜，急忙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母后，兒臣不孝。只是母后玉體違和，兒臣哪有心情顧及其他?」

隆慈太后嘆息不已，「心蓮丫頭都走了三年了，你還是無法將她忘懷嗎?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遲遲不立后位，卻是為何?」

趙哲靖聽得「心蓮」二字，不由得又勾起了心中情事。雖然她已走了三年，雖然他當初立下「三年不納妃立后」的誓言言猶在耳，可是心蓮卻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邊了……

隆慈太后見他垂首無語，只得搬出大道理來，「皇兒身為天於，當以天下社稷為重，怎能為了一個女子而棄黎民百姓於不顧呢?」

「母后教訓的是，兒臣謹記在心。只是母后不是剛替兒臣徵選了百來名秀女進宮嗎?」為免母後生氣，趙哲靖只得來個緩兵之計。

「可沒有一個秀女入得了你的眼呀，哀家的一番苦心不等於白費了。」隆慈太后憂心地皺著眉。那些秀女美則美矣，卻沒有一個可以擄獲皇帝的心。

「母后既然要兒臣納妃，兒臣定當如母后所願。」趙哲靖不忍拂逆老人家的美意。

「唔!」隆慈太后這才愁眉一展，臉露喜色，「哀家的心中倒有一人足以匹配皇兒，不知皇兒意下如何?」

見母後步步進逼，趙哲靖只能無奈地低頭，「不知母后中意哪家千金?」

「禮部侍郎佟承瑛的次女——佟喜蘭可好?」隆慈太后一提起這個丫頭，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之色。

這佟侍郎膝下共有四女，個個如花似玉不說，琴棋書畫更是無所不精，而且品性端莊，人稱「金陵四美」。多少王公貴族、名門世家欲與之結為秦晉之好，卻都不得其門而入。除了大姐佟喜梅己嫁給「妙手回春」曲行雲外，其餘三女尚待字閨中。

趙哲靖見大勢已去，無法挽回，便退而求其次，「兒臣只願納妃，尚無意立后，還請母后成全。」

「立后之事非同小可，母后豈會草率?就先敕封蘭妃吧。」隆慈太后見兒子終於肯點頭答應，不由得眉開眼笑。

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只要皇上見了喜蘭這丫頭，還怕他不乖乖就範!太后越想越有趣，竟忘了自己該是重病之人，騰地便從床上站起身來，嚇得宮女們連聲驚呼，太后怕兒子起疑，忙謊稱頭暈，頹然倒下。

明知母后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在騙他，奈何金口一開萬難更改。

佟喜蘭呀佟喜蘭，是太后執意要朕納你為妃，你可不要怪朕無情，只因朕的心中除了心蓮之外，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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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還不快下來?老爺要你立刻到前廳去。」丫鬟翠紅氣急敗壞地催促著半個身子還掛在樹上的佟二小姐。

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金陵四美」之一的佟二小姐，居然是個猴精轉世，老是愛爬樹，就像此刻，任憑丫髻喊破了嗓子，她卻是坐在樹枝上，一邊悠哉地晃動著一雙玉腿，一邊輕聲地對著一個鳥窩說話。

「小鳥，小鳥，等你們長大了，可不能像翠紅一樣聒噪哦!「佟喜蘭瞪了丫鬟一眼，接著伸出手去給鳥兒餵食，「翠紅，你就不能輕點聲，鳥兒都受驚了。」

「我的好小姐，事關你的終身大事，你怎麼好像局外人似的?」翠紅嘟著嘴，圓鼓鼓的股就像一隻青蛙。

「終身?」終於聽見了關鍵字，佟喜蘭有點無法消化，「誰要出嫁啦?」

「還不是小姐你呀!」翠紅大急。

「哪個不怕死的傢伙敢打本姑娘的主意?」佟喜蘭一個鷂子翻身，瀟洒地自樹上一約而下，接著拍拍身上的灰土，拉住丫鬟翠紅的手，準備去找那個不怕死的傢伙算帳，「走，咱們瞧瞧去!」

翠紅頓時支支吾吾起來，「小姐，是……是宮裡的太監。」

「啊?」佟喜蘭一紹白眼，「太監也想娶妻?」

等她們主僕趕至前廳，剛好聽到那個肥頭大耳的太監，唾沫橫飛地宣讀著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敕封禮部侍郎次女佟喜蘭為蘭妃，三日後進宮完婚，欽此!」

禮部侍郎佟承瑛激動地高舉雙手，自宣旨太監手中接過聖旨，三呼「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是當今聖上的老丈人了。

這時，宣旨的張公公諂媚的聲音響起：「恭喜呀，侍郎大人。哦，咱家該尊稱您一聲國丈大人啦!」

「豈敢豈敢!」佟承瑛忙拱手作揖，「小女蒙主隆恩，實在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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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公後腳才一出門，整個侍郎府馬上炸開丁鍋。

「爹，我不要做什麼勞什子皇妃，您快跟那皇帝老兒說我不想嫁給他。」

佟喜蘭語不驚人死不休。一人侯門深似海，何況是宮裡，她才不要去活受罪呢!

「蘭兒，君命難違。難道你想抗旨不成?」

佟承瑛臉色一沉，對這個言辭放肆的女兒，實在是放心不下。看看，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今後如何能夠母儀天下?

佟二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爹吹鬍子瞪眼，當下只有轉而向姐姐求救。

「姐姐，你快點向爹爹求個情，讓爹退了這門親事吧!」佟喜蘭搖晃著姐姐佟喜梅的手撒嬌。

「二妹，當今聖上年輕英俊，又重情重義。你嫁了他，豈不是一樁美滿的姻緣嗎?」

佟喜梅掩嘴偷笑，若不是自己在太後面前力薦二妹，而且太后看了二妹的畫像后也很滿意的話，這等好事又怎會落在他們佟家?

「什麼?你竟然見死不救?」

佟喜蘭捶胸頓足。

「我找姐夫去。」

佟喜梅一聽，更是笑得花枝亂顫。這事兒追根究底，還不都是拜她那妙手回春的夫君所賜，二妹去找他，豈不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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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二小姐一賭氣，閉門不出，誰也不理。反正她橫豎是不上花轎的，到時落個欺君之罪，看他們怎麼收拾!

「還是不肯吃呀?」

佟喜梅看著翠紅手上那盤絲毫未動的飯菜，不免哂然。她這二妹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倔，真不知把她送進宮去，到底是對還是錯?

「小姐這兩日愁眉不展，小臉兒也清瘦多子。眼看著明天就要進宮了，這可如何是好?」翠紅忍不住浯氣哽咽。

」我死不了的!」

房裡傳來佟喜蘭的吼聲，顯然還在氣頭上，「我還要留著這口氣去做娘娘呢!」

「二妹，你這是何苦?」佟喜梅笑也不是、氣也不是，「皇上是個多情之人，等進了宮你自然就會明白。」

「他當然多情了。後宮里還有三千美人，這還要你來提醒嗎?」佟喜蘭冷笑。

「你有所不知，」佟喜梅苦口婆心地勸著自己的妹妹，「皇上身為太子時，曾有一位青梅竹馬的紅粉知己，本有意立她為太子妃，不知什麼緣故，這位女子卻突然病歿，皇上傷心之餘，發誓三年不納妃立后。因此，他雖然登基已逾三年，後宮卻形同虛設。二妹，這樣的男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裡面半晌無語，好久才聽佟喜蘭嘟嚷著說：「既然他念念不忘那個紅粉知己，為何又要封我為妃?」

「誰叫他是一國之君呢?」佟喜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況且納妃之事是太後作的主，皇上也是被逼無奈，所以……」忽然想起此事不宜讓二妹知道，若二妹因此不願進宮，那麻煩可就大了，喜梅頓時住口不語。

「被逼的?」佟喜蘭頓時對那個皇帝起了一絲惺惺相惜之意，她何嘗不是被家人逼得喘不過氣來。

「二妹是金陵四美之首，麗質天生，美艷無雙，我想皇上一定會喜歡你的。」佟喜梅自信滿滿地拍胸脯保證。

「他若是以貌取人的話，我才不希罕呢!「佟喜蘭不以為然地說。

「二妹玲瓏心兒，自然比姐姐會看人了。那現下你可以開門了吧?」佟喜梅軟言軟語地問。

「門又沒鎖。」佟喜蘭對這個專給自己找麻煩的姐姐，實在是恨不起來，而且自己遲早是要嫁人的，嫁給皇帝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她也為佟家光耀門楣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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